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不能太贪,我很清楚,嫁给武林盟主与发财这件小事二者不能得兼。可万万没想到,凑热闹的途中捡了个魔教教主,几次三番狂拽酷霸炫地同我表示:他旺妻。
楔子
“小缇子,我饿了,去厨房给我做个鸡蛋灌饼。”懒洋洋的命令。
“……”
“算了,太油腻,换成煎饼果子好了。”
“……”
“唔,噎得慌,还是来碗兰州拉面吧。”
“你大爷–”
“嗯?”危险的语气微微上扬。
“……”冲动是魔鬼!魔鬼!我将牙齿血慢慢地往肚子里吞,认命地放下手中的锅铲,露出一副谄媚的表情,“是大爷您–您稍等片刻,小的这就为您准备兰州拉面南京灌汤包西安凉皮……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吃不到的!”
“嗯哼。”
(一)百晓生的后人
“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长江三峡是出了名水流湍急,可那天我却拼了老命地逆水行舟,只因三个月前魔教教主沈仲寒对新晋的武林盟主萧脉下了战书,十月初十决战神女峰,输的人就要在明年的武林大会上学三声狗叫。
我百晓缇自从继承我祖师爷百晓生的衣钵起,就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战书,又怎能错过这等跨世纪的比武大戏?更何况,这一趟出门前我还被逼着立下了军令状。
作为一个十八岁高龄未嫁的芳龄少女,我在家族内受到了由上而下的深深鄙视–你到底还想在这里啃老多久?为了解决家族的财务危机,为了宣扬爱与正义,柔弱少女当着家族元老的面立下重誓:“我百晓缇不是嫁不出去,而是不嫁则已,一嫁惊人,要嫁就嫁神女峰上人!”
我们这种武林家族的婚配从不考虑邪门歪道,所以这里我自然是指萧脉。要知道,自从三年前在大明湖畔被他救了一命后,我已经觊觎他很久了。
“就你?还想嫁给萧公子?”表嫂一盆冷水泼了过来,“说得倒是好听,要是你做不到怎么办?”
“那我就将我那十万两私房钱拿出来充家族金库!”
我就这么风萧萧兮地出发了。
计划其实很简单:萧脉若是输了从神女峰上掉下来,我第一时间冲上去救他。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世上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吗?
“你就对萧脉这么没有信心,料定他会输给沈仲寒?”有人戏谑地开口。我猛地转过头,却见躺在船尾睡觉的黑衣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满脸兴味地瞧着我。我这才想起来船上还有个别人–他是在半道上杀出来非要蹭船去神女峰凑热闹的。
我睥睨了他一眼:“我哪里是对萧脉没信心?我是对自己没信心。”
“哦?”
“萧脉今年年初就已经练成了金钟罩铁布衫,就是十个沈仲寒都不是他的对手,我想美人救英雄,根本是痴心妄想。”
“哦?他已经练成了金钟罩铁布衫?”
“那当然,我可是百晓生的后人,江湖上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说起这个我就来劲:“兄台,实话跟你说吧,你可知天下第一赌坊如意坊已经把这场巅峰对决的赌局炒到了多少倍?一百倍!早在一个月前我就将一万两银票押在了如意坊,要是萧脉输了……”
“如果萧脉赢了,你就平白赚了九十九万两;如果萧脉输了,你虽损失了一万两银子,却得到一个武林盟主。”他笑得有些邪气,“你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过奖过奖,人生要是太完美老天爷会嫉妒的。我的要求也不高,情场和赌场,只要有一个得意就够了。”
“呵呵。”黑衣男子阴阳怪气地笑了一下,忽然抓住了我的肩膀。
“喂,你干什么?!”
我还来不及惊呼,那黑影一闪竟然已经借着我的力跃出了船,不过一眨眼的工夫,连黑点都没了影。
“百晓缇,我记住你了。那就祝你–得偿所愿!”
“春风缥缈十九里!沈仲寒!你就是魔教教主沈仲寒!”
