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一年前，也许是两年前，田竹简感觉到，椰子总是会在星期六或者星期天的下午，消失五、六小时，没有任何影踪，到天黑了，七点过才回家。他问椰子做什么去了，他说玩。问他玩什么，他不说在玩什么。 田竹简也不继续问他。 等田竹简办公室配了电脑后，他问：“爸，你那电脑可以上网吗？” “可以。”他说。 “我来玩一下。” “你会玩吗？” “会。” “你何时学会的？在哪学会的？” “到处学会的。” 田竹简有些惊奇，就让他玩单位的电脑。但他看田椰子显然是个最最最初级的菜鸟，他只会玩4399这类的小游戏。看见那些简单的枪炮在那慢慢地发弹，他暗自发笑。 “你只能在星期六和星期天下午，做完作业后再玩。”田竹简对他说。 “好。”椰子回答。 “你只能玩三个小时。” “四个小时好吗？” “好，四个小时。不过，要明确一点。” “明确啥？” “你玩爸爸单位的电脑，这本是不允许的，因为游戏中带病毒，可能损坏爸爸的电脑，电脑上有许多公家的资料。但让你玩了，你就得努力学习。你玩电脑，算是对你学习进步的奖励。如果你学习因为玩电脑下降了，就要受惩罚，至少是很长时间玩不成了。” “这个当然。”椰子为了玩电脑，啥都痛快地答应。 “你记着，学习越进步，玩得可能越久点；学习下降快，时间会大大减少，直至玩不成。” “好的。” 从此，椰子每个星期六与星期天下午，拿了田竹简的钥匙，去办公室玩电脑了。 有一天，田竹简到办公室拿材料，一看椰子的身边，围了三、四个他的同学：阎英雄、司马松柏、蒋凝香、姚棒棒，全围在他身边。他一个人坐在当中，其他的人看得如痴如醉。到了晚上他来关机时，几个小家伙还围在他身边，他顿时明白了，椰子过去为什么会失踪那么久，为什么会玩电脑。他肯定是在哪个人的家里，这样看别人玩电脑——因为阎英雄是有电脑的。 每个星期三，田椰子就是盼着星期六的下午了。田竹简说：“学习才是主要的，电脑只是奖励你的。学习最近怎么样？” “好。老师经常表扬我。我过去不敢举手，你鼓励我后，我现在经常举手了。” “嗯。有进步。” 这天，椰子拿了张卷子，兴高采烈地对他说：“爸，我今天的语文小测验得了100分！” “真的？”田竹简不相信，因为田椰子从没有得过100分。 田椰子自豪地将卷子拍在了桌子上，他一看，真是100分。 “好！本周星期六，加你一小时的玩电脑时间。” “星期天也加一小时。得100分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央求着说。 “好！”他痛快地答应了。 椰子在星期五又盼着星期六了，田竹简没有吱声。到了星期六下午，他跟田竹简要钥匙的时候，他不给，说：“这一个月，记住，是一个月，你的电脑完全玩不成了！” “为什么？”椰子十分吃惊。 “难道你忘记了，星期二，你出了问题？本家长在你们老师那被教训了半天，你让我丢了大脸！” “哦！那你取消一星期可不可以？” “不。本家长奖惩分明，本月全部取消，下个月开始。” 接下来的三周，田椰子真的没有玩成电脑。他急得抓耳搔腮，多次去林红雪耳边说悄悄话，让林红雪来求他。她被央不过，说：“你就惩罚他三周算了，第四周让他玩，你看他也可怜。” “不，我们都要遵守奖惩分明这一原则。”田竹简坚决地说。 椰子没办法，只好看电视。 下一个月椰子又可以玩电脑的时候，田竹简看见身边围着的几个小朋友，问阎英雄：“英雄同学，你家不是有电脑吗，为什么也在这看？” “有是有，就是我妈给我的时间少。” “一周是多少？” “一小时。” “不可能。一周一小时，那能玩个啥？” “就是玩不了个啥。”