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与乌龟
作者： 陈纪刚
这个王八也有四肢，上两肢和下两肢。下两肢用来走路，走了八十多年，上两肢是用来挣钱的，常拿一枝笔一叠纸，给上千万的人算命。所以人们叫他“王八字”，有人省略，简称“王八”。他就出生在那个偏僻的乡间里。
那只乌龟不知降临了多少年，人们说的千年龟，但是它降世才千年吗？起码千百万年。它就默默地卧在那偏僻的乡间里。
那偏僻的乡雨里方圆几里的红土泥是丘陵地带。那里没有岩石。就只有这座高高的页岩土丘上有一块石头。这块石头长约四米，宽约二米，厚约一米。在那土坡上沉睡了千百万年，都没有留下惊人的传说和文字。自从土丘下修了那条公路，这块石头在过往行人的眼中就更显眼了，人们给这块石头取名叫乌龟石。这块石头被命名后，也没有惊动很多人，大家认为就是一块极普通的大石头，形似乌龟，故取此名，不足为奇。
那一年的一天，那位五十多岁头发稀少，高鼻子，大嘴巴，一对小眼眼珠子滚动得很快，常给人们算了多年八字的老王对大家说：“夜观天象，这乌龟今年七月初二日会下蛋产崽。乌龟下蛋前会有狂风暴雨，雷声轰鸣。蛋下地后天上还会出现彩虹。”
听了王八字的话，许多人都不相信。就一块石头，形状像乌龟，它怎么会下蛋呢？许多人都说王八字在故意胡说八道，又在打起骗钱的主意来。
可是在六月初二日那天，上午晴空万里，红日东升，到了中午，乌云密布，狂风大作，雷鸣电闪，一两个小时后，风平雨住，天上现起了彩虹。几位在古堂屋里打牌的闲汉被一人惊叫：“看，天上出现了彩虹。”
“这又算什么奇怪的事，自然现象嘛。”一个穿红短衫的摸牌者一边摸牌一边大声说道。
“王八字算准了哟，天上现了彩虹，那石乌龟会下蛋的。”
“王八字算的是七月初二，今天是六月初二。日子相差一个月。”
“提前了一个月了。这乌龟已经下蛋了。”说话者就是王八字，原来他也来到了众人身旁。
“真的下蛋了，真的下蛋了吗？石乌龟会下蛋？说假话。”另一打牌人把嘴上的烟头扔掉大声说起话来。
“会的。不信看看去嘛。”王八字说。
“走，我们就去看看这件怪事。”
大家说着就往屋外走，都要去看稀奇，牌也就不玩了。
“不要成群结队去，人多了会惊动龟神的，那乌龟发怒后会伤人的。”王八字喊着大家说道。
听了王八字的话，大家站住了，王八字又说：“凡是能看见乌龟蛋的人都是天上吉星下凡者，将来高官厚禄，自己和子孙都会大发大富。要看乌龟蛋，只能一人去，要向龟神燃香烧纸，磕头礼拜。”
听了王八字的话，大家静下来，有的说这是胡说八道，几个人又回到原位置打起牌来了。唯有一个十八九岁的的娃娃就是要去看一个明白，他照王八字吩咐办，他走向了那乌龟石。约一个小时，这娃娃回到院子里，向大家说道：“那石乌龟真的下蛋了，那蛋是白色的，有蓝球那么大。”
几个打牌人听了这么一讲，牌也不打了，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突然一人说道：“我们也去看一看。有这样的怪事？这件事是真的那就是天下奇闻，会惊动天下人的。那块石头真是个活乌龟吗？估计是撒谎骗人的吧。”几个人又不玩牌了，走出屋子，跑向乌龟石。
一会儿，传出一个不好的消息，说是死人了。去看稀奇的人没有一个看见了乌龟的蛋，一个剃着光头的人站在乌龟石上大声吼道：“你就是一块石头，老子给你点‘酒’喝。”说着，将裤子皮带一松，撩开裤子，把那东西请出来，哗哗地排着的尿水。突然，他觉得头晕眼花，乌龟石上被刚才的大雨淋后长的清苔很滑的，他脚一动，身子一歪，他就这样滚下这乌龟石头了。这光头滚了几十米，在下面的土沟里才被挡住。大家来到土沟边，只见这光头浑身是血，嘴张着，眼睁着，一摸他的胸口，已经停止了跳动。大家吓得面如土色，都说这石乌龟有灵气。大家又来到石乌龟边，向石乌龟跪着，一齐磕头，求龟神谅解，愿保佑家家都平平安安。
那石乌龟下蛋的消息一下子传出来了，惊得大家都往乌龟石边跑，有许多人都张着嘴说看见了乌龟蛋。有的说蛋有蓝球那么大，有的说只有乒乓球那么大，有的说是白色的，有的说是红色的。来看的人就更多了，惊动了方圆几十里路的人，都来看看这个稀奇的怪事。
