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新婚后的周晓亮决定只身前往广东打工。临出门时,新媳妇杨萍将周晓亮送到村口,流着泪交待说:“一个人出门在外别太苦着累着,家里的日子还过得去,也没指望你挣钱养家……”杨萍漂亮又善良,而且还特别传统,是典型的小家碧玉型。其实周晓亮这次出门并不是为生活所迫,他只是想出去见见世面。在山沟种了几年地,他快闷死了。
到广东后,初次出远门的周晓亮玩性大发,在城里足足玩了三天才开始找工作。因为一无特长,二无文凭,没一家单位要他,他开始品尝到异乡生活的艰辛了。半个月后,他在某建筑工地找到提泥灰的工作。由于工地没地方住,他又四处找地方租住。谁知这里找房比找工作还难,工地附近角角落落的出租屋都住满了人。没办法,他只好临时住在一家便宜的旅社里。
这天,周晓亮正为住的地方郁闷,工地上有个江西来的哥们跟他开玩笑说:“我最近在网吧上网时,看到网上有打工妹招异性合租的启事,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你敢不敢去?”周晓亮一听,兴奋得两眼发亮。到南方后,他曾听说过异性合租,因住房紧张,男女混租住在一起,这已不是什么稀奇事了。他答道:“有啥不敢的,你帮我联系一下,我请你喝酒。”
哥们将他领到网吧,在一家网站上寻找合租启事。周晓亮仔细看了好几则启事后,按要求加了一个网名叫小小草的打工妹的QQ。经过简单交谈,双方打开了视频。小小草告诉他,她在某合资企业做文案。周晓亮见对方是个靓丽的小妹,为了能租上房子,没有对小小草说实话,谎称自己也在某公司做文案。小小草给他留下了手机号,让他在周末到一个叫湖园新村的地方去看房。
周末,周晓亮回到潮湿而臭气熏天的旅社,从包里拿出自己做新郎时穿过的高档西服穿上,又专门去了一趟美发屋,将一头乱发整成周杰伦那种发型。他本来就帅,装扮一下那模样走哪都光鲜。他在街上逛了一转,自我感觉良好,就打的来到湖园新村。
在社区门口,周晓亮拨通了小小草的手机。很快,两个二十多岁的小姐从小区里走了出来。他一眼就认出了在视频里见过的小小草,真人比视频里更显娇媚和年轻。
小小草将周晓亮领到住处,那是一套改建过的两室一厅带厨房卫生间的房子,室内窗明几净,装饰精美,温馨宜人。小小草跟同伴住一间房,另一间房空出来招合租。小小草说:“我和晶晶租这么大的房子挺浪费的,原打算再找个女伴合租,但觉得没意思。哈哈,找个男伴,更好玩。”周晓亮瞧着两个开心的女孩,傻笑着。他本来想问一下房租的,但又觉得问这个很掉底子,就没问。最后他答应说第二天就搬来住。
回工地的路上,周晓亮想到自己从此能跟两个漂亮女孩同住一屋,过上浪漫而刺激的生活,心里乐开了花。在旅社收拾东西时,他碰上了难题。媳妇给他准备的行李虽说是家里最好的,但却花花绿绿,非常土气。一些在乡下用惯的生活用品,在外人面前拿出来,肯定会让人笑掉大牙。这些东西都用一只吓人的大帆布包装着,放旅社倒无所谓,背到合租屋去,还不把人给羞死。他想了想,将帆布包给扔了,到超市买了一只比较高档的密码箱,又买了一些拿得出手的日常用品。
第二天下午,他搬进合租屋时,两个女孩儿都不在。房东老太太告诉他,小小草她们有事出去了。老太太验看了他的身份证并留下了身份证复印件,打开门让他放下了行李。他收拾房间时,老太太一边打量他,一边说:“你这月的房租就算了。从下月开始,你们三人每人每月一千块钱,月头交,不拖欠的。”一千块钱?周晓亮惊得打了个哆嗦。自己在工地累死累活也才挣一千五百块钱。他铺床的手一下子僵在了半空,脸刷地白了。他正考虑要不要逃走,小小草回来了。这个热情的女孩子见周晓亮搬过来了,很开心地过来帮他布置房间,并告诉他说,晶晶的男朋友要接她到别处去住了。周晓亮瞧着小小草忙出忙进的倩影,咬咬牙,决定先住下来再说。
周晓亮住进来后没几天,晶晶就搬走了。小小草住一间房,他住另一间房。平日里,小小草总不在,回来后就关进自己房里。两人好几天难得说上几句话,他快闷死了,觉得合租一点儿也不好玩,一点儿也不浪漫。
半个月后,周晓亮心疼一千块房租(晶晶搬走后,实际上变成一千五了),又想着要搬出去。但想到住房难找,又有点舍不得小小草,一直犹豫着。三八节到来的时候,小小草兴致勃勃地对他说:“单位放了一天假,我想出去玩玩,到虎门去看炮台。你有空没,咱俩一块去好不好?”美人相约,周晓亮大喜过望,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
回头一摸口袋,沮丧得恨不得撞墙。从家里带来的一千块钱早花光了,正眼巴巴盼着发工资呢。为了不错过这次浪漫之旅,他只好打电话向家里要钱。
