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峥:喜剧是最聪明的思考
作者:余楠周建平孙德俊
用喜剧表达并不代表不思考,喜剧和幽默其实是最聪明的思考,既没有那么咄咄逼人,又让人体会到我是用善意的方式来使你改变,这其实是一个大智慧。
“从昨天起《港囧》在网上盗版出现有规模有组织的投放,到现在已经猖獗得不行了……很多贴吧给的链接还有网盘都能直接看……便捷到手机端可以随便点开看全片。义正辞严的话不想多说了,这是行业的灾难,请朋友圈高手赐教处理方式,私信我,谢谢!”
9月27日上午,徐峥在朋友圈发了这条消息。这天是中秋节,也是他的新片《港囧》正式公映的第三天。当日,影片票房2.25亿,三天累计票房6.8亿,这也是内地第一部连续三日票房过2亿的电影。公映一天之后盗版就在网络泛滥,这个速度令人始料未及,把原本就压力巨大的徐峥推到了和自己在电影里一样无奈的尴尬囧境里。
用自己的方式争取从6走到9
徐峥第一次在大银幕上出演男一号是在2007年公映的《爱情呼叫转移》里。也正是这部戏,让徐峥和自己的编剧束焕相识。
“这部影片也是为了赶贺岁档,当时冯小刚的电影已经把这个档期带得非常火热。”束焕说。片中男一号最开始考虑的是葛优或是张国立,因为档期等原因,让演技获得认可的徐峥成为徐朗的扮演者。后来在《泰囧》中,他的角色也叫徐朗。
徐峥参演过很多影视剧,都存在同样的问题:为了抢档期或者交片时间,剧本、筹备都不具备开机条件就匆忙开拍。“你明知道它可以更好,但在那个格局里,你只能走到这里。明明可以到9,但你的话语权只能到6。”徐峥说自己能做的就是尽力补救,即便如此,能够弥补的也非常有限。
职业演员很难拒绝一个从头到尾贯穿的男一号。演员的被动就在于此,如果一直遇不到理想的故事或者角色,依旧还是必须接戏为生。“也有人选择拒绝,最后的结果就是越来越高冷。结局也是离自己要去的方向越来越远,那个是我所害怕的。”徐峥说。
这次合作过后,曾志伟找到束焕,给了他一个讲述老板和农民工在春运路上的经历的故事大纲。几年后,在《爱情呼叫转移》中出演天使的刘仪伟成立了公司,找寻电影项目的过程中又和束焕聊起了合作计划。于是这个放了很久的故事大纲被重新翻出来。投资方当时希望的演员班底是孙红雷加王宝强,刘仪伟和束焕向他们推荐了徐峥。等徐峥签完合同之后,他才发现刘仪伟和束焕因为与资方的分歧已经撤资走人,这部戏就是《人在囧途》。
徐峥和王宝强的组合带来的市场效应超出大家的想象,3300万的票房成绩在当年是十足的黑马。这次拍摄结束之后,徐峥第一次冒出了做导演的念头。他想自己来控制一把,稳扎稳打,悉心筹备,把做演员时经历过无数次的种种遗憾和不甘,尽自己所能弥补一次试试。
虽然已经是知名的优秀演员,但当他想尝试第一次做导演时,依然经历了所有新导演遭遇的种种难堪和艰辛。直到最后,他在光线总裁王长田的办公室里,用40分钟讲完了故事,光线成了出品方。
项目启动时,束焕发现此时的徐峥令人吃惊,“他脑子非常清楚,到了什么流程,项目如何把控,现在该干什么,他非常清晰而且有效率。”
创作中有自己的思考
今年5月,内地股市尚在疯狂牛市阶段,徐峥和宁浩各自获得21控股19%的股份,市值1.75亿港元,双双成为继董平之后的第二大股东。新股发行所得融资,将投入6部电影和3到4部电视剧的制作,其中3部电影由徐峥宁浩制作。这几乎意味着徐峥和宁浩已经解决了导演最头痛的创作融资难题。
“我们想让大家知道,文化产业作为无形资产的创作者和有形资产的结合,无形资产所占的比例非常非常重要。”徐峥说,“创作者和资本,以前无非都是传统的雇佣关系。但在今天这样的市场环境下,我们想看看创作者能否成为一个公司的主导。我们想看看这种结合,能不能有更多创作文化品牌的可能性。就像当年房地产强势发展一样,没有钱你盖不了房子。做文化也是一样,没有资本也寸步难行。大量的资本涌入文化领域,总归是一件好事。我们要做的就是绿色环保无污染就好。”
徐峥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待人接物很随和。“但也是一个很有棱角的人。”束焕说有次在讨论剧本的时候,徐峥很兴奋地谈着自己的思路,他无感,就在一旁玩ipad上的游戏。到家之后,徐峥在微信上很严肃地指出他今天讨论时不认真,如果是这样的话,要考虑是否继续了。
“徐峥是一个挺有元气的导演,这种元气很重要,就是一起做一个片子的时候,他很专注,而且很有使命感。你不会觉得他把这个东西当一个行活儿来干。他一直有危机感,总有一块大石头压在他的心头。跟徐峥一起做事,只要是他来主控,有可能会变成一个不那么成功的尝试,但它永远不会是一个烂东西。”束焕说。
“创作本身是一门艺术,特别是当你背后有资本,面前有观众,你站在当中又有自己的思考的时候,这绝对是一门高难度的艺术。做好的商业电影太难了,就是在走钢丝。它和完全个人化的作者电影不一样。”徐峥说,“个人化的电影只需要尊重他自己的判断就好了,当然也是一种道,他得打坐参禅,清楚自己的修为是什么样。像我们站在这当中,就得考虑方方面面。每一部电影都是一种价值观的载体,在价值观OK的前提下,剩下就是如何平衡的问题。像《港囧》,维持原来的阵容,继续超级爆米花式的再来一次,我知道那样市场的接受度肯定更安全,也更容易,但我觉得来一些新的尝试,未尝不可啊。我们不来一些新的尝试,来一些新的元素,谁来用呢?”