阎英雄说这话时，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电脑，并为里面的一个轰炸成功，与大家同时哈哈大笑。 晚上在家的时候，他对椰子说：“人家阎英雄一周才一个小时，我让你玩了多少？至少八小时。八小时，太多了。” “一点也不多，我觉得还少了呢。”椰子说。 “既然阎英雄一周只有一小时，你一周四小时如何？” “不行，那太少了。” “好，时间不变，那你在学习上应该如何办？” “更加加倍学习！”椰子说。 “不。” “不？那你要我做什么？” “不是加倍学习，而是要加八倍学习。” 盗用电脑的小侠 晚上十点过，田竹简因为要出差，早晨五点过要走，便去办公室拿一个忘记了拿的东西。他的办公室在大楼的二楼。到了办公室门前，他看见里面有暗淡的绿光，那是他的电脑亮着，他想：“我怎么忘记关电脑了？” 想一想，不对呀，今天他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关了电脑的。 等他用钥匙打开门，打开灯，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椰子的同学，干豇豆姚棒棒正坐在自己的电脑前打游戏！ “你是怎么进来的？”田竹简问，田椰子给他的钥匙，就在他的身上，姚棒棒肯定不会有钥匙的。 “我进来的时候，门是自然开着的。”姚棒棒说。 绝对不可能！他想。 他是怎么进来的？田竹简略一想，就知道了。窗子，他一定是从窗子上爬进来的。此时，窗子正半开着，足够姚棒棒翻进来了。 为了验证他这一想法是否正确，他马上退出门去，在门侧边的窗子下看。可不，窗子下雪白的墙上，有一大团小孩的脚印。姚棒棒不但是从窗子下爬进来的，而且，爬过不少回。以他的个性，完全有这种可能。 “你不是从开着的门里进来的，而是从窗子上爬过来的。”田竹简对他说，“因为窗子下面，有许多脚印，而窗子也开着。” 姚棒棒一下低下了头。 他坐在沙发上，让姚姚站在他的面前。他想，一定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一定要对姚棒棒说些什么，让他心里留下深刻印象。 “你作为宝塔小学的一个小学生，竟然翻进县委办公大楼工作人员的房间里，而且外面还有许多物管守着，你竟然也不怕，翻进来玩电脑游戏。这事非常严重，你看怎么办？”他严肃着脸说。 姚棒棒低着头，不敢回一声，他知道，这祸惹大了。 “我是不是应该把你交给物管呢？因为物管二十四小时把守着这座大楼，但是你却翻进了我的办公室，而且不知道多少次。我要问问他们，作为负责大楼安全的物管，他们是如何工作的。他们应该如何处理你。” 姚棒棒一下紧张起来，说：“叔叔，求你别送。” “如果不送给物管，我应该把你送给分管我们这座大楼的片警，他的电话号码，就贴在我办公室的门外。” “叔叔，求求你别把我送给警察。求你了！”姚棒棒显然害怕了。 “那把你送给谁？难道我把你送给你们的校长？我要好好问问她，学校是如何教育的？竟然教育出学生翻进县委工作人员的办公室。姚棒棒，告诉你，你做的这件事，可以说全县没有，全省没有，全中国可能都不会有！你胆子太大了！” 姚棒棒低着头，哪敢吱声。 “那么就把你送给你爷爷？你爸爸妈妈在外面工作，你跟他们生活，他们对你不错，看你做的这事，如何对得起他们。” “求你别送我爷爷，那样的话，他要打死我！”姚棒棒又开口说话了。 “那我应该把你送给谁？我总不可能就这样放你走。你做了这么大的错事。” 姚棒棒又低下了头，双脚有些发抖。 沉默了一会儿，田竹简站了起来，将窗子拉上，然后，他找出一把小铁锤，把窗子间的铁钩敲死。然后，他对姚棒棒说：“姚棒棒，你过来。” “作什么，叔叔？” “你站在里面的椅子上试试，看我将窗子封死没有，你在外面还拉得开否。” 