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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浪货,快带着你的小浪货滚出去,儿子是我的!快滚!”父亲两眼露出凶光向着母亲怒吼着,而后打着酒嗝,手上拎着酒瓶子向倚靠在门后的虎子摇摇晃晃的走去。
这哪象个家呀,又是卧式又是厅房的室内到处因父亲的酒醉而弄的非常的狼藉,杯碟的碎片洒了一地。母亲靠在床边木木的站着,她好象已经失去了知觉,脸上没有了一点点的血丝,惨白惨白的。八岁的妞妞紧紧的帖着母亲的身体躲在母亲的身后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父亲向哥哥走去。
“儿子,你跟爸过,让那两个浪货滚出去。”父亲一只手擒着酒瓶仰着脸往口里倒着酒,一只手向虎子的肩膀上搭去。
“我不要你这个醉鬼爸爸!”虎子把背在身后的双手抽出向自己的父亲推过去,没有防备的父亲身体向后趔趄的歪去。
“虎子,快跑!去你爷爷家!”母亲突然大声的喊了起来,因为母亲知道儿子的这一推会给他惹来一顿没命的毒打。果然,父亲站稳了之后双眼放出骇人的凶光投向了虎子,他举起了酒瓶。如此同时,虎子拉开了房门向妞妞喊了一声:“妹子,以后你去爷家找哥。”虎子的声音随着重重的关门声连同身影一起消失在了冬夜里。
父亲没有打到虎子,他爆怒的转过了身体向母亲扑去,重重的一击,母亲的身体缓缓的倒了下去,她的额头流出了鲜红的血,父亲的酒瓶也碎了。
“坏爸爸,妈妈死了妈妈死了!”妞妞凄惨惊恐的哭声响彻了整个夜的洛阳城,妞妞趴在母亲的身体上大声的喊叫着妈妈,摇晃着妈妈的身体,她需要妈妈醒来。
“滚出去小浪货!”失去人性的父亲一把拉起了妞妞把她向门口仍去,妞妞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父亲用脚踢了一下昏迷在地上的母亲,嘴里边嘟囔着污秽的语言边解开了他的裤子。妞妞从地上爬了起来,她跑到了厨房找到了一把父亲拿来敲钉子用的铁锤,对着正在母亲身上蠕动着的父亲的脑袋重重的砸了下去:“不许你欺负妈妈!”父亲呻吟了一声便不动了。
妞妞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把父亲从母亲的身体上推了下去。八岁的女孩见到了本不该八岁的孩子见到的最丑陋的一面。妞妞从床上拉下了被子盖在了母亲的身上,妞妞怕母亲冻着,她跪在母亲的身边嘤嘤的哭着,抓着母亲冰冷的手摇晃着母亲:“妈妈,快醒醒啊,妈妈,你别死啊,妈妈,我害怕……”
许久许久,母亲轻轻的睁开了眼睛,母亲看见了满脸泪水的妞妞了,母亲举起了无力的手轻轻的擦试了一下妞妞的眼泪:“妞妞,妈妈没死。”母亲的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你爸怎么了?”母亲瞄见了裸露着下半身躺在地上的父亲惊恐的一嗗碌坐了起来问着妞妞。“爸爸欺负你,被我打的。”母亲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她什么都明白:“畜牲啊!”母亲悲哀的仰着脸大喊了一声。
“妈妈,爸爸死了吗?”妞妞惊恐的问着母亲,母亲象是突然的想到了什么似的,她把手放在父亲的鼻子下试了试,而后她舒了一口气对妞妞说:“你爸没死,他睡着了。”母亲站了起来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又为妞妞找了一件大衣服套上围上围巾对妞妞说:“妞妞,快跟妈走,这家不能呆了。”
冬夜洛阳城的大街上急匆匆着走着一对母女,冷风呼呼的刮着。在这1980年的冬夜,这对母女又将去向哪里?妞妞的眼睛里又会看到什么?
