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一瓜 我喜欢人世间那些美好的瞬间(4)

 
须一瓜 我喜欢人世间那些美好的瞬间(4)
2015-10-10 19:17:17 /故事大全

“我们去听件什么事吧”,这是须一瓜常对粲然说的一句话。“她认识三教九流,和很多称得上‘权贵’的人,可以自然、戏谑地沟通,也有像警长、小店老板这样的好朋友。像色情行业,她也会想方设法认识里面的老板。她对各行各业都有好奇,哪怕不用写稿。”

报社有个热线节目《我要说》,由热线员来接听热线,记录市民的生活烦恼、喜怒哀乐。一开始,热线员由记者轮值,时间长了卢小波觉得不对。“受过新闻训练的记者,他有自己的价值取舍,他觉得有些话不重要,就不录入。我们还是希望完全按照来电人的原话记录,哪怕一声咳嗽也要记下来。最终的资料取舍、价值判断交给编辑。”

回看《我要说》的笔录,会看到大量有价值又有趣的素材。市民们的好笑或者愤怒,对方的性格、长相乃至表情都呼之欲出。“‘太好玩了!’须一瓜一度跟我说,‘我不当部门副主任了,就当这个栏目的编辑行吗?’”卢小波学着老搭档的口气。“当然,她的提议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我要说》给了她丰富的营养,比如她有一篇《火车火车娶老婆没有》写的是交警与摩的司机的生活。当地人方言说“有”,听起来像“呜”。热线员牙牙家住火车轨道旁,每有火车经过,他们全家就大声问候:“火车火车,你娶老婆没有?”火车便会回应一声长长的汽笛声“呜–”,特别欢腾。因为激赏这个极富娱乐精神的问候,须一瓜特地写了一篇小说,发在《人民文学》上–当然,小说的主题已远远超过了这句简单的问候。

距他们单位很近,有一幢三十多层的高楼,半腰处很古怪地箍了三道白色“裙边”。一天夜里,大厦发生了失窃案。抓贼时,卢小波也在大厦附近,远远看着大厦“裙边”上手电筒的灯柱乱晃。“这个场面,当时看看也就罢了。在《太阳黑子》中碰到这一场景时,主角辛小丰正在‘裙边’上与杀手狭路相逢,在命悬一线中救下了警察。那个片断,我读得脊背发凉,手心出汗。双脚几乎有滑跌的感觉。这在我的阅读经验中,是第一次。可见,徐萍的笔力,有让人履平地如悬崖的神奇。”

似乎还能举出更多对应的例子,可聊到此处,本来在朋友客栈的藤椅里躺倒的须一瓜,忽然就坐直了:“别再强调政法记者这段老黄历了吧。”眼里的别扭和认真无以复加。

她最受赞誉的《淡绿色的月亮》,讲的是芥子和丈夫桥北原本感情很好,一夜醒来突然发现家中遭遇抢劫,劫匪还是两个跛脚矮小的男人,芥子被其中一个猥亵,被绑在椅子上的桥北却只是“睁大眼睛看着”。案子很快告破,芥子却陷入了没完没了的追问,为何丈夫当时不做反抗?两人的感情再也回不到从前。

“素材来自于一个夜场的女子下班后被两个歹徒尾随入室抢劫,后来她和歹徒斗智斗勇、周旋许久得以脱身,就这么简单。”新闻的主题,是歌颂这个有勇有谋的女子。而须一瓜却突然感到,在这样一层真实之下,或许还存有另外一种真实。她想表现的不只是人对道德的过度期许,对爱情和生活的绝望,还有人性的悲哀。“灵感就在采访归途爆发,只有我自己和办案人员知道,小说与启动灵感的案子,不论骨肉与魂魄,相差多么巨大。但我知道有些人不怎么看,他们猜天上掉了淡绿色的月亮,我只是去派出所把它带了回家。”

一度,“尾条记者,头条作家”这个定语成了外界认知她的标识。帽子戴久了,她却深深陷入被“错戴”和套牢的恐惧和厌恶。“我还有很多作品和案子、新闻完全没有关系,《寡妇的舞步》,《豌豆巅》,《小学生黄博浩作文选》……很多都无关。”可即便是某些名刊的

卢小波表示理解,“她不愿别人以为她只会写警匪小说,要知道‘三观’有别于别人,是她最大的本事。”《上海文学》编辑、作家金宇澄倒是觉得,须一瓜有过那样的职业历程,是一份幸运。“重要的是你怎么处理这个,是一种循规蹈矩的,‘批发零售’写案子的,还是有所区分的写法。就像那个‘淡绿色的月亮’,不是人人都能看到。”

金宇澄总结,作家有两种,一种总处在一个回望的状态,需要发酵,去回忆过去的经验;另一种则会直接反映我们当下的经验,须一瓜便属于后者。“她有一个短篇《黑领椋鸟》讲发现了高压电线上的鸟窝,怎么处理它?这种有意味的小故事,关乎工业化时代的自然生态,她立刻会捕捉到。”

须一瓜的最新长篇小说《别人》以一家都市报为主体,写起了和自己距离最近的媒体人、媒体事,也呈现出如无良私立医疗教育机构、黑心食品产商等关系民生的社会问题。素来不爱“顺窝边草”,这回却跳起了“贴面舞”,她说因为积累了大量素材,一旦开工,别无选择。

她的序言正是自己当下心态的浓缩:既怕被人对号入座、闹得不自在,又得谨慎而放胆。“这个题材确实是个人心好镜像。我无意挑战自己的愚蠢底线,但我确实就是瓜田李下、认认真真地写了《别人》。所有的豆子,我都磨成了豆浆,制成了豆腐。看过的人,请不要指着豆渣硬说,那就是我。”

“为什么给小说起《别人》这个名字?”我问须一瓜。

“满眼都是‘别人感’的时候,这是一个充满疏离感的世界。这是我们现阶段的悲哀,我们失去了人性化的交往关系,而人真正的存在,实现于没有任何目的、手段与期待中。这世界只有我与它的关系。我怎么才能相遇到充满神性的你?这就是《别人》的故事。”

地瓜的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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