姚棒棒站在椅子上试了试，说：“封死了，拉不开了。” “那你今后还来翻办公室窗户吗？” “再也不了。” “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放了你，并且保证不对外人说，就让这件事成为我们俩人的秘密。”田竹简知道火候已经到了。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一定要宽容第一次。小时候他在乡村，毒死了小学的鱼，瘦老师要送他进派出所，胖老师却宽容了他，他一辈子都感恩胖老师！ “好。一件什么事，叔叔？” “你要向我保证，你一辈子不再翻窗户了。” “叔叔，我向你保证一辈子不翻别人的窗户。但是我可不可以翻自己家的窗户呢？” “自己家的，也不行。” “万一我爷爷婆婆都把钥匙忘记在屋里，他们让我翻窗户进去拿呢？” 洋洋得意的田竹简听了姚棒棒这么一句，哭笑不得。 不能吃独食 田竹简给一个单位写了几篇论文，发表在中央级的网站上，完成了他们十分艰巨的任务，所以他们给田竹简买了台电脑。从此，田椰子就可以在家中上网了。 “虽然家里有电脑，但是你也只有在星期六星期天下午上，像过去一样。”田竹简对椰子说。 “好。” 这一点，让田竹简十分高兴。家里时时放有零钱，自从田竹简告诉他，不能拿这些钱去用，他用的钱只能是父母给他同意他用的，或者他自己挣的，其他的任何钱都不属于他，他不能用。从此，家中零钱再多，他不也拿。田竹简让他只能在星期六星期天下午上网，他也只在这个时候上。为了断绝他的心念，田竹简随时是关死了书房的。 这是个星期六的下午，田竹简睡了午觉起来，在沙发上看电视。田椰子在电脑上打游戏。现在，他好像已经不再玩4399的小游戏了，而是传奇、红色警戒、火线穿越什么的，甚至是更高级的游戏了。田竹简对这些游戏没有任何兴趣，他只在电脑上下象棋。 突然，田竹简听见了门铃响。 “爸爸，别开门。”田椰子一下冲了出来，对他说。 “为什么？” “肯定是阎英雄。” “那让他上来嘛。” “不。他上来，看我打游戏，要影响我。” 田竹简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直到那门铃自然响声结束。 但事情似乎并没有结束，过了几分钟，这边的楼下，便有人喊：“田椰子！田椰子！”果然是阎英雄。 “椰子，有人喊你！”田竹简说。 “不要答应。”他走出来，悄悄对他说。 “椰子，你才怪。” “我怪什么？” “朋友来找你玩，是好事，你应该开门迎接他们呀，怎么反倒装不在家？” “他们要影响我打游戏，讨厌！” 田竹简便不再说。 等了一会儿，下面便有几个人喊着田椰子的名字，他知道那是阎英雄、司马松柏、蒋凝香。 “椰子，让他们上来。” “不。”椰子说。 “我替你请他们上来。” 田竹简就探出头去，对他们说：“椰子在家，你们上来，叔叔给你们开门。” 下面几个人便欢呼着跑了过来。等到门铃响，田竹简打开门，三个小家伙高兴地冲上三楼，进了书房，几个人便把门反关了。 田椰子再不高兴，也没办法，只得自己在当中打，其他几个人在旁边看。不过，几个人在旁边指指点点，是放不开。 游戏在六点结束，几个小家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田椰子结束了游戏，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怪田竹简：“爸，我不让他们进来，你为什么要放他们进来？” “椰子，你是说爸爸错了？” “当然是你错了！影响我！” “不，是你错了。” “我没有错。” “当然是你错了。