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闲聊,俺家先生满是艳羡地说人家谁谁谁穿一双家做布鞋,看着又养眼又舒服。我把目光从电视青歌大赛激动的场面上收回来,紧盯他,你啥意思嘛?是不是嫌老婆只会上班,下了班就会肯书啊?且!不就是手做布鞋吗?你当俺不会?非让你睁大眼睛瞧瞧老婆的能耐。
嘴隐过足,咱等于骑到了老虎背上。女子一言,驷马难追。挽胳膊勒袖子,说干就干。架势拉开,可从哪里下手呢?坐沙发上久久地支腮发呆,大脑在高速运转,搜索、回忆小时候在农村老家,看邻居大娘婶子做布鞋的程序。对,先打袼褙。
打袼褙就是把穿旧的棉布衣服拆成一块一块平整的布,在木板上,铺一层布刷一层浆糊。根据布的薄厚,约三四层就行,然后拿到太阳底下暴晒。以前农村女人要在春天把一年做鞋用的袼褙备好,据说春天打的袼褙不返潮。
下一个问题是做多大的呢?买鞋知道是44码,即便本人不到场别人捎回来穿上也是正正好。做鞋得有鞋样啊。多少年没见过鞋样了?记得农村每家都有一本夹鞋样的旧书,书里面夹着全家人的单鞋样,棉鞋样。小孩子人长的快,脚也长的快。妈妈做鞋时都要先把鞋样放出一指宽的长度。手里比划着,嘴里念叨着:你看这脚长的快的吆。如果这时你瞧见那做妈妈的脸,就明白这哪里是责怪?满眼流露出来的分明都是欣喜。一般过了18岁,个子不长了,脚也不长了。于是就把定了型的鞋样夹在书里,做鞋时就按照它剪鞋帮,刻鞋底。
没鞋样有办法,要不怎么说咱聪明呢。找来一双穿旧的布鞋,用刀片把鞋帮、鞋底分割开,分别铺平在硬纸上,沿边缘划上印儿,再用剪刀照印儿剪下,鞋样不就成了嘛!
袼褙、鞋面、沿条、绳子一切准备齐全,接下来显示咱手艺的时候到了。做鞋底的四层袼褙要刻的大小一样,否则纳出鞋底就会成台阶状;鞋口要沿的宽窄一致;鞋底要纳成枣花疙瘩形。纳鞋底的过程也是别有一番情趣,针在头皮上划过,借助顶针顺利扎过鞋底,绳子拉出“吱,吱”的声音。这一扎一拉,恍惚间人就像沿时间隧道回到了过去。树阴下,地头边,女人们一边纳鞋底,一边开着轻松玩笑的场景如在眼前。长久以来,我们的脚步太过匆忙,我们的目的太过明确,致使我们失去了很多有趣的、温润的生活细节,忽略了很多行走途中的迷人风景。
经过近一个多月的不懈奋斗,一双黑色千层底布鞋终于做成了。竣工那天,我把布鞋放茶几上,左看看右瞅瞅,越看越得意,拿相机一通拍照,成就感油然而生。
先生回到家,俺从身后拿出布鞋故作羞涩状,说“俺这是照你留在地上的脚印大小拓了鞋样做的鞋,也不知合不合适?”逗的他哈哈大笑,说“敢情这是定情鞋啊。”
鞋穿在脚上,我又是一番观察,看了半天,说“先生啊,这定情鞋要塑封,要保存,要留作永久纪念。咱另做一双穿行不?”
你猜怎样?摆在茶几上还真没看出来,上了脚才发现两只鞋口不一样宽。穿出去俺怕丢了面子,毁了俺一世心灵手巧的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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