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识相互琢磨,人潮人海中,是你是我,装作正派面带笑容。人潮人海中…”关掉闹钟,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哦,啊……该起床了。”
看到屋外八仙桌上放着的十来沓冥币,还有零零散散的一些蜡烛和贡品,我才猛然想起今天是清明节,而这些东西,肯定是我娘替我放的。
我穿好衣服下了炕,翻着看了看桌子上放着的那些纸钱,就朝屋外走了出去。太阳依旧如往常一样,清明节的天气并没有阴下来,我爬上屋顶,看了看山的那头,也就是坟场的方向。去年中元节发生的事儿还历历在目,就像是昨天经历的一样,我点了一支烟。上次那事儿过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坟场,因为死了人,村里的人们对此事都闭口不谈,视为不吉利的东西,虽然再也没人提起过此事,但还是在人们的心里还是蒙了不少阴影。
“强子,强子…”
“诶,来了。”我娘喊了我好几声我才从发楞中醒来,弹掉烟头就奔我娘那去了。
“东西给你备好放包里了,去吧,大家伙儿都在村头的大槐树下等着呢。”
“哦,知道了,马上就去”我透过玻璃看了看的屋外村口方向,果然有了稀稀疏疏的人群。
我提上包,和大黑狗一起出了院门。从那件事过后,我就不再拴大黑狗了,也知道不能再拴它了,这家伙原来是有灵性,拴着就坏事了。
至于人们为什么不像以往一样,不单独走到坟地,而是在村口集合的原因不得而知,毕竟那里出过怪事儿,谁也不愿涉足。虽说最后老道士出手平息,但是人们心里总归对那是恐惧的,只不过他们的恐惧感比我要小得多,因为他们见到的不过是些小动静,那些“大场面”,只有我们当中的少数几个人见到了,而且在那次事故中,村里面活下来的似乎也就剩我一个了。那种场面,我想就是城里面的电影也不一定能有那种效果。
大黑狗东嗅两下花,西扑几下草,一路闹得挺欢的。
“呦,小哥来啦”一个尖嘴猴腮的年轻人在人群中冲我笑道。我冲那些年轻人们点点头。因为我家的辈份比较大,所以中年人们都叫我小哥。
“二哥,二哥”我循声望去,虎子正站在一块石头上喊着我。我答应了一声,朝他笑了笑。这孩子虽然小,但是他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就像大黑狗一样。
村头的大槐树下已经聚集了八九十个男人,人们或各自抽着烟,或聚堆儿唠着嗑。
我看了看人都到得差不多了,村长也来了,又看了看表,有八点多了。正想也应该走了。
“村长,咱走吧,人都到得齐了。”一个村民对村长说道。
“咳咳咳…收拾收拾东西走吧,二毛,你带上铁锹,给坟头添两把土。”老村长挥了挥拐杖,对他儿子二毛喊道。
“带上嘞!”二毛长得很结识,皮肤黝黑黝黑的,像是从刚从碳窑子里出来似的,胳膊上的肌肉线条透过单薄的衣服完美的展现出来。这二毛是当过兵的人,今年刚退伍回来,听他说好像是在什么葫芦岛当的兵。身上倒是有一股我们村民没有的气质。有趣的是,他一穿上他的迷彩作训服的时候,我的大黑狗就咬他,他一脱就立马不咬了。
众人收拾起东西,几名壮汉领头走在前方,大黑狗这回不知怎么的,老老实实的跟在我的身旁,我一只手拉着虎子,一只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拄着,经常走山路草丛的人都应该知道,柱棍子一是用来探路,二是用来驱打虫蛇的。
“二哥,大黑今天怎么这么听话了?”虎子看着老老实实跟着我的大黑狗,挠着头疑惑的朝我问道。
“哦,大黑…大黑今天被我揍了一顿,老实了…”我随便迎合了虎子一句,心里直犯嘀咕,该不会是这狗又想起去年中元节那时候的事儿了吧。后来,我才知道,大黑狗这样是预感到将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后来经历过许多事儿以后,我才知道这是狂风暴雨前的宁静,当然这是后话了。
“啊?二哥,它是不是又偷吃邻居家的鸡了?”虎子睁大眼睛天真的问我。
“还是虎子聪明,要不二哥我怎么可能打大黑。”我摸了摸虎子的头说道。
“嘿嘿…”虎子一路上和我说笑着,倒把我原先压抑的心情减少了几分,当我说到村里的小梅时,虎子异常脸红,我就知道其中必有故事,于是就逗虎子说将来让虎子娶小梅当媳妇,没想到虎子竟然一本正经的对我说,“我将来一定会让小梅当我的媳妇的”,我听后哈哈的就笑了,那一刻,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孩子天真还是我世俗了?
