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头村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全村百十口人,都过着平静而拮据的日子。这一天,刘二能刚从外面回到村里,就听说一件奇怪的事。刘二能的老婆红梅嫂告诉他,失踪多年的哑巴刘金柱回来了。哑巴是破衣烂衫地回来的,他的腿也断了一条,可怜到了极点。奇怪的是,有人给了他一个馒头,他狼吞虎咽地吃完,就开始给人发名片,在场的人每人一张。那是金灿灿的烫金名片!
刘二能说:“他精神不好了吧?要不发什么名片啊!”刘二能的老婆递给他一张哑巴的名片,仔细一看,他大吃一惊,果然是金灿灿的烫金名片。让人更吃惊的是名片上印着刘金柱的名字,后面标注的职务是总经理,手机号码是134****8888……哑巴竟然用上名片了!还是烫金的!
这简直是“没敬财神却拣了个宝,真是邪门儿”!你说一个哑巴,还是个傻子,怎么就用上了烫金名片呢?更不可思议的是还成了什么总经理!用的手机号还是带四个8的。但为什么是破衣烂衫地回来了?
刘二能是葫芦头村比较有头脑的主儿,脑筋活泛,路子广,心眼儿多,很吃得开。他决定去会会这个哑巴总经理。
刘二能找到哑巴的时候,哑巴正在自己的老屋里睡觉。老屋已经破败不堪,并且四角落里都是蜘蛛网。刘二能一进门就喊:“刘金柱哇,我是刘二能啊。听说,你混得挺不错呀,都成总经理了。恭喜恭喜啊!”
刘金柱从床上下来,瘸着一条腿走到门口,仔细辨认了半天,就哇啦哇啦地比划了一通,接着就递给刘二能一张烫金名片。刘二能对着阳光看了看,说:“刘金柱,你可真发达了呀。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啊。你开的是什么公司啊?公司在哪儿?以后少不了要你照应呀。”
刘金柱就踮起脚来,将手朝东南方向指了又指,嘴里还哇啦哇啦地说了一通。可刘二能最后也没弄明白,只好很客气地和哑巴道别,还放下话说改天设宴款待他,要给他接风洗尘。回到家,刘二能就琢磨开了:这件事情真是女婿大骂丈母娘——奇了怪了!我非得弄个水落石出不可。琢磨了半天,刘二能就拨打了哑巴名片上的手机号。很快,手机接通了。电话那头儿说:“哪位?我是刘金柱”刘二能吓了一跳,哑巴居然会说话!
刘二能赶紧说:“刘总,你的名片真是烫金的?”
那边说:“什么?烫金的?是纯金!对了,你是谁?你怎么有我的名片?”
刘二能说:“刚才不是你给我的吗?真是贵人多忘事。刘总啊,真是看不出来,你可装得真像,这么多年我还真以为你是个哑巴呢,没想到……”
“你说什么?哑巴?你是谁?别挂电话听我说。你是说一个哑巴给你的名片?”
刘二能说:“是啊,怎么……”
那边说:“兄弟,不管你是谁,你只要帮我将那个哑巴抓住,我给你五万现金!那小子偷了我的名片跑了,那可是纯金的!”
刘二能的脑子那叫个灵活,他立即答应,说:“五万元?”
那边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五万元!”
刘二能心里一动,五万元啊!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刘二能基本弄明白了,肯定是那个总经理和哑巴重名,哑巴偷了人家的纯金名片。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了,我今天将这不争气的哑巴抓了,也算是为葫芦头村老少爷们儿除了一害,还能得五万元赏钱,值!