(二)
一张宽大的办公桌边,母亲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在帮母亲包扎头上的伤口。妞妞乖乖的坐在离母亲距离较远的沙发上,她瞪着一双天真的眼睛看着母亲与那个男人。
“轻一点,疼死我了。”母亲娇嗔的嘘着。
“怎么把你打成了这样?早就叫你离婚和我过你却不听。”男人说着。
“还说呢,要不是因为你,要不是妞妞长的象你,孩子能受委屈吗?他爸老是骂她小浪货。”母亲微怒的答。
“妞妞也不是我的呀,这你比谁都清楚。”男人回答到。
“别说了,孩子也不小了,懂事了。”母亲小心的说。
“什么别说了?我都等你几年了,你再不离婚我可要娶人了,家里的那个小崽子得有个人管。”男人象威胁似的说。
“你娶你娶,你这个没良心的。”母亲怒道。
“我没良心?我没良心你能在这个单位呆下去?我没良心你的那个家还能吃上饭?”男人答。
“好了好了,妞妞一夜都没睡了,给孩子找个地方睡一会。”母亲央求道。
男人打开了办公室里边的门,开了灯,对母亲说:“就一张床一套被褥,这你也是知道的,就让孩子也在床上睡吧。”
“妞妞,跟妈妈进来这里睡一会,妈的心肝睏坏了吧?”母亲站起来拉着妞妞的小手向房间里走去。母亲把被褥铺好,帮妞妞脱了外衣把妞妞放进了被窝子里。很快,妞妞就睡着了。是啊,一个八岁的孩子还能想什么呢?妞妞好象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听到了睡在自己外边的母亲与那个领导在说着悄悄话,他们还象是在轻轻的打着架,但是不象是母亲与父亲那样的打架,母亲与这个男人打架母亲好象是很高兴,因为母亲小声的笑过。后来,妞妞又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哥哥在黑暗的夜里哭着喊自己的名字,妞妞也哭了,她也在哭着喊哥哥。
天还没完全亮的时候,母亲把妞妞叫醒了,母亲对妞妞说要送她去郑州的姥姥家。妞妞的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就被母亲带上了列车向姥姥家而去。
从此后,妞妞在郑州姥姥家附近的一所小学校读了书。哥哥很少来郑州看妞妞,因为哥哥在爷爷家住,自己身上没钱。母亲没再回家过,也很少来郑州看自己。哥哥说,妈妈去了她领导的家里做了别人的孩子的妈妈了,不要他们俩了,爸爸的酒还是没戒,他在学校里教书老会打学生。
妞妞与家人的分离直到妞妞十四岁的时候才短暂的终止。是母亲接的妞妞和哥哥回来的,因为单位为母亲分了一套新房子。妞妞已经懂事了,她明白了父亲为什么会打妈妈这件事了。妞妞与哥哥对父母的感情也很淡,父亲还是一个人住在原来的家里,父亲与母亲已经离了婚,母亲虽然和她的领导同了居,但是他们一直也没登记,当母亲有了新房子的时候便离开了她领导的那个家。母亲对虎子和妞妞说,以后会很好的爱他们俩的。
1985年的暑假的一个夜晚,妞妞和哥哥虎子的一帮朋友出去玩,哥哥不在。这群和哥哥同龄比自己大两三岁的男孩带妞妞去了一个小酒家喝了酒,妞妞第一次喝了酒,而且喝醉了。一群男孩把妞妞带到了公园里,就在那个夏夜里,妞妞被一群男孩轮流糟蹋了。当妞妞醒来时,一阵阵钻心的疼痛让妞妞明白了自己遭遇到了什么事。妞妞哭了,她拖着疼痛的身子往家走去,她需要妈妈。妈妈没在家,家门紧锁着,妞妞没带钥匙。妞妞又往爷爷家去,爷爷家也没人。疼痛着的妞妞最后想到的亲人便是父亲,妞妞又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去找父亲,她多么希望父亲能搂着自己抚摸一下自己的头,疼爱一下自己呀!父亲看见了站在门口狼狈的女儿时先是一惊,她已经长成大姑娘了,眉眼之间已隐约现出了她漂亮母亲当年的影子,女儿将会是个标致的美人这毫无疑问。妞妞见到了父亲,她满腔的委屈一下子迸发了出来,她一头扑进父亲的怀里大声的哭道:“爸,我被人强奸了,好多人啊!”父亲的脸瞬间变了色,他一把推开了妞妞:“我就知道你和你的母亲是一个样子的浪货!走,跟我去派出所,你这个女流氓!”父亲拉着妞妞的手,在妞妞撕心裂肺的哭声中将妞妞扭送进了离家不远的派出所里。