就这么唠着,大约半个小时,我们到了目的地,祖坟场,这里面埋葬着历朝历代的先人,凡是年过六十的男性都会往这里安葬。
经过那次的动乱后,人们又把祖坟场平整了一遍,墓碑都重刻了。坟场里的树也都重新种了,这还是去别的县移栽的呢。
事情进行的都很顺利,人们摆上贡品,烧纸钱。点香,全村的一起磕头,一切进行的井然有序。
完毕后,老村长带着众人背了祖先的遗训。把二毛唤到身边,“二毛,往老祖宗坟头上填两锹土。”
“好嘞。”二毛啪啪往手上唾了两口唾沫星子,两手一抹,挽起两只袖子,挥动钢锹便往地下铲土。土很松软,一锹下去便能铲起。二毛往祖坟上填了四锹土。
地底下,一只红色的血爪子像是被什么东西铲到,一下子缩回到地底深处。
我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二毛挥动钢锹铲土的时候,虎子的两只小手却捂住了眼睛……
一切都办完了,老村长吩咐人们灭了灰烬,以免造成森林大火,因为这毕竟是在山里面,万一有个小火,势必会酿成大祸。
末了,人们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大家各自朝路边走去,我也正准备提上包带着大黑狗向地头的路边走去。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四处一看,一直跟着虎子不在了。
我心里一咯噔,莫不是出了差错。“虎子,虎子,”我大声喝着,众人都回头看我。
“那不是虎子吗?”二毛眼神很犀利,指着一颗小树下说道,周围杂草快把虎子的身形给淹没了,只见虎子在地下蹲着,肩膀不断地一下一下的颤抖着。
我加快脚步朝虎子走过我去:“虎子,咋了?”我扶起蹲在地下的虎子,“谁欺负你了?”我诧异的问道。
“二哥,我我我…,看见,二毛哥铲的土里面…”还没说完,虎子脸色惨白,怕是已吓的晕了过去。
我心头一紧,难道是?想到上次那事,虎子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我不敢再继续往下想,怕真的变成了事实。
我抱着虎子就往回走,大黑狗好像察觉到什么,两只铃铛大的眼睛闪烁着逼人的光芒,众人都围过来问我咋了,我说没事,孩子被狗吓得,这时的大黑狗确实很恐怖,全身的毛都竖着,两只耷拉着的耳朵也都站了起来。
“小哥,我抱着虎子吧”二毛朝我走过来。
“哦。”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把虎子递给了他。
大伙儿一同朝路边走去,等快走出地头的时候,大黑狗咬了咬我的后面裤腿,我回过头诧异的看大黑狗,忽然觉的远处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哒,哒,哒……
坟场里的墓碑好像在动,一下一下的,所有的墓碑都在抖,晃得坟头上的土在松动,一层层的往下滑落。
完了,我的脑袋一下子空白了,一下子跌坐在地下,突然,一张带血的诡异的人脸倏地一下出现在了我的眼前,离我只有不到二十公分距离,只有一张光脸,它怨毒的盯着我,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刷,只觉得全身汗毛一下子就立起来,冷汗从头凉到脚掌。
我的脸色白的就像是将死的人一样,大黑狗刷的一下跳起来向人脸扑去,这是我见到的大黑狗最凶的一次,凶狠的表情让我本来就瞪大的双眼又瞪了瞪。
大黑狗“旺”的一声,低沉中蕴含着嘶吼,像是跑车引擎一般。诡异的人脸倏地一下就散去了,空气中,它两只恶毒瞳孔还没散干净。
那张人脸…好像在哪见过???