但是这空旷的山谷中只传来了我自己的回音,再抬头,却见夕阳西下,神女峰被渲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暖黄,如同九天玄女欲乘云归去。
(二)一失足成千古恨
十月初十,微风,无雨。卦上显示的是此乃大凶之日,诸事不宜。可是偏偏,就在今日,在这神女峰上,黑白两道的领袖人物要进行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巅峰对决。
想我百晓缇一世英明,千算万算没想到竟会睡过了头!等我从船头一觉醒来时,日头都已经挂在了头顶处,我急急忙忙从神女峰上望过去,这不瞧倒也罢了,这一瞧简直吓得我魂飞魄散–只见那白衣人一招不慎,竟被黑衣人刺中了胸膛,紧接着便是脚上一个踏空从山峰上坠落了下来!
萧脉!快到我的船里来!
扑通–
萧脉坠入滔滔江水,我便也一头栽了下去。无论如何,这可是我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萧脉我来救你!”
“萧脉你不能有事!”
“萧脉你别怕,我给你做人工呼吸!”
我扒开他如墨般漆黑的发丝,正打算仰头来个惊世之吻,却见身下之人忽然睁开了眼睛,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地将我望着,隐隐约约还带着一些……邪魅之气。
我吓得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手指颤颤巍巍的:“怎、怎么会是你?!”
“为何不能是我?”他从船头坐了起来,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被江水冲得凌乱不堪的长发,“怎么,这一身白衣,萧脉穿得,我沈仲寒就穿不得?”
“你你你–你好不要脸!”我急得拍船,“萧脉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江湖上的事有什么事又是你不知道的?”
“你–”我急火攻心,再也顾不上什么风度,挽起衣袖冲上去就要将这个无赖推下船去,却被他一手攥住了胳膊。
他眯眼睛:“你要做什么?”
“把你的命还给阎王爷!”
“你敢!”
“我为何不敢?!魔教教主自不量力挑战武林盟主,结果被萧脉一剑毙命坠落神女峰,武林盟主又为我武林除了一大害,真是可歌可泣当饮浮生一大白!《江湖日报》的头版头条我都已经为你策划好了,你安息吧。”
“那不如我给你策划策划下一期的《江湖日报》,”他阴恻恻地笑,“百晓家族得罪魔教,一夜之间被灭门,起因竟是百晓缇勾引萧脉不成以身色诱魔教教主……”
“你胡说八道!就你这小身板,白送我都不要!”
“你说什么?!”沈仲寒的眼中戾气暴涨,“你再说一遍?!”
我立刻就怂了,泪奔着艰难地吐字:“魔教教主,英明神武,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听了我的话,沈大魔头的眼中闪过几分诧异,果断地松开了我的手,甚至还十分受用地摸了摸我的头:“嗯,孺子可教也。小缇子,快去给本教主掌舵。”
我:“……”
就这样,我一失足成千古恨沦落成了魔教教主沈仲寒的悲催小丫鬟:教主叫我往东,我就绝不往东!教主叫我往西,我就绝不往西!
(三)传音秘术
小船顺着扬子江一路往东,旅途寂寞,我就忍不住想从沈仲寒口里扒点八卦:“萧脉把你打落悬崖到底用了多少招?怎么会这么快?我原本以为你们会杀个三天三夜!到底是他太强?还是你太……”
在沈仲寒阴寒的目光中,我机智地转换话题:“萧脉他是一个人来的吗?难道他走的不是水路?还是他是往西走了?不然我们走得这么慢,一路也竟没见到他?”
呃,沈大魔头的脸色更黑了?
那就再换:“明年的武林大会,你可当真会学三声狗叫?”
“小缇子,”沈仲寒笑容阴森,“被乱石砸死和被乱刀砍死,你选一个吧。”
我双腿一软,立即表忠心:“属下还没有为教主赴汤蹈火,怎么能轻易言死!”
“这么说,你倒是对我忠心得很了?”