因为我遍读古书，也没有听说过一个人坐在家中，客人来敲门，并在四周喊你，而你却假装不在家，不吱声的。椰子，你说这是什么人？” “不知道！” “这叫半男半女半聋半哑的小人。我不允许你作这样的小人。” “问题是他们影响我！” “你今后不准再这样。要是再有这种卑鄙的行为，我要扣掉你半个小时的游戏时间。我不准你作这种半男半女半聋半哑的小人。” 椰子便不敢多说了。 此后，凡愿意来椰子家看他打游戏的，他都开门。最多的时候，家里竟然有五、六个小孩之多。 这天下午，他看见田椰子一个人在当中打着游戏，阎英雄在一边旁若无人地看着，好像自己在打一般。如此专注，让田竹简大为感叹。 突然，他看见司马松柏只穿着袜子站在一边看，他心中一痛。这样站一个小时，不感冒才怪，地板好冷。于是他对椰子说：“椰子，你去为司马松柏提一双拖鞋来。” “他自己去！”正打得欢的椰子，哪有可能。 “椰子，你是不是沉在游戏里，忘记了爸爸说的话？我说你去给司马松柏拿一双拖鞋来。” 椰子这才回过神，对司马松柏说：“哥们，你自己去门边拿。” “我让你去拿，椰子。”田竹简说。 “他拿不是一样的？我真的不空。” “椰子，我不但让你去拿，还要让你休息一下，让阎英雄玩半个小时，再让司马松柏玩半个小时。” “凭什么？”椰子一下回过神来，不满地问他。 “凭他们是你的好朋友，凭他们是我们家的客人。” “我不。我过去在他们家都是只看不玩。” “但这是在我们家。” “要是我不同意呢？” “椰子，你竟然敢反抗爸爸了？要是你不同意，明天你玩游戏的时间，扣减一半！” “我日！”椰子骂了一声。 “要是我同意了，有什么好处没有？” “当然有。爸爸是最民主的爸爸，你明天玩游戏的时间，可以增加一个小时。” “那好，阎英雄来玩。司马松柏，走，跟我去，我给你拿拖鞋。”椰子一下高兴起来，尽管内心转了很大一个弯。 晚上，父子俩坐在沙发上，椰子对田竹简说：“爸，你对他们怎么那么好？我上他们家，他们的爸爸，对我都不是那样。” “因为爸爸是读书人，懂得许多做人的道理。” “这里面还有道理？” “当然有。” “啥道理？” “是朋友，好东西就要拿出来大家共同分享。有电脑，大家玩，都快乐。假如只让你一个人玩，不好，甚至会出现仇人。” “哦？还会有仇人？” “你想，假如你、阎英雄、司马松柏、蒋凝香四人，你们都非常饥饿。你有一节香肠，你一个人吃，大家都恨你；你只给其中的两个人吃，不给另外一个人吃，那么没吃着的另外一个人，一辈子都会恨你，都在寻找机会，要杀死你。” “我日。” “今后不准你说我日了，一个小学生，在哪学的坏话？但是你也可以让他们爱死你。” “如何爱死我？” “这香肠你不吃，让他们吃呵。就是说，你不玩电脑，让他们玩。” “这个我绝对做不到！我要玩电脑，不想让他们那样爱死我。”椰子斩钉截铁地说。 农场兴衰 田椰子差不多是和田竹简同时开通QQ农场的。 你说这QQ公司的开发者 ，真他妈坏，弄出农场牧场这些游戏，现在又开出了食堂和加工坊、鱼塘等这些玩艺儿。虽然简单，却迷住了多少亿人。 但椰子的农场级数，比田竹简升级快多了，因为椰子对种菜、偷菜，比田竹简兴趣大多了。 中午，椰子放学归来，书包一丢在地上，就急忙去打开电脑，直奔他的农场。 “椰子，中午不准玩电脑。”田竹简大吼道。 “我只是收自己的菜、种菜、偷别人的菜。五分钟，然后就关电脑。” 椰子的这种要求似乎不过分，所以田竹简对他的这种行为，一点办法也没有。 晚上椰子放学回来，同样要用五分钟电脑。 早晨，田竹简一般起得早，要去偷一下菜。这时，椰子从睡梦中醒来，对他说：“爸爸，麻烦你帮我收一下菜，偷一圈菜。” 田竹简只得照办。所以椰子的农场，升级比他的快多了。 椰子和阎英雄他们几个在一起的时候，经常说偷菜的事。田竹简也加入进来，问阎英雄：“英雄同学，你的农场，怎么升级那么快？