可是,刘二能毕竟是刘二能,他转念一想,觉得自己还是不要亲自出面的好,毕竟乡里乡亲的,为了五万元钱做那事儿,乡亲们会有看法的,毕竟以后还在这里混一辈子!报警吧!让警察出面抓他更合适,反正是我举报的,那真正的刘金柱总经理不给奖励也说不过去。
刘二能果真报警了。一辆警车呼啸着开进葫芦头村。刘二能听到警笛声,急忙赶到刘金柱家。哑巴两手举着两大把纯金名片跑向警车,一瘸一拐地,嘴里还哇啦哇啦地喊着什么。刘二能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就算你自首了,也是我举报的。到时公安局表扬的是我,刘金柱刘总的五万元奖励也是我的!”这时候,哑巴已经扑到警车跟前。他把名片一个劲儿朝警察手里塞,还一跳一跳地朝东南方向指。指着指着,他还将褂子猛地脱了下来。在阳光下,村人们吃惊地发现,哑巴身上密密麻麻全是伤疤!那些伤疤触目惊心,让人脊梁骨都冒凉气。
红梅嫂她们都可怜得直抹眼泪。两名警察见状,互相看了一眼,低声说了一会儿话,立即掏出手铐,将哑巴铐了起来。一名警察问:“哪位是刘二能?请跟我们走一趟。”刘二能说:“我是。”村人们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警车就呼啸着将哑巴和刘二能带走了。
在公安局,警察做了笔录之后,又开了一个紧急会议,然后,高队长对刘二能说:“哑巴偷人家刘总经理的纯金名片,性质极其恶劣,涉嫌金额巨大,影响极坏。并且真正的刘金柱经理是一个有名的企业家,对地方财政贡献很大,所以要认真对待。经过研究决定,由我亲自陪你将这个犯罪嫌疑人交给人家刘总经理。这样我们可以听取他的处理意见。另外你也可以得到你的奖金。”
刘二能一听,觉得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既得名又得利。更重要的是,以后和那个刘金柱总经理认识了,肯定还有更多的好处可捞。刘二能又拨通了刘金柱总经理的手机,告诉他自己已经将哑巴抓住了。刘经理让刘二能立刻带着哑巴到县城红光宾馆。
高队长说红光宾馆离公安局不远,是县城最高档的宾馆。于是,高队长换了一身便服,带着哑巴和刘二能打车赶到了红光宾馆。来到刘金柱指定的房间之后,刘二能说:“哪位是刘经理?我把人给你带来了,奖金是不是可以给我了?”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站起来说:“好。一手交钱,一手领人。”旁边一个一脸横肉的汉子提过来一个纸包,“哗啦”一下倒出五摞钱,说:“五万!拿上钱,留下哑巴,你们可以走了。”
这时候,高队长一把拉住哑巴,说:“等等。别急,我们还是等等你们刘总经理吧。你可不是什么刘经理!”说着,他打开房门拉着哑巴准备朝外走。就在这时候,里面屋子传来一阵笑声,接着走出来一个干瘦的中年人。那人说:“厉害!哪条道上的朋友?”他话还没有说完,门口的哑巴早已经哇啦哇啦喊叫起来,还瘸着一条腿一跳一跳的,表现极其烦躁。
高队长也哈哈笑了起来,说:“你更厉害!刘总经理,你终于露面了!”说着,他健步过去与刘总经理握手。两只手刚一握住,高队长以闪电般的速度“咔嚓”一声给刘总经理上了手铐。紧接着有数名警察破窗而入,门口也冲进来两名持枪警察,眨眼工夫将屋内的人全部擒获。刘二能早已吓得目瞪口呆。
高队长说:“刘总经理,我们等你很久了。要不是可怜的残疾人刘金柱偷了你的名片,还真不好抓你这只老狐狸呢。你这就叫逼哑巴说话呀!罪有应得!带走!”
刘二能缓过神来之后,轻声问:“高队长,那钱?五万……”高队长笑了笑说:“假的!”刘二能又吃了一惊,跑过去抓起一摞,仔细一看,果然全是假钞。
第二天,警车又开进了葫芦头村。
刘二能先下了车,接着下来的是哑巴。
红梅嫂她们围上去急切地问:“二能,到底怎么回事?快说说,可急死我们了!”
刘二能大声说:“哑巴刘金柱是我们的大英雄啊!就因为哑巴的名片,警察破了一起大案呢!”
警车上下来两名警察,向村里人说明了情况:“多年前,刘金柱被拐骗到一个黑煤窑当苦力。煤窑的老板也叫刘金柱。在里面卖命的都是些智障,残疾人。他们在那里没白没黑地给老板刘金柱出卖血汗,可吃狗食、睡猪窝,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老板刘金柱用苦工的血汗钱挥霍无度,包养女人,残害无辜。听被解救出来的一名残疾人讲,每次听到人喊刘金柱的名字,哑巴浑身就一震一震的,牙也咬得嘎嘣响。后来他瞅准机会,偷了老板的名片跑出来了。因为刘金柱和刘二能机智勇敢地配合,警方成功抓捕了犯罪嫌疑人,从黑煤窑解救出四十二名残障苦劳力。为了弘扬正气,特奖励刘金柱五千元,奖励刘二能一千元。另外,还有刚刚解救出来的一名苦力是咱们葫芦头村的村民,请家属认领。”
说着,从警车上搀扶下来一名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人。
村里人呼啦围上去,很快就有人哭喊着扑过去,抱头痛哭,“哎呀我的傻儿呀,娘以为一辈子也见不着你了……”
分离多年的亲人终于团聚了。
村里人哭成一片,红梅嫂忽然发现哑巴已经昏倒在地,她赶紧扶起他,掐人中,捶胸搭背。过了良久,哑巴醒了。人们看见他的脸上挂着笑容。
刘二能拍了拍哑巴的肩膀,说:“刘金柱,好样的!给,这一千块钱奖金,我受之有愧啊,你拿去修房子吧。你才是真正的英雄!那个该死的老板刘金柱不配用金名片。哑巴兄弟,你配!”
放下钱,刘二能离开人群。关于打举报电话的目的,刘二能却一字未提,并且打算一辈子也不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