妞妞完全绝望了,这就是我的父亲?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的父亲竟然说我是女流氓?妞妞不再哭了,她趁着派出所的人不注意的时候偷跑了出来。妞妞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父亲的这一告,自己在洛阳将会是声名狼藉,今后如何做人?妞妞只有再去郑州姥姥的家里,虽然那个地方的亲人对自己并不亲,但是,起码自己还有个栖身之地。
时日不久,姥姥告诉妞妞,虎子杀了人,杀的是他的朋友,虎子已经被关进了监狱。妞妞那夜整整哭了一夜,妞妞知道哥哥是为了自己才杀的人。妞妞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为了哥哥而好好的活着。
妞妞从那以后学习非常的用功,因为她不想让别人看自己的笑话,不想让不亲的亲人说自己没出息。
从哥哥进了监狱那时起,母亲一下子老了很多,她对妞妞的关心也多了起来。在妞妞18岁的那年,母亲又托了人让妞妞去当了兵。看上去,妞妞的命运将会出现一个大的转折点。
(三)
在部队文工团的一间琴房里,一位戴着眼镜穿着绿军装的三十来岁的男教师,正在教一位亭亭玉立的也是一身绿军装的新兵练声。女孩认真的跟着教师的琴声往高处爬着音,她的声音甜美舒畅,她的脸蛋儿和眉眼长的如同台湾的歌星邓丽君。她就是妞妞。经过了艰苦的训练,在一次部队的声乐大赛中,妞妞没有让她的老师失望、没有让她所在的部队失望,妞妞得了一等奖,妞妞的名字也被“小邓丽君”的名字取而代之。
部队的生活既是枯燥的也是多彩的。对于妞妞来说,部队的生活是她这些年来最幸福的时光,而对于妞妞的声乐老师来说,部队的生活是无奈的,因为他已经结了婚。妞妞的声乐老师吴名非常的喜欢妞妞,他喜欢这个聪颖的女孩,喜欢听她甜美的歌声,亦被妞妞那健康而修长的躯体而诱惑。妞妞也喜欢她的老师吴名,他既有父亲不具备的亲情,又有哥哥的关爱,还具有她梦寐以求的一种安全感。妞妞渐渐的把自己对老师的这份喜欢不自觉的用形体语言传达给了她的老师,妞妞并不在乎老师是否已经结婚了,妞妞想到了母亲,母亲不是也和自己的领导爱过吗?人说,艺术细胞浓密的人的触觉是灵敏的,很自然的,这一对师生的默默无语的恋情很快就发展到了灵与肉的结合。
那一天,吴名对妞妞说:“你师母出差去了,晚上你到我家练声。”妞妞当时的心跳的很快,敏感的妞妞红着脸低着头跑开了。晚上,妞妞去了吴名的家,那是名正言顺去的,因为他是她的老师,她是他的学生。吴名为妞妞做了一桌好吃的菜,也为妞妞点上了一桌的蜡烛。两人默默的吃着东西,好象都在等待着什么。
“老师,我吃饱了,我帮你收拾完了之后就得回去了。”妞妞站起身来低着头说。
吴名顺手把妞妞拉进了怀里,妞妞第一次身体如此激烈的颤抖了起来。对于妞妞来说,这才算是她生命中的第一次的异性的拥抱。那夜,妞妞在黑暗中流泪了,那次的泪是为了最后一次祭奠她十四岁时痛苦的第一次中的耻辱。妞妞永远不会怪罪她的老师吴名的行为,相反,她将永远会记得她敬爱的老师。
在妞妞即将要离开部队返回洛阳的时候,母亲捎来了信,说是为她找了一个男朋友等她回去以后相亲,说小伙子的家境不错,长像也很英俊。妞妞把这事告诉了吴名,吴名对妞妞说:“回去以后就嫁吧,我会去看你的。”在母亲捎过信不久,这个长的高高大大的叫海滔的青年便陪同母亲来部队看望了妞妞。交谈中,妞妞对海滔有了好感,海滔也对妞妞很满意,两人站在一起,一个是俊男一个是靓女,也真是般配。