有一个结婚不久的大胖子来到王八字面前说：“大叔，我照你说的燃香烧纸磕头作揖后，怎么就是看不见那乌龟蛋呢？”
王八字说：“已经七天了，那蛋已经被母乌龟收藏了。”
听了王八字的话，大胖子很失望，后悔真该在七天内去看啊，真不该到新娘子的娘家玩这么多天，得到消息已经过了七天了。
王八字说：“你不必失望，那乌龟蛋还会投人胎的，一年后，你老婆就会生个胖崽子。今后会考上重点大学，会做大官的。”王八字说完，把胖子乐得满脸笑容，他摸钱给王八字，这王八字几推几推嘴里几句不要钱最后就把钱收下了。
大胖子说：“大叔，你算准了，我酬谢你一千元。”
酬谢一千元，当年的一千元，是很有价值的。“到时候来看吧！”王八字答道。
王八字的话刚说完，第一个去看石乌龟下蛋那娃娃的父亲跑来请王八字去他家喝喜酒，他伸出大拇指，老远就喊道：“王八字，王半仙，你真会算啊！我儿子已经考上了大学，不久就要到北京城里读书了。”
小村里出了个大学生，这家喜气盈门。这个偏僻小村，从前秀才也没有一个，更别说中举中状元的人。就是解放后，高中生也难数几个人。那一家子来贺喜之人不断。都说是那石乌龟保佑考上大学的。那千百万年的石乌龟修炼了成了神仙，成了吉祥风水物。那不是普通的石头，普通石头是不会下蛋的。
几个月后，大胖子的老婆生了个胖小子，他拿出一千元钱来向王八字道喜，并说他头天晚上就梦见了乌龟蛋，乌龟蛋壳破了，出来了一个小乌龟，一眨眼，那小乌龟变成了一个胖婴儿，向他喊爸爸，向他跪头又磕头。他惊醒后，老婆就喊肚子痛，生下了一个胖崽子。
那个在京城读书的大学生放暑假回家了，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王半仙心想这大学生会提着礼品来拜谢他的，可是望了几天，大学生都未来登他的家门。这天，王半仙在外走走，只见那位大学生和几位年轻人向他走来，他故意站在路中间。几位年轻人见是老年人站在路中，也就绕道而行。王半仙心想这大学生会向他施礼问候的，谁知这大学生望着他也只是微笑点头，和大家绕道远走了。王半仙站在那里，望着远去的大学生冷笑道：“你娃娃就不认我王半仙了，你还嫩呢。等明年这时候，你娃娃就会落得可耻的下场。你父母到时就会来求我的。可是那个时候已经晚了。”王半仙把这话在人群里说了几天，人们心想，那娃娃在京城里读书，又会遇上什么大祸呢？你王半仙真能算准这娃娃会遇祸？
王半仙又算准了啊，那娃娃被开除了学籍，那是七九年学潮过后的事。这件事又惊动了很多人，人们就把王半仙叫王神仙了。
大胖子这天提着礼物来拜访王神仙，大胖子已经是一县级部门的领导了。大胖子说：“大叔，你真是活着的诸葛亮。到底你是怎么推算那个大学生命运的？”
王神仙说：“要我把秘密讲出来，但你不能给他人讲起呀。”
“保密！保密！一定保密。”
王神仙把大胖子带到乌龟石旁，拿出那指南针仪器摆在乌龟石上说道：“这乌龟石的头朝着谁家屋门，这家就会百事百顺。这乌龟去年它的头是朝那大学生家门的。这娃娃不认我这个先生了，就是我一道神符在乌龟石边烧化了。不久，乌龟石的头就不朝着他家了……”
大胖子听到这里说道：“大叔，现在这乌龟的头是朝着哪家大门的？”
王神仙不答，只是笑笑。大胖子说：“大叔，求你把龟石的头朝我家老屋大门吧！给你‘红包’一千八百八十八元。如我升官了，再有重礼厚谢！”王神仙几推几推不要那一千八百八十八元，最后还是揣进了包里了。
大胖子第二年升官了，可是重礼厚谢王神仙的事杳无音讯，王神仙想去找大胖子关于酬金的事他好几次都止了步。这一天王神仙再不推辞了，他坐车来到大胖子办公的地方，办公室一位秘书接待了他，秘书说领导很忙的，是领导叫他陪王神仙吃一顿饭，王神仙心想我是来混口饭吃的吗？不是说升官后要重谢我吗？王神仙由秘书陪着吃了饭，秘书给他买了车票，把王神仙送上了回家的车。后来王神仙又来找了大胖子几次，仍然是秘书陪他。最后一次，再没有人接待他了，一打听，大胖子被“双规”了。
王神仙回到家把与大胖子的交往向他人讲起：“这个忘恩负义的人，升了官就把先前的许诺忘了。我王八字可以使他升官，我也可以使他走向毁灭路。”
王神仙就被大家捧为真正的活神仙了。
