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姨还住在以前父亲的老家属楼里。开门的她老迈得就像深秋的山楂树,腰弯背驼,不停咳嗽。鲁平的突然到来让董姨欣喜不已,一个劲地擦眼角,颤颤巍巍开抽屉拿钱,要上街买菜为继子的到来准备大餐。这不是鲁平想象的再见面场景。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干笑着把继母扶回屋。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扶着董姨。
她激动得身体有些打颤,像个被从天而降的宠爱弄得不知所措的孩子,连带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你这么忙,难为还惦记着我,你来看看我我就念佛了,干嘛还带这么多东西来,怪沉的,我什么都好,你不用操心。”
鲁平鼻子发酸。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正视爱与恨的矛盾。无论她与父母有过多少情感纠结,她对自己是好的,尽心尽力照顾了自己6年。可是自己说走就走了。而多年后再见面,她竟然以更加卑微的姿态表达感激之意。
他想弥补,想为多年前的少不更事道歉,想说点煽情的话。但最后,他只是说出了在梦里追赶时的呼喊:董姨,董姨。剩下的又茫然了,最后终于挤出句完整的:“姨,今后我有空就会常回来的。”
她笑得露出豁牙:“回来时候来个电话,姨给你炖上排骨。”远处站在窗台上挥手的身影已经和梦里判若两人。她比母亲年轻,老得比母亲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