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每个人都会遇到身处绝境的时候。如果在他内心挣扎的那一刻,在他爬上冰凉的桥栏回望世界最后一眼的那一刻,都会有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亲切地说一声:你听我说,兄弟……
当你满怀失望之时,是否注意到,还有朝阳与你相伴?
文/范春歌
每次路过长江大桥,尤其是在深夜,我便会想到那些视两岸万家灯火不见、一意孤行地跃入黑漆漆的江水中的人,深深为他们叹息。
绝望的一跃也往往将一段或悲凉或凄婉的人生隐入江底,如果在他内心挣扎的那一刻,在他爬上冰凉的桥栏回望世界最后一眼的那一刻,有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亲切地说一声:你听我说,兄弟!
大概是20年前吧,我曾亲眼目睹了一位年轻女子的求死。
那天夜里,已经11点多了,我从江对岸的父母家乘公共汽车回家,经过已不见行人的长江大桥。
车快驶到桥中央时,我忽然发现桥栏旁边有俩人在奋力撕扯,隐约看见其中一人竟站在桥栏外面,路边的那个男人好像试图将他往里拉!我被这一幕惊着了,大叫小司机停车。司机没听清我叫什么,误以为我要中途下车,牛气地将车门打开,当我冲下去的时候,汽车已呼啸着开走了。
我跑到桥栏边,这才看清,两手反抓桥栏面对漆黑江面的是个姑娘,凛冽的江风吹拂着她的衣襟,使她看卜去像一只扑腾在危崖上的飞鸟。正隔着栏杆紧紧抓住她的,是一位年过五旬的民工模样的男子。
见我赶来,男人也顾不得解释什么,欣慰之情仿佛绝路之时见到了援兵。尽管添了—双手,可要将一个已翻过高高的桥栏一心寻死的人拉回来,并非易事,而且那个执拗的姑娘长得还比较胖。尽管我们累得气喘吁吁,但两手不敢有丝毫松动。
于是想到心理劝慰。我问男人是她家什么人,他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与姑娘素昧平生,是一位在这座城市打工的民工,为了节省车票钱,便徒步过桥,结果发现了这位刚翻过桥栏的姑娘。
我一边和这位善良的民工拉着姑娘,一边劝说她回心转意。我说:我是记者,有什么冤屈或想不开的事,说出来也好帮你解决。还好,哭泣着的姑娘开口说话了,一口乡音。从她断断续续的讲述中,了解到她在附近的一家县城的针织厂打工,因为得罪了厂里的领导,从工种的安排到工资收入,都明显不公平。再加上和同事、家人的矛盾,内心的苦闷无处诉说。她再也忍受不了深渊般的生活,想一死了之。
听了这些话,我和善良的民工心里有底了,信心更足,便也各自将人生的苦水都倒了一遍。老民工远离家人在城市打工,经历的酸甜苦辣能写一部小说:这个夜晚,没有拿到工钱的他囊中羞涩,徒步走过空空荡荡的长江大桥,心里何尝没有绝望过,但看见两岸闪烁的万家灯火,想到家中等待他寄回生活费的妻儿老小,他告诫自己,寻啥也不能寻死,因为活下来才有希望、才有明天。
告别的时候,姑娘搂着我,说她会好好生活下去,就像民工大伯说的,活下去就有希望、就有明天。旅社的大姐热心地表示,车站离这儿不远,她们会亲自送她上车。
第二天,我没有接到她的电话,又过了几天,收到了她寄来的一封长信。她说:那天夜里她睡得特别安稳,第二天早晨六点半,踏上了回家的路,也踏上了生命的归程。她还说,回厂后遵照我们的建议和厂领导长谈了一次,环境得以改善。还说,当她给父母端上一盆热气腾腾的洗脚水时,母亲和她都哭了。
这件事过去很多年了,每当我路过灯火愈加绚丽的长江大桥,就会想起那个夜晚,那位身处艰难的世道却不乏善良的老民工,小旅社里热心肠的大姐,当然还有那位姑娘。
现在,她已经做母亲了吧。
每个人都会遇到身处绝境的时候,祈愿我们都能遇到一个人,他轻轻地来到身边,亲切地道一声:你听我说,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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