1992年的春天,妞妞被分配在洛阳的一家大企业宣传部门工作,那年的“五一”节,妞妞和海滔举行了婚礼。婚礼上,无人不在夸这是一桩最合适的婚姻,无人不在羡慕这是一对最幸福的年轻新人。但是,生活的大潮却无时不在捉弄着人们,妞妞的命运又一次被历史推上了荒谬的舞台。
(四)
那天是休息日,妞妞沐着秋日的余辉,脚下踏着轻松的步伐从母亲那往自己温暖的小家里走回。母亲的家与自己的小家之间只隔着一条马路。妞妞的短发在秋日的余辉中泛着健康的光亮,妞妞低着头慢慢的走着,她的双眼里溢满了掩饰不住的幸福感。母亲刚才与自己对了一翻话,母亲很感慨的说妞妞是幸运的,找了一个好丈夫,比自己的命好多了。妞妞此时也觉得自己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海滔是那么的支持自己的工作,对自己又是那么的关心。海滔其实也是个苦命的孩子,生下来不到一周岁母亲就病死了,父亲在政府工作,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和妹妹拉扯大。妞妞对海滔也是爱护有佳的,因为妞妞深知缺少爱的孩子的路是多么的难走。所以,妞妞对公公是孝顺的,对小姑子也是百辈的关心。小姑子名叫海雁,这是个难缠的角色,有一帮在社会上打打闹闹的女朋友,老会在外面惹祸。海滔对妹妹也是十分的关爱,总会与妞妞一起给海雁上课。海雁不太听哥哥海滔的话,倒是对妞妞的话言听计从,因为妞妞当过兵,对于海雁开说,当过兵的女子就是不一样,何况妞妞还是一个党员呢。
妞妞来到了家门前,顺手就想敲门,她突然想到对海滔说过自己今晚在母亲那里吃饭的,海滔肯定也去他父亲那里了。妞妞摇着头笑了笑,把举起的手收了回来,她从包里掏出钥匙开了门。
打开卧室的门时,妞妞差点晕了过去,这突如其来的景象使妞妞楞在了那里如同植物人,妞妞傻了,她没有了思想。
海滔静静的躺在床上抽着烟,海雁的一个女友阿香正在匆匆的往裸露着的身上套着衣服。
“你不是说在你母亲那里吃晚饭的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海滔象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向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弹着烟灰。
“海滔,你什么意思?我们结婚还不到半年啊!”妞妞手扶着门框以支撑住她的身体不至于倒下眼里溢满了泪水颤抖着声音问道。
“没什么意思,你都看到了。”海滔潇洒的吐着烟圈说到。
“阿香,你还小,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妞妞用绝望的眼神望着阿香说。
“小?你十四岁的时候做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来,我今年已经18岁了。”阿香穿着鞋子眼睛都没抬的回了妞妞一句。,
“快滚!你少费话!”海滔冲着阿香怒吼道。
“哼!女——流——氓!”阿香经过妞妞的身边时,斜着眼睛鄙夷的冲着阿香说了一句,而后大摇大摆的昂着头走了出去,就象是她刚刚打了一场胜仗似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海滔,那不是我的错!”妞妞的身体终于顺着门框无力的滑了下去,她跌坐到了地上,她的声音就象是生命的最后无力的呐喊一样的微弱……
妞妞病了,她已经是几日滴水未沾了,她躺在床上两眼紧闭,她的唇已被高烧烧的裂开了一条条细小的血口子,嘴里还在不停的说着胡话。这几天海滔一直在陪着妞妞,他一直在抽着烟,看上去也憔悴了许多,但是他并没有去求得妞妞的原谅,此时的海滔在妞妞的眼里残酷的近乎狰狞!
