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路仿佛是为一座城池而生的。
走出JR车站大门，没有多余的铺垫，一条笔直大道通往尽头的姬路城，白茫茫一片，焕发着精神领袖的气质。马路因它而改道，像一股巨大的洪流，到这里被迫分流，力量因此消减，两侧散开去的老城则显得无比慵懒。
我顺着城墙绕过去，在一排旧得不成样的老房子中间，寻到了“缘楽堂”旅舍。撩开猫头鹰暖帘，喊了两声“打扰了”，没有回应。刚在玄关准备脱鞋，一位怪怪的男青年神不知鬼不觉现身，怯怯地跟我打了招呼，原来他是旅舍老板。介绍完房子设施后，老板试探着问，要不要晚上一起在旅舍吃火锅？望了望黑灯瞎火、没什么住客的房间，赶紧以看姬路城为名婉言谢绝，我还期待着去偶遇一些乡土美食呢。
落寞的男老板拿出一张地图送给我，指着圈出的位置，“姬路城最好吃的乌冬面！不过最好还是回来吃火锅噢！”变相劝诱仍没有奏效，我逃一样跑出幽暗的客厅，投入午后3点的春光。
沿护城河中间的小栈桥散步，只能从光秃秃的枝桠中脑补满目红枫的样子，肥硕的乌鸦则蹲在城头，毫无顾忌地谈起恋爱来。拐进姬路城公园，毫无预期地，一个赫然大物陡然出现在眼前，雪白耀眼，连绵的灰浆外墙像白鹭展翅一般延伸，因此得了个好听的名字“白鹭城”。
二战中整个姬路市被炸毁，惟有城池毫发无损，仍保有当初的壮丽，被当地人得意洋洋地称为“不死之城”，它甚至超越京都，拿下日本世界文化遗产NO.1的名号。想象一下重新开放后涌来的人潮，倒庆幸自己在冷清的季节意外造访。
它美得庄严，反而让人不那么想进去一窥究竟，像金字塔，爬到里面不过空空如也，不如站在巨大石块下感受震撼。尽管没有大阪城天守阁那么流光溢彩，也不像熊本城带着武士的威严，姬路城像英气的花木兰，散发着一种母性的光辉。城前的大草坪上聚着东南亚某国来修学旅行的少年、放风筝野餐的一家子、被柴犬牵着一路小跑快跌倒的老人。对这里的人来说，从车马都慢的年代起，只要城在，就安心。
打算去吃点东西暖暖胃时，无意中经过男老板推荐的乌冬面店，冷清的4点钟，只得我一位客人。这是间老夫妻经营的家庭式面馆，一圈墙壁挂着同样风格的黑白版画，仔细看全是不同角度的姬路城。好奇问了一句，系着红格子围裙的老板侃侃而谈：原来画家是他朋友，也是狂热的姬路城爱好者，每一幅画里隐藏着不一样的城池，送给餐馆作为装饰。拉着我聊了半天家常后，老板说起附近一座男山是绝佳的夜间观赏点，“不过太危险了，你一个女孩子千万不要晚上去噢！”在日本，我一向都把类似小题大做的劝告当作耳边风，于是，前脚刚跨出乌冬面店，就直奔“男山”了。
路过安藤忠雄设计的姬路文学馆，走上长长的台阶，到千姬天满宫一拜，再往上是山顶的男山配水池公园。早有装备专业的老头架起三脚架，瞄准远处浮在灌木丛上的姬路城。我迎风站着，被冻得瑟瑟发抖，等待着一场激动人心的明暗交接仪式，直到夜幕降临。
四百多年前，德川千姬每天都会在对面的城池遥望男山，对着千姬天满宫为丈夫祈祷，此刻，新月爬上天守阁，它却又凌驾于群山之上，散而又聚的鸟群徒增感伤的气氛。这无疑是姬路城100个角度中最棒的一个。幸亏没有听从好心乌冬面老板的话，也没有早早回旅舍吃火锅，一意孤行的旅人也许会错过什么，但总会得到特别的馈赠。
TIPS
1.姬路城2015年3月27日完成修缮后正式对外开放，开放时间为9：00至17：00，最晚入场时间为16：30，18岁以上的成人票价为1000日元，儿童票为300日元，如果与城西的庭院“好古园”购买通票的话，成人只需1040元，儿童360日元。
2.姬路城与德川千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大阪城陷落之际，千姬被救出后，心如死灰地下嫁德川家重臣本多忠政之子本多忠刻，1617年随之迁移到姬路城，后因丈夫和儿子去世出家为尼，离开生活多年的姬路城。作为一座坚固城郭，漫长历史中，这是惟一的浪漫爱情故事。
图、文 叶舒婧/编辑 翁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