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我很清楚,每一次离开母亲的病房,身后那双依依不舍的眼睛都会随着我的身影一直拐过屋角。我用分钟来计算着和母亲相守的幸福,母亲却用秒钟来计算着能看到我的时光。
文/王焕伟
从母亲住进我们医院的那一刻起.我就后悔自己当初选择的职业了。有那么多的患者能在我的手上康复,而母亲的病.却让我无能为力。
母亲的生命进入倒计时阶段,她的癌细胞已扩散到整个胸部。她大口大口地咳,把她鲜红的生命汁液一点点咳尽了。母亲每咳一次,我的心就被绞杀一次: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哪怕能替你挨一个小时的疼痛,让你睡一个小时的安稳觉也好,可是,我什么也不能,只能白白地担着那家医院最好的外科主治医师的名誉。我丝毫没有办法留住母亲。
午后的阳光照在洁白的病床上,我轻轻地梳理着母亲灰白的头发。母亲唠叨着她的身后事、她说她走后不要待在城市里,因为这里太吵了,她要找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休息。她说她早在来之前就已准备好了自己的老衣,可惜还少了一条裙子,希望我们能尽快给她准备好。说这些的时候,母亲的脸上始终挂着平静祥和的笑,不像是谈死.倒像要去赴一个美丽的宴会。我的泪,再也忍不住,一滴又一滴地落到母亲的头发上。母亲爱美爱干净,一辈子都没有改变过。离开,都不忘记要体体面面地去。
母亲的病房,离我的办公室仅有几步之遥,可她从来没有主动要求我去她的病房。每一次去,她还忙不迭地向外赶我,她说还有很多病人等着我。她嘱咐我一定要像对待自己的家人那样对待病人。其实,我很清楚,每一次离开母亲的病房,身后那双依依不舍的眼睛都会随着我的身影一直拐过屋角。我用分钟来计算着和母亲相守的幸福,母亲却用秒钟来计算着能看到我的时光。有时候,她会硬撑着下床来,悄悄地站在我办公室的玻璃门外,静静地看着我。那是我几次偶然抬头时看到的。与我的目光相遇时,母亲马上像个孩子一样退回去,费力地转身回到病房。母亲在拼着最后的力气关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