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有个叫陈绍成的人,开着一家商行,后娶妻桂州王氏,二人新婚燕尔,十分恩爱。每次陈绍成出远门,王氏都会把一个装了草药的绣囊挂到他身上,还交代他返家时在绣囊里再装一味草药带回来。陈绍成不解,但因为疼爱妻子,就每次照办。
一晃几年过去了,陈绍成移情别恋,对王氏不冷不热起来,每次出门,他都把带草药的事儿抛之脑后。久而久之,王氏便不再提起,但仍在陈绍成出门前做一个草药绣囊给他。
这天,陈绍成要去桂州采买货物,便问王氏要不要自己为她捎封家书。王氏一边给陈绍成戴草药绣囊,一边小心地说:“劳烦夫君了。那就捎个口信,问我兄长家人好吧,回来时再捎些甘草,千万别忘了。”陈绍成一听,对王氏忽然又提起捎草药一事觉得奇怪,但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便出了门。
到了桂州,王氏的大哥王超见陈绍成登门,自然是热情招待,陈绍成走时又赶去送行。道别之际,王超看见陈绍成的绣囊,随口问:“我妹妹没让你捎点东西回去?”
陈绍成漫不经心,压根没打算带什幺草药回去,所以当初王氏交代他的时候,他也没记住草药的名字,只好撒谎道:“夫人说家里啥都有,不需要捎带什幺东西。”王超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转身让仆人从自家开的草药行取些甘草给陈绍成带上,说:“你回去时已经是腊月了,天寒地冻,走长路如果脚生冻疮,用甘草加温水泡一泡准好。”
陈绍成接过甘草,这才想起王氏当初要自己带回的好像正是甘草,可为何大舅子一猜一个准呢?他不好细问,说声“多谢”便上了路。果然,由于天冷,陈绍成在赶回去的路上,双脚生了冻疮,他照王超的法子泡脚,还真治好了冻疮。回到家里,陈绍成把剩下的甘草装在绣囊里交给妻子,王氏收下后并没说什幺。
第二年夏天,陈绍成又要去桂州,王氏给他的绣囊里装上雄黄,叮嘱他捎些香艾草回来。陈绍成到了桂州,并不打算到王家拜访,可是桂州地方不大,他做生意这一出来一进去,让王家的伙计给看见了。王超见他到桂州却不上门来,心知内有隐情,便找到陈绍成,对他说:“妹夫,我与妹妹多年没见,干脆和你搭个伴过去看看她。”陈绍成不好拒绝,硬着头皮答应了。
由于二人各怀心事,路上彼此的话不多。出来的第五天,由于天太热,二人在路边找了个茶水棚歇脚消暑。哪知这茶刚喝一半,一队大兵闯进了茶水铺子,领头的是个歪嘴连副,他们不由分说,见人就捆,陈绍成和王超也没能幸免。
原来战火突起,两边军阀都在抓夫,陈绍成和王超被抓后,被安排修粮库、运粮草。他们干的是重活,吃的是被克扣的陈粮杂谷,赶上三伏天上蒸下煮的,陈绍成没几天就生了病。
歪嘴见陈绍成干活不利索,认为是偷懒,动辄枪托砸鞭子抽。陈绍成说自己病了,求他给找个大夫抓点药,歪嘴冷笑一声:“天天都有生病的人,我管得过来吗?是死是活就看你小子造化了。不过你只要一天能动弹,就得给老子干活!”说着他又抽了陈绍成三鞭子。
陈绍成哪受过这个,等歪嘴走开了,不由得崩溃痛哭。王超闻声赶紧跑过来,谁知陈绍成见了王超,就眼泪汪汪地向他交代起后事。
王超捶了陈绍成一拳,说:“少说丧气话,身子不舒服跟我说啊!估计是暑湿进了肠胃,我有法子。”说着,他跑回工棚给陈绍成端来一碗水。这水闻着十分清香,陈绍成喝下去肚子就舒服多了,忙问是怎幺回事。
王超一笑,拿出一把香艾草说:“夏天用这泡水喝,能调理肠胃去暑湿,本来我是带给妹妹的,结果派上用场了。”陈绍成心中一动:这不是王氏让自己捎的东西吗?上次,王氏让捎甘草,自己没捎,是王超塞给自己的。这次的香艾草又是王超替自己带上的,一连两次就不能说是巧合了,难道王超能未卜先知?
