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时分,一碗浓浓的、散发着苦味和清香的药汤已经熬好。喝下那碗汤药,不到半个时辰,我就昏昏沉沉睡着了。这天夜里,我入睡后做了几个梦,可梦见的都是田埂上的小草,那些野草馨香扑鼻,绿茵如歌。
五剂药是一个疗程。五剂药吃下去,我夜里就再也不做噩梦了。
二
5天后,父亲又背着我去了县城,走进司马坊巷。父亲走到石库门前,我突然发现,原先挂在门楣旁的一块古篆写就的“季博文诊所”的牌子不见了。我正在纳闷,忽然看见门楣上方贴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一排黑黑的大字。我看着看着,便闭上了眼睛。
我不知道父亲是何时跨进门槛的,只是听见后来走进堂屋的父亲开口说话了:“季先生,求求你,再给儿子开剂方子,我上回就跟你说过了,死马只当活马医。”我睁开眼,看见季博文手里拿着一把扫帚,弯着腰一下接一下扫着堂屋。季博文手拿扫帚站立起来,手指门外,道:“我从今天起,就不看病了。”“为啥呀?”父亲问道。
季博文立了片刻,又弯下腰。父亲看着他一下接一下挥动扫帚,便说道:“季先生,你是不是嫌我上回没有给你坐堂钱,我给你起咒,等下回我就是卖了房子,也会还你的。你看好了我儿子的病,将来我就让他到你家当牛作马。”父亲刚说到这里,季博文一下扔掉手中的扫帚,坐到那张红木长案前,给我号了脉,拿起毛笔飞快开了一张方子,塞到父亲怀里,道:“快走快走,这方子要藏好,千万不要让旁人看见。”说着,就催着父亲出门。
父亲刚跨出石库门,两扇大门就咚地关闭了。
吃下后五帖药,我已经能下地走路了,吃饭有了胃口,夜也有了觉。可是家里已经拿不出钱来给我出药了,季博文在头一回号脉时曾跟父亲说过,这种肝病,疗程起码得一个来月,药吃少了,病还可能回头。父亲卖了大门后,又背着我悄悄卖掉了半年口粮,父亲把卖口粮的钱塞进口袋带着我进城去求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