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到丁皎时,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着一身白色T恤,深蓝色牛仔裤,样子安静而沉默。走到他面前时,我甚至有那么一刻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这样的大学生平凡甚至毫不起眼,怎么看都不像张昭口中说的“校园神探”。
正在我犹豫的时候,他抬起头,戴着那种老式的深色边框眼镜,看起来有些呆板。我笑着递出自己的名片,“丁皎你好,我叫白溪,是《风云校园》杂志的实习记者,想找你做个小访问,不知你有没有时间?”
他接过我的名片,低头看了一会,问:“什么访问?”
我向他解释说:“《风云校园》是专门刊登校园风云人物以及校园奇人异事的纪实类杂志,我的工作就是对这些奇人们进行采访。我听说你前不久协助警察破了几个案子,呵呵,我有个朋友刚好也是警察,竭力向我推荐你,就连他的同事都称你为校园神探呢!”
看到丁皎笑了一下,我继续说:“我那个警察朋友叫张昭,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他一直对我说,丁皎是个做警察的好料子。”
“谢谢。不过我觉得自己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现在就接受访问,未免太夸张了。”他边说边从座位上站起来,“所以访问的事,我想你还是找更好的人吧。等我觉得自己成长到可以接受访问的时候,我会再联系你的。”他向我挥了挥刚刚我给他的名片,便走出了教室。
从G大回家的路上,我打电话找张昭抱怨:“你把那个丁皎夸得跟神似的,实则眼比天高,拽得要死!以后少给我推荐这样的人!”
张昭连忙反驳道:“人家那是低调,你知道不?一般有能力的人都低调,没本事的人才一天到晚在那儿咋咋呼呼的。”
我说什么张昭就反对什么,那一刻,我还真就想看看丁皎到底能有什么本事破案了。只是我没想到这机会竟然来得这么快。
与丁皎不欢而散后的第三天,报纸上登满了某民宅突然爆炸的事情。从报道来看,那幢房子是位于城郊的小别墅,警方已经证实事发当天屋主就在屋内,已确认不幸遇难。恰巧那时有个目击者经过,被炸伤,目前正在医院抢救。庆幸的是,由于别墅与别墅之间的间隔较远,所以爆炸并没有造成更大的伤亡。至于爆炸原因,警方怀疑可能是屋中煤气泄漏遇到明火而发生的。
读完报纸后,我的心绪久久无法平复。那栋被炸别墅的主人叫高云霏,是我曾经的大学校友。虽然我们并不熟悉,但好好一个人就这样死了,甚至连尸骨都没有留下,我突然真切地感到生命的脆弱,心口被堵般难受。
于是我打电话给张昭想了解点情况,但他的电话关机了。我正愁找不到人倾诉一下,赵云洁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她的声音很低,除了语气里的惋惜之外,似乎还带着点犹豫。她说想要见面,于是我们约好在我家楼下的咖啡厅见面。
赵云洁戴着墨镜,头发有点蓬乱,见到我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她坐下后顾不上说话,先从包里掏出了几张纸递给我。我把纸展开,纸上粘了很多从杂志上剪下的彩字,这些不规则的彩字拼凑在一块,让我不禁想到了港剧里的桥段,那些想要隐藏自己的人,很喜欢在报纸杂志上剪下各种字,拼成恐吓信之类的东西。
等到我把那些字读完,手已经开始颤抖了,那封信上拼成的字分明写着:“高云霏,你活不了多久了,我要让你死。”
我把其他的纸张摊开,三张纸上的内容竟然完全一致。
“怎么……回事?”良久,我才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白溪,我快疯了。你知道的,自从大学毕业后,我就和高云霏在同一家公司工作了。得知他出事后,上头知道我是他曾经的校友,就让我去帮忙清理他的遗物。这三封恐吓信就是在他的抽屉里层找到的。我看见后害怕极了,又不知该怎么处理,糊里糊涂地就带出来了。我很害怕,又不敢报警,后来想到你有认识的警察,就打电话来找你。”赵云洁紧张地说道。
“你太糊涂了,你怎么不去报警呢?”
“我也不知道,我太害怕了。你想想啊,这些信是不是可以证明高云霏的死不是意外啊?如果不是意外,那么凶手会不会就是写恐吓信的人?那万一凶手知道是我报警的,我不就死定了!白溪,你要帮帮我!”赵云洁急得快哭出来了。
正在我考虑是不是要马上报警时,那个叫做丁皎的男孩忽然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我想都没想就把他拉了过来,将恐吓信扔到他面前,“这个你看看。”
赵云洁吃惊地看着丁皎,想把他手中的信抢回来,但被我阻止了。这一刻,我突然觉得丁皎可以帮助我们解决这个大难题。
我和赵云洁都紧张地看着丁皎,他的脸色自始至终都很平静。等到我手心里都浸满了汗时,他才开口:“能不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和我说一遍。”
于是,赵云洁又对丁皎说了一遍刚刚的事情。丁皎听完后,把三张恐吓信对着灯光仔细地瞧了很久,然后拿出手机说:“两位姐姐,你们难道不知道遇到这样的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报警吗?”说完,他不顾我和赵云洁难看的脸色,就接通了警察局。
事情的结果是我被张昭骂成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而赵云洁更惨,被说成是胆小如鼠没有一点成年人应有的独立思考能力,为此,赵云洁气呼呼地走人了,而我对丁皎的怨气一下子就飙涨到了顶峰。可是丁皎对我的怒气视而不见,在警察局录完口供就甩着包走人了。我从后面跟上他,竭力发挥冷嘲热讽的本领,“某人不是神探吗……某人被人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其实根本没有本事……某人遇到棘手的问题还不是首先想到报警……”
我说了一大堆,丁皎才终于有了反应。他回过头来看着我,一字一句地对我说:“那封恐吓信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仔细看过,信上的字是从报纸和杂志上剪下来的,字后面肯定有原来报纸杂志上的内容。如果仔细对着灯光,可以隐约看见字背后的文字。我注意到,每封信的彩字背后都有和汽车修理有关的字样,所以,写信人的工作极有可能与汽车修理有关。而且某封信的彩字后剪下了一个杂志的标志,这个标志我知道,是一本少见的汽车杂志LOGO,这本杂志销量不好,书店报刊亭基本不进货,很难买到。在其中一封信的左下角有一点黄色的油污,我怀疑是汽油,不过这要等到警方鉴证人员的鉴定后才能出结果。还有,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写信人根本没必要大费周章地去杂志、报纸上剪字来拼成一封恐吓信,用电脑直接打印一下反而更省事。写信人选择这么复杂的方式,再结合上面的判断,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写信人是个文化层次不高,不懂得使用电脑,并且经济并不富裕,而且在汽车行工作的修理人员?并且工作地点旁边极有可能有一家仍然在卖那本汽车杂志的报刊亭或书店呢?”
丁皎说完就望着我,样子好像在示威,我觉得他说的话不无道理,但却还是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以上全属猜测,等警察的鉴定结果出来再说吧。”
“好。”他笑笑,向我挥了挥手,“别跟着我了,咱俩不同路的。”我正要反驳,他又补充了一句:“刚刚在警察局填写个人信息时,我看见了你的家庭住址,不要告诉我你搬家了。”他说完就笑着走开了,我站在原地被弄得好气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