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的幸福
作者：莫秋言
1
静谧的风，轻盈的吹拂着，吹出和谐和宁静，找也找不到半点愁絮。细腻的雨，温情的沐浴着，沐浴着清新和澄净，寻也寻不到雾霭的氤氲。
泥泞的清香，扑鼻而来，空气里没有半点阴霾。馥郁的花香，沁入心田，与芳草簇拥，看蝶影翩跹。
这是一个美丽的世界，一个古老却不深邃，幽深却不闭塞的山寨。山寨四面环山，山上绿草茵茵，万木葱茏，怡人青翠。有绵延的瀑布，水流舒缓，波光潋滟，潺潺温心。
这儿是鸟儿温情的家乡，这儿是鱼儿自由的乐园。清晨，鸡鸣鸟翔，早起荷锄的人们神清气爽；黄昏，炊烟袅袅，落日归家的人们微笑频频。
千百年来，人们在这温暖的襁褓里繁衍生息，尽情享受着大自然无偿的恩赐。在这里，可以远离浮华的喧嚣，躲避血腥的战乱，过着安逸自得的生活。
人们可以用甘泉酿酒，在清泉沐浴，于青山放歌，在绿林舞蹈。
男子荷锄狩猎，女子织布纺纱；老人闭目养神，孩子快乐垂钓。
2
多少年来，安然的人们习惯于这种悠闲自在的生活，谁都不曾思忖着要因地制宜，用双手去创造更加美好的生活，只会安于现状，慢慢享用着上天的恩赐，安之若素。
一天夜里，飙风时作，骤雨连降，不知刮落了多少黄叶，打湿了多少尘埃。这样的天气，是很少会有的。
在这一个蹉跎的夜里，山寨里有一个人，做了一个绮丽的梦。在遥远的西方，有座幸福的伊甸园。在那里，人们无须劳作，不必忙碌。有华丽的服饰，丰富的菜肴，舒适的住所，花花绿绿的逍遥世
界，让人心旷神怡，眼花缭乱。一切幸福和快乐尽在其中！
第二天清晨，梦幻者早早唤来山寨里的男女老少，绘声绘色地将那个离奇的美梦，和美丽的新世界按耐不住地传播开来。
那个恍若人间仙境的美丽新世界，被绘声绘色的描述勾勒，并被打上“天堂”的标签，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身临其境，深信不疑。
3
很快的，很多无知的人们，放弃了劳作，扎堆盘算，美美憧憬，寻梦的欲望，愈来愈加强烈。后来便各自闭门在家，争先恐后地策划着，准备着，神往着。
不久，一辆辆满载着物资的马车，犹如离弦之箭，相继驶出了山寨。捎走了一颗颗不谙世事，贪婪无度地痴心。一夜风雨，打破了往日的和谐与宁静，原本这个温逸富足的山寨，顷刻之间变得寂寥
无声，门可罗雀。
该走的，想走的，能走的，几乎都已远去；剩下的唯有花甲古稀的老人，吮乳啼哭的孩童，和一些难能可贵，已经满足的人，但是这类人群，却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4
捎载着如饥似渴的痴心，千里马也变得笨拙。
马车疾风前行，夜以继日。它们忍受着饥饿，流着眼泪，奋力地追赶，默默地驮着重荷。尽管如此，却始终无法摆脱被奴役的命运。车夫们尽情地挥舞着长鞭，肆无忌惮地叫骂着。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耗尽了膂力，一匹匹良驹，终究声嘶力竭，困顿中，奄奄丧生。
没有人会记得它们的劳苦功高，没有人会为它们祭奠，更没有人在意着牺牲者的独悲和眼泪，人们只会摩拳擦掌，朝着那个遥远的方向，奋力直追。
无知的人们，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却无半点埋怨，只为心中那份至高的执念。
脚步向前，背影朝后。沉思中执着是对是错？
在这段犹如顽疾的未知旅途中，荆棘、险滩、高山、崇洋……
很多很多，依然不曾后悔。
5
十年过去，二十年，三十年……
寻梦的车辆越来越少，却寻不到“天堂”，始终不见终点。
由于常年的积劳成疾，有些人老死在马背上，有些人病死途中，有些人客死他乡……还有一些算作聪明的人，安家在半路，不再继续这漫无目的的征途。
若干年后，一直在路上奔波的，只不剩屈指可数的三五辆马车。原本年轻的他们，早已是老境颓唐，浑然无力。手心磨出厚厚老茧，额畔上已有深深沟壑。斑白的发须，深陷的眼窝，枯庾的身子…
…可以形容的，也只有意兴阑珊。
最后抵达所谓终点的，只有那个七旬的梦幻者，以及他的古稀同伴。他们相互搀扶，咳嗽不歇，并反复追问：
难道这就是梦中的伊甸吗？
不，并不是。他们眼中的，虽然是个美丽温馨的世界，可是这里的洞天，却是曾经的家园。造化弄人，这儿是他们昔日的故乡，旧日那个让人流连忘返的山寨。
村口的那棵槐树苗，如今已是铁杆虬枝的“大丈夫”；先祖的墓碑，还巍峨的屹立在河流深处。
6
原来你们也在这里？
经过仔细分辨，同村的老者们，好不容易将这一行老境颓唐的“外乡人”认出，相望无言，唯有泪千。
伴随着凄绝零绝眼泪的，免不了一声惊魂的慨叹：此生又何必？
地球是圆的。一路风尘数十载的迁徙，却只是一场顽劣的疟疾，终究打回原形，退到原点。
老人们孱弱的心，像是狠狠地撂在了磐石上，怦怦碎了。才知道当初过分的贪婪，酿下了这一生的徒劳和遗憾。有时候，一时的冲动，要用一生来偿还。
7
很多年过去了，在这个真正幸福是伊甸园里，人们又继续过着宁静安逸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