妞妞的耳边不停的响起母亲的话:“你比妈幸运多了,你找了个好丈夫。”“妈妈,我很幸运,我很幸运,我找到了一个好丈夫。”妞妞的口中还在不停的说着胡话。海滔向烟灰缸里狠狠的捻灭了烟头,他坐到妞妞的床边对妞妞说:“你也别气了,咱们扯平了。”天哪!海滔的心理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五)
与妞妞相识是94年的暑假。
姑妈家的房子是三层楼高的私房。姑妈和姑夫都在大学教书,学校离家并不远;大表哥在银行工作,工作的地方离家较远,所以他住在单位分的房子里,每周回家一次;二表哥在港口工作,离家更远,他也是一个礼拜才回家一次。姑妈没有女儿又觉得老两口住这么大的房子非常的孤单,所以要求我也住进来。因为我来时也带来了我的钢琴要是搬到楼上会很麻烦的缘故,所以我就选了一楼的一间最大的南厢房作为了我的琴房、书房和卧室,和姑妈姑夫同住底层。两位表哥的房间都在三楼,二楼有四个房间是空着的,我便对姑妈说还不如租出去,姑妈说这样也好,既能有点额外的收入,还能让家里热闹起来,我也有了伴,但是住进来的人一定得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
那天我在房间里弹着琴,姑妈家的那条大黄狗没命的死叫,这种叫身搀和在琴声里是那么的不和谐,让人听着心情烦躁的就如同这酷热的夏日的中午一样让人实在受不了。我停止了琴声在房间里大声喊道:“姑妈,你能让大黄不叫吗?烦死啦!”一会儿我就听到了楼梯上有姑妈的脚步声传了下来:“燕燕,你别着急,可能是有生人来了吧。”我把头放在琴键上等着姑妈让大黄停止狂叫好继续弹我的琴。
“你们找谁呀?”我听到了姑妈问讯的声音。
真的有生人来?我站了起来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我想看看是谁。姑妈家的小楼是用高高的围墙围住的,正门是一扇大的黑铁门,黑铁门上是一个个大圆孔。我看见了有六个脑袋紧紧的贴在黑铁门上,低处的是三颗漂亮女孩的脑袋,高处的是三颗年轻小伙子的脑袋,他们的眼睛都在扑闪扑闪的盯着我和姑妈看。当时我真想笑出来,因为我第一次发现脑袋这样的贴着铁门的圆孔排列是那么的滑稽。
“你好阿姨,我们是来租房子的。”一个小伙子回答道。
“我家只出租一间房间,你们这么多人我不租。”姑妈回答道。
“阿姨,您误会了,不是我们都要住进去,就一个女孩住进去,我们是来陪她找房子的。”还是那个小伙子在回答。
“阿姨,是我一个人要来住。”有一张好看的脸蛋的女孩扑闪着可爱的眼睛回答道。我被这个可爱的女孩吸引住了,她长的太象邓丽君了。姑妈刚想说什么,我拉了拉姑妈的衣服示意她打开门留下那个女孩。姑妈懂了我的意思,什么也没说就去开了门,大黄这时也不叫了,竟然在那象见了亲人似的摇着尾巴。
我躲在一边看着六个人鱼贯而入的走进院子,那个扎着小辫子的小伙子向姑妈鞠了一躬又向我鞠了一躬嘴里不停的说的打搅了,我特想笑出来,但是我还是没敢笑。那个长的象邓丽君的女孩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对我多看了几眼,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女孩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女孩。
姑妈领着他们六人到二楼去看房间了,我在楼下厅里的沙发上看着报纸,其实我是在等着消息的。一会儿姑妈和几个人一起下来了。姑妈对那个女孩说:“我得把丑话说在前头,你是歌手,我们家里有三个人是教师,我们是不允许家里来不三不四的人的,如果你认为住我家不合适,现在后悔还来的及。”
“很合适很合适,我在到处找这样的家庭还找不到呢,您老放心,我绝对不会给您添任何的麻烦。”女孩答到。
“阿姨,您尽管放心,她当过兵,而且还是个党员呢。”那个扎小辫子的小伙子凑上去说。
“那好,就这样定了,房间里桌椅板凳床都有的,你什么时候住进来?”姑妈问。
“我今晚就得住这了,今天下午我就把东西都搬来。”女孩说道。
一个下午,我什么也没做成,因为他们六人在乒乒乓乓的往楼上搬东西,而且还是住在我楼上的那间房间里。
