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和外公的爱情

 
外婆和外公的爱情
2016-12-15 00:12:20 /故事大全

外婆和我说起这些故事的时候,我正在灶台前拨弄冒着火星的木炭,那一年我10岁,刚刚开始读梁羽生和金庸的武侠小说。那些深藏不露的高手,那些独孤求败的武功,那些风华绝代的女子,那些奇形怪状的人物,与我当时好发奇思的年龄是谐和的。

外婆当时已经开始渐渐地老了,头发挽成髻,梳得光滑顺溜。外婆的脸还是素白洁净,她从来不涂口红,但那小薄片嘴到老了也还是那样,她的眼睛也还是灵动活泼的,也许过几年会变得浑浊些。她坐在我家的厨房门口,翻弄着金庸的那本武侠小说,假装不经意的样子,用一种很深沉的语调说:“你外公当年也读很多很多书的。”我说:“是吗?”外婆道:“是的。他是那样一个神奇的人,他脑子里有那么多东西,他还会唱很多山歌,他有那么多故事……还是走了。”

说到外公的故事,外婆的沉郁让我觉得那个故事一定是跟爱情有关的,是一个悲凉的故事。人生往往如此。外婆把椅子移近了些,摸了摸我的头,说:“我到底是不能把这故事带到坟墓里去。”在厨房里听外婆讲老去了的爱情故事,我有一种惶恐的感觉,仿佛这场战争还在继续,外婆就在荒野里,一个人守着破碎的结局。

外公的生命里有过4个女人,这4个女人中3个是外公的妻,一个是热烈的恋人,其实那个年代的人不怎么习惯用这样的词儿。

外公不像普通的旧式男人那样,妻妾成群。他是个革命者,是个纯粹的共产党员,对于爱情,他是有始有终,有条有理的。他整个的是这样一个充满热情的理想主义者,吹拉弹唱,满腹韬略,除非枪弹打到了他身上,否则他是一直守在前线上的。

外公生得仪表堂堂,言谈斯文。他是这个村庄里出来的第一个中学毕业生,他的父亲是清末的贡生,一门心思让他好好读书,光宗耀祖。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了,尽管海南岛孤悬海外,过了些日子,敌人的军舰和飞机还是开始了对岛上这个小县城的炮轰,外公的学校被迫停课,外公被疏散到了很偏远的山村里。

外公到这个山村的当天夜里,就开始挨家挨户地进行抗日宣传,筹办夜校,他自己当教员。枪声在后山上响着,外公在讲台上声情并茂地讲解,泰然自若地在学校里奋笔疾书。

那一年的年底,外公于黄昏时分抱着一大摞书走进外婆的村庄,当时山上的枪声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夜。为了避开日军的耳目,外公绕了小路进村。当时外婆正坐在闺房里木制的床上,床上铺满四六席,满满当当的,是女人的世界。外婆善做女红,一根线一根线地缝制送给胞弟的衣服。外婆的家在村口,外公从窗口呈眼就看见了那个低头做女红的唇红水灵的美丽女子。

外公和外婆再次相见的时候,是那整个秋天过去后。那天夜里,外婆的胞弟刚刚从前线回来,正和外公在学校里商议新的作战计划。外婆穿着自己缝制的粗布蓝衫,从颈间到腋下的一排扣子镶了水蓝的边,有些出挑。外婆提着一盏煤油灯,就这么一扭一扭地走过去,外公的眼睛都看得不会动了。那时候的外婆长得可真是漂亮,外公一看到她就在心里想,他要她做他的女人。

外婆说起和外公初次相遇的场景,还有一脸的娇羞。外公在那个山村里一待就待了近一年。2月的早春,日军占领了海口,同时炮轰西部港口的墩头,外婆的村庄就在墩头边上,外公负责开展工作的学校被迫停课,和外婆的爱情也面临着断裂的局面。外公得离开这个村庄了,要率领队伍去和日军作战。

在这样的年月里,外公、外婆的爱情像是寒噤的黎明,有些模糊、瑟缩、靠不住。外公永远在路上,回不了家,待回去了,也许家已不存在了。房子可以在日军的炮声里瞬间毁掉,钱可以转眼变成废纸,人随时会死,像外公这样的革命者,更是朝不保夕。无论书里有多少凄美的爱情,到底不像这里的无牵无挂的虚空绝望。而且外公和外婆都是从小被父母指腹为婚给了别人。到底外婆是无助的孤身女子,怀着我几个月大的母亲,还是嫁给了村里那个在娘胎里就注定要成为外婆丈夫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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