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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叔家的儿子小波结婚,下了请帖来,于是我随着父母去了乡下。
看见阿九,遥遥地站在檐角下,四下都是进进出出的人,很热闹。阿九正低着头,给身边跑得累出汗的孩子擦汗。我很意外,已经十年未见,她竟然瘦成一枝枯竹,衣裳的颜色也是暗褐色,衬托一张黑瘦的脸,沧桑得让人怀疑她已是中年妇女。她是大爹的女儿,排行老大,其实也才三十出头的年纪。
她抬头时,与我的目光不期而遇,匆忙迎了上来,眉眼处都是笑,雪白的牙,在太阳下一闪一闪的亮,脸上的蝴蝶斑跟着一跳一跳的。
你还认识我吗?我是你堂姑。阿九热情地看着我。
怎么不认识呢?小时候,一到老家,就爱往你屋里钻呢。
我们咯咯地笑着。
是呀,那时,你就喜欢到我的屋子里搜书看,看到晚时,就干脆不回奶奶家,倚在我的床上,吵着嚷着与我一起睡。
小时候的记忆便如古风迎面扑来。
每次回乡下,能去的地方实在是少。阿九的闺房里有各种各样的书,贪着书香味,我成了她的小尾巴,总跟着她来来去去。
那时她刚初中毕业,一边务农,一边在农闲的日子,到村子里办的小学校当起代课老师,一个月拿可怜的几十元钱,却很快乐。
村里的学校,没有时间之分,大人忙了,就将孩子都托付在那个学校里,像个托儿所。也没有周末,只要愿意,永远有一屋子大大小小的孩子玩耍,或者学习,孩子们到了一定的年纪,才会送到更远的镇上去读书。
阿九,那时才是十几岁的女孩,拿着书,站在讲台上,马尾巴随着脚步的走动,一甩一甩的,只教识字,教拼音,教简单的数学算式。
更多的时候,带着小孩子们一边看看白鹅戏水,一边教着“鹅,鹅,鹅,曲项向天歌”,在春暖花开的季节,倚在垂柳下面,闭目吟诵“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甚至会说起“儿童疾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的诗句,这意境,却全然都在村间那个临着田野,傍着绿树,附近河水清幽的大自然里。不用调动想象去体会,已经深陷其中了。
堂叔家的儿子小波结婚,下了请帖来,于是我随着父母去了乡下。
看见阿九,遥遥地站在檐角下,四下都是进进出出的人,很热闹。阿九正低着头,给身边跑得累出汗的孩子擦汗。我很意外,已经十年未见,她竟然瘦成一枝枯竹,衣裳的颜色也是暗褐色,衬托一张黑瘦的脸,沧桑得让人怀疑她已是中年妇女。她是大爹的女儿,排行老大,其实也才三十出头的年纪。
她抬头时,与我的目光不期而遇,匆忙迎了上来,眉眼处都是笑,雪白的牙,在太阳下一闪一闪的亮,脸上的蝴蝶斑跟着一跳一跳的。
你还认识我吗?我是你堂姑。阿九热情地看着我。
怎么不认识呢?小时候,一到老家,就爱往你屋里钻呢。
我们咯咯地笑着。
是呀,那时,你就喜欢到我的屋子里搜书看,看到晚时,就干脆不回奶奶家,倚在我的床上,吵着嚷着与我一起睡。
小时候的记忆便如古风迎面扑来。
每次回乡下,能去的地方实在是少。阿九的闺房里有各种各样的书,贪着书香味,我成了她的小尾巴,总跟着她来来去去。
那时她刚初中毕业,一边务农,一边在农闲的日子,到村子里办的小学校当起代课老师,一个月拿可怜的几十元钱,却很快乐。
村里的学校,没有时间之分,大人忙了,就将孩子都托付在那个学校里,像个托儿所。也没有周末,只要愿意,永远有一屋子大大小小的孩子玩耍,或者学习,孩子们到了一定的年纪,才会送到更远的镇上去读书。
阿九,那时才是十几岁的女孩,拿着书,站在讲台上,马尾巴随着脚步的走动,一甩一甩的,只教识字,教拼音,教简单的数学算式。
更多的时候,带着小孩子们一边看看白鹅戏水,一边教着“鹅,鹅,鹅,曲项向天歌”,在春暖花开的季节,倚在垂柳下面,闭目吟诵“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甚至会说起“儿童疾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的诗句,这意境,却全然都在村间那个临着田野,傍着绿树,附近河水清幽的大自然里。不用调动想象去体会,已经深陷其中了。
还当老师吗?