一夜无话,第一天没事,第二天一大清早姑妈和姑夫出去看朋友,走时我还在睡,给我留了一张纸条在厅房里,说是中午不回来吃饭了让我自己做。中午,我正在房间里午睡,正睡的香的时候,我听见了楼上有乒乒乓乓敲打着杯子等的声音,因为实在是太想睡了,我想这种声音一会应该就会停下,谁知道乒乒乓乓的声音不但没有停止而且还传来了一阵阵的大笑声和跺脚的声音,忍无可忍的我爬了起来揉着眼睛就上了楼。
“你们还想不想让人安静一会呀?”我不耐烦的站在门口对着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凑齐的六个人说。
只见坐在地板上的小辫子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脖子把头往上一甩冲着我唱道:“山丹丹的(那个)开花哟,红(那个)艳艳。”而后停下把头又一甩转过去模仿马三利的声音问他的同伴道:“谁唱的?”“小猴。”大家异口同声的也模仿着马三利的声音回答道。这下子我被他们给逗乐了,气也没了。
“算你们好命,我姑妈和我姑夫没在家,要是在家你们就死定了!”我笑着对他们说。
“就是知道他们没在家我们才来看你的,他们要是在家我们还不敢来呢。”小辫子答道。
“是我告的密,你也来和我们一起玩吧。”长的象邓丽君的女房客对我说。
我没有拒绝他们的邀请,一个下午他们在我的房间里疯开了,有的“砸”我的琴,有的唱歌还有的在跳踢踏舞,那天我玩的很开心,也是那天我知道了姑妈家新来的女房客的名字叫妞妞,也知道了她一边在歌厅里做歌手还一边做模特。以后的日子里,只要姑妈姑夫不在家我就召集大家一起来家里玩闹,我真的很喜欢这六个人,毕竟大家的年龄相仿,而且他们的世界都是我所不知道的,因此他们也就深深的吸引住了我。其实,姑妈也发现了从妞妞住进来以后我开心了很多,妞妞也是一直没有给姑妈添什么麻烦,有时候姑妈也会和妞妞坐一会问问工作的情况,但是每次都是点到为止。
这样的日子也就维持了半年左右的光景。一天,有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用摩托车载着妞妞回来了,妞妞请那个男性进了她的房间,我和姑妈都看见了。姑妈坐在厅里的沙发上看着报纸,我知道姑妈要下逐客令了。一会儿,妞妞和那个男性从楼上下来了,没等姑妈开口妞妞就对姑妈说:“阿姨,我找到了更适合我的房子了,明天我就般出去。”
姑妈看着妞妞说:“也好,只能祝你一路走好了,一个人在外要注意点,别遇到了坏人。”其实,姑妈这句话是话里有话,她既是在告诫妞妞要好自为之,也是说给妞妞身边的那个男人听的。
妞妞般走以后不到一个月,我也又回到了我自己的家里,原因是大表哥要结婚了,我不想搀和在人家小两口当中,我怕那份约束。95的暑假,我接到了妞妞很少打来的电话,听到她电话里传出的信息时,我吓的嘴巴半天没合拢上!
(六)
你知道妞妞这个电话是从哪打来的?她又是出了什么事了?容我慢慢道来。
妞妞从我姑妈家搬走的时候她的身边跟着的是那个三十来岁骑摩托车的男人,姑妈的眼睛真是厉害,其实她一眼就看出这个人是结过婚的人的,也就是说妞妞搬出去之后是和这个已婚的男人同居去了。
妞妞搬走之后再也没去唱歌,而是被这个男人养了起来。这个人叫梁飞,她的妻子是一位记者与梁飞是大学的同学。梁飞从自己做了一点小生意有了点钱之后她对妻子的感情发生了变化。妞妞说梁飞曾向他保证过会和妻子离婚所以自己才会与他同居的。(就这一点上,我认为妞妞是盲目的又犯下了一个错误。妞妞本身的经历就很坎坷,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依然天真的象个未经事故的小女孩的这一点我是非常的不欣赏,当然这一切当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即使我早些时候知道我又能为她做什么?我又能改变什么吗?我想,一切都是未知的。)那么妞妞的电话是从哪打来的?妞妞的这个电话是从看守所打来的,她说她和梁飞都被关进了看守所,是头一天半夜里被抓的,派出的人让她拿出5000块钱再放她出来,但是她自己没有这么多钱,又说自己实在找不到可以帮助她的朋友了只好打电话来求我了。所以当时我接到她电话的时候吓的嘴巴半天都没合上。我放下电话之后急忙的给我的男朋友打了电话,我把妞妞的事简单的向他说了之后,让他帮忙打听一下消息,看能否把妞妞弄出来。不长时间我的男朋友就打来了电话来骂我了,他说我有病,不该去管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歌手的这一件很不光彩的事,他还告诉我说,妞妞和梁飞被抓是梁飞的妻子带着人去抓的,没必要去管的,即使我把钱拿去了也救不了妞妞的。