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八也找我,约我出来坐坐。我们在一家酒楼里烫火锅。就我们兄弟两人。老八当然知道我跟清哥走得很近乎,他现在收编了很多清哥以往的盘子。老八说的意思就是,清哥即将要退出江湖了。败局已定。希望我成黑子别跟着清哥走进死胡同。
我笑了,我从来也没想跟谁走,我就走我自己的路,但谁惹我,我也不会轻易放过谁。因为,我怀疑银行那个事,是老八拉拢清哥的手下干的,既可以嫁祸给清哥,又可以把丢掉的肥肉减回去。毕竟他们斗的是实力,已经不是打打杀杀拼刀子的时代了。
老八似乎听出我的意思了,说:清哥也真是的,再急,再缺钱,也不能夺自己人的碗呀。你们房地产的事,听说清哥也在里面挖坑了?
我没说什么。我知道这里面的事是扯不清楚了。不管是谁在里面挖坑,毕竟都侵害到我们了。
我们吃得有些别扭,毕竟谈不到一块去。老八想让我帮他干。他有些狂妄了,似乎G市在转眼之间就是他的了一样。
我一直喊着喝酒喝酒。笑嘻嘻地跟他碰杯,心里缺暗暗地骂:他妈的,你以为你是谁?
出了酒楼,和老八分了手。我就一直在想。我们其实就生活在一张无形的网里。似乎挣脱不掉,越挣扎,就越裹得紧。也许真应该按阿玉说的办,离开这个城市。但似乎又有很多东西舍弃不下。又能去哪里?又能干些啥?
真正让我决定离开的,是因为李眼镜的死。
六十二、
这个冬天很怪异。一大早阴沉沉的。路面湿漉漉的,显得很脏。空气中散发着很重的煤气味,很呛人。刺激得我一直咳嗽。
阿莉感冒了,我出来给她弄点早餐,再准备送她到医院去看看。
我到一家餐馆里,让老板给稀稀地弄碗酸汤面。
小餐馆很简陋。我坐在桌边等。几张铺着塑料布的小桌,几个食客,和一地的纸和一次性筷子。很暗的灯光。
"哎,听说了吗?交警队的一个头,昨晚在去LZ市的路上,翻车了,死了,车里还有他老婆。哎,真惨。"
我听到同桌的两个中年妇女的聊天。我的心一惊。我担心是李眼镜。
我没敢问。我想等把阿莉送医院去,安顿好了再打电话去问。我心里很乱。
我回到房间,扶阿莉坐起来。我把面条喂给她吃。
阿莉很虚弱。细细的脖子一用力就暴起青筋。脸色有些红,不时地咳嗽和喘气。我把车收拾好,把阿莉抱到车上。
把阿莉送到医院,检查完了。感冒,有些发烧。要吊一瓶点滴。
吊上了。阿莉裹着厚厚的大衣,挺着个肚子,坐在长条椅上。
"黑子,你要有什么事,你去忙吧。输完液我自己打车回家。"
"你能行吗?要不我让唐胖子从公司派个人来照顾你?"我看着她虚弱的样子有些不放心。
"不用了,我能行,没那么娇弱的。再说了,公司现在那么忙,调得出谁呀。去吧黑子,没事,不用管我。"
我给阿莉叮嘱了几句,就出来了。一出来,我就拨了李眼镜的电话。关机。
我又拨了交警队另一个熟人的电话,我得到证实。死的是李眼镜还有他老婆。至于事故原因,他没说,只说正在调查。
我呆呆地握着方向盘。我感觉自己在发抖。我咬着嘴唇。
就这样走了。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抢我的烟抽的兄弟。半夜打电话让我去伺候的兄弟……
我想哭。我爬在方向盘上。我扬起头来抽烟,狠狠地抽烟。我不知道该干啥。我在车里就这样坐着,抽烟。
直到阿莉敲我的车玻璃。
"你怎么还在这?干吗呢?这么大烟味,呛死人了。"阿莉拉开车门。没敢进来。
我赶紧打开所有车门,通气。是很大的烟味。
我出去扶阿莉。她惊诧地看着我:"你怎么了?哭过?"
我笑着说:"哪里,被烟熏的。"
"神经病,熏还抽那么多烟。"
刚把阿莉扶上车,我的电话就响了,号码有些陌生。
我接了,是李眼镜的情人刘女士,上次跟我们一起喝酒的那位。她说想见我,跟我聊聊。听得出,她的声音很沙哑,哭过。
我把阿莉送回家,扶上床躺下。我告诉她:"我出去一趟,李眼镜出事了。"
阿莉没多问,她已经习惯了,该说的我会主动跟她说的。
我到约好的茶楼见到刘女士。她似乎比上次看见时要漂亮。就是神情很悲切。
给我倒上一杯茶,刘女士缓缓地说,:"你是李哥的好朋友,也是我唯一见过的朋友,我知道你们的关系,你也知道我和李哥的关系。出了这事,我很难受,我想,只能同你说说了……"
她说着,就又哭了起来。
"我敢断定,李哥是被人害了的。"她果断地说。
六十三、
我还是有些吃惊。尽管我相信李眼镜的车技和谨慎的性格,在天气正常的情况下,不会这么菜,转不过弯来,会把车开飞到山沟里去。可能是车辆故障。
但如果要断定是被人害的,就不敢轻易下结论了。
"你怎么敢断定的?谁会害他呢?"我压低声音问。
"我问过最先赶到现场的,他的同事,他说过,是什么转向节什么头断掉了,他当时就说:李队长怎么会用一个焊接过的球头?"她摸着眼泪水说。
感觉是不对劲,李眼镜不是个马虎的人。
"那也不能就断定是有人害他呀,也许他自己没在意,修车时候被人耍了。"我说。
"关键是,这些天他在被调查。四天前,还在电话里跟一个人吵起来了,吵得很凶,好像是为什么一批车的事。"刘女士继续说。
"你慢慢说,是怎么回事,是和谁吵架?"我给她添上茶。
"是一个叫清哥的人,你认识吗?"她问我。
我哦了一声,点点头,认识。
"那天我和李哥在一起,他接了个电话。他对着电话称呼对方清哥。他们就什么车的事情,在电话里讨论。但到后来,就吵起来了。李哥对着电话喊:随便你,你看着办。"
"为什么会吵,李哥有说过吗?"我问。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你知道李哥这人的脾气的,他从不跟我谈工作上的事情的。我只是听别人说,哪个清哥出了事,有一批车牵扯到李哥。好像是让李哥给补什么手续吧。"
我不说话。我在猜想这里面的情况。
"那他老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
"是前天吧,他们在办离婚手续。"
我说不出什么。如果刘女士说的是真的,那么李眼镜的死真跟清哥有关系。但里面的事会没那么简单。我从今天交警队朋友的说话口气中知道,闭嘴,别多问。因为,刘女士说的李哥的同事,也就是接我电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