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光着身子和他睡在一张床上,他有点不自在,浑身像长了刺似的,她把手搭在他的身上,主动地亲近他,在他身上到处乱摸,可他害怕,一点也兴奋不起来,翻了个身,只把自己的背对着她。女人哭了,似乎在骂,你个挨千刀的,你始终还恋着那个小妖精啊。他不知她骂的这小妖精是谁。
女人生气了,蹬了他一脚,把身子转过去,和他背对背,似乎哭了,过了很久,还能听到她的抽泣声……
女人睡着了,可他却失眠了,他想起了乡下的老婆孩子。女儿考上大学了,一个农村的女孩子考上大学,是不容易的事,可上大学,要交3000元的学费,靠卖那几亩田里产的粮食,实在是交不起。无奈何,他才出来拾荒。去年拾了半年,挣了八百块,今年比去年好,从过了年出来两个多月的时间,他起早贪黑地拾啊捡啊,老天不负有心人,他觉得收获不小,离车站不远的废品收购站,欠他十二笔钱,约有一千多块。他还未来得及要,不知为什么就来到这里。他只记得清晨,他忙着赶去一个职工家属楼群里去拾荒,穿过马路时,一辆喝醉了酒似的小车向他撞来,以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被抬到医院里,醒来的时候,面前有那么多人。有人管他叫局长,笑话,一个拾破烂的,怎么成了局长了?
……
天亮以后,女人做好了饭,给他端上,她就提着一个小坤包上班去了。
他想出去,可推了推屋门被锁死了。
夜里,那女人回来了。把她的被搬到另一间屋里去了。他怕她纠缠,乐得一个人在屋里睡,心静。
这天,有人打来电话,电话里是个女人的声音,嗲声嗲气的,一口一个亲爱的,说想死她了。
他问她是谁?
混蛋,连你姑奶奶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电话里的女人骂起街来。
姑奶奶?我不认识你,我是个捡破烂的。
电话里传来了笑声,哈哈,捡破烂的,汪复生,装什么装?你把我的肚子弄大了,不认账了,我和你没完。说完,她啪地把电话放了。
以后,那女人又来过好几次电话,都是那漂亮娘们上班以后才打来的,他没理她。
一天,那漂亮女人前脚刚走,外边便传来咚咚的敲门声,他隔着门问:谁呀?
外边是个女人的声音,汪复生,开开门,是你姑奶奶!找你算账来了。他一猜,这就是电话中那个自称姑奶奶的女人,今天找上门来了。
他在门里说,门锁了,开不开,再说,我也不认识你,你走吧。
女人骂道: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剥了皮,我也认识你,你贪污受贿,做的那些坏事都装在我的心里,你等着蹲监狱吧。骂完,女人生气地走了。
那天,那漂亮女人回来了。后边跟着他的儿子。她走到厅里对儿子说,老头子的事犯了,是被他包的那个二奶小翠告的。女人哭了,儿子安慰她。接着,外边传来敲门声,他从楼上往外一看,见门前有两个警察打扮的人,远处停着一辆警车。那女人的儿子开了门,把两个警察迎进来,一个警察手里拿着一张纸,说是检察院的,要搜查什么东西。他们把楼上楼下翻了个遍,在一个花盆下,翻出了几个存折。在柜子里翻出了一些金银首饰,还翻去了一些高档酒烟,然后,开着车走了。
第二天,这儿被查封了,他被女人领出来,上了一辆出租车,他回头看了看,楼门被两个警察贴上了封条。
他被带进一个离城不远的小院里。平房,三间北屋,两间东房。院子里长满了许多杂草,看来是有好多日子没人住了。女人见了院子很悲戚,他倒高兴,因为看到这个小院,又好像回到了他农村的老家。
女人的儿子,用一辆车拉来了铺的盖的吃的用的。女人的儿子对他妈说,爸被“双规”了,本来应当去机关上检查,可考虑他神志不十分清楚,让他养一段,好了再去检查。他住一间屋,女人自己住一间屋,儿子有时来看看,带来些吃的,用的。不过,院子的大门还是锁着。
他不明白什么叫双规,局长犯罪和一个捡破烂的又什么关系?他只落得清闲,每天吃饱了,坐在凳子上,便想家,老婆在家怎么样了,那头老母猪怎么样了?老母猪这个月底要下仔呢,还有鸡,还有羊……还有女儿的学费,他不回去,就凑不齐……可他老在这儿蹲着,是事儿吗?坐监狱啊,我犯什么罪了?
有时,他从屋里走出来,走到院子里,便去拔院子里的草,拾扔在草丛里的酒瓶子和易拉罐,他把它们都堆在一个墙角里,他想有那么一天,他从这儿出去,就把它们送到废品站。
院子里的草拔干净了,还干什么呢?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他还想继续他的拾荒生活,可,门锁着,他出不去。
那漂亮娘们,这几天,都是惶惶不安的,好像她老头的案子还牵扯到她,这些他都不问,他只关心他还存在废品收购站里的那一千多块钱。
女人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有时,连饭都不做,只在他面前放上一暖瓶水,放上几个烧饼,几根黄瓜,便走了,匆匆地走了。
这天,他起来,吃了一个凉烧饼,吃了一根凉黄瓜,喝了一碗水,便从屋里找了一个编织袋,把墙角里那些酒瓶和易拉罐装进编织袋里,又在屋里找了一些旧报纸,也装进去。心想:这些废品又可以卖它几块钱了。
他把这编织袋子背到了肩上,走到了门前,推了推门,才想到那门是锁着的。他回转身,从屋里拿来一个小板凳,放到了墙下,登上去,一骗腿,便上了墙头,往下一跳,外边是一片绿油油的麦田,麦苗有一尺高了,他顺着麦垄往前走,前边就是火车道,他记得,那废品收购站,就在火车道附近,他打算到废品收购站,把那一千多块钱要回来,他就可以回家去,给女儿交上学费,他就安心了。
抬头望望天,此时,太阳正挂在头顶上,照得他浑身暖洋洋的,他像一只从笼里放出的鸟儿一样,有一种自由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