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家所在的村里有一个傻子,神智不甚清楚,话也说不完整,整日里在村里东游西逛,村里的人都叫他“傻子”,叫的久了,竟忘记了他真正的名字。
然而他却并非天生就是傻子。这傻子年纪稍长我几岁,儿时回老家时,我也常与他一起玩耍,那时他却是一个正常的孩子,还在上着小学,虽不是特别聪明,但也绝对不傻,而且为人和善,对村里的小弟弟们都很照顾,因此,小孩子们都愿意与他混在一起。
那时,傻子的父亲在城里工地上打工,傻子的母亲则自己拾掇着家中的一亩三分地,农忙时,傻子也会去地里帮着母亲干活。虽然不算富裕,但那时傻子家里过的却也殷实。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傻子上初中的时候,得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怪病,发着高烧,沉睡不醒,村里的乡亲们也不知道傻子得的是什么病,送到县城里的医院也看不了,又转到了省里的医院去看。为了看病,傻子的父母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不够,又变卖了家里所有能卖的,借了亲戚朋友所有能借的。最终,经过几天的抢救,傻子终于清醒过来了,但是,却变成了现在的傻子。
出院回到村里,傻子早已不记得这个家乡,也不记得村里的乡亲们,也不记得整日跟着他乱跑的孩子们。甚至不记得他现在这个一贫如洗的家,就连自己的父母,他的印象似乎也变的模糊。
从此,傻子不再上学了,每日只坐在家里发呆,有时会自己跑出家门在村里闲逛,孩子们见着傻子走过来便都吓的叫着跑回家,甚至大人见了傻子也会躲着走。一开始,村里有人一看见傻子跑出来便去傻子家叫傻子的母亲,让她赶紧把傻子带回去,后来,大家见傻子也并不妨害其他人,只是自己溜达,便不再有人问津。
傻子自己常常跑去村头的小超市,蹲在门口,伸着头往超市里看着,开始人们并不知道傻子在干什么,还以为傻子是想偷超市里的东西,弄的超市老板每见到傻子蹲在门口,便拿了把扫帚,吆喝着赶傻子走。后来大家才知道,超市里有一台电视,傻子跑去超市正是为了看电视。傻子是极爱看电视的,每天蹲在超市门口,一蹲就是半天,若不是母亲来叫,傻子是断不肯走的,即使老板把电视关了,傻子也会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视屏幕目不转睛的看着。大家笑说原来傻子竟然也爱看电视,从此傻子有了第一个嗜好。
慢慢的,村里的人不再害怕傻子,见了面也不再躲着,有时见傻子蹲在超市门口看电视,反而会走上前去给傻子开玩笑,或嘲弄傻子一番,傻子却不理会,一心看着电视,偶尔“嘿嘿”的笑几声,算是对别人嘲弄的回应。有时傻子也会被别人说的急了,这时便不再笑,眉毛一横,嘴里咕哝着骂几句,却也听不清骂的什么,反引的旁人哄堂大笑,说其实傻子并不傻,还能听的出好赖话。
后来,或许是傻子真的明白大家是在嘲笑他,便很少在去超市门口看电视,却在家里整日缠着母亲要电视。傻子的家里原本是有电视的,但是在傻子生病的时候,为了给他他治病,让傻子的父母贱卖了。
傻子出院以后,母亲不再种地,每天只是看着傻子,伺候着傻子,傻子父亲仍是在城里工地上拼命打工,挣钱还债。但是每个月挣的那点工钱,还完债连吃饭都不够,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再给傻子买电视。
傻子也不懂这些,也不会体谅父母,见父母不给他买,便每天哭闹,有时急了,竟动手打自己的母亲,傻子的母亲为此也是每日以泪洗面。过了几个月,或许是感觉生活没有指望了,傻子的母亲便抛下了孩子和丈夫,远嫁他乡,再也没有了消息。
傻子失去了母亲之后,家中也不再有人管他,傻子虽说能走能动,也会自己吃饭、睡觉、上厕所,但是却不会照顾自己,不会做饭,不会洗衣……
没人照料的傻子每天连饭都吃不饱,常常会饿的走不动路,傻子的父亲看了心疼,便决定带了傻子一起去城里打工,自己干活儿,只让傻子在一边玩,然而一个不留神,傻子便会跑出父亲的视线,不知跑去了哪里,傻子的的父亲只能满世界的去找。后来傻子的父亲发现,傻子常常跑出去工地,跑到街对面,那里有一个广告屏幕,屏幕上每天轮播着广告,傻子便坐在那屏幕下看广告看的出神,傻子从此在城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电视”。
然而有一天,傻子却在城里惹祸了。
那是一天上午,在工地上,父亲对傻子嘱咐了几句,自己便去干活儿了。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得有人在那边喊:“神经病打人了!”傻子的父亲急忙回头看,却发现早已不见了傻子的踪影,于是,傻子的父亲急忙丢下手里的活儿,寻着刚才的喊声找了过去,最后又在工地外的广告屏幕旁边找到了傻子。
找到傻子时,傻子正被几个人按在地上,傻子不断的拼命的挣扎,这几个人竟有些按不住他,在傻子旁边,也躺着一个人,鼻青脸肿,似乎已经昏迷。这时,120的急救车已经赶到,车上下来了几个医生,看了看躺着地上那人,便把他抬上了车。
经过了解,傻子的父亲才知道,傻子把人给打了。根据目击者称,确不是傻子惹事,傻子自己坐在那里看广告,那人却无端的过来讥讽他,辱骂他,说他脑子有病。傻子口齿不利落,辩不过那人,一来二去便动起了手,却不想傻子竟有一股子蛮力,直接就把那人打翻在地,骑在那人身上就是一顿乱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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