被男朋友这一说,我也只好在那叹息了。是啊,这么不光彩的事我去管它干什么?再说了,那时候我对妞妞的了解并不多。半年之后,我又接到了妞妞的电话,男朋友问我电话是谁打来了,我对男朋友说就是那个被关进看守所的妞妞打来的,今天被放出来了,可能身上没钱了,又没有亲人在,所以要来找我帮忙。男朋友先是很生气的看着我,而后只好无奈的对我说:“你呀,我真拿你没办法,你的心怎么那么的软?我出去一会你让她来吧,给她点钱就打发她走。”男朋友出去不一会妞妞就找到了我家,妞妞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一头参次不齐挂在耳边的短发,脸色白的非常的不正常,象是缺少阳光的照射,整个人看上去象得了水肿病似的臃肿。看着她这样,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犹豫了起来,我没敢让她进屋,我真怕她的身上带有什么病菌会传染到我房子里似的。妞妞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就从她随身带的一个挎包里掏出了一团纸,又掏出了一个打火机,而后蹲在我家门口点燃了纸放在地上,没等我回过神来她就从燃烧的火上垮过进到了我家屋里。这时候的我浑身打了一个激凌,我说不出来我是一种什么感觉,我的牙齿紧紧的咬在了一起,我感觉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妞妞面无表情的直接走到了我的沙发前坐了下去。这是我的家,而我却是很被动的跟在她的身后坐在了离她较远的沙发位置上,我突然的感觉到妞妞此时象是个精神病患者似的,所以我心脏在砰砰的跳,我真希望我的男朋友快点回来,别留我一个人在家。
“我看出来你现在很怕我。”妞妞面无表情目光呆滞的望着前方说。
“我……”一个“我”字出口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真的非常的尴尬。
“你也别怕,我就想来看看你,让你陪我说说话。”妞妞转过脸来看着我。
“还好吧?”我也不知道我怎么问出这话来了,关在看守所里有什么好的?我这不是费话嘛。
“还好,在那里做了半年的事,吃了半年的闲饭,人也长胖了。”妞妞自嘲的笑了笑。
“你是真的胖多了,但是看上去很不健康。”我自然了些。
“以前做梦都想让自己多长点肉,这次是梦想成真了。”妞妞低下了头。
“……”我已是无话可说了。
“我为什么那么没用啊?”妞妞象是对自己呐喊似的一声之后竟然把头埋在腿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以后的路还很常,慢慢的走好就行了,不是没有机会的。”我安慰着她说。
“你不知道呀,我在看守所里又做了一件错事啊!我犯混呀!”妞妞的哭声越来越大了。
“别哭,别哭,别让邻居听到了,有事慢慢说。”我着急的说。
这一次,妞妞又为我讲了一件让我非常吃惊的事。
(七)
你知道有一种特殊的女子看守所么?你又知道里面关着的都是些什么人?妞妞被关的这家看守所名为“妇教所”,关着的都是些暂时还构不成犯罪的女子。据妞妞讲多是些“卖淫”的女子。她们多数人来自发廊、酒店、桑拿、歌厅等地,是些靠出卖肉体来赚钱的女子。当然,也有极少数的婚外恋者和极少数的因别的原因暂时送进来的。这样的一群女子多数为文化较低、素质较差,长像却还不错。
妞妞算是这群女子中各方面较为突出的女子,经过部队的训练也经过声乐和形体的训练。在这个关着几百人的看守所里,只要有什么宣传活动,妞妞总是被管教干部叫去帮忙的,妞妞由此就引起了一个管教干部的注意。这是个近四十岁的已婚男人。据妞妞讲他从没把她不当“人”看,相反,却是对自己非常的关爱。这个男人听过妞妞在看守所内演出时的演唱,他还经常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对妞妞说,等妞妞出去之后会去找她听她唱歌的,还说非常的想和妞妞做长期的朋友,还背地里偷偷的给妞妞塞过钱让她买点日用品,还给妞妞讲梁飞已经被放出去了,没有回家却又找了另一个女孩子与之同居……妞妞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慢慢的喜欢上了这个叫陈扬的男人了,她说她又一次感觉到自己被别人关爱着的激动了。