“对,是海生的,一定是海生的。”我喃喃的说着。又想到上次中元节的时候,就是在这个地点,也恰恰是这个时间。海生就是在这死的,死时候的形状很凄惨,被怪物撕成了块,头颅也掉下来了,死时的眼神中带着恐惧和不安。
因为经历过上次中元节的事儿,我的神经很像大条了很多。我这么一联想,再加上几分相似表情,很容易的就想到是海生,只是刚开始我被这么突兀的出现的一张人脸给吓得懵了。
“海生的冤魂”这是我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这时候坟地墓碑都不动了,一切又归于宁静。
我坐在地上捶打了一下已经吓软的双腿,“艹尼玛的。”嘴里骂了一句。
就在我捶打腿的时候,天空中渐渐的多了些云,半边是阴的,另一半太阳依在,界限分明,像是很规则的一条直线分隔开的。
我抬起头,看着天空中异象,心里像是被什么堵着一般,上次的事儿在我心里刻下的阴影还没有除去,这次的未知恐怖究竟有多厉害,谁也无从知晓。
“小哥,小哥,你怎么了?”三小跑过来扶起我,我看了看远处,又有不少年轻村民向我走来。“本来我们已经走在半路上了,可是发现小哥你不见了,怕是……”年轻人没往下说。
我一只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强笑着说,“就是跌了一跤,没啥事儿。”只是几乎没人相信我的话了,我苍白难看的脸色好像难以为我的谎言而蒙混过关。、
“小哥,是不是出啥事儿了?”
“没有啊,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我拍了拍胸脯,哈哈的笑起来,众人这才将信将疑的放开扶我的手。
我们十几个年轻人相跟着往回走去。
谁也没有看到,也不可能有人看到,一个浑身淌血的人形怪物,就像是被扒了皮的人一样,正站一座坟上正盯着我们远去的身影。而此时,据他不远的一处坟头的土,渐渐松动,一只带血的长爪从稀松的土里面探了出来。
我们一路上有说有笑的一起回到了各自家中。
“娘,我回来了。”还在离院门老远时我就冲着屋内正在忙活的老娘喊到。
“饭菜都准备好了,吃饭吧。”
“哦。”我放下东西,就吃饭去了。匆匆吃过饭后,我把剩下饭菜端到大黑狗的狗窝前,蹲下身子看着它吃饭。大黑狗好像也没什么胃口,只是凑到饭菜前面闻了一下。我摸着大黑狗的脑袋,又想起了今天看到海生的那张恶毒的脸。
我蹲在大黑狗面前回忆着上坟时的情景,越想越不对劲,二毛铲土的时候,土怎么会那么松呢?就算二毛力气再大,也不可能像是铲活土一样啊。还有虎子,这小家伙一定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
想到这,我站起身就往虎子家走去。
我去虎子家的时候,虎子已经醒过来了,在他家炕上躺着,炕上还摆着喝剩下半碗的姜汤。“虎子,看,你二哥来了。”虎子他娘看着从屋外走进来的我对虎子说道。
“婶儿,虎子咋样了,没吓坏吧。”我脸上带着点歉意,毕竟是我说大黑狗把虎子吓坏的。
“嗨,没啥,你陪虎子唠唠吧,我给你做饭去。”婶子转身向屋外走去。
“哎,婶儿,我吃过饭了……”我连忙大声喊道。
“二哥,别喊了,我们还没吃呢。”虎子看着我翻翻白眼说道。
“哎,你小子…”我伸起手就准备要捏虎子光滑的脸蛋,虎子吓得赶紧一躲。
“好了,不捏你脸蛋了…”我一本正经的说道。
“二哥,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虎子忽然仰头对我说。
我诧异的看向虎子,没有吱声。
“二哥,刚开始我看到二毛哥铲起的土里面有黑色的血,后来我往地下一看,看见一个影子嗖得一下窜走了。”