是呀,还是当老师,很喜欢这个职业呢。
她说话时,我仿佛看到了那个年轻的女孩子眼睛清澈,目光明亮地将河里的田螺、河蚌都变成了数学上的道具,加加减减,乘乘除除之间,很多生活中的应用题就迎刃而解。
面前的阿九这样的瘦,这样的憔悴,看上去是这样的不济,经济条件如何会好?听父亲说,大爹常年生病,大奶奶也身体不济,阿九在家里排行老大,生在农历二月九日,就随着那个生日,将她唤为阿九。底下还有几个弟弟,一个比一个小,家里的担子便全在她身上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虽然成绩不错,总是念不起书的,毕竟下面还有几个弟弟,也要接受教育。成绩好,也无法继续上学,即便割猪草,放牛,扬场,插秧,田里的活无一不做,还要帮母亲做家务,却热爱学习,热爱读书,竟然与村里的其他姑娘总是不同。
那个面色苍白的大爹,脸上也一直是乐呵呵的,虽然身体不好,情绪却很乐观,教育绝不疏忽,每到过年,门楣上的红纸黑字,总是工工整整地亮着人的眼,这是他唯一自豪的事。
我还记得冷天时,与阿九挤一被窝里,没有热水袋,就用玻璃瓶灌着热水,毛巾包裹着焐手焐脚,我们嘻嘻哈哈地伸着脚,凑近了热水瓶,睡得却极为安稳,第二天起身时,那个瓶子里的水已经凉了,被她夜里搁到床前的小柜上。
阿九结婚时,已经很迟,在乡下,二十岁没有成亲,就是老姑娘了。
可是阿九结婚时却已是二十九岁,起初她总是希望找个有共同爱好的男人,提亲的人起初不少,却随着阿九对感情的认真,渐渐少了。几个弟弟没有长大,她不放心母亲受累,父亲没人照顾,即便遇到合适的,却也不能等太久,这一切,都是因为家境贫寒,她一出嫁,家里的地没人忙,弟弟们又得辍学,舍了自己的幸福,换来了一家的稳定,阿九却没有怨言。
父亲去世,弟弟们也有成家的,有学有所成的,而她已经成了嫁不出去的姑娘,那时,我已极少回乡,读书,工作,无暇想起她。
今复见了,如今模样,让我心酸。
大女愁嫁,婚姻一定不会太幸福。生活,总是艰难的吧。
如当年说起她的父亲种种,没有悲苦,多的是对他的关爱,对父亲的敬意。
如今说起她的男人,那个小她五岁的丈夫,眼里竟然团着一簇火花。
他们也是相识的,那个小她的男人,是邻村的,一直默默关注着她,直到她可以不用为家里操心时,托了人来说亲,告诉她,一直在等她。
就这一句话,足够让阿九记一辈子的话,使她决心嫁给他。
男人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家里父母背了一身的债,婚后两个人一起挣钱来还。靠种田也不是办法,双双外出打工,省吃俭用,还清了所有的债,盖了小瓦房,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于是日子就这样安居乐业。
不再飘泊的日子,阿九又到缺少老师的学校当起民办教师,拼命地看书,考教师资格证。
男人也努力学些活计,在农忙完后,在附近城里帮着打小工,阿九说,幸福就是一家人能够团聚着,坐一桌子吃着饭,讲一天的事,带着孩子在田间散步,做自己喜欢的事。虽然依旧穷,但该有的都已经有了,生活很知足,这幸福的日子过也过不到头。不空虚,不寂寞,闲时她还会纳鞋底,做那种老式的布鞋,送给亲戚朋友甚至村上年纪大的人穿,说那是养脚。
再细瞧阿九,才发觉她一点也不沧桑,一点也不艰难,一点也不颓废,眼睛里流露着的那种快乐与满足是别人学不来的,我便肃然起敬起来。
原来阿九就是这样的女人,像田野里的小草,只要有希望的种子,就一定会发芽生长,不屈不挠,也许小草的幸福蓝天会懂,正如阿九的幸福,是理解幸福的人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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