你不是说你一周只有一小时上网时间吗？”他和椰子的还几有3级，而阎英雄的都在30级了。 “那是我妈妈在帮我种。”他说。 原来如此！ 听见椰子天天和他的同学们说偷菜的事，说得眉飞色舞，田竹简真的有点哭笑不得。所以网络这东西，他对人类真的有很大的消极方面。 这天田竹简去宝塔小学接椰子，见两个站在学校门边的税务人员，也在眉飞色舞地说偷菜的事，他真的瞧不起这一对穿制服的人，他鄙视他们。可转念一想，他有权利鄙视人家吗？他也不是偷了一圈菜，才来接椰子的么？自己瞧不起穿制服的人，自己是没穿制服的公务员，就可以这样了？ 椰子一出校门，就对他说：“快点，我们坐三轮回去！” “干嘛？” “我算过了，我的菜已经熟了半小时了。回去晚了，就被偷光了！” 这时候，田竹简就突然憎恨起种菜与偷菜了。他发誓不再进QQ农场种菜，更不会在早晨四、五点起来去偷一圈菜，再回去睡。 但是只过了几天，他忍不住又开始种菜，偷菜。 他想，既然自己这样成熟，都还要去种菜偷菜，那么，他还有什么权利去管椰子偷菜种菜？ 他有一种想法，想把QQ中发明这种游戏的那帮杂种一一谋杀了！他如此让这个国家的公务员在上班时间把许多时间花在他们无聊的空间里，让全国的大、中、小学生们如此失去自制。 关键是，种的菜与养的各种动物，又不能吃！不能增加国家的GDp。 半年后，只是半年后，有一天，他进了椰子的农场。却发现椰子的农场定格在了12级，而他的已经是43级了。他发现椰子的农场，土地上什么也没种，只有3级的牧场，连一只动物也没有。 “椰子！椰子！”他喊。 椰子过来：“什么事？” “你没有玩农场与牧场了？” “早没玩了。” “为什么？” “那么弱智的东西！”椰子说完，转身就走。 田竹简真的想扑在电脑上汪汪大哭！ 为自己的羞愧哭，自己现在竟然还在玩！ 为椰子的进步哭。大人都不能抛弃的东西，他却早就抛弃了，说明了这个看上去很不怎么样的差生，还是有他金质的方面，他也有他非凡的东西。 这说明任何游戏都不是无敌的，连椰子都会抛弃它、打败它。 他知道，椰子的“那么弱智的东西”，应该是现在听见的最让他心花怒放的话！也是最让他羞愧的话！ 他的农场和牧场一下空了起来，他发誓要向椰子学习！ 谁说大人不能向小孩学习？谁说小孩没有超过大人的方面？ 抱书而眠 一个人，从小生活在一片刀枪中，他不可能不喜欢其中的刀枪，拿起来舞弄，从而成为一个刀枪高手。一个人从小生活在一片书的世界里，他不可能不喜欢书，而成为一个读书人。田竹简一直这么认为。 所以，他尽可能地把家里的书摆出来，希望田椰子喜欢。 他重新去买了书柜，把他在青年时候订的大量文学期刊放在柜子里。他想，田椰子总有无聊的时候，会去翻，说不定一下喜欢文学，喜欢写真正意义上的小说与诗歌了呢？ 可惜，他摆了那么多文学期刊，田椰子翻过，从没有感过兴趣。 “椰子，你觉得《人民文学》里的小说好看吗？”田竹简问，那里面有《人民文学》几十本。 “一点也不好看。”椰子说。 “你翻过吗？” “翻过。” “为什么不好看？” “写的故事好像都是什么领导的故事，好像总是与政治有关的故事，与我们小娃娃的故事差得太远，无趣得很。” 田竹简不再问。 为了让田椰子喜欢象棋，田竹简在家里摆了许多象棋书。除了明朝著名的《桔中秘》棋谱外，还有战胜过谢侠逊的高手写的一百多万字的棋字，几斤重一大本的巨著。可惜，他的这番苦心，白费了。 田竹简想，你不可能不喜欢中国古代名著对吧？于是，他把中国古代的名著，买了十几本，不放在书柜里，而是放在客厅的沙发上，饭厅的桌子上，他睡的房间里，甚至他拉屎的地方。田竹简想到一个字，耳濡目染，总可能喜欢。田椰子是看过，不过里面的古字太多，他读不下去，很短时间后，终于全部放弃了。 