“嘶…”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吓了一跳。我看到的是影子化恶脸,还有虎子看到的怪物,是同一种生物?还是…上次的东西没有清理干净?是残留下来的余孽,还是新生的怪物。我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而今,老道士已闭关,我们不可能再去找他,山里面的悟觉大和尚也不行了,上次的事应经把他弄得筋疲力尽了。
我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心想,到时候该咋地就咋地,反正上次已经死过一次了,大不了这次再趟一遍鬼门关。
“二哥,我就是看到这些了。”虎子告诉我,“他们不会从地下跑出来吧。”
虎子这一句话,让我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我又想起上次小道士拿起七星符从天上唤下一道光幕盖在地下,当时地上都是符文,小道士说是用来克地下的阴煞。
当时小道士说五行中,符属木,土生木,所以那道七星符可以源源不断,灭而再生。我一顿,二毛那几铲子,该不会…把符给破了吧…木土添金,这不是乱局吗?完了…
“二哥?你发什么呆啊?”虎子摇了摇我的手。
“哦,没事。”我赶紧转移话题。“你爹呢?咋没见你爹呢?”
“我爹从地里回来就上集市去了,估计今天下午才回来。”
“二哥,饭好了,咱们吃饭去吧,我娘说今天给我吃鸡蛋青菜疙瘩汤。”虎子的脸上挂满了笑容。
饭桌上,免不了一番的唠,婶子无非就是和我说些村里的事,“听说海龙家今天从县城请来了一个阴阳先生,说是要把他母亲与他在祖坟的父亲合葬嘞。”
“哦。”我开始还漫不经心的唠着,一听到这儿,“啥?往祖坟合葬?”在我们那,女性是不能往祖坟葬的,但是有一个除外,就是夫妻合葬,而且也必须男女超过花甲之龄才准许。
“是啊?可不咋的,就是往祖坟葬啊,不是今天就是明天,那要看阴阳先生的安排了。”婶子诧异的看着我,忽的笑了,“你这一惊一乍的,不往祖坟葬还能往哪葬,难不成还能把他老子祖坟的墓迁了不成?”
“那倒是,嘿嘿”我挠了挠头,嘿嘿的笑了。我心想,这海龙家真会挑时间,偏偏赶在这时候。一会去他家看看去,顺便探探那阴阳先生。经历过上次的事儿后,我知道了这些所谓阴阳先生只不过是懂点东西的人,也就是和西城差不多,一点儿道行也没有。所以心里不觉生出想探探着这阴阳先生的想法,看看他是否真有两下子。
饭后,和婶子道个别就回来了。大黑狗面前的饭还是没有动,它听到我的脚步声时睁了一下眼,旋即又懒洋洋的合上了。
我跑过去一把抓起大黑狗的耷拉着的耳朵,“别睡了,跟我去海龙家去见那个阴阳先生。”
大黑狗跟着我朝海龙家走去,我家到海龙家大概有一里多地吧。路上我拿出手机放起了音乐。“我在遥望,月亮之上…”大黑狗的屁股跟着音乐节奏一扭一扭的,还不时的人立而起,摇摇尾巴、踢踢腿。把我逗得嘎嘎直笑。
我们到海龙家时,他屋里坐了很多人,都是过来帮忙合葬,或者看热闹的些女人们。而从县城请来的阴阳先生正和他们坐在一起唠着嗑。
这人穿着一身黑灰色很老的中山装,脚底是一双手工做的布鞋,菱角分明的脸上显现出此人的干练,很奇怪的是他的眉心中间有一颗痔,红色的,是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了一种威严的感觉。我一看他这架势,好像有那么点儿意思,但还是得试试。
我走上前作了一揖,“先生,常听别人说这墓穴里常有僵尸厉鬼,不知他们所言是真是假?”