“必须的啊!我对教主您的崇敬之情就如同一江春水向东流,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嗯,你既然这么说了,本教主要是不给你个机会展露展露拳脚,岂非埋没人才?”他勾勾唇,“来,先转个身。”
我僵硬地转身,船头的正前方赫然横霸着几艘大船,船上威风凛凛地站满了虎彪大汉,对我们这艘船俨然成包抄之势。通过那迎风招展的旗子,我知道,我们是遇到了鄱阳湖上的地头蛇–鲸鲨帮。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沈仲寒,你也有今天!”领头的粗犷男子站在船头哈哈大笑,他正是鲸鲨帮的帮主阎杀。
沈仲寒却只是淡定地瞥了他一眼:“好狗不挡道。”
阎杀当即就变了脸色,连笑三声:“好!好一个狂妄的臭小子,兄弟们,都给我上!谁要是能摘了沈仲寒的人头,谁就是我们鲸鲨帮今后的二当家!”
其实早在见到阎杀的时候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一步步地往后退缩,希望能刷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是沈仲寒那厮哪里肯就这样放过我?他不过是轻轻地嗤笑了一声,三四个小喽喽已经冲我飞了过来。
“呵,就凭你们?先赢了我的丫鬟再放大话也不迟。”
“沈仲寒,你个阴险小人!杀千刀的浑蛋!卑鄙无耻!我问候你全家十八代!”我险险躲过一人的大刀,另一人的长剑呼啸而至。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小船在激烈的打斗声中剧烈地颠簸摇晃,我从胃里涌上一股恶心感,只能通过咒骂转移注意力:“把女人推出去帮你挡刀子,算什么好汉?就冲你这气量,十个沈仲寒都比不上萧脉的一根头发!”
“左边,虚晃一招。”忽然,耳边有个声音响起。
我下意识地照做,才发现又险险地躲过了一枚暗器!
“沈仲寒,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感激……”我猛地顿住,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是沈仲寒用传音秘术与我说话,其他人根本听不到。而这时,沈仲寒清晰的声音再次入耳:“转身,用‘一衣带水’夺了左手边的剑。”
夺了兵器,我立马站稳了脚跟,足以化主动为被动,隐隐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用‘落英缤纷’。”
我凌空一个翻转,双腿依次扫过四人,惨叫声后是扑通扑通的落水声。
我还没来得及得意,一阵强劲的疾风扫过,那阎杀亲自踏水而来,一刀直劈我面门。偏偏由于之前的惯性,我的身体还在半空中下坠……无论如何,我都躲不过这致命一刀!
刀在离我一寸的地方险险停住。
有一个只手挡在了我的面前,握住了刀锋,殷红的鲜血顺着刀锋缓缓滴落。
我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了沈仲寒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并没有在看我,杀意却锐不可当:“百晓缇,你就这么点能耐?”
我气极:“我原本就不擅长……”
可他却压根没有听我解释,而是伸手隔空往水面劈了一掌。
难道水里也有埋伏?
只听轰的一声,水面上突然炸开了巨大的一道水柱,水花四溅,瞬间所有人都被浇了个透心凉。我傻在当场,却忽然被人搂住了腰。
“还愣着干什么,走!”
直到逃到岸上我才明白过来那隔空一掌的用意–原来他是在制造烟雾弹!
我惊魂未定,火冒三丈:“沈仲寒,姑奶奶信了你的邪!”
“百里缇,你去哪儿?”
“回家!”
“我刚才救了你。”
“你还有脸说?”我气极反笑,“那些人难道是来杀我的?”
不知是不是山水太过于辽远,那一袭黑衣看上去倒是分外落寞。他平静地看着我说:“你若是现在敢走,你们整个家族的人都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
“你–”
“如何?”
我手捏成拳,望着天际血红的晚霞悲愤地屈服:“你–你是我心中最美的云彩!”
