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飞走近韦兰婷,只是因为一个意外。
韦兰婷的爸爸在许家公司里当司机,出车时因公不幸离世,然后韦家便不依不饶,想要多些赔偿,齐齐聚在许家门外,嚷嚷着不交一百万人就不下葬。
许飞的爸爸很生气,但还是派秘书跑出去协调。很快韦兰婷的母亲笑了,喜极而泣的样子很滑稽,一百万带来的惊喜盖过了丧夫之痛,而瘦小的韦兰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转头看了看许家的别墅,表情淡淡地。
那夜,韦兰婷孤单而又安静的背影,不停地在许飞眼前闪现。
许飞跟韦兰婷是同一所高中的,都在高三,不同班。许飞一直觉得,是自己家欠韦兰婷的,所以,人前人后对她都极客气。直到那天,许飞发现了韦兰婷一个秘密。她躲在学校后院的树林里抽烟。许飞觉得,自己有责任让她戒烟。他走到韦兰婷面前,韦兰婷眼皮儿都不抬一下,依然故我地抽。韦兰婷,你不能这样,这样对你不好。许飞劝。说话的时候,嘴唇都是哆嗦的。
韦兰婷不看他,起身要走,他赶紧拦住,别,把它给我,我也试试。
这一次,韦兰婷没拒绝,甚至还飘了一个眼神过来,看他,很专注,亦很霸道地问:“敢吗?你那么好的学生……”
整个一中,没有人不知道许飞的。他家世好,学习优异,品质还好,遇上公益活动,永远是第一个站出来。
二
因为一个抽烟的小秘密,许飞跟韦兰婷不再是路人。
有时候,两人也会在学校的公开场合遇上,有些好事者开玩笑说韦兰婷在追许飞,毕竟他是王子,有开宝马的父亲,有将来进清华北大的资本。可这话传进韦兰婷的耳朵里,她便恼了,追到许飞的班级里,以一无所畏惧的语气问他,许飞,我跟你之间根本不可能!
这世上许多事,是掩藏不住的。学校里很快有人发现了他俩的秘密,老师来检查的时候,学校后院的坡地上已经堆积了厚厚一堆烟头,大大小小的烟蒂,像一个个错误,慢慢累积,累积到老师忍无可忍,狠狠唤了他俩去问话。
韦兰婷比许飞想象中要坚强得多。她一进办公室便承认烟是自己抽的,只字未提许飞,而老师似乎也有意包庇许飞,不问许飞任何问题,直将矛头指向韦兰婷。
“韦兰婷,你上学期就没交学费,眼看着要高考了,你想欠学校欠到什么时候?竟然这么不长进,还抽上烟了!说,烟钱哪来的?”
那刻的许飞有些傻眼。明明是给过韦兰婷家里一百万的,怎就这么快花完了?可他不敢再提这件事,只是赶紧在老师面前重申,报告,那烟是我买的,不关她的事。
此言一出,老师也有些犯难。许飞的父亲刚赞助学校修建了图书馆,他平时学习成绩又好,这样的学生是批评不得的。
所以,这事便不了了之。
三
高考结束,韦兰婷考上的只是南方一所普通专科学校,读了,这辈子只能算是上过大学,不见得多么地出彩。
可许飞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跑来祝贺。他自作主张地说:“走吧,我请客,帮你接接风。”
两人之间经历的事情多了,韦兰婷对许飞的敌意便少了。坐定,她甚至主动为他倒了茶,问他:“考上了清华还是北大?”
按许飞的成绩,清华北大才是他的归宿。韦兰婷一早便如此认定。
可听到的回答,却差点让她眼里喷出火来,许飞一脸赧颜地说:“没考上,我得复读。”
“怎么可能?”韦兰婷反诘。可许飞还是冲她点头,看不出玩笑的意味。想来,前途这么大的事,他也不会说谎吧。
于是,那顿饭成了韦兰婷安慰许飞的晚宴。
许飞倒也没那么失意,酒喝得一干二净,脸色微红,还瞧得出丝丝缕缕的兴奋,眼前的韦兰婷没有了曾经的跋扈,竟如此温柔。他很想说,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脱口而出的竟然是,那么,明年我去大学看你,好不好?
韦兰婷第一次没有反驳他,却不点头也不摇头,任他去猜去想。
没有拒绝便是最好的认同。许飞的心像春天里的花儿,呼呼啦啦就开了个漫山遍野。其实这个时候,他父亲的公司因经营不善已经倒闭。
上大学第一年,许飞给韦兰婷写了无数封信。可她一封未回。
直到第二年,许飞写信过去说,兰婷,我要考你所在的学校。韦兰婷这才回了信,她说你如果有出息,就去考北大清华,否则别理我!然后在信的结尾很委婉地告诉他,我有男朋友了,很帅,很爱我。
然而,许飞还是投考了韦兰婷的学校。一脸兴奋的许飞,期待着给韦兰婷一个惊喜。
四
许飞放下一切,寻找校园里的韦兰婷。
找到韦兰婷的寝室,她的室友却说,韦兰婷早退学了,现在是一家舞吧的舞娘。
这消息,不亚于晴天霹雳。以为她早就做了窈窕淑女,只等破茧而出变成漂亮的蝴蝶,却不料,她竟去了那种场合。
舞台上的韦兰婷那么美,瘦弱让她的腰身显得那么软,每摇动一下,便令台下的男人们欢呼不止。许飞二话不说,上台拉下韦兰婷,韦兰婷一直挣扎到大街上,挣脱。二话不说便骂许飞,多管闲事!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恨你们许家!不是你父亲,我怎么会失去自己的父亲?不失去我父亲,我又怎么可能堕落到这种地步!许飞吃了一惊。以为对方在心里接受了自己,跟彼此一起坏一起好一起面对的那些往事,突然间就在韦兰婷的叫骂声里,灰飞烟灭。他不可置信地反问,你真的没有喜欢过我?
韦兰婷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说过我有男朋友!我爱的是他!
许飞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之前怎会对这样的女生动了心?自己一直以王子的姿势迎接这个落魄的女生,以为她是公主,却原来,王子再动心,也吻不醒不是公主的女生。
转身,风有些冷,心那么疼那么疼。
第二天,许飞打了包,回家,他知道,自己还需要再复习一年。他要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再也不那么卑微地去爱。
许飞刚离开,一身素衣的韦兰婷便跌跌撞撞地回到学校,室友一脸责备地骂她,何必呢?用这样卑劣的表演逼走一个爱自己的男生。
韦兰婷失语,落泪。她怎能告诉许飞,父亲去世后,一分钱没留下,而他父亲给她们孤儿寡母的承诺,因为破产一直没有实现。食髓知味,她岂能不知被贫穷相逼的滋味?所以一直隐忍,不给他负担,她也知道,许飞一旦在自己的身边停留下来,便会误了一生。
与其误他一生,不如让他恨自己一生。爱一个人,只要他能过得好,哪怕让他在恨里回忆自己一生,也不能因为自私的爱而误了对方的前程。
泪流满面。韦兰婷知道,这是自己第一次为许飞流泪,以后,怕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