他摸了摸下巴,看着我“有时候是有,不过这些东西大都出在上了年代的古墓里了,寻常人家的墓葬哪有这些东西。”
“那和风水有关吗?是不是风水极差的地方就容易出这些东西?”
“也不全是,你们的祖坟我看过了,风水挺好的,当初选址的人应该是个高手。”阴阳先生自以为是点点头。
“哦。”我故作明白的点了点头。心想去你大爷的,等你到的时候,要是真出来了看你咋办,上次那个老道士就说了,我们的祖坟是阴气汇聚之地,几乎方圆百里所有的阴气都在那里聚集着,墓葬山口是葫芦口的地形,阴气只进不出。而且,道士说,这方圆百里最不适合下葬的就是那块地区,那里建阳宅会死人,建阴宅就更不用说了,狗屁的高手。
我看着眼前这位不怒自威的阴阳先生,不过是读了点周易就出来坑蒙拐骗,真是有悖天理啊。不过我也没有当面说,因为毕竟我不是干那行的,没必要拆人家的台。再说,也估计没人信我的话……只是到后来,我才后悔了,当时我拆他的台的话,也许能救下他的命,就不会让他暴毙坟场了。
这个阴阳先生在我们县城还挺有名气的,他是专门替人家安顿死人,设计墓穴的。听说海龙家请他也花了好几百块钱呢。
“土工们人都到齐了吧?”阴阳先生端起桌上放着的茶水小抿了一口。
“都到齐了,就等着先生的吩咐呢。”海龙笑着递给他一只烟。阴阳先生接过烟,海龙马上打起火为他点着。
阴阳先生吐出一口浊烟,“告诉土工们,让他们每人身上涂一点鸡血,等会起程去你母亲坟地,午时一刻开坟破棺。”
海龙应了一声便下去了,我看着这个县城来的阴阳先生。涂鸡血?是不是县城里电影放多了,他也学会这套了,鸡血是那么用的吗?你咋不弄点童子尿洒在他们身上呢。当然我只是恨恨的想一想而已。
不大一会,七八个土工们都来到屋内,身上也都或多或少涂了一点鸡血。阴阳先生看到人已到齐,便起身说:“那就早点动身吧。”
我看到土工们手中或拿着钢锹,或扛着镐头,木柄上也都缠上了白布。众人簇拥着阴阳先生一起向外面走去。
大黑狗正在屋外溜达,看见阴阳先生一行人出来,便寻找起我的行踪。我跟在他们后面,也准备到地里去看看那阴阳先生是怎么安顿的。
海龙他娘的坟还是离祖坟比较近的,也好合葬。
走了一会,我们到了海龙他娘的安葬地,阴阳先生看了看地形,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罗盘对着墓穴的正北测了起来。他让人拿了四条木棍插在地上,然后用罗盘一一矫正方位在坟头的周围用红线围了一个方形,方形的四个角上放了四枚带铜锈的铜钱。
然后告诉土工说,可以开坟了。土工们倒也不含糊,抡镐的抡镐,铲土的铲土。不一会儿就挖到地下的砖墙了。我们那边阴宅的结构就像阳宅的结构一样,也是在地底下挖一个窑洞,下葬时把棺材吊下去,然后推进窑洞里去,窑洞的门用砖给砌上。
阴阳先生看挖的差不多了,便叫众人停止动作。他走到坑下,自己动手拆开了砖墙。因为砖墙是活垒上去的,所以拆的时候请不太费劲。
大概有一刻钟时间,只见他叫上面的人扔一块白布床单给他,用来包死人的骨头。
一会他就上来了,手里提着白色包裹,他叫众人别动这个包裹,再三吩咐千万别动,以免阴魂附身。
之后,他叫土工填坑,说是一定要快点,把阴气堵死。填完后,他收起了插在坟周围木棍和铜钱。很快坟就被填平了。
他提着包裹,便吩咐众人的赶向了祖坟。世事无常,有谁知道,他这一去,竟再也没有回来。
我抬头看向祖坟的地方,心里面七上八下的,脑海中不觉又浮现出今天早上的画面,还有虎子说的那个未知的生物。
大黑狗依旧是跟在我的身后,两只铜铃般的眼睛散发着吓人的光泽。一来这地方大黑狗的气息就变了,变得狂躁、不安。嘴里还不时的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阴阳先生提着白包裹来到了海龙他爹的墓旁,让海龙跪下给他爹上柱香,再磕几个头。阴阳先生这次开始了大布置,先是洒酒,然后在祭祀等等一系列繁琐的仪式。
一切照旧,还是木工们刨好坑,他要准备下去摆骨头了,安排合葬的事。
我就在那看着,心里紧张的有点害怕。