沈仲寒愣了愣,忽然爆发出一阵猖狂的大笑。
原本我是怒极的,可不知为何,望着他开怀的笑颜,心中的不快竟被一扫而空。原来沈大魔头长得也是极好的,非但不逊色于萧脉,更比萧脉更多了一种与生俱来的洒脱和肆意。
只是,魔头……终究是魔头。
(四)白衣盟主
这一路南下,跟着沈仲寒身后越久,越和他熟稔,他大魔头的劣根性也越发变本加厉。
他的仇家多得让人匪夷所思,不但武林白道正义之士喜欢对他拔剑相向,就连黑道上的人也是见他就砍,所以我被迫跟着他的这一路根本就是逃亡之路。但每每九死一生,最后必定死里逃生,简直像是开了挂的人生。
他的嘴皮子很贱,明明是我被他害得一次次受伤,他却总喜欢以我的救命恩人自居,还几次三番暗示我“人丑就要多练功”。
他的饮食习惯异常挑剔,明明身在江湖之中却半分也不肯将就,不吃任何干粮,一定要吃热腾腾的食物……
“小缇子,我饿了,去厨房给我做个鸡蛋灌饼。”
“煎饼果子……”
“……还是来碗兰州拉面吧。”
……
我几乎动用了全部的理智克制住了自己下砒霜放巴豆的冲动,在厨房里狠狠地捣鼓了一番,总算弄出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沈仲寒却丝毫不领情:“厨艺差评。”
“爱吃不吃!”
“给我放下!”
一炷香之后,沈仲寒倒在了桌子上。
那是家族里最新研制的蒙汗药,无色无味见效快。
我匆匆下楼,左转穿出后门,早有一匹马在等候着我。我从小厮手里夺过缰绳翻身上马,扬鞭狂奔。刚刚收到的最新消息,有媒婆上门为萧脉说亲,被他婉拒,拒绝的理由是–他已经有了心上人。
纵然我知道我根本没有机会,可就是想放手一搏。三年前的大明湖畔,他一袭白衣踏水而来将我从湖中捞起,惊鸿一瞥已成记忆中的永恒。虽然我在家族面前发下非他不嫁的重誓不过是让人放松警惕之言,可什么都不做便放弃不是我百晓缇的风格。
即便是死刑,也得由我自己来判!
三天后,我抵达武林盟,递上了拜帖:“百晓家大小姐百晓缇求见武林盟主。”
萧脉在一座湖心亭上接见我。
他一袭白衣地坐在那里,右手正缓缓地沏茶,只是一个背影便已如诗如画。他又原本就是少年英雄,武功盖世,创下无数神话传说,这样的人物,怎能让人不心动?
他起身冲我作揖:“百晓姑娘,别来无恙。”
我惊喜:“你记得我?”
他笑了笑:“萧脉不才,自小便对样貌过目不忘。如若萧某记得不错,在下三年前在大明湖畔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没错!三年前的大明湖畔你救了我一命,我都一直还没来得及和你道谢呢!”
他摇了摇头:“举手之劳。那种情况下,换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见死不救的。”
“可是只有你救了!救我的人是你!”
气氛一冷。
我看到萧脉眼里一闪而过的尴尬,咬了咬牙:“实不相瞒,萧脉,我今日前来,是来向你提……”
“萧大哥!”女子的声音恰恰插了进来。我心中暗叫不好,想要继续把话说完,可是那绿裙女子已然凌波微步地落于湖心亭,带着略微急促的喘息又叫了一声:“萧大哥!”
“阿微。”萧脉的声音温柔似水。
只不过是一个眼神,我就知道,有些事真的只能永远埋葬于心底。
我向萧脉告辞。
萧脉是个聪明人,并没有多问。在离开之前,我问他:“萧盟主,你见多识广,武学兼众家之长,可曾习过传音秘术?”
萧脉一怔,摇了摇头:“传音秘术失传已久,萧脉有心却无缘。”
好一个有心却无缘!
“如此,告辞。”
我已心死。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我只是一个人一直走在路上,从白天一直走到了黑夜,从毫无食欲一直走到饥肠辘辘,从武林盟一直走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然后,我环视四周,一个转身,就看见了身后的墙角处赫然倚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黑衣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
我的视线和他的撞在一起,看到他的眼里似乎有火焰跳跃:“他有什么好?就这么让你念念不忘?”
