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生产队的第二天,大队有个民兵匆匆忙忙跑来找我,说书记叫我马上到大队一趟。我问什么事?民兵说:“秀雅喝农药了。”啊!我坐上生产队的拖拉机,发疯一样赶到秀雅家,看见围了一大群人。我拨开人群,只见秀雅躺在地上,双眼紧闭,她妈妈正在哭天抹泪,一个劲地骂书记心太狠,要是丫头殁了,她要跟他拼命!
书记坐在边上,脸黑着,不断地抽烟,看见我来了,说:“赶快抢救!”我抱起秀雅就往卫生所跑,跑了一半,秀雅睁开眼睛看着我,我愣了下。秀雅小声说:“我喝的是水。”我的心一下松弛了,差点抱不动她,秀雅则干脆抱着我的脖子。我说:“会让人发现的。”她松开手,我坚持把她抱到卫生所,装模作样地给她灌我自己配制的洗胃药水,实际是糖水。
忙了一阵,秀雅也装腔作势地醒了。她妈妈松了口气,书记的脸色也不那么难看了,他在卫生所待着没趣,走了出来。八哥不知何时跟来了,冲书记背影说:“有空来坐坐。”在场的人哄堂大笑。书记捡块石头朝八哥扔过去,骂道:“坐个屁!”八哥学舌:“坐个屁。”笑声再次响起。
秀雅向八哥招手,八哥看着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八哥就飞到她手上。秀雅托着八哥往家走去,大家却没有散开,而是围着我纷纷要求我回到卫生所,还说没有我不行,社员病了怎么办?大家说要找书记说道说道。
我回到生产队参加劳动。可是,才过了一天,又有个民兵风风火火地来找我,说:“快快,书记被鱼骨头卡了,难受得要死,要你去看看。”我没动,我想让他难受的时间长点,他才知道卫生所没有我不行。我说:“你回去告诉书记,我不会治鱼刺卡喉咙。叫他到公社卫生院看外科。”民兵不走,他说:“书记叫你非去不可。”于是,我慢吞吞往大队走去。路上,民兵说,书记认定我是会治鱼刺卡喉咙,因为我聪明,脑子活络,没有什么事能难倒我。
我在心里笑说:“是他太愚昧,又狂妄自大。没有文化,还唯我独尊,刚愎自用。”到了卫生所,书记已经坐在里面了,他的样子颇为可笑,脖子伸得直直的,嘴巴张开,口水流出来。书记的老婆说:“昨天下午卡了鱼刺,今天都没吃饭,喝口水都痛,脖子也不能动。”
我曾经见过父亲帮人取鱼刺。我叫书记站直,深吸一口气,憋在肚子里。我站在他背后,运足气力,往他背上猛击一掌。书记大咳一声,随着一口痰飞出来。接着,我又猛给了他一拳,书记站立不住,“噗”地一声趴倒,鼻子磕在地上,鼻血流了出来。书记站起来,十分恼火地抹去鼻血,但他马上就觉得脖子好受了。我倒了杯水给他喝,他说:“啊,太神了,鱼刺没了。”其实,我头一掌是治病,第二拳是发泄心头之恨。
书记也知道我既是帮他治病,又是在报复他。他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只能吃这哑巴亏。秀雅突然出现了,手上托着八哥。八哥冲书记说:“讨厌。”书记顿时火冒三丈,要打八哥,秀雅把脸伸过去:“你打我吧。”书记抬起的手尴尬地伸着,然后骂了句脏话,走了。
因为秀雅也很喜欢这只八哥,我就让八哥经常待在她的闺房里。秀雅经常教它讲话,八哥会说很多话了。譬如:该烧午饭了。该烧晚饭了。今天吃什么菜?等等。秀雅把八哥当时钟,早上天一亮,八哥叫:“该烧早饭了。”秀雅就起床做早饭。这只八哥有点通人性,它看见有人从田间回来,就说:“收工了。”看见妇女从菜地回来,它就说:“该烧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