也是很块的时间,在这个叫陈扬的管教值夜班的一个晚上,一次很当然的单独问讯的时间里,妞妞与陈扬发生了性关系——就在那个关押着众多有罪的人的地方、洗刷众多有罪的灵魂的地方发生了丑陋的行为!(这样的一件事让我的头嗡的一声差点炸开,这是怎样的事情?这是怎样的世界?这是怎样的政府部门?这又是怎样的人?妞妞错了这无可指责,而错的难道仅仅是妞妞一人?不,绝对不是妞妞一人,妞妞是一个罪人,而那个管教陈扬则是罪大恶极!)妞妞说他们在这半年里不止一次的发生过性行为,妞妞说她很害怕,而陈扬说没什么好怕的,男欢女爱这是人之长情。他说妞妞本来就不该是来到这个地方的,民不检管不纠,他说妞妞是背运,说妞妞进到了看守所里是妞妞的命不好。在妞妞放出来的头一天,陈扬还给妞妞留了电话号码,告诉妞妞出来后打电话找他,说如果妞妞出来后遇到了什么困难他一定会帮忙的。
当妞妞把这件事告诉完我的时候,我的脑袋已经成了一片糨糊,我冷冷的拿眼睛看着妞妞,我对她少的可怜的同情心几乎已经不存在了。我冷冷的问她为什么当初会和梁飞在一起,她说因为梁飞长的象他的前夫海淘,而且梁飞也向她保证过会拿出一笔钱来帮助她把哥哥从监狱里赎出来,(当时我还不知道妞妞的哥哥是为什么进的监狱,也没有想知道的兴趣。)因为监狱曾通知过她家只要拿出一笔钱出来哥哥可以早两年从监狱里出来的,但是母亲没有那么多钱,她自己也没钱,从和海滔离婚后她本就想来南方唱歌赚点钱回去赎哥哥出来的,谁知道自己却出了事。我又问她为什么又会在看守所里与陈扬发生了那样的事,她说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是恐惧,也许是空虚,也许是想找点依靠,也许是需要。我又问她出来以后给陈扬打过电话没有,她说她没打,她不想再和他联系了。
我怕男朋友在外等的时间太久,只想早一点把妞妞这个“瘟神”送走,(当时我所想到的就是这个女人太可怕了,让她离我越远越好。)我起身进房拿出了3000块钱对妞妞说:“别的我已经不能帮你了,这3000块钱你拿去用,不需要还回来的,走吧,好自为之。”妞妞犹豫了一下接过了钱,对她这样不拒绝的行为我是理解的,因为她这个时候太需要钱了,即使是回家也是需要路费的。妞妞知道我是想打发她离开的,所以低着头连一声谢谢都没有就走了出去,在门口,她回头看着我,我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目光,我只感觉到妞妞病了,而且病的不轻,几乎是无药可救了,至于她将来会如何,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想着她快点离开,离我的生活越远越好。
男友回来后我什么话也没对他说,聪明的男友什么也没问我。那一夜,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我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可是,为什么我就是睡不着呢?
(八)
日子就在早晨升起的太阳和晚上升起的月亮中一天天的过去了,人们都在忙碌中过着自己的日子。虽然人们每天都有自己不同的生活内容,而日子却是一样的要在叫“岁月”的名字中流失。日子里,有新生的婴儿的啼哭,有归去的老人的无声,这就如同花要开了花要落了、天冷了天热了一样的简单。很快,妞妞就从我的记忆里走失了,走失的是那么的无痕迹,走失的是那么的自然。
“叮呤呤。”我的电话铃声响了,我急忙跑了过去接电话,因为母亲和我约好了说今天给我打电话来的。
“喂,妈,是你吗?”我兴冲冲的问道。
“燕燕,是我,我是妞妞。”
“哪个妞妞?”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你姑妈家的房客。”
“怎么会是你?有什么事吗?我在等我母亲的电话,如果没有什么事请放下电话。”我很不客气的说。
“我父亲死了,我刚接到的消息。”妞妞的声音有些哽咽。
“哦,太不幸了,你没在洛阳?”我问。
“我还没回去,我的心很乱,我好想死。”妞妞说到。
“你怎么了?”我又开始可怜起妞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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