毕竟是自己有负妻子,陈绍成想问王超又有些犹豫,这时歪嘴溜达了回来,抬腿踢了陈绍成一脚:“你是不是装病啊,赶紧干活去!”他扭头又看了眼王超,问手里拿的是什幺。王超答是香艾草,歪嘴说:“这东西好,烧起来能驱蚊子。”说着,他一把抢了过去。
原来歪嘴晚上值夜看粮草要打牌解闷,但三伏天待在帐篷里太闷,露天点灯支牌桌又太招蚊子,又淘换不到蚊香。他一见香艾草就有了办法,把碾碎的香艾草、烟叶和灯油拌一块儿,放到灯碗里点着,还让王超和陈绍成在旁边守着灯碗,好随烧随添草末和烟叶。
这天,歪嘴几个打牌打到了后半夜,撑不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陈绍成白天干重活晚上守夜,更困得不行,和王超背靠背也睡了。结果半夜里突然起了大风,把灯碗里的草末吹到了周围的粮草垛子上,烧了起来。等歪嘴被人叫醒去救火,已经“火烧连营”了。陈绍成也醒了,刚要过去救火,王超扯住他说:“这火没救了,事后追究起来,歪嘴一定会把咱们当替罪羊给毙了,我看,还是赶紧逃命吧。”
于是二人趁乱跑了出来,一路不敢停,天亮之后刚爬上山,就听到身后有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原来歪嘴骑马带人追来了。二人在山路上,想逃没法逃,想躲又没地方躲,眼看追兵越来越近,情势越来越紧张。
王超左右打量一番,忽然有了主意,他先让陈绍成躲到路边的草丛里,随后从地上捡起块石头,朝一棵树上扔了过去。顿时,一窝马蜂应声飞出,王超赶紧躲进了草丛,对陈绍成说:“我捅了蜂窝,记住,一会儿被蜇了也要忍住,不能出声,更不能动!”
不多会儿,歪嘴追了过来,还没等他看清楚,一大窝马蜂被他的动静吸引,纷纷朝他飞来。歪嘴的马被蜇得一阵嘶鸣,在山路上前腿离地,后腿一拿桩站了起来,把歪嘴掀到了山下。
歪嘴死了,其他人群龙无首,也就纷纷拨转马头跑了。
王超看追兵跑远,这才从怀里掏出个绣囊,从里面取了点雄黄,找泉水化开,涂抹在陈绍成被蜇伤的地方,然后给自己也涂了一些。陈绍成认出绣囊正是王氏给自己的那个,自从被抓就不知道扔到哪儿了,不想被大舅子收了,还派上了大用场。见他盯着绣囊出神,王超意味深长地说:“我们这次能逃出生天,我妹妹有很大的功劳啊。”
陈绍成脸一红,就把自己故意不给妻子捎草药的事说了,又问王超是如何知道这事的。
王超说:“我家开草药行,我妹妹耳濡目染看过几本医书,知道每个月都有相应的时令病,因此家人每次出门,她都让我们带上相应的草药。我打趣她是否也让你出门带草药。她说你出门的月份她会给你备好,你回来的月份她会叮嘱你带另一味回来,这样你若在路上生病就有药用,还可试你的真心。”
陈绍成这才明白,王氏这幺做,既是在关心自己,也是在考验自己啊。见他不再带草药回来,王氏便知道他不把自己的话放心上,是因为变心了。但陈绍成去桂州,势必会拜访王氏娘家。娘家人清楚王氏的心思,见陈绍成不往回带草药,必然怀疑他变心。为了不让家人担心,王氏这才又提醒陈绍成往回带草药。
王超说:“妹夫,经此一劫,还望你好自为之。妹妹把绣囊装满了给你,你可不能再空着还回去了。”
理解了妻子的一番苦心后,陈绍成又想起这一路的波折,不禁羞愧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