“咚咚咚……”我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啊…”震天的惨叫声回响在坟场周围,而声音的来源就是海龙他爹的墓穴里,这回再不明白事儿的人也都知道是咋了,出事儿了,这是我也是人们心里的第一反应。
“快下去看看,海龙吩咐那几个土工。”但是这种情况谁还愿意下去啊,土工们也都害怕。
这时候,二毛走过来,“我下去吧。”大家或是带着疑惑、或是带着同情的眼神看着他。
墓洞里黑漆漆的,一点儿亮光也没有,二毛打着手电筒,照向了墓穴里面棺椁的位置。
只见阴阳先生面朝天直挺挺的倒在那里,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不安。二毛倒也是有见识的人,知道眼前的这人凶多吉少了。二毛用嘴咬着手电筒,慢慢的把阴阳先生扶起来,他背后血淋淋的有一个大洞,能有一个人头那么大,绕是以二毛的定性也被眼前的这一幕吓着了,这分明是有利物从后面一穿而过,把心给挖走了,阴阳先生直接暴毙而亡。
二毛吓得冷汗刷刷的直流,他一直以来是不信邪的,可是眼前的一切把他怔住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就在他皱眉沉思的时候,听见上面呼唤他的声音。
“二毛,你还好吧?”我怕下面出事儿,朝着下面大声喊道。
“啊?…“很久才传出这样一个声音。我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呼…”我吐了一口气。
就在大家还为下去的二毛而议论时,二毛从坟里爬出来,而他的背上,伏着早已死透的阴阳先生。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从地下爬上来的二毛。最显眼的还是他背上的阴阳先生,尤其是阴阳先生背上的那个血淋淋的大洞,血水正在咕噜咕噜的往外面溢。
二毛爬出来把阴阳先生放在地上,村民们都看得傻了眼,有的胆小的直接就软在了地上,毕竟在这血淋淋的事实面前,任谁也会也三分惧怕。谁也不知道,不远处的一个墓碑后面,一双邪恶的瞳孔正在盯着众人。
阴阳先生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村民们各有心思。然而,宁静的情况总归会有人打破,“啊…有鬼啊…”
这个声音回荡在幽寂的墓地,给人们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村民们一哄而散,都往村里跑去,可是,如果他们真走的那么顺利的话,故事就已经没有在讲下去的必要了。
我看着他们失魂落魄的身影,又想起了去年中元节时候的事情,而且和海生的死简直太像了,都是死在了墓地,而且死状都极其凄惨,再看阴阳先生那双眼睛里还残留着死时的极度恐惧和不安。
就在村民们惶恐不安的向回跑的时候,果然,异变跟我想象的一样陡然而生…
墓地所有的坟忽然都颤抖起来,就像是发生了大地震一样,新立的墓碑刷刷刷的倒下,墓地的土块像是烧开的水一样沸腾着、蠕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要破土而出…
忽然,天地变换,风云失色。天空中原本的阴阳各半的景象忽然被满天的黑云所替代,太阳被挡了一个死。人们大惊失色,这完全是一副末日景象啊,甚至有胆小的已经被吓得晕了过去。
在我面前,霎时间,一只带着红毛的爪子破土而出,像我的脚踝探过来,我吓得一下子跳起来,大黑狗像是发了狂似地,“旺…”属于那种天生霸者藏獒的咆哮声低沉的响起,闪电般地划过我的眼前,朝着那只红毛爪子一口咬下,“咔”我分明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血水四溅,黑色的血迹溅满了大黑狗的脸,此时大黑狗看去更像是一个狗妖,样子极度的恐怖。
