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临近,他早早就做好了打算,今年一定和她一起回家过年。为了多赚钱,他们已经整整在外面待了两年了。
预售票那天,他便开始去排队,可是因为工地上忙,接连几天,他都只能有半个小时时间,结果,都没有排上。后来他急了,干脆请了半天假,就在售票口前的长龙里耗着。
终于排到了窗口,却被告知,路过家乡的那个车次,直到除夕前,只剩下一张硬座票了。
他有些失落,后面排队的人在催他,售票员也在不耐烦地询问:“要还是不要?”
他顿一顿:“要。”递过钱去买了最后的那张票。他想了,不管怎样,能让她回去也是好的。他知道她想回家过年,比他还想。她早就开始念叨家里母亲蒸的年糕、剪的窗花,念叨家里热热的火炕,念叨镇上的大戏,念叨和她玩得好的那些年轻的媳妇……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对家乡的想念和回家过年的渴望。
票是腊月二十九的,十几个小时的车,回去,刚好赶上除夕。路上,他去了趟超市,第一次大方到几乎奢侈——买了许多吃的用的,让她带着回家。
她已经等得急切,看到他大包小包地回来,赶紧迎上去,一边接东西一边迫不及待地问:“买到票了?”他不答,直到放下东西喝了口水才告诉她票只有一张。
她的神情明显有些失落,刚才的喜悦一点点淡去。
那几天,她不停地给他准备吃的:炸了丸子,蒸了馒头,煮了肉,收拾了房间还洗了衣服床单,买了对联贴在简陋的出租屋的门上……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九,晚上9点的火车,7点钟他就送她去了车站。他们一起在拥挤的候车室等了一个多小时,他一直叮嘱她路上要注意,下车别忘了东西,回去要去哪些亲戚家……她只点头应着,眼圈红红的。
终于听到检票的广播,他把她送到检票口,一直看着她跟着人流进了通道才离开。
回去的路很远,他没有坐公交车,而是一个人寂寂地往回走,心里倍感孤单。以前过年,虽然也想家,可毕竟还有她陪着。现在她走了,他的孤单变得立体起来。其实他真想把她留下来,可是他不能那么自私……就这样一路胡乱想着,走了近两个小时才走回了出租屋。
拿了钥匙开门时,他忽然听到屋里传出窸窣的声音。他先愣了一下,心立刻提了起来,第一感觉是家里进了贼。
四下看了看,他找到一根在工地随手带回来的木棍握在手里,一脚把门踹开了。
屋里发出一声惊叫。竟然是她,应该坐在回家列车上的她。
他一头雾水,张了张口没说出话。她正在那里和面,两手都沾着面粉,问他:“怎么现在才回来?蜗牛啊你。”
“你,你怎么没走?”他诧异,明明看着她进了站台的。
“噢,我要上车时却发现车票竟然丢了。”她脸红红的,“没有票,人家就是不让我上,我只好又回来了。”
他一听就急了:“你怎么那么笨?检票时票不是还在手里吗?怎么就丢了,排了好几天才买张票,你倒好,竟然给丢了,你说你……”
“丢了有什么办法”她也急了,“难不成大过年的你还打我一顿?”
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闷声不语。
她走过来踢他一脚:“别闲着,帮我干活。”
他不搭理她。她不依不饶,伸手把面粉抹了他一脸,咯咯地笑起来:“跟你说实话吧,票没丢,让我扔了。”
“你——”他噌地站起来,“你疯了?!”
“我没疯也没傻。”她歪着脑袋,“我就是不想把你自己丢在这里,不想你自己吃饺子自己喝酒自己放鞭炮……”
她的声音带着娇嗔,眼神,也跟着妩媚起来。
他怔怔地看着她,喃喃地问:“那你,不想他们了?不想吃妈做的年糕,不想回去贴窗花看大戏?不想串亲戚睡热炕了?”
“想啊。”她眨眨眼睛,“可是,什么都没有你重要。我就是舍不得你一个人,你说过了,还有明年呢,还有后年大后年呢,早晚我们会回家过年的,不管在哪里,我都要和你在一起。”说着,她忽然扑进他的怀里。
他抱住她,紧紧地,嗅到她发间淡淡的清香。窗外,城市美丽的焰火正腾空而起,绚烂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