倒是电视上放新版《三国》时，田椰子喜欢看。林红雪不让看，要他去睡，田竹简却是同意他看，并一直陪田椰子看到晚上十点过。他对椰子说，这个电视拍得不错，有古代的故事，又有现代文学的描写方法。不是生搬硬套古书上的东西。像空城计后，孔明闭着眼睛长长地在琴边闭着眼睛吐出一口气，就这一下，就值拍电视用的上亿资金。椰子问为什么，他说，导演与演员表达了一种真实，真实可能比这个还紧张。这是最好的细节。比如，你写作文里要有的东西就是好细节，好细节决定一篇文章的好坏。 “爸，妈反对我看，你为什么反而陪我看？”田椰子问。 “书你不读，为什么喜欢看电视？” “电视容易看懂。” “看电视也相当于读书，我当然陪你读书了。” 田椰子就有些高兴。 不过田竹简还是希望田椰子喜欢读书，因为书里的东西，与电视上的东西是不一样的。一个读书的人，要有对文字精美的感觉。只有在好书中，才会有好文字。 田椰子不喜欢读书，而是喜欢看漫画。田椰子十分喜欢读一些漫画书，十元一本的，田竹简给他买了许多本。但是最后田竹简不给他买了，因为他实在不知道那些漫画书中的低俗故事，让田椰子们看得哈哈大笑的故事，有什么意思。 “这种漫画不能看。”他对椰子说。 “为什么？” “太弱智了。” “不！我觉得有意思呀。” “如果照着书上漫画中人物的智慧去生存，人家咬掉了骨头上的肉，丢给你，你拿着这无肉的骨头去熬汤，你还得感谢人家。” 对于纯搞笑却没有一点点有思想、有价值的动漫书，纯粹是为了钱的这些垃圾，田竹简十分反感。可是地摊上或者书店里，大本小本，甚至五角钱一本的，到处都是，文化监督部门的人都吃屎去了！他愤怒地想！ 所以，田竹简再不给田椰子买动漫与卡通了。 田竹简就想不通田椰子不爱书的。所以有一天，他在书店里转悠，买了几本有名气的童话。像过去一样，他也把这一切些书放在沙发上，他不指望椰子会感兴趣。 田椰子无意中看了一本，很感兴趣，就一本一本地看了下去。 看完后，他问田竹简：“还有吗？” “新华书店多的是。”田竹简意想不到，十分高兴，又去书店买了十几本，还是乱放在沙发上。 田椰子一头扎了进去。 田椰子有个习惯，再好玩的事，过了晚上九点，他啥也没兴趣了，瞌睡成了他最大的兴趣。他很少有晚上十点钟还没睡觉的。 这天晚上。十点过了，田椰子还坐在床上看书。 “不看了，明天再看。”田竹简说。 “好看，还想再看几个故事。” “你觉得好看在哪里？” “太多了。反正就是好看，有意思。”田椰子头也不抬地说。 田竹简突然想起，这几天，他就是在应该打游戏的时间，都没打游戏，而是在看这些小朋友们看的书。有些是童话，有些是小学生的故事，他们来自国内与国外著名的儿童文学作家的作品精选。 “那你再看半个小时。” “嗯。” 半小时后，田竹简进了椰子的房间，看着他已经抱着书睡着了。 早晨起来，田椰子问的第一句话就是：“爸，你把我昨天晚上看的书放哪里了？我还没看完。” 这么多年，田椰子这是第一次。 田竹简突然很感动，儿子并不是不喜欢读书，原来儿子喜欢读书。问题在于，大人的世界是否为他提供了他们喜欢看的书？ 田竹简突然也感觉十分羞愧。光骂椰子喜欢电脑游戏，问题是你拿过多少有益有趣的选择，去占领他的大脑？ 如果把十个有益有趣的东西放在他的面前，电脑只是其中之一，椰子未必会喜欢电脑。自己是大人，在家里只放了一台电脑，自己玩电脑，而且一玩起来有时十分亡命，连续玩到深夜。但自己却要椰子不要喜欢电脑，忘记电脑，远离电脑，好好学习，成绩优秀，长大成人。一千个孩子里有几个有这样优秀？ 即使像一个伟大的总统，在他的儿童时期，怕也做不到。 （节选自长篇小说《学幽默的田椰子》，发表于《剑南文学》20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