那只被咬的爪子,刷的一下缩了回去。可是,满地,几乎都有爪子正在试图破土而出,只不过,他们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挡住了一样,一层薄薄的土下他们爪子的样子清晰的显现出来。
这是还能站着人只剩下了我,二毛,还有一个头发已经脱得没几根的老头,皱纹布满了他的脸颊,他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只有白色的瞳仁,他是我们村里唯一的外姓人,我只知道他姓章,在我没出生的时候他就来我们村定居了,他为人很好,过年什么的都是他给我们写对子,红纸啥的。至于其它人,早被这诡异的景象吓得晕了过去,还有的倒在地上嘴里面吐着白沫,或是手和脚不断着抽搐着。
我们因为地下站不稳了,就都跳上了石头做的大供桌上,确切的说,还有大黑狗站在我的身旁。大地还在不断地蠕动着,无数的爪子冲击着地面,估计是以前那道七星符文封印还在,怪物一下子出不来,只是我们大家都知道怪物肯定会出来,只不过那是迟早的事儿。
我们都站在一块,二毛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圆头锹,属于那种折迭的,银色的钢把上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锹刃上闪着点点寒光。
我盯着地面上那些蠕动着的土块,心里越发的害怕。
“嗡…”二毛挥锹劈向了自己身后,我几乎能听到钢锹与空气摩擦上的声音,可见这速度快到了一定境界,我一瞥身后,早上见到那张光脸面孔扭曲着,正恶狠狠地盯着我们。
“是你…”我脱口未出。
只是我没料到,姓章的老头竟会与我同时说出这个词,“是你?”只不过他的口气更重一些,好像怀疑中带着怒气。
至于二毛,则是一脸冷峻的表情,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丁点儿的感情波动,就像是这件事情和他无关一样。
“倏”二毛再次挥锹向光脸袭去,锹刃朝着光脸立劈而下,光脸一下就被劈散了,只留下两只恶狠狠地瞳孔还残留在空气中。
这时,那老头忽然动了,右手举起,中指和食指成剪刀状像那两只眼睛插了过去,“啊…”一声不属于人类的惨叫声在墓地周围响起,刚才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就觉得老头不对劲,他那意思就是表明了他知道这个光脸的存在。我盯着老头看到,只见他的中指和食指很长,和其他手指明显不成比例,顿时我知道了,这老头原来不简单呐…
他的手指上布满了茧子,我也是听村里的老人说起过,传说这种手指叫做祭魂指。正儿八经的阴阳师从小就开始培养他们弟子了,手指就楞往铁砂里戳,最后在往石头上戳,知道把石头戳穿,还要两指从油锅里夹铜钱,反正就是练这两根手指。最后在学符文咒语,学到究极就是阴灵鬼煞的克星。正真的阴阳师除阴灵恶煞什么工具也不带,就靠这一双手指。
这一声惨叫声似乎把地下的生物都给怔住了,一时间,墓地竟恢复了宁静,再一看那些躺着的村民,竟然一个个身上都发着绿光…
“不好…”老头大叫了一声:“这是被阴煞附身的前兆…”
老头是练就了祭魂指,可那是专门针对阴煞的,总不能伤害到无辜的村民啊。
说时迟,那是快,被阴煞附身的村民双眼发绿,像是僵尸般地朝我们走来。老头的眉头稍微皱了一下,二毛则还是一脸冷峻的表情,我真不知道这几年当兵他都学什么去了。而我则是躲到了老头和二毛的中间,我们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自己是生是死。
二毛挥了挥手中的钢锹,看样子是准备去拼命了。
“*(%¥……@#~!#¥%%!%”一股晦涩难明的声音响起,老头嘴里不知道说着什么,他的双手在空中划动起来,随着他双手的划动,空气就像是水一样跟着他的手游动起来,形成了一种种奇异的形状。
