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明显的痕迹是元青花的绘画纹饰。在画坯行当里,有句老话——“出样子的是徒弟,跟样子的才是师傅。”跟着父亲饶克勤学了将近20年画坯技艺,女儿饶明媛如今已在饶家作坊里独当一面。“与明清青花的图案装饰比起来,元代的图样虽然看上去工艺比较粗犷,但画意最明显,主次、搭配、层次都精心布局设计,特别有韵味。”人物故事纹是元青花中最为人称道的装饰题材,多取材于民间喜闻乐见的历史人物故事。而要把青花绘制出元代特有的气韵和风格,并非易事。在饶克勤看来,“如果没有胸怀,画出来的东西绝对不够高级”。
80年代初,元青花最早的复制仅仅停留在绘画纹饰和器形的模仿,至于成型工艺,人们则想当然地采用了现代琢器的手工拉坯技艺。“但烧出来的器物怎么看都没有元青花那种厚重拙朴的质感,即使图案模仿得再接近,器物本身传递出来的信息和感觉总是不对。”饶志阳告诉我们,“用拉坯工艺复制出来的瓷器其实比真正的元青花还漂亮精致,但问题恰恰是太精致太漂亮了。元青花瓷片摸上去的手感有凹凸不平、一棱一棱的感觉,仔细观察,还能在整器上找到明显的圈状接痕。而拉坯形成的器物,内外都很光滑,不可能有拼接的痕迹。”
直到90年代,通过反复琢磨元青花的残片痕迹,饶克勤才逐渐意识到必须改变拉坯的成型工艺。他开始探索性地尝试印坯拼接,果真烧出来的效果更接近元代老器物,慢慢地感觉到这种工艺对路了。
印坯即为模印,有模在先,成型在后。专攻成型工艺的饶志阳开始在父亲的指导下,制作石膏模具。“每一次做新的造型,父亲仍然会因为一两毫米的差异敲掉我辛苦制出来的模具。”但恰恰是在父亲的严格要求下,饶志阳反复修磨出来的模具既轻巧,又结实,还好用。做模具时,还要把器物的干燥收缩和烧成收缩空间预留进来。“传统说法是纵向八六缩,横向九缩。如果把收缩比例做成一样,模具和泥坯看起来很漂亮,但烧出来的瓷器比例却不对。”
开始印坯时,饶志阳把称好重量的泥料扔到石膏模具上,然后用双手不断按揉,使泥料充分地延展拉伸。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甚至还能清楚地看到,泥团在手工拍打的作用下,靠近表面的气泡被挤爆。在慢轮的转动和手的拍打按揉中,器物的形状慢慢呈现,越来越接近,越来越精致。直到器物在模具内完全展开,饶志阳才用竹刀来修坯,“之所以不用铁刀,是因为竹子天然的纹理是铁刀做不到的”。
待印坯完成,便要及时将泥坯从模具上翻出来。“此时的干湿度要掌握精准,湿了翻出来泥坯会塌掉,而对于盘内阳模印坯来说,干了就根本翻不出来。”饶志阳解释说,“因为石膏模具不会收缩,而泥坯一直在收缩,如果时机不对,泥坯很可能就直接裂掉了。”所谓时机则完全靠经验判断,夏天温度高时要快,冬天温度低时不吸水,就要借助吹风机来帮助升温。翻出来的泥坯,按顺序将不同部位拼接起来,并不刻意抹掉拼接处泥浆的痕迹,只为保留元青花本有的拙意。
元青花的成型工艺破解后,另一个问题却仍然困扰着饶家人——同等体积下仿制器物总比原件器物更重。在不断地识痕寻踪中,他们慢慢将眼光转向泥釉料的加工方式,一步一步更加接近元青花的本质。
古时的泥料加工是通过水碓舂机来粉碎瓷石,并靠水波瓷来淘洗泥料。水碓舂机由水轮、碓杵和碓臼构成,在水轮扳动下,将瓷石粉碎。“靠冲击粉碎得来的陶泥,显微结构是不规则的多边形,而靠现代机器研磨得来的陶泥,显微结构是球形。”饶志阳解释,同等体积下球状结构致密度更高,自然也就更重。“接下来,靠阶梯状的水波瓷淘洗泥料,由于不同比重的材料不会出现在同一水层,较重的杂质下沉,较轻的泥料上浮,经过四五级淘洗后,泥料非常纯净,几无杂质。”
除了采用传统方式加工泥料,饶家人还尝试探寻古人的施釉方式。所谓施釉,便是在成型的坯体表面施以釉浆,使其均匀地附着于坯体表面,有蘸釉、荡釉、浇釉、刷釉、洒釉、轮釉等多种方法。“在元青花的大量残片上,釉往往施得并不特别均匀,在直立的器物上更有明显的自上而下流动的丝丝痕迹。”饶克勤由此判断,元青花以直立浇釉手法为主。“釉从器物顶部浇灌而下,用刀片轻轻切开不同部位的釉层细细查看,当器物中段的釉层厚度合适时,顶部的釉层往往薄了,因为顶部的冲击力最强。补釉时不再浇釉,而是采用喷釉局部补充,尽量使整个器物釉层厚薄均匀。”
青花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