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哪？”
“扇背镇，东宫码头。”
“八块钱。”
他拿出钱包，翻开一看，里面多出了一张红色的纸币，一百块，折成一个好看的心形。
2
留着长发、挂着相机的少年单青海已经是第三次来县城了。和前两次相比，他觉得这次至少像个人样，他走在北苑路上的脚步都铿锵有力，顾盼之间，多了些自如和勇气。他觉得他的长发和相机足够掩饰他作为一个乡下人的身份。确实，有不少人朝他看。有一阵子，他简直成了北苑路上最引人注目的角色。他就那样穿街过巷，像个人物。千米不到的北苑路，他走走停停，相机取下又挂上，走了近一个钟。
他看样子似乎并不急于见到女朋友。
他竟然在一家理发店的门口停了下来，没打算进去，也没准备走。他就那样站在理发店的门口，像是理发店欠了他的钱。有个穿白色短裙的女孩走出来问了两次：“小弟，要剪头发吗？”少年单青海根本不屑于回答，他看那女孩也没多大，顶多大不了他几岁，却能那么自然地唤他小弟。弟弟已经够让人瞧不起的了，她还在前面加个“小”字，简直就是一种耻辱。他没说话，继续站着，取下相机要拍照。女孩忙伸手阻挡：“这儿可不准拍照。”他本来也没想要拍照，一个理发店有什么好拍的，他就是做做样子，像个有事的人。他说：“我就在这坐会吧。”门口刚好有一张排骨椅，他便像个熟人那样走过去坐下。女孩没说什么，拉开理发店的玻璃门进去了。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店里逃出来的一股冷气。空调，他突然想到，他自认是个反应敏捷的男人。
正是反应敏捷，他才把胥碧泡到了手。他喜欢用这个“泡”字，因为当时他们确实都泡在海里。五月节，这地方的人都习惯到海里泡一会海水，据说那样可以不长疮，女孩还能治妇科病和青春痘——胥碧看样子就是冲着这疗效去的，那时她脸上的危险三角区长了几颗青春痘。他坐着，看着北苑路上来回的人，无事可干，想了想他和胥碧认识的那一天，天气可真他妈的热。
单青海喜水，从小就喜欢，那天他已经在海里泡了有一个钟了，都感觉头有点晕，像是中暑的样子，在海里泡着也能泡中暑，那可是头一回。单青海露出一个头，海水淹没他脖子以下的身体，他看着海水晃荡，海面上的人也跟着晃荡，像是大家都躺在一块晃荡的板子上。人真多。他看见她正朝他漂过来，确实，像一块木板那样漂过来，这期间她好像呛了几口水——是个女孩，少女，美丽的少女，她穿着碎花的游泳衣，说明又是城里来的少女。很显然，她并不熟谙水性，可能还是第一次下水。她在漂过来的同时，也把手臂张开来胡乱抓扯，于是就抓到了单青海的手——当然，我们也有充足的理由怀疑，单青海在那一刻也把手伸了出去，如果说是为了救人，那是很堂皇的说法，实在点说，他在伸出手去的那一刻，或许已经想好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泡妹子，在单青海看来，不算容易，当然也不会多难，尽管他还没试过。事情证明——最后他确实泡上了——还真如他所认为的那样。
“我想，你应该能教教我。”少女胥碧说。听语气，感觉他们已经很熟似的，这是一个自来熟的女孩。他们在一块浅水处站着，脚下是细细的，踩着却感觉坚实的沙子，海水不高不低，刚好淹没他们的胸口，露出锁骨。单青海看了一眼她的锁骨，想象着她的胸口。他们竟然一样高，或者是她正踩在一块礁石上。后来才知道，他们确实一样高。身为男人，少年单青海是显得瘦小了一些。
“游泳可不用教。”单青海用手打着水花，他的手指强壮有力，一个弹指，可以弄出一串水泡。
“可是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