也有人来王八字麻烦的。就是那一对夫妇总想有个儿子，当她挺起大肚子找王八字算一算，王大字给他们算算说道：“今年有喜也，肚里怀的贵子。”
“是贵子？”夫妻惊问道。
“是个男崽，生在富贵家，乖得人人夸。”王八字点头说道。
“哎呀！我们遇见活神仙了。不然还难备去把胎打掉。他（老公）看了很多资料，又推算受孕时间，总说怀的是女孩。我们争吵了好多次。”那大肚子说着感动的话。
她那个老公摸摸头，笑着说：“那些资料是不信的了。我也相信老人家是活神仙，如算了准了重重酬谢。”
夫妇乐得都张嘴露白牙，那个想儿子的爸爸从腰间皮包里拿出一张百元人民币，递给王八字，王八字接到钱说：“喜钱若是一百二，你家月月发财一万二。”
夫妻俩还没听明白，王八字拖着音调又说：“喜钱若是一百二，夫妻就会月月收入一万二。”
夫妻听明了，连忙又摸出二十元钱递给王八字。王八字笑着收下。夫妻俩就要走了。王八字喊着说：“且慢，本人还有话讲。如要所算句句灵，一道神符句句准。”
夫妻转身站着，好像又听不懂王八字讲的什么，王八字又说：“神符一道贴房门，吉祥如意万事兴。”
王八字的咬文嚼字夫妇呆站了一会，她才说道：“王老先生就是要给我家画道神符保平安？”
王八字点头说道：“还是小妹智非凡，一道神符保安然。”
“画道神符多少钱？”夫妇问道。
“神符神符价无边，不给喜钱是枉然。若是神符八百八，保证生个丞相娃；若是神符六百六，长大省里把官住；若是神符三百三，长大也是芝麻官。”夫妇听到这里，清点一下包里的钱，只有二三十元，二人非常焦急地对王八字说：“老先生，我们身上只有点车费了。改日再来拜访你画道神符。”
这夫妇走了，一走几个月后又找上门来，夫妻抱着刚满月不久的女婴，夫妇一脑怒气：“许多人都说你是活神仙，算说肚里怀的是男孩，生下来却是女婴？”
王八字用手摸摸胡子：“事物是变化的。当初不听我的言，一道神符定生男。”
夫妻听了，叹着气：“都怪我们自己。嗯，一道神符定生男，一道神符定生男。”
夫妇走了，走了很远了，王八字才拿来毛巾擦汗，边擦汗边自言自语：“险些被识破，干这行不随机应变就会……”
王八字就是这样出名后，找他算命的人太多太多，还有开着小车的人接他去算命。要升官的来找他，家中财物被盗的也来找他，这个活神仙有很多人喉管卡了鱼刺求他一碗水就平安，眼睛有异物难睁开就找他几口仙气吹吹就能睁开了。王神仙真有法术，不仅仅是给人算八字、测字、取名字、看卦……大家心中他已经是个法力无无边的人。这些都不是会白干的。就凭一张嘴，一支笔，一张纸坐在屋里就有人送财来，钱是自愿给的，谁也不认为这钱是丢进了水里了，许多人都认为花了钱值得。这些人中有的通过王神仙语言诱导还把自己的子女过房于王神仙，王神仙干儿干女上百人。还有人讲有的干儿干女的脸型长得和他一模一样，说是他下的种。但说话要负法律责任，没有通过DNA验证，凭猜想就下判断要不得。就是那样人家愿意戴绿子，不谈DNA验证。少管闲事为佳，这是他人的私生活。
王神仙由乡巴佬变成了城里人，他在城里买了电梯房。虽然住在城里，实在是想隐居，由于年近八十，再不想干那行了，可是还是有人找上门来，高高兴兴地把钱送给他。
年老的王神仙快离开人间了，他把儿子喊到身边说：“我这个算八字的先生，暗地里从二十多岁算到五十多岁仍是个穷汉。是家乡那乌龟石改变了我的命运，使我成了许多人心中的神仙，使我财源滚滚。其实那是一块很普通的石头，一切都是人的思维，人的操作，人的想象……我利用这石头迷信人，被迷信的人利用我来满足他们的欲望得逞。他们就不想，我有那本事为什么不叫乌龟朝我自己家的老屋门呢？让我的子孙当大官………”
王神仙死了，他的孝子最多，因为他的干儿子都上百人。按照他的遗愿，他的坟墓就埋在乌龟石旁。
王神仙死了，他的儿子还活着，他也干上了父亲那一行，可是信徒很少，他到街边摆摊，坐着打磕睡。派出所干警叫去教训了好几次，本想洗手不干，但觉得这一行不投资，不下重力，一支笔、一张纸、还有一张能言善辩的嘴巴就会得到酬薪。但他也在想，怎样才能像他父亲那样信徒千千万万，财源滚滚呢？他这天他也走向了那乌龟石边深深地思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