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煊
艾煊(1922~2001),安徽舒城人,作家。着有报告文学集《朝鲜五十天》,散文集《碧螺春汛》、《艾煊散文集》,长篇小说《乡关何处》、《山雨欲来》等。
到南京来鉴赏十朝古都的中外旅客,第一个选择的目标,常常会不约而同地走向中山陵。
死后葬于紫金山,这是孙中山先生生前的宿愿。百年后的孙先生,果然睡进了紫金山半坡上的陵墓里。紫金山没有辜负孙中山,中山陵使紫金山更加雄伟秀丽。
中山陵建在紫金山的南坡,海拔158米的中茅峰上。墓室和整个陵墓民族形式的建筑群,依山势采取纵向布局。392级台阶和10层平台,组成了立体的宽阔绵长的墓道。显得气势磅礴,又十分俊秀。开阔博大,又深有蕴藉。陵墓高高耸立于小山头上,显得雄伟,又并无倨傲之感。中山陵的建筑艺术风格庄严,朴实,简洁,明快。
游人站在祭堂前的平台上,远眺百里外迤逦而来的秦淮河,远眺渐去渐淡的宁镇诸山,远眺无边的一江一南原野。山去水来,云浪飘逸,披襟长啸,尘心如洗,胸襟顿觉舒张,眼界无限开阔。
中山陵帝边是朱元璋的陵墓,绻缩在一个山坞里,显得委琐。中国无数帝王陵墓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威严,一阴一森,沉重。中山陵朴实而又灵动,庄重而又活泼。
古代的帝王陵,是一阴一阳一家风水先生踏勘的墓地,着眼点是好的风水,可使皇族世系绵延万万年。中山陵是宋庆龄和孙科选择的陵址,明显的感到这一选择是有美学眼光的。
陵墓的建筑样式,公开向社会上广泛征求设计图案。应征者,有中外数十名建筑师。这许多设计图案,经过专家评审,提出具体的评判意见。再由专家评审委员会,葬事筹备委员会,以及孙中山家属,共同议定得奖名单。一二三等奖各一名,名誉奖七名。评后,在上海办了一个图案设计展览会,获奖的图案,以及所有应征的图案,全部都摆出来公开展览。让群众欣赏,也让群众公开议论。多方听取意见后,由葬事筹备会,专家评审会,以及家属共同研究,经过反复比较讨论,最后决定采用第一奖吕彦直设计的图案。并且聘请吕彦直为建筑施工的工程师。
吕彦直是位青年建筑师,他曾在清华大学建筑系,在美国康奈尔大学建筑系学习过。他受聘后,便到处奔走,采购原材料,日夜组织施工。在紫金山的山上山下指挥修建施工的过程中,积劳成疾。陵墓还未及竣工,吕彦直便病逝在工地上。年仅三十二岁。
建筑师死了,他的艺术杰构永生不死,长留人间。
这一组木铎形的陵墓建筑群,充分体现了中国传统的民族形式,又吸收了西方建筑之长。
与陵墓配套的工程,还有一条从下关一江一边起始,进挹一江一门,经鼓楼,新街口,出中山门,至陵前的宽阔大道。这条二十多公里的迎榇大道,也是南京的第一条现代马路。路两边遍植悬铃木,构成了四条到六条悬铃木林带。这也是南京行道树绿化之始。
世界各地的华侨和国际友人,送来很多苗木,用于陵园区域的绿化。其中一部分珍贵苗木,在紫金山脚下,建立了一座中山纪念植物园。
自1926年至1929年,建陵工程历时三年完成。经费全部由华侨捐献,共计白银四百六十万两。用去三百九十九两。余款,在中山陵的山脚下,造了一座根据地形构建的,非常别致的露天音乐台。又造了一座水榭。
1925年孙先生在北京逝世后,立即由协和医院进行一尸一体防腐处理。再用木棺暂殓,棺盖是玻璃做的,陈放在中央公园社稷坛,让各界自一由瞻仰,公祭。十二天中,个人和一团一体来祭的人很多,送来的花圈达七千多个,挽联五万九千多副。公祭后,运往西山碧云寺暂厝。
陵墓施工,历经三年。中山陵建造完工后,遗体才由北京运到南京正式安葬。
孙中山先生的安葬仪式,被称为奉安大典。奉安,是皇帝和皇后死后下葬的专用名词。现在人们把这一威严,隆盛的礼仪名称,移赠给主张平等,民一主的孙逸仙博士,先生若有知,对此一葬礼名称,会首肯否?史实如烙印,我们今天重来叙述二十年代末这一历史事件时,只好依从此一史实,留下奉安这一名词了。
1929年5月下旬,在碧云寺内,把孙中山遗体,由木棺中移出,正式殓入紫铜棺内,启程南下。
那时从西山入城,没有可以通行卡车的道路。沉重的紫铜棺,只好用人力抬运。共雇请杠夫两百三十多人。每班六十四人轮换抬。抬到前门站上火车。事后通知铁路沿线公祭,直到浦口。乘军舰过一江一后,铜棺运到湖南路国民一党一中央一党一部,设灵堂,让南京各界公祭三天。然后起灵,卡车运送。经鼓楼,新街口,出新辟的中山门,直到陵墓前。再由杠夫抬上392级石阶,才到达安葬的最后目的地。
铜棺放进五米深的墓穴后,再用水泥封固。上面放一只空石棺,棺上放一座孙中山的石雕像。这就是我们今天可以看到的那座汉白玉卧像。
从去世直到安葬事毕,对孙中山先生的大型公祭活动,举行了无数次重复的悼念仪式,念了无数篇祭文。我们是个多礼的民族,这些重复繁琐的祭奠礼仪,千文一腔的祭文,似乎是一习一见的,不值得大惊小怪。但具有现代民一主思想的中山先生,不知对如此重复繁琐的多礼,是否认同?
孙中山是中国近代史上一位伟大的人物。他推翻几千年君主专制的丰功伟绩,自会有历史学家去论说。常存在人们心中,令人敬仰的,也许还是他崇高的人格力量。
无论是他的同志,朋友或政敌,都不能不对他钦敬,景仰。这样的政治活动家,在近代史上是罕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