“他光明磊落,他年少有为,他阳光可亲,他温润如玉!”
“是,他什么都好。”他讥讽地笑,“就是独独看不上你。”
“沈仲寒!”
“你待如何?”
“我–”我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别让我再看见你!”
“百晓缇!”
沈仲寒的脸阴沉无比,一步步地朝我走来。我想逃,却挪不动半个脚步,只能任由他的声音蛮横地闯入耳朵:“你还想装傻到什么时候?你心里明明就清楚,当年真正救你的人,不是萧脉,而是我–沈仲寒!”
“可我不稀罕!”
周围瞬间寂静如死。
沈仲寒的表情再次隐没于黑暗中,而那咯咯作响的指关节更加清晰。我知道自己有错,即便我不喜欢他,他至少也是我曾经的救命恩人。可是我无法接受,我关注了萧脉这么多年,几乎爱上了那个传说中的白衣男子,却在这种伤心时刻才明白当年的真相–真正救我的人不但不是萧脉,更是和他截然相反的一个人。
他是我行我素的魔教教主沈仲寒。
他是行事狠辣的魔教教主沈仲寒。
他是仇家遍地的魔教教主沈仲寒。
“你真是好样的。”他刻薄地笑,从骨子里透出股阴狠劲,“四个月后的武林大会,我等着你来求我。”
(五)武林大会
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沈仲寒。
不再有幼稚无聊的压迫,不再有惊心动魄的追杀,也再也看不到那张欠揍却耐看的脸,我回归了作为百晓缇的正常生活。四个月后,我终于扬眉吐气,以压倒性的财力优势成为百晓家族的掌权人。谁都没有料到,我其实是这一场武林赌局的庄家。其实我从未想过能嫁给萧脉,就只想发财。
这一年的武林大会比往年都要热闹。沈仲寒输给了萧脉,他就必须在武林大会上学三声狗叫。凑热闹的人永远比做正事的人积极,这就是江湖。
大会议程进行到第三项,天色由晴转阴,很快就开始下雨。
沈仲寒一出场,就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他一身黑衣与萧脉的白衣簌簌形成鲜明对比,就如同魔教和武林正道永远泾渭分明。
“学狗叫!沈仲寒!学狗叫!”幸灾乐祸的起哄声一潮高过一潮,我有些不忍看,悄悄地在人群中转了身。
沈仲寒倒是拿得起放得下,干脆地学了三声狗叫,但他很快镇住了场:“听我学狗叫?呵,这可是要付出代价的。”话音刚落,数千的魔教铁骑如同潮水般涌现,瞬间铸成了一道铜钱铁壁,将所有人团团围住。
我急急回头,却见他独自一人站在高台上,雨滴冰冷,映衬出他倨傲而威严的神情,倒像应了那句戏言–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这是他的阴谋!
什么决战神女峰,什么学狗叫,全都是阴谋!他就是料定了这些武林正派人士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是要在这武林大会上来个一网打尽!
“沈仲寒!”我急急地叫了一声,可瞬间被淹没在喧嚣中。
萧脉临危不乱:“不知沈教主这是何意?”
沈仲寒邪肆地笑:“没别的意思,只想光明正大地再与萧盟主比一场。若萧盟主赢了,我从此辞去教主之位;若盟主输了,我想问你们武林正道要一个人。”
“何人?”
沈仲寒慢悠悠地笑了笑,调转了目光,望向了……
刹那间,我的周围变得格外拥挤–哎哟喂,这是要发生踩踏事件的节奏!
我吃力地想要从人群中挤出去,沈大魔头悠悠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嗯,就是那里最矮最丑的那一个。”
我一个趔趄,周围作鸟兽散,一大片空地上只剩我一人萧条冷清。
沈仲寒:“没错,就是她。”
我:“……”
萧脉蹙眉:“如此,萧某一定不会输。”
那一战,后来成了整个江湖二十年的谈资。
明明萧脉一如我心目中的盖世无双,可我的眼里却只有一个人。
我看着他浑身被浇透,看着他脚下的雨水渐渐染红,看着他一次次地受伤却还是爬起来抹掉嘴角的血迹……
萧脉重重地跌在地上。我冲上去挡在了他的面前:“沈仲寒,你住手!”
