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但我觉着我和沈及之间隔的是金刚纱,刀劈斧砍都不留一丝痕迹的那种。这一事实在今夜我着人预备的宫宴上第五十三次被印证。
沈及又没来。
这次宫宴是为了庆祝大楚尊贵无比的皇帝陛下,也就是我出生的第十八年零五十六天。这么大的日子里沈及不仅没来,还连带着大半的朝臣都没来,我有理由觉得他是对我不满了。
我兴致缺缺地拨着瓷碗里的菱粉糖糕,扬扬手让大家伙都散了。片刻后我的贴身女官金禾凑到我耳边低语,我闻言倒吸了口凉气,道:“啥?沈及在如意楼?”
如意楼开在长安城东最热闹的朱雀街上,去年我溜出宫去玩儿,刚好看到了如意楼派发的小告示:比勾栏楚馆更高雅,比赌坊牌楼更安静。如意楼,你值得游乐。
沈及向来以冷漠沉稳名扬朝堂,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去这种地方。但作为沈及的追求者,我自然是要去陪心上人玩儿几把才不算辜负。
金禾给我画了个大浓妆,保证先皇活过来都认不出我是谁。准备妥当之后,我们溜出了宫,一路直奔如意楼而去。
彼时如意楼人声鼎沸,我随意扫了一眼,好家伙,今日没去宫宴的那大半朝臣几乎都在,当真是热闹得紧。沈及就淡淡地站在人群最中央,剑眉星目,薄唇轻抿,脱下那身朝服,一举一动都贵气逼人。
我用力地挤进人群里,沈及他们正在玩儿骰子押大小。所有人都随着沈及的动作,他押大,大伙就押大,他押小,他们也跟着押小。
抛去大楚史上最年轻的丞相身份不提,他还是长安城中晋安侯沈家的现任家主,自是有无数人想着要巴结。
不过金禾跟我说过,追男人不能一味顺着,有时候逆着来他可能会觉得你很有个性。我遂拎着一锭金子放上去:“我押小。”
此言一出,沈及那双丹凤长眸挑了挑,不咸不淡地瞥了我一眼,道:“要加银子吗?”
我怔了怔,也觉得这一锭金子不足以表示我对沈及的真心。我弯着眼睛如新月般看着沈及,并顺手解下腰间挂着的那个蝴蝶形的玉璜放上去。
沈及眸色稍稍凝滞,很快又恢复如常。
当庄家打开骰盅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上面。我“嘿嘿”笑着蹭到沈及身边,状似无意地准备用小手指去勾他的衣摆时,他突然往后挪了一步,又一步,直到退出人群。
“啪啪啪”三声掌声之后,二楼门外有列队侍卫冲了进来,将如意楼大堂团团包围。所有人见状都傻了眼,包括我。
沈及不慌不忙地掸了掸袖口处看不见的灰尘,道:“有官位在身的记下名字,押回各自家中等待明日陛下处置。平民百姓一律放行……”他顿了顿,视线在我的方向一转,忽而笑了,“身份不明的人押到大理寺天牢,本相要亲自审问。”
当自己莫名其妙地坐在天牢里时,我有点儿想哭。
为了追男人而蹲大狱的皇帝,我可能是开天辟地头一个了,这要是让那帮谏臣知道,我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绝望间,沈及已来到牢房外,他仍旧木着一张脸,但我能看出他眸中噙着的笑意。我琢磨着让沈及放我出去,再帮我把事情瞒过去,这事儿就能悄无声息地过去了。我左右看了看,见没有旁人在,便拿着帕子将脸上的妆擦了大半,小声道:“沈卿,是朕。”
沈及面带惊诧地道:“陛下?陛下怎会去如意楼?”
我隔着木栏杆抓了下他的手,摆出一副真诚脸道:“朕以为那是个酒楼就进去了,不承想遇到这种事儿。不过就这么巧,碰上了沈爱卿,你说,咱们是不是很投缘?”
沈及自然地抽出手,淡淡道:“算命的说臣该找方脸的姑娘,脸圆的克夫。”
什么,他居然嫌弃朕的圆脸?!我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儿,差点儿就在这里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