杨萍接到电话,吓了一跳。丈夫出门没多久就花光了一千块,现在又开口要钱,也不知他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急得一夜没闭眼,第二天一早就将一千块钱打在丈夫的卡上。
周晓亮收到钱后,陪小小草高高兴兴到虎门玩了一天。爬炮台时,第一次摸到小小草的玉手,还扶了她的细腰。不认识的游人都把他俩当成一对热恋的情侣,他自己呢,也很有感觉。这趟虎门游玩得畅快,两人回来后,已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周晓亮还背回一大捆中外名著,准备回家后死啃。小小草在虎门玩时,引发历史的幽思,吟诗作赋,她毕业于大学中文系,出口成章。周晓亮一句都接不上,只好闭上嘴装深沉。小小草一直以为他真是大公司的文员,这么装下去迟早要出问题,于是不惜血本花好几百块钱买了一捆书。
带回的书还没读,小小草买笔记本电脑了,她自己在网上建了一个名为异乡客的群。她就缠着要周晓亮上网,说:“你也在群里当管理员吧,帮我打理群。你平日不爱说话,买台电脑,咱们在网上群聊,肯定很好玩的。”周晓亮被说得心里痒痒的,但他没钱买电脑呀。
几天后,小小草不知从哪弄回一台二手电脑,喜滋滋地放在他房里,说:“我托朋友给你买的,性能很好,价格也便宜。”他抹着汗,问多少钱。小小草大大咧咧说:“不贵,三千块钱。”他闷哼一声,嘴里竟冒出一句:“是很便宜。”
周晓亮一上网,什么烦恼都忘到了九霄云外,跟小小草在网上快活到半夜还不想下。
终于发工资了,周晓亮从工地上领到一千六百块钱工资,比想象的多领到一百块钱。小小草也领薪水了,连工资带奖金领了八千多,还嚷着太少了,要跳槽。周晓亮电脑钱还没来得及付,还要付房租。扣掉一千五百块钱房租,口袋里就剩一百块钱了,他为这个郁闷了好几天。他只好再一次装腔作势向家里要钱,对媳妇说:“萍,我病了。工资花光了……”杨萍听说丈夫病了,二话没说,将卖猪的钱又打了一千在丈夫卡上。
收到一千块钱,周晓亮觉得自己说得不严重,媳妇将钱寄少了。就又打电话,在电话里病怏怏地说:“我住院了……本来不想告诉家里的,怕你们担心。”杨萍焦急地问他得的什么病,他支吾道:“还在查。”杨萍默默地放下电话,家里也没什么钱了,周晓亮的爷爷哮喘病发了,也在住院,但她不敢告诉丈夫。为了给身在异乡的丈夫凑“医药费”,不得不回娘家借了五千块钱。
捏着媳妇寄来的钱,周晓亮的心颤抖了。这几千块钱,对贫困家乡来说,已是一个农家一年的收入。他付了电脑钱和网费,再没心思在合租屋呆了。
那天半夜,周晓亮收好行李,准备趁天黑偷偷离开小小草。谁知刚摸到门,屋里的灯忽然亮了,小小草穿着睡衣出来上卫生间,猛然瞧见黑暗中他背着个包,吓得一声尖叫……在小小草的追问下,他再没心思扯谎,流着泪一五一十地告诉她,自己只不过是个山沟里来的山里娃,而且只是个提泥灰的……小小草如听天书一般,惊得目瞪口呆。最后他可怜巴巴地说:“你让我走吧,我实在是浪漫不起了!”小小草唏嘘感叹了好一会,才说:“不,你不能这样走。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何况我俩在一个屋子里住了近一个月。过去的事别提了,我得好好招呼你几天。”
好心的小小草将周晓亮留了三天,专门请了假,陪他出去玩了一转。给他买了不少纪念品,还偷偷放了一千块钱在他包里。
分手那天,小小草起了个大早,要送周晓亮一程。这天正下着小雨,两人出门时,与一个年轻媳妇撞了个满怀。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杨萍。听说丈夫病了,她不放心,千里迢迢赶来探个究竟。到了之后死活打不通丈夫的手机,说停机了,好不容易才打听到这里。杨萍看到丈夫跟一个女孩子大清早拉拉扯扯出门,又见丈夫根本没病,气得什么也没说,就转身回了家乡。
周晓亮知道这下惹下大祸了,也脚跟脚赶回了老家。爷爷听孙媳妇一哭诉,气了个半死,周晓亮一到爷爷的病房,就挨了老人家一巴掌。“臭小子,你老子死得早,没教好你。你在南方干啥?花钱像流水似的。”杨萍在旁边哭着说:“人家在外面忙着包二奶呢,都住一个屋子了。”周晓亮苦着脸连连解释:“老天作证,我跟那小姐没事儿。我跟她住一块,那叫异性合租。”爷爷一听,更是火冒三丈:“怪不得三天两头找家里要钱,出门不到一个月花了好几千块!你这个畜牲原来在外面玩女人。”骂着又要揍他。他忙跪在地上,解释了一百遍,爷爷包括所有亲人就是没人理解这“异性合租”和“玩女人”有什么区别。这回周晓亮可有得罪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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