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7月6日,辽宁桓仁满族自治县滑石矿的一个开采面被40多米厚的塌陷岩层封死了巷口,坑长孙立祥被封在持续塌方的巷道里。当全矿工人经过七天七夜的排险抢救,搬走3000多吨矿石,终于找到孙立祥时,他居然没有死!
出事这天,起初一切都显得很正常,但伴随着凿岩机“突突”的抖动,刚刚打到1.5米时,新、老采面就已钻透了,孙立祥急忙往外拢钎子……就在这时,一块大约5公斤重的岩石从顶棚落下,砸在小胡的头盔上……作为一个16岁就下矿井、有20多年钻井打眼经验的老坑长,孙立祥立刻敏感地意识到这可能是冒顶的前兆,必须立即逃生!可他一回头发现额头正闪烁着晶莹汗珠的小周竟无知觉,正在专心地拢钻,而被棚顶矿石砸了一下的小胡似乎懵了,不知所措……他立即对小周大吼一声,你快走!又转身拽了小胡一把,你也快出去!这些都是在那决定生死的一瞬间完成的。就在小周与小胡先后跃出作业区,蹿到巷道,他正准备跟着跃出危险区域时,两块巨石从棚顶落下,像哼哈二将般堵住了巷口。小胡急了,大喊:立祥,快下来!这时孙立祥也发现两石间还有一道缝隙,正想钻过去,谁知小周手中正往外拉的凿岩机和风管不歪不斜正好甩中他的双膝,他当时就被碰倒了。这时他头顶上方发生了像下大雹子般的大塌方,他只得爬起来左躲右闪,同时大叫一声:不行了,我出不去了。话音刚落,又冒顶了,整个巷口被全部堵死……
他猛抬头借矿灯一扫,发现整个棚顶像个狰狞的怪兽似的阴森可怖,无疑,一场更大的塌方即将发生。如果他不在几秒钟内逃离现场,就会被几万吨巨石砸成肉饼。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的矿灯扫到左上方4米高处有一块凹进去的石台时,他这个平时从不敢攀高的人,竟灵敏地像猴子般一跃而起,三两下便蹿上了那个石台。紧接着便听到一声闷响,棚顶上的岩石全部塌陷下来,装满了整个开采扇面工作区域。
他摸摸头发,乖乖,差点儿去见山神爷了!
一次比一次更大的塌方继续着,山石铺天盖地地砸下来,很快装满了那15米宽、6米长、6米高的工作面。孙立祥藏身的小小避难所高1.8米,长1.5米,仅能容下一个躯体。然而,山石还在不断地落下,为了保护自己,他搬起一块块石头,在自己周围垒成了一道1.5米高的墙,并留出一个瞭望口,以便随时观察险情变化,尔后又用矿灯扫视了一下自己的避难所:棚顶是坚硬的岩石层,不是化石;脚下一样是岩石。换句话说,这个凹进去的小岛相对安全。于是他看了看手表,9时54分,才一下瘫痪在地,长吁了一口气,并立即关了矿灯。他知道外边的人一定会想办法救他,他凭眼力估算了一下:塌方岩石量大约30~40吨,最快也得两三天才能运出,而矿灯是矿工井下的光明与希望,一般矿灯最长能用八个小时,而他已经用了两个小时,必须节省使用。
谁想矿灯一灭,四处立即漆黑一片,一种似从“阴曹地府”渗透出来的潮湿、发霉的气味立即从四面八方涌来,使他打了个寒战。
他很清楚,这时候,恐惧、害怕、喊叫都无济于事,自己动手搬动石头反而会添乱,惟一能做的只有保存体力,等待救援。于是,他先放松地坐着,尔后又倾斜着身子靠着,最后干脆彻底放松——躺下。躺下时怕山石太凉,为使腰部不受寒,他脱下靴子垫到腰部,又摘下安全帽当枕头……很奇怪,一彻底放松,恐惧感反倒一点点消退了,这大概归功于他屡遇险情的缘故吧。
不过,这次情况似乎很不妙,因为,塌方以每小时一次的频率在继续发生着,一阵岩石雨接着一阵岩石雨,都拼命拥向他的掩体,使他垒的墙不断向内收缩,致使他的小小安全岛地盘越来越小,两天光景就从1.8米高降到1米高,1.5米宽缩到0.5米宽,再挤下去他就会被埋葬了。伴随着安全岛的缩小,他的神经也越来越紧张,大脑中不时闪出危险的信号。
他刚被堵在作业面内时还能不时向外部传递信息,矿井里也一次次回荡着他滴血的呼喊:“我还活着,我还活着,在左边,在左边!”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天、两天、三天……巷道里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竟寂静无声了。他的嗓子由冒烟到红肿疼痛,最后发不出声音来了。