沈仲寒双眸寒冷如冰:“你心疼他?”
“我心疼你!”
“什么?”
“沈仲寒,我心疼你!”我摸着胸口,在雨中大哭,“算我求你,别再打了!”
“四个月后的武林大会,我等着你来求我。”–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我想,我是喜欢上他了。
就算他是魔教教主,就算他与武林正道为敌,我也已经喜欢上他了。
“百晓缇。”沈仲寒声音沙哑,“你过来。”
我走到他面前,周围一切嘈杂的声音都听不见。
他低头,俯身覆住了我的唇。这是一个冰凉的吻,可我触到他的心口,灼热得烫人。
(六)尾声
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
三年前,我奉了家族的命令去济南调查七星帮的底细,混入大明湖的一艘游船,没想到被七星帮的总舵主识破了身份。当时情况危急,我以一对多,船晃得十分厉害,眼看着就要落水,忽然听到有人用传音秘术在暗中指点我。我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照他说的做,果然又撑了好一会儿。也大概就是这个原因,我激怒了七星帮的帮主,他一脚将我踹进了湖里。
那时候我刚好脚抽筋,身体沉重地往下沉,眼看小命不保,一道白衣身影踏水而来跃入水中,将我从水中捞起。也就是从那个时候,我对萧脉一见钟情。
沈仲寒一听这个就黑了脸:“那是小白脸捷足先登!”
“哦–那就是说,你原本也是想去救我的喽?”大明湖故地重游,他负责划船摇桨,我躺在船上负责貌美如花,好不惬意。
“嗯哼。”
“看不出来呀,原来你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
他瞪眼:“谁说的!”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那可是三年前啊–难道你是对我一见钟情?”
“哼,想得美!”
“喂,沈仲寒。”
“叫夫君。”
“噗……你耳根子红了!”
沈仲寒暴跳如雷:“你胡说什么!那时我刚刚练成传音秘术,就忍不住想找个人试验一下懂不懂?!你只是刚好运气好被本教主遇到了而已!”
我笑眯眯地道:“嗯。然后你好不容易大发慈悲帮了一个女人,结果那女人却好死不死地爱上了你的死对头萧脉。你不甘心,这几年就一直默默地关注我,甚至公然向萧脉发起挑战,还死皮赖脸地搭上我的顺风船。恭喜你,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百晓缇!”
“哈哈……”我忍不住大笑。想想那段我屈服于邪魅教主淫威的日子,再看看此时此刻沈仲寒脸上的表情,简直就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嘛!
扑通!
我听到有东西落水的声音,还没来得及看一眼,沈仲寒却是猛地朝我扑了过来。
“你疯了?!船桨!唔–”
他恶狠狠地咬住我的唇:“我先喜欢上你,你很得意是不是?”
得意?我当然得意,就在知道沈仲寒为了追我都做了什么事之后–他为了让我赢钱,不惜故意在神女峰上输给萧脉;后来他逼我留在他身边,虽然一直欺压我,却默默地帮我挡掉了许多家族派来除掉我的杀手;他为了不让我受到牵连,不让我们因彼此的立场为难,当着整个江湖的面和魔教划清界限,哪怕那天他和萧脉其实打了一个平局。
“苍天在上,武林为证,我沈仲寒今日正式辞去魔教教主之位,从此魔教的任何纷争与我无关,而我的余生,只与一人有关。这个人的名字,叫作百晓缇。”–那是我听过的最美的情话。
既然他对我这么情深意重,我觉得我也应该说点有同等震撼力的情话回报他。于是我邪魅一笑,挑起了沈仲寒的下巴:“你个磨人的小妖精,我该拿你怎么办?”
扑通–
船,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