而后这种形状铺天盖地的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最后汇成了一颗光球,“刷”的形成一道光柱,直击高空,黑压压的乌云一下就被击散了,天空顿时放晴,太阳光束照射下来,那些被阴煞附身的村民一个个浑身冒起了黑烟。
就在这时,一道惊雷突然直劈而下,目标正是我身边的老头。老头似乎早想到有这么一下,手中捏起一张黄色的符纸高举过头。那雷光怎么也穿不透这张符纸,随后雷光散去,我以为这就没了,可是,“轰咣……”连续十几道惊雷从我周围劈下,吓得我浑身哆嗦,这可是雷电啊,稍微挨一下我就完了,这也是我这辈子与雷最为亲密的一次接触了。这些雷无疑都劈在了墓地。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雷光正中坟头,十几座坟被劈开。
“咣…”我循声望去,一个棺材突然从坟下立起,我头皮发麻,感觉全身的筋都崩在了一起,
我盯着那口棺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啪…”棺材四分五裂,一个像是被剥了皮的血人站在坟头上盯着我们。双方对视着,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血尸?”老头像是自问自答得说了一句,一只独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站在坟头上的血尸忽然动了,一步刚迈出,刷竟到了我的眼前,我没想到,他竟然是朝我来的,而且速度如此之快。
随即耳边便响起了金属与空气摩擦的爆鸣声,我知道是二毛挥动了钢锹,锹刃砍在血尸身上就是菜刀劈在棉花上一样,根本无力。
“尔敢”老头的声音像是黄钟大吕一般,浩浩荡荡的回荡在墓地周围,那血尸顿了顿,旋即捂着头在地下打起滚来。
老头从怀里摸出一张红符,这张符很特别,红色的符纸上用黄色的笔写着一个道字,这是老头的笔体,我能认得出来,我以前去他家的时候,他总是在写毛笔字,而且总是在写一个“道”字,他家的墙上也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道字。这个符纸上的“道”字是草体字,字体上流动着淡淡的光泽。
老头把纸往天上一扔,顿时风雷声炸响,黄色的“道”字扑天而下,盖在了坟地的上空,顿时坟地里鬼哭狼嚎,血尸都一个个从土里冒了出来,他们身上都冒着浓烟,“咣”又是十几道雷光劈下,血尸都劈成了灰烬。
我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坟地里已经被糟蹋的破碎不堪。
“嗯?还有你…”老头的独眼忽然射出一道利芒,盯着不远处的一处被雷劈出土的棺材说道。
说着,两手向天一指,大喝一声“无量天尊,借雷一用”
轰隆,碗口来粗的惊雷刷的一下降下,直接把那出坟堆给填平了,棺材的碎片被击打的漫天飞舞……
久久,我们三个跳下石桌,看着满目疮痍的坟地,我深呼了一口气,这已经是我的第二次死里逃生了。
至于,那些村民们,还在地上躺着,估计一时半会是不会醒了。
我们三个相互看看,谁也没有说话。
就在我们整了整衣服准备往回赶时,天空中的一道炸雷劈下,而目标则是老头,老头好像早知道有这么一下,没有躲闪,只是静静的闭上双眼,等待着这残忍的天打雷击。
……
故事的最后,老头被雷击死了,见过了大风大浪以后,我的心情很平静,似乎把生死看的很淡了,但是后来我才知道,老头的死其实是有原因的。
在回家以后,我整理老头的遗物时,才知道老头是风水师,而且是鬼先生(老一辈口中很传奇的风水师)的关门弟子,号成阳先生。只因为有一次犯下大错,在祖师面前发誓,不在动法,否则天打雷劈。
翌日,我早早的起床向山那边望去,感叹着这一次的生死极限,墓地风波算是彻底平息了,我长舒了一口气,站在阳光下享受着清新的空气,忽然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