寒冷卷着饥渴向他袭来,他的前后肚皮贴到了一起,死神逼近了!为了活下去,他只得捡起一块核桃大的化石,用牙咬碎,一点点地嚼咽。谁知越嚼越渴,嗓子冒火,他多么渴望喝一滴水呀,但他的手和嘴触到的都是坚硬如铁的山石,连一点儿潮气都没有……此刻,他很明白,惟一活命的水源就是尿了。
在过去的三天里,他倒是撒了三泡尿,现在很后悔当时没有积攒起来。当第四天他想撒尿的时候,他急忙拿起头盔接着,还好足足有半小碗,他皱皱眉头,喝了一口,感到又臊又咸,直想往外呕……然而就在这时,他那干旱的嗓子就像流过一道涓涓的细流,舒服了许多,于是,他眼睛一闭,头一仰,把尿全部都喝了下去……顿时,精神为之一振,嗓子也能发出声音了。
可是,为了向外边传达他还活着的信息,这时他反倒不敢再喊了,他得将嗓子保持到发现曙光时喊那最后一声。可他又不甘心无所作为,让外面的人误以为他已死了,所以心中十分焦急,当他触摸到一块块化石时,心里突然亮了一一化石能写字,何不在化石上刻字呢?他急忙掏出指甲刀在一块又一块化石上,艰难地刻下了四个大字“我还活着”,然后抛出去,企盼被救援人员发现。
然而他的努力失败了。7月10日下午3时,他头上幽幽的矿灯越来越暗,最后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嚼化石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嚼不动了;他的呼吸也越来越弱,似乎随时都可能停止。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不远处的山石在滑动,外界这一微弱的变化,使他敏感地意识到救援者已经不远了,一种死而复生的快感涌上心头,他的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他用手理理头发,稳了稳心神,才拿出全部力气,放开嗓子:“把底下扒开,我就出来了!”
“好!”救援的矿工听到他的声音非常高兴,急忙加快速度,谁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轰”的一声,顶棚又冒顶了,而且足有40米高的岩石层全部塌下,把他生命最后的一线希望埋葬了。
完了!那一刻,他的心彻底凉了,就像刚刚抓住一根求生的绳索又被扯断,一股悲凉笼罩住他整个身心,使他几乎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了,因为他活动的天地越来越小,蜷曲的身子已经被四处逼过来的山石挤得几乎窒息,他已经很虚弱,只有心脏微弱的跳动,才使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我要活下去!面对越来越窘迫的空间,他逐渐清醒地意识到: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临死一搏。他用手往前探了探,突然摸到头部前方有一道一尺宽的缝隙,于是,他便开始往外爬。说是爬,实际上是一点点地往前蠕动,心急力气却不足,浑身如火却流不出一滴汗,只爬了四五米远就足足花了一个小时。这几步距离对于常人来说,只需爬几秒钟,可对于一个几天没吃饭,陷入绝境孤身与死神搏斗的、极为虚弱的人来说,真如雄关漫道,非同寻常……这时,他回头再去摸他的安全岛,那里已经没有一点空隙了……也许太疲劳、太虚弱了,他刚刚伸展开身体,便头一歪睡去了……
7月12日12时30分,半昏迷中的孙立祥突然觉得有一束光线出现在头上,他心里一阵狂喜,知道救援队伍到了,便立即朝光束的方向探头一看,脚下有一个脸盆大的洞,断断续续传来说话声……他又一回头,借这束光一看,才发现头上的岩石龇牙咧嘴、狰狞可怖,随时可能塌下来。于是,他顾不得多想,急忙向脚下的洞跳下去,可这一下没跳好,他的脖子卡在岩石上了,身体被吊在半空,他拼命使出全身最后的力气猛地一推,才落地了……
工友们立即围上前来,他身子晃了晃,艰难、沙哑地说了一句话,“谢谢大家,等我好了,请大家喝酒!”
选自《惊险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