鱼如自从喝了酸酸甜甜的屁股血后，舌头明显回复了一些，但是却是再也不敢做黄河鲤鱼了。而他也想好了托辞，说黄河是国家气脉所在，鲤鱼又是可以化龙的，是贵不可比的神物，龙的前身，为了大清也为了自己。忠诚的鱼如不敢再做黄河鲤鱼了。
食客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去，牟家楼的生意顿时差了一截儿。
这一日突然门外敲锣打鼓，俊俏厨子鱼如扶着门看外面发生了什么，敲敲打打鞭炮炸响，本朝居然出了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郎，状元郎意气风发，人挤人人挨人的也看不清楚长什么样，磕着瓜子的鱼如想想自己要是当了状元郎要怎么样，嗯，大红袍是要一套的，喜气。要一套祖母绿的腰带，精神。要明晃晃的金冠，威风。
特么的穿得跟个西红柿炒鸡蛋一样能好看到哪儿去？
鱼如扔了瓜子暗笑就要回后厨，这会儿突然人声更喧嚣，俨然向自己这边儿走过来了！
鱼如一转身，就发现状元郎下了马，红彤彤的状元郎对着自己纳头便拜，连磕了三个头。再抬头的时候，却是那个书生。
寿彭谢恩公！
鱼如匆忙扶起了后生，这后生见到了鱼如心中更是感动，泪不禁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
他年若不是范恩公仗义助我尽孝，恐怕就不能了却了老母两桩心事，如今寿彭中了状元，第一件事是来谢恩公。今日我的登科宴就要在范恩公这牟家楼里办了，还望范恩公再做一回黄河鲤鱼！
鱼如张了张嘴。
王寿彭一挥手，取笔墨来！有有眼力见的小伙计取来了笔墨，王寿彭一抬手。写下了五个金钩银划的大字。
胶东第一刀！
有人连忙夸好，状元公的字可是天下闻名，别人求都求不得，如今这挥毫泼墨五个大字，将鱼如捧成了真真的胶东第一！
鱼如在酒宴上，留他和王寿彭，鱼如低着头看着黄河鲤鱼不说话。
方才有人隐隐约约透露，他是今年恩科的状元，因为名字好听，寿比彭祖，正好是老佛爷七十大寿，所以王寿彭中了状元。
王寿彭夹着鱼肉大快朵颐，这会儿功夫出去敬了三趟酒，满面红光的跟自己说话。
恩公，我这就要去日本了，学那些个洋玩意儿，但是我不能不报恩啊，恩公，我同登州知府说过了你的故事，知府大人也很震惊，于是我们打算给你送进京城做御厨，专门给老佛爷做仙菜，就是这道长寿的菜，如何呀？
鱼如张了张嘴，又低下了头。
恩公，莫怕，以恩公的本事哪儿不能高就？等成了御厨，那就是光宗耀祖的差事，如何呀？
鱼如结巴了。
然后默默的点了点头。
鱼如再次散步到了河边儿。
两只手指头捻住了刀，然后瞄了瞄，松手，咕嘟一声，刀钻进了水里。
不一会儿气急败坏的鲈鱼仙子破浪而来，举着尾巴，同样的位置上又插了一把刀。
你特么为什么瞄的这么准？！！！！
鱼如咧嘴笑了，露出一双大白牙。
疼吗？
疼。
我是不是第一个疼你的人？
鲈鱼之神抡起了尾巴给他了一个大嘴巴。
调皮，做神仙了还这么调皮。
有事儿没没事儿我回去了啊。
鱼如叹了口气，然后找了个树下蜷住了腿，头埋在了膝盖里。
鲈鱼之神看着他，从一个贱贱的汉子变成了一个软弱的孩子。
我帮一个人的老娘满足了死前的两个心愿，我想做好事，但是这书生变了，他变得很想做官，很想讨个好前程。
嗯。
他去日本学习新玩意，但是他想让我做御厨，给皇城里那个老佛爷做仙菜续命，可是我不想做，因为她不是一个什么好的人，十年前甲午海战，我的师父就因为她死的。
嗯。
我师父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太，她叫我做仙菜。就是黄河鲤鱼啊，这道菜若是有私心有杂念，不过是一道普普通通的菜。后来日本人攻进威海卫，本来海军能打赢的，可是因为老佛爷过六十大寿，不让海军出港。所以败了。日本人进了威海，我师父腿脚慢，跑不动，被困在去烟台的路上，那里的官军明明可以救援威海，可是偏偏不去救。等我再见到我师父的时候，她已经快死了。
鲈鱼之神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不想做，可是这书生求我，你是神仙，你告诉我，我该不该帮他第二回？
鲈鱼之神没说话，只是陪着他坐了一个下午。
鱼如在知府的宅子的厨房里发呆。
鱼如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多的菜，很多，有千年山参，被杂乱的堆在墙角。有刚锯下的的鹿茸，还冒着血气。有熊掌，七七八八。似乎最珍贵的东西这里都有。
旁边是知府府里的厨子，这都是各地的名厨，如今聚到了这小小的厨房里。见到胶东第一刀自然不服，他们撺掇着鱼如做菜。
久闻胶东第一刀，不知可有什么拿手菜？
有玫瑰牛肉……
怎么做？
用鲁西黄牛……
嗤。
不少厨子笑了，嗤之以鼻。
姑且不论老佛爷，你可知道知府大人每天都吃什么？寻常黄牛有什么可耻的？我给你做一道！
鱼如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百灵鸟，每一只都被割去了舌头，百灵百灵，灵在舌头，百灵鸟被割去了舌头，其余都是废品。舌尖这点儿肉被用鹿油烹饪，用猴头菇，雪莲，千年参提鲜，最后拼成小小的宫殿，放入金丝猴的脑浆中。
极灵极鲜。
鱼如打了个哆嗦。
你要是给老佛爷做饭，更讲究，你要是做错了什么，不单单你收到牵连，掉脑袋，连同知府大人都要掉脑袋的！到时候胶东的百姓可就遭了殃，你可要小心哟。
鱼如温上了一小壶花雕，挽起了袖口。
手中是一小团江米，江米被反复摔打，最后成了一团听人掌控的米泥。鱼如的瓦罐儿里切了几只肥美的蘑菇，罐底有半只母鸡，不一会儿生出来黄黄的鸡汤。鱼如巧手掐揉，将米泥弹成了一个个小小的珠子。又切了生菜，莼菜，荠菜，下锅。还有泉水豆腐，槎山泉水点的豆腐，软弹如脂。
鱼如提着瓦罐儿，一手是花雕。一对儿土陶大碗。
结下刀，刚要瞄，水里就钻出了鲈鱼之神。
别扔别扔我出来了。
真机灵。
大家很沉默。
你能不能换一种召唤我的方式？
狗哨怎么样？
啪。我疼不疼你。
疼。
有事儿说事儿……咦？是什么这么香？
鱼如掀开了瓦罐儿，鲈鱼之神很没有出息的凑过脸去。一时间河里鱼跃不断。百鸟旋绕。
鱼如拍开了泥封，然后倒进了两个陶碗，鲈鱼之神眼巴巴的看着酒，咕嘟嘟的喝了个干净，然后捧着比自己脑袋都大的陶罐儿喝汤。
太好喝了，你不如做我水宫里的一个厨子吧？
来，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