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郁 郁
春天,在成都靠近藏区的一个景区旅行,遇见一双精美的鞋子,手工绣花,暗红与松绿的搭配朴素而又华丽,有种细密惊艳的美。心中喜极,问价,卖鞋女人头也不抬地说了个数,我习惯性地还价,女人冷冷地说,一分也不能少!嫌贵你上别家买!被她生硬噎了一下,我转身走了。心里巴望着她唤我一声,但没有,女人依旧埋头理她的鞋,瞥都不瞥我一眼,我愈发觉得为了面子不能回转去。
一路货摊,看什么都没心思,那双鞋始终在脑子里打转,终于还是打算去买,放下面子。等回转,却像许多故事的结尾一样,鞋已卖掉,那是唯一的一双。内心憾极。
夏天,在上海的“香港名店街”,看见一件剪裁独特的品牌T恤,翩翩的浅紫蓝,如盛开的鸢尾,捏在手上正想试,手机响了,于是松手,出店接电话-----心想就几分钟工夫,哪至于就被人买走?电话讲到一半,见一个中年女人正拿着那件T恤衫对镜比试,见她试得兴冲冲,当然不好意思开口说,对不起,那是我先看中并打算买的!只是紧张着,侥幸地希望她别看中。但她偏偏看中,偏偏那也是唯一一件,那女人,她发福的体形和气质其实并不适合这件衣服。
再一次,很久以前了。
深秋,一个男人冒着暴雨坐了一夜火车从外省请假来看我。我心里是喜欢他的。他是个年轻纯真的男人,有着俊朗的外形和细腻情感,但我却一直顾左右而言他,而为内心不确定,想到一些现实的阻碍。我把那些阻碍放得很大,大到忽略了爱本身。他走时,说,你等我,两年,好吗?我仍缄默。
收到过他一些信,却一直没有联系他。他的音讯渐少,可能是灰心了,直至从我的生活里消失。心里,其实一直惦念着他,想他孩子气的笑,想他穿黑西装的挺拔身影,想起曾与他跳过的一场舞,进去才发现是个中老年人居多的舞厅,我们在其中年轻得不像话,连带着,衬得桌上的两杯茶也老气横秋。我们没喝,散场后买了两瓶水,走在昏黄路灯下,两旁全是树,我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那晚,我多么希望路长得没有尽头。
因为当处莫名的功利,固执的矜持,我失去了他,失去了一生中再也找不回的一个人。
若干年后的冬天,忽然,非常非常地想他,急切地想找到他,哪怕获知他一星半点的信息。在网上搜索,找到与他重名的一些人,但都不是他。
“我终于失去了你,在拥挤的人群中。”是的,我再也找不到那个曾冒着雨来看我的男孩子。他买的是硬座车厢的票,出站时浑身湿透。
除非我上“真情”这类电视节目,提供他的姓名籍贯,让记者们兴师动众地从户籍民警那里开始找,然后,在编导们设置的若干悬念后,或许找到,之后是煽情无比的眼泪,他出现在演播厅门开处,我当着全国电视观众冲上去拥抱
当然,也可能门开处空空如也,他托人捎话,不想来了,不便来了,但祝福我幸福。无论哪种情况,都不是我能接受的方式。我宁愿就这样与他失散,也不想当众展览我的遗憾。
不再到网上胡乱搜寻了。他像粒石子,沉没在我深蓝色的记忆湖中。
我有我现在的日子,而他,我想一定也做了丈夫与父亲-----这两个角色他一定都能胜任,他那么善良,会做饭,会俯下身温存地问对方,你累了吗?渴不渴?当年,我陪他去一处地方,他就是这么问我的。
找到他又如何?该说什么才好?也许只能轻轻地,轻轻地,问三个字:你好吗?可是,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
同办公室的小姑娘又冲着电话发脾气了。明明很温柔的一个姑娘,一接那个清瘦男孩的电话便变得像暴君。男孩待她很好,而她明明喜欢他,只是她也有顾虑,一如当年的我,顾虑朋友会怎么看,父母会怎么想,顾虑还青涩的他能不能给她一个像样的、最好是体面的家。。。。。。。这些顾虑与犹豫于是成为她发泻的借口。在她又一次发脾气时,我跟她说:“别这样,有一天也许你会失去他,失去后,你会抱怨爱情的运气,抱怨幸福的几率。其实这些东西来过,但你松了手,它们就随风飞走了。
走过路过,但请不要错过,包括一双中意的鞋,一件心仪的衫,更有爱过的人。遇见后的失去,比从未遇到更让人痛彻心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