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三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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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三叹
2017-04-25 16:50:21 /故事大全

乡愁三叹

都市呆久了,总不免要生出些乡愁来。

乡愁里总是杂陈着许多难以言表的东西,甜甜的,苦苦的,酸酸的,黏黏一糊糊,挥之不去。

最初的“愁”,是一缕如梦的相思。那是老家儿时的烂漫天堂。

老家就在湘赣边界的饿虎岭下。一群多姓共处的明清时代的老祠堂,被一片古森林掩拥着。它雕梁画栋,飞檐走阁,迂回曲折,深不可测,远远看去,苍翠如黛的就象一座巨大的避暑山庄。旧时的祠堂最讲究建筑艺术与文化的完美结合,尤其是对中华民族文化的传承,可谓毕恭毕敬。从布局上的起承转合,到设计建筑制作,都十分考究。尤其是那些匾頟和楹联,更是文味十足。所以一座祠堂,就是一个氏族文化博物馆。饿虎岭那时的祠堂,虽有些老朽,有些斑驳,却不失古风古韵。

祠堂前是一条弯弯的小河。小河被一座水坝隔挡着,于是坝上是一弯静静的绿水,坝下是一池清澈的碧波,还有一片冲击泥沙形成的绿洲。

记得儿时,我们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放牛娃,和挽着竹篮扯猪草的少女们,常在坝下的绿洲上放牛,戏耍。每到夏天,总会集中到水坝上,无论少男少女,一律脱得精光。然后排着队,一个接一个的栽入碧波中,就像一群活蹦乱跳的鱼儿,把坝池玩得水花飞一溅。

那天真无邪,男追女扑的混浴场面,至今让人激动不已。

即便去古树林捉鸟,也别有一番情趣。

除了画眉,长尾雀最不好捉。它总是拖着长长的彩色*的尾巴,在林中飞来飞去,让孩子们眼馋得直流口水。但是它们的窝在哪儿往往很难找到,所以只能远远地仰看。只有乌鸦才敢明目张胆的故意在故意做很大的窝,尽管显眼,就是不讨孩子们喜欢。孩子们大多喜欢掏八哥的窝,胆又并不想从心害八哥。他们只是把八哥生在窝里的崽弄下来,大家相互交换着抚一弄一番,光一溜一溜的软一绵绵的,得到一种柔软的快一感满足后,把八哥崽又放回窝里。最让人爽心的,是在山村里听夜。

所谓“听夜”,其实是“听静”,什幺也没有。那时,山村里的人只兴烧桐油灯,为了省油,加上白天过度劳累,往往天一断黑,人们就要上一床睡觉。孩子们没大人们那幺受累,早了自然睡不着。只好默默地守着那片漆黑的夜空。起初,总想听出些什幺,结果什幺也没有。慢慢的,竟然从这种万籁俱寂中听出些神韵来,那种黑的深邃,以及静谧的美,简直无可言表。直到长大后,窝偶然读到于光中先生的一首诗,,仿如灵犀一闪:

山深夜永,万籁都浑然一梦,有什幺比彻底的静,更加耐听?

儿时的家园与儿时的伙伴,就是那幺原始,那幺率真,坦荡,甜润。

后来的“乡愁”,成为一串沉甸甸的困惑。

是那个激*情燃一烧的岁月。“破四旧”居然没放过那些天赐的生灵。

最初拿来开刀的,是我家屋后那片生于斯,长于斯的千年古樟树。据说樟树木质细密,是上等的建筑和家具材料。樟木还含有丰富的樟脑油,能提神醒脑。在那个无法又无序的年代,一向善良遵规的饿虎岭人,终于也顾不了老祖宗的遗训与脸面,他们操起那些原始工具,或用锯条去锯它,或用阔斧去砍它。一棵棵古樟如巨人般轰然倒塌下来,尖锐的撕一裂声响彻云宵。讨伐的结果,落得个“白茫大地真干净”!

在那场不砍白不砍的闪电般讨伐中,我自然加入了讨伐者的行列。在二叔放倒一棵古樟后,我扒一开土,把埋在地下那截连根挖出来,居然锯出十几块整桌面大的樟木板来。后来还把它做成木箱,带回到城里。

听说最后还剩下一棵伸着五个枝桠的年龄最大的古樟。它一时的幸存得益于人们对它的根深蒂固的禁忌。乡里人说,这是一棵“五爪灵光”,由于千年的修炼,它邪气很重,谁要是碰它,必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但终归那个时代不信邪,“五爪灵光”还是未能幸免于难。砍伐者是否遭到报应也不得而知。人们只不过在私下里骂着。那时节,邪气鬼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古树林遭了劫,百鸟也就“大难临头各自飞”,作鸟兽散······

如今,“乡愁”又变成一种无奈的失落。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国大地上兴起了一场大规模的造城运动。乡村城镇化,让做惯了“二等公民”的中国农民有一种扬眉吐气的快一感:他们终于也可以做“城里人”了。

饿虎岭人就这幺激动着。他们又操起那些原始工具,把那片老祖宗留下来的,已经无人供奉的老祠堂切块分割,然后照着城里人的模样,把房子拆迁到公路两旁。房子不必“阔”,只要有门面就行。于是空乏得没有任何文化,匆匆地,整齐划一的也算建成了一条街市。

甲申年的仲夏时节,我又去了饿虎岭。

伫立街头,看着一溜烟的摩托车冲窜着穿街而过,手扶拖拉机轰然作响,半天才恢复平静,我不禁有一种无处逃遁的惆怅。街头的建筑,除了象火柴盒,再也想象不出别的东西。

去找儿时的弯弯小河,小河已变成一条僵直的污沟。先前的水坝被移平做了水田。几块老坝上的石块,被孤伶伶地冷落在田头。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屋后挖樟树根的地方,竟莫名地又长出一棵硕一大的新樟树来。我拨一开老土察看,樟树是从一个老树根上长出来的。老树根自然已经老朽了,它把剩余的生命全部奉献给了新樟树。我猛然一惊,那老朽的树根,不就是当初我挖老根是丢下的那个残根吗?老树根的幸存,真是天意啊!

我为老树根庆幸,也为新樟树祈祷。

在老屋基地,我找到一块旧祠堂拆丢的雕花木板。木板上雕的是孔夫子教化贤人图。凝视着孔圣人,心底里不免地生出几许悲凉来。

我忽然想,田园牧歌般的家园纵然无奈地已经远去,那延续千古的乡村文明也要随之消失吗?

我进而发现,随着乡村传统文明的破败,以及粗俗文化的盛行,加上都市化的推进,匆匆的,低水平建设出的乡村小城镇,并不是乡下人向往的天堂。于是乡里人开始了又一次大迁徙。首先走出的是那些文化人,智能者,能工巧匠,甚至包括那些美丽村姑们。后来便是那些青壮年劳动力。

这或许是时代的进步。中国农民从此告别了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小农经济,他们走上了更加广阔的经济大舞台。

但我们的家园不该再受到冷落。家园被折腾的太久,也太苦了。

然而,我还是有许多庆幸,有许多希望。

老林毁了,新树林又生了,老祠堂废了,新房子多了,小路少了,马路多了,穷人少了,富人多了。

油菜花谢了,韭菜花开了。历史开启了又一个轮回。

我甚至还痴心地期待着:

如梦的家园,你还会回来吗?

原创:刘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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