喜剧的大智慧
“徐峥是一个非常有思想的导演。”导演何念说,“除了对我们的生活有自己独到的思考,我觉得他更聪明的是他拿自己擅长的东西表达给观众,这就是他擅长的喜剧方式。用喜剧表达并不代表不思考,喜剧和幽默其实是最聪明的思考,既没有那么咄咄逼人,又让人体会到我是用善意的方式来使你改变,这其实是一个大智慧。”
徐峥和喜剧结缘是在小学阶段,当时少年宫的一位老师走进课堂,挑选几个孩子参加课外演出,其中一个就是他。多年后他形容老师用手指点到他的那一刻,“仿佛被命运选中了。”那个20分钟的独幕剧叫《考学》,讲一个地主带着小地主跟他们家长工的孩子比智商,结果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长工的孩子赢了。徐峥饰演的角色是小地主,他带着这个角色演遍了上海的少年宫;给部队演出时,小马扎上的解放军笑得前仰后合,扮演地主老财的胖子使劲捏着自己的脸,结果看到他还是不停笑场,演到中途演不下去了。
小学时他在少年宫戏剧组,初中时他进入青年宫话剧团,那里走出过知名演员马晓晴、王志文。高中时进入上海人艺兼职演出,毕业后考入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大学毕业后他成了一名舞台话剧职业演员。
徐峥喜欢在舞台上表演的感觉,它最大的好处是可以直接看到观众的反馈。这和他做电影的理念一样,他反对电影不经观影辅导和宣传引导就裸映,也认为创作者要在上映之后倾听来自各方面的声音,这才算做完了一部电影。在剧场看到观众的反应也是,喜剧尤其如此,相比正剧,它能迅速得到观众的情感反馈,所以观众的笑声对他来说尤为重要。
从冯氏贺岁喜剧,到赵本山春晚小品,以及赵家班乡村爱情喜剧系列和刘老根大舞台的二人转现场,乃至郭德纲相声、周立波海派清口,喜剧的生产者在今天获得了市场和大众最热烈的拥抱。
“其实不只是在这个时代如此,你想想我们自古以来,一直延续到今天还没死的艺术形式,有一种叫相声,是从唐朝开始的,那时就有参军戏。京剧的生命周期也就二百年,为什么相声可以穿越千年不死,说明我们有一些东西没变。就是我们的需要,喜剧的需要没变。就是那种压迫感一直存在,中国人在生活中一直有特别大的压力,一直需要宣泄,这个东西一直没变,就一直有笑的需求。”宁浩说。宁浩的喜剧和徐峥不一样,如果说徐峥希望在心灵成长的富矿里找各种故事作为载体,那么宁浩的创作兴趣更多地依赖故事里的荒诞感。徐峥会警惕,不让密集的笑声冲淡他想认真说的一些话,相比起来宁浩的态度要轻松得多。
“现在这个阶段,达成一点共识不容易。目前大家在各个领域忙着吵架的这个阶段,你给大家开开玩笑,讲几个段子,我觉得还挺开心的,缓和一下多方的气氛,我觉得也挺好。喜剧的发展和市场需求也是满足了大家的需要,在现在这个阶段,可能是最有功德的一件事。它在这个过程中,不管是给人一些温情,还是释放一下压力,我都觉得很不错,所以我自己一直不觉得一定要去提一些高屋建瓴的事情才伟大。”宁浩说。
也正因如此,《心花路放》在斩获10亿票房之后,有一些声音对宁浩放下身段的转身提出了批评。
“我拍电影挺随便的,按我自己的说法,就是这个我挺感兴趣的,我就拍。拍《心花路放》也是没有准备,没想过能过10亿,拍得好玩就行了。票房这个事现在变得挺拧巴,变成评价坐标了。这事特别像说中国哪家医院的营业能力最强,这就证明你医术好啊?我觉得不是吧。如果说一个医院的营业能力最强,可能是说你够黑啊,想办法把药卖得贵或者不把病人看好了,我不停地卖药给你我才挣钱。《心花路放》也不代表我要发展的目标,它本来就是我拍个小品玩的。”
“创造10亿导演的是市场,是这个大环境。”徐峥也思考过自己在票房上的成功,“慢慢当我们的产业逐渐完善以后,比如电影院的建设达到饱和之后,什么类型的电影观众达到多少人,票房达到多少,慢慢会形成一个比较稳定的局面。到那个时候,你再成为票房冠军,那才是真本事。垦荒时我占了这么大一块地方,并不代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