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烈信步向广场走去。广场是喝茶的好地方,三块一碗坝坝茶,五块的坐门面里,十块的坐楼上装修精美的包间。
穿过坝坝茶摊区时,看见梁正坐在那儿,他走拢去招呼:梁书记,喝茶啊?我们到楼上去,那里有空调。
当年梁正任区委书记时,赵烈当镇长。两人意见常冲突,以至于梁正公开批评:赵烈同志,群众都说你是三棒干部。汇报工作冲壳子,一个理发店一年报三十万产值,这是冲棒;执行政策我行我素,不受约束,这是天棒;白天当镇长,晚上到夜总会包厢当厢长,这是骚棒。作风要改呀!
梁正虽受批评,但官运不错,五十九岁时,已到副县级。到点退居二线。官大量大,不记前嫌,赵烈笑脸相邀。梁正摆摆手,头偏到一边去了。
赵烈笑笑:哦,没空呀,那我隔桌陪哦。
还没走拢楼梯间,包工头递过烟来,殷勤陪上楼去。麻将,吃饭,唱歌,浴足,包工头一条龙包完。
赵烈很喜欢助人为乐,帮介绍工程,帮购买国企,帮人家贷款,帮通过面试。一句话,能插上手的都竭力相助。当然,投桃报李,得到的回报也很丰厚。受惠的人照赵烈的话说,都很还债。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舒坦极了。一天几个茶友叹息:网上说要有质量养老得攒五百万!赵烈淡淡一笑。
这天下午,手机响了,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赵哥呀!今晚天香楼喝茶,不见不散哦!
那熟悉的声音勾魂动魄,赵烈推辞了其他应酬,独去赴约。见面一看,暗叹时光流逝好快,这个女人姓肖,几年前在夜总会见到就想起"𡞲𡞲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来,现在还很美,但脸上无光泽,尽管抹了胭脂,仍显苍白。他握住肖姑娘的手说:肖妹妹,你几年不见,你仍叫人销魂哦。
肖姑娘慵懒笑笑:那像你哦,官大钱多,把人家早忘了。
赵烈信誓旦旦:忘了爹妈,也忘不了你呀!
肖姑娘娘滴下几滴泪来:那次和你好了半年,男朋友晓得后,把我蹬了。后来又得病,现在无家无业无钱,只有经常把咱们原来的照片翻来瞧瞧,回忆你对我的好。你买的金项链,我还戴在胸前呢。
那年和肖姑娘如㬵如漆,满城风雨,几个舅子去把肖姑娘狠揍一顿,撵得不知踪影。赵烈一想到这些,总有心内疚。
肖姑娘打开手机,把照片点开。赵烈一看,心惊肉跳,当年色胆包天,二人裸照赫然在目,自己得意忘形的丑态,暴露无遗。要传出去,必成雷政富第二!
他心凉到冰点,不得不揣摸起肖姑娘的来意了:你来有什么事呢?
肖姑娘不紧不慢地说:有人看我活得难受,说找你的把柄来讨公道。我于心不忍。但实在混不下去了,赵哥该不让我穷死吧!
赵烈一阵心悸,这些照片传出去,不能安全着陆了。而且问题一暴露,查起来恐怕……他不敢想下去。只好把话说穿:肖妹妹,多少钱把照片卖给我!
我想房子该有一套吧,社保买十五年就过得去了。医保也得有。赵哥,不过分吧。
这温柔一刀差点让赵烈跳起来:肖妹妹,我哪有那么多钱!去偷!去抢!
哟,赵哥健忘,你当年说的拿几百万出来没问题,咋这么小气哦!
赵烈呛得说不出话来,只好照办。三十天下来,化去一百多万。肖姑娘看证件完整,笑吟吟地搂着他说:赵哥,你放心,这些照片我当你面彻底销毁。我清楚,你一被査,这用脏款买成的房屋国家也要没收。我为你保一辈子的密。
一段时间平静过去,赵烈自嘲女为悅己者容,男为已悦者穷,也就把蚀钱的痛苦淡化了。于是,茶照喝,麻将照打。
那天在皇都商会宾馆打麻将。没开水了,麻友叫送水。进来一个面容姣好的服务员,一见赵烈,就招呼道:赵哥,几年没见你哟!
赵烈抬头一看,原来是老相识潘婧,好过几年。记得还叫她潘金莲。后来她有了小孩,找不到爸爸,几个常玩的哥们还互相戏谑,总说某某是孩子的爹。赵烈向她笑笑:哟,潘美女,你还是那么年轻,漂亮!一点不显老。
潘婧嗲声嗲气:说笑呢,不老是妖精!
赵烈打趣道:你就是个迷死人的女妖精呀!
潘婧笑笑,细心在赵烈身旁小几上放一个崭新的烟缸,收拾其他杂物离开。
两月一晃过去,一天潘婧来到赵烈办公室,关上房门后,拿出两张DNA检测报告递过来:赵哥你看看。
赵烈一看,结论是两份检测证实这两人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生物学父子关系。他疑惑道:这是谁的啥玩意儿?
潘婧严肃地说:当年不懂事,有了儿子也不知是谁的。那天用你抽的烟蒂,提取到你的DNA,和儿子的一齐去检测,结论孩子是你的。
赵烈慌了神:莫编来吓我,我也不是吓大的啊!
潘婧毫不退缩:那就上法庭,请求司法鉴定。法制节目这些知识多得很,谁吓你!
赵烈懵了:你要我干嘛?
潘婧两眼射出仇恨的光:原来你不知,也就罢了。现在必须承担起父亲的责任,孩子的抚养费,学费要承担,将来的遗产要继承,孩子的住房要解决。全城人都知道你底子厚,要办得合理。
赵烈耍起横来:少来敲诈我,我是哄不到的。
潘婧态度更强硬:那就走司法途径。我还要把你的图谱提供给其他与我类似的姐妹,让她们去比对自己的孩子,看你究竟播了好多孽种!
赵烈像被刺了一针的气球,蔫了下来:你说,要多少?
花去三百万,事情总算掩盖过去了。
纪委终于找上门来:梁正等老同志实名举报,三棒副县长赵烈贱卖兽药厂。老赵,请你解释一下,那厂本地人出八百万你不卖,为啥二十万卖给宏图公司?
赵烈辩解:那厂原来一年完一百万税。宏图承诺一年完两百万税。八年就可回来一个厂。再有,他们合理安排了百名员工续聘,下岗,分流,也花去百多万。
纪委看来心中有数:为何总共只完了一百万的税呢?
赵烈困兽犹斗:他们生产了半年,转向搞房地产了。没再完企业税。
纪委笑道:哦,你们卖房无反制措施呀?据举报反映,宏图公司把八十个兽药生产许可证卖给其他企行就获利二百四十万。安置员工用百把万,还赚百多万。这里面如没暗箱操作,起码是渎职罪,查出行贿受贿,另当别论。你考虑考虑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其他问题要一并说清楚。
赵烈崩溃了,那厂是搞了两百万。但用尽招数捜刮来的钱已挥霍得不多了,退赔不起。他像呆了一样,反复重复一句话:还债,还债!
他明白,这债他还不清了。老实交代,听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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