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夕阳似枫,他对她说,你看,我终于离开你了。然后转身,向夕阳里走去。她看着地上长长的影子,一点一点慢慢远去,然后消失。
一、
她们的相遇,是偶然,亦或是必然?
爸爸说,小璃,来见见你妹妹,诗琪。
她抬起头,看她。
那一年,她十二岁,她八岁,她穿粉红色的公主裙,边上缀着淡蓝色的纱边。她的衣服与她的名字一样,精致、美丽。
她叫她姐姐,细细的声音,脸上有着怯意。
或许在冥冥中命运早就有了安排,有些人,有些事,在适当的时候它真的就出现了。
她是家里的独女,小时候,她对妈妈说过,她想要一个如公主般的妹妹,可以有个人陪她,可以带她出去,四处炫耀。
她现在竟然真的就有了,愿望成为现实,她想笑的,眼泪却无声的滑了下来。
那个时候,有块手帕落入她的视线,因为那张手帕,她接纳她,她叫她妹妹,妹妹。
二、
妹妹的妈妈对她很好,至少,她不会是个刻薄的后母,爸爸的爱由一分为二,渐渐已偏了方向。
她每天带着妹妹一起去上学,听路上行人夸她们漂亮的衣服和发饰,听他们讲她妈妈如何如何的漂亮贤惠,听妹妹畅快的咯咯笑声。
这一切都是她小时候想拥有的东西,有人炫耀,被人夸奖。
她开始迫切的希望长大,她将这些渴望全部记录在一个浅绿色的笔记本里,外面挂着一把小小的锁。这把锁,即使妹妹一再的央求,她都未打开过。
日子过得很平静,一天一天,慢慢就消失了。
那一年,她终于高考完毕,她将志愿填在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里。
爸爸很平淡,他说,我尊重你的选择,然后转身去厨房帮忙。只有妹妹,她整晚抱着她睡,泪水打湿了她半边睡衣。
她觉得可笑,她想要的人不牵挂,她想离开的人,却,不舍得。
三、
她到学校报到,一个人背沉重的包来来回回的走。
她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相伴的影子,她知道,她彻底丢失了那个叫爸爸的男人,此生,或许永不再相见。
终于办妥手续,她拿着钥匙寻到宿舍。里面很静,可能时间尚早,同学生都还未来报到。
她将东西放在床上,然后整理床位。当她一切整理好去准备浴室的时候,门被推开,一个女子抱着书进业。
她看着她,眼神明亮、和善。
你是陈璃?
是,我是。
林舞,住你上铺。
她看着她微笑,然后忙各自的事。
大一,很快就过去了,因为陌生、因为新奇,也因为许许多多的同学、节目。这个城市,由起初的陌生,到现在的喜欢,她经历着她一个人的生活。
大二的时候,她交了男朋友。
谈不上喜欢与否,但是却感觉温暖。也因为温暖,所以她愿意接近。
家里人一直都未联系,只有妹妹,偶尔会打电话过来,告诉她,她升年级了,她做头发了,她买新衣服……
四、
那一场事故突如其来,之前,没有任何预警。
那天,她正和男朋友一起吃饭,电话急促的响了起来。
诗琪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出来。姐,爸妈出事了,你快回来吧。
她想问到底怎么了,可电话彼端却传来忙音。
出事?会出什么事?怎么会出事呢?短短的几句话一瞬间搅得她心头大乱。
她是恨他的,她一直这样认为,可是现在,他出事了,她不知道他到底出什么事了,可她无法否认,她很急,非常急,她甚至想,如果他能平安,她愿意不再恨他,愿意回复到从前。
她匆匆买了票后往家赶,到家的时候门开着,屋内一片狼籍。诗琪坐在椅子上发呆。
看见她后,一把扑到她怀里。
姐,你终于回来了。哭腔依旧,她更紧的抱住了她。爸妈,爸妈他们走了,他们再也不回来了。姐,姐,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姐,我们要怎么办呀。
眼泪终究还是流出来了,他们竟,他们竟都已走了。她抱着诗琪,第一次感觉到彷徨。她们要怎么办,父母没了,家没了,所有支柱在一瞬间全部倒塌。
晚上睡觉,诗琪紧紧的搂着她。姐,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泪水像一年前那样再次打湿她的睡衣。虽然彷徨依旧,她却坚定无比的对她说,姐不会走,姐会处理好这一切的。
第二天,她异常坚强的奔走于爹妈的单位和派出所间,她终于清楚其中的内幕。
原本,父母是因公出差的,却因司机超速发生车祸,而父母所在的公司因为害怕承担责任,看她们尚且年幼竟然谎称他们是出游时才发生的车祸,与单位无关。
看着还小的诗琪,看着残破的家,她再一次武装自己,四处寻求律师。
终于案子有了结果,法院裁决,单位必须马上恢复遇害人的名誉,并给她们姐妹俩一比赡养费。
人生就是如此的戏剧话,两条人命,换来一笔可供她们姐妹半辈子吃喝不愁的费用。一场官司,前一秒异常冷酷的单位,下一秒竟慈眉善目的请求她们的谅解。
爸妈的葬礼上,原单位竟派遣了人员过来表示哀悼,那么多冠勉堂煌的理由,那么多歌颂赞美的词调,她现在才知道,原来,爸妈的过世对他们而言竟是一场浩劫。呵呵,多可笑的字眼。
站在台上的那个男人,西装笔挺,皮鞋呈亮,如此光鲜的外表和言语下,他的内心,突竟做何感想。
她站在妹妹旁,不似他人的言语,不似妹妹的泪流。听周遭人的指指点点,原来她是个冷酷之人。
人间的冷暖,世态的无常,这些,原都非她所能接受的。
处理好一切,她将准备返校了。诗琪在这一刻异常坚强的告诉她,她会照顾好自己的。这个孩子,原本过着如公主般的生活,一切的事情都有爸妈的八面佑护,经过这场浩劫,都已成长。
五、
她常想,有些事情,如果不愿意,是否就不会发生?
她毕业的时候,诗琪也毕业。她填的第一志愿,是她曾停留四年的地方。她很清楚,她虽不说,她想和她在一起。
诗琪大一的时候,她找到一份工作,一家广告公司的设计。她虽不是美术系毕业,因为几张手稿,经理录用了她。
工作越做越忙起来,偶尔,她会的去学校看诗琪,无一例外的大包大包的物品。除去这些,她不知道她能诗琪再做其他的任何什么。以前曾亲密无间的两人,或许因为时间,或许是成长,慢慢就有了隔膜。
她去Y城出差,那座城市,她曾经生活了十八年,如今对这,却无半点怀念之意。
客户很难缠,一套本就可行的方案被他驳得面目全非,她一边解释一边修改,一场对垒下来,精疲力竭。
街道边有一家餐馆,看似清静,于是就进去了。
挑一张靠鱼缸的桌子坐下,端起茶杯,看那些颜色各异的鱼在水里游来游去。
小姐,能有幸与你坐同一桌吗?
清静被打断,她瞬间有了满满的怒气。如果我没眼花,周围的桌子似乎都没客人。
她抬起头,隐忍怒意。
你是?
我认识你。她看着他的眼睛。这个男人,她如何能忘记。
他没说话,只是笑着拉开椅子坐下。
有些人,她或许真的能左右你的情绪。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