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姑的男人死了有五六个年头，她一直不嫁，默默地侍候着婆婆，这让婆婆既感动又很过意不去。特别夏天，秀姑每天晚上都会坚持给婆婆扇风到深夜。
秀姑疲惫地摇着扇子，婆婆伸出已经快要干枯的手帮她梳理着额头上的头发，心疼地说：“娃呀，去睡吧，妈不热了。要不，你把你那电风扇给妈拿过来，妈要是万一热了吹下电风扇就行了。”
婆婆的一句话勾起了秀姑美好的回忆，想起了自己屋里的电风扇，想起了男人整夜整夜为自己扇风的情景。
那年的夏天特别热，热得秀姑睡不着觉。男人看着秀姑每天晚上汗流浃背地床上翻来滚去的，好心疼。他不顾家庭经济的拮据，毅然买了台佛顶山牌电风扇回家。有了电风扇的日子，秀姑甭提有多幸福，每晚都睡得很香，像个死猪，和男人做那事也不累了，好尽兴。
只是自从有了电风扇，男人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变得消瘦，她每次问男人，男人都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叫他去医院也不去。男人究竟怎么哪？这个谜底像千斤巨压在秀姑心底，压得她喘不过气，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可不能倒呀。
这个谜底终于在一个早上揭开了。
以前，男人每天早上都醒得比秀姑早。可是那天早，秀姑偏偏比男人醒得早。秀姑醒来时看见的那一幕让她全明白了。男人半躺在床上，头靠在枕边，眼睛眯着，手还无力地摇着那把薄扇。原来他是整晚整晚在给自己扇风呀。秀姑觉得男人好傻，竟把电风扇当摆设，却整夜整夜折磨自己。看着眼前这个傻男人，秀姑气不打一处来，却又很心疼。她下床费力地将男人放到床上，想让男人好好睡一觉，不料却把男人弄醒了。
男人看见秀姑就像撞见了鬼似的，一下坐了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你啥时候醒的？”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每天都比你醒得晚？”
“我……”
“你呀，真是猪。”秀姑用手指在男人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你既然把电风扇当摆设，咋又要买它呢？”
男人把身子缩成了一团，用很低的声音：“不是怕你热吗？可是它真的不能开久了，尤其是你身子弱。”
电风扇买回来的第二天，秀姑就感冒了，是男人送她去的医院。医生的嘱咐让男人上了心：“她这种身体夏天特别要注意，能不吹电风扇，最好别吹。想起这事，秀姑再次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男人，眼睛湿润了。
“娃呀，妈不热了。快回屋睡觉吧。”
婆婆的话打断了秀姑的回忆。她没有回答婆婆，仍然轻轻地摇着扇子。她只是在想：像自己这样的年轻人不能吹电风扇，那婆婆这样的老人就更不能吹电风扇。婆婆没有了儿子，她就是婆婆的依靠。是婆婆给了自己男人的生命，自己才会拥有男人的爱，现在男人不在了，她现在必须把男人给予的爱回赠给婆婆，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死去的男人。
不知不觉，鸡已经叫了，婆婆也酣然入睡了。秀姑替婆婆赶走了蚊子，拉好了纹帐才轻脚轻手地回了自己的屋。
就在秀姑打开门的那一刻，一个细小的身影豁的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她吓得正准备退回去，那个身影却飞跑过来抱住了她，并夺过了她手中的扇子：“妈妈，你给奶奶扇风累了，现在让我来给你扇风吧。”
秀姑回过神来，打开电灯，看着儿子红红的眼睛心疼极了。她一下把儿子拥入怀中轻轻地摸着儿子的后脑勺含着泪说：“我幺儿长大了，晓得心痛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