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是酒的世界;酒是五谷杂粮和山泉的精华,是山川大地的恩赐。
而我家乡的酒,更别具特色,意味深长,不但具有独特品饮魅力,在酒文化意义上也具有较高地位。它传承了人类的情感美好与真诚,表达了乡村人对真、善、情、爱的表达。
每次回到家乡,一进村子总会闻到飘荡着的酒的香味,我在酒的醇香中穿行,那酒香慰藉了我久违的心灵,浪漫了我的回乡旅途。家乡酒时常将其酽酽的醇香渗进我的肺腑,浸入我的骨髓,多少次我曾醉倒在这浓浓的酒情里最好喝的酒,是家乡的米酒。
秋收后,父亲把家中贮存的糯谷驮到村子里的加工厂加工成米,然后淘洗干净,把米放在水缸里浸泡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下午,便到邻居的家里借来一只木甑,把浸泡过的糯米倒在竹箕里滤干,然后再把锅里盛满水,把木甑放在盛水的锅里,灶里架起劈柴,旺火蒸煮。等到锅里的水沸腾之后,母亲总是要加上几遍凉水。母亲介绍说“这就叫上烹,大概得两次上烹之后,等到甑里的糯米散发出一股股浓香的味儿,开始大气升腾之时,母亲就在木甑之上反复摸了几次,直到木甑完全热烫之后,母亲便高兴地说:“好了,可以暂时把火熄一下!”
父亲于是便把盖子揭了,双手抱桶,母亲拿出簸箕放在桌子上,父亲一用力,连同木甑和甑里的糯米一起倒扣在簸箕之上,然后用力一抽木甑,簸箕之中便堆了一摞香喷喷的糯米大团儿,那糯米团似稠非稠,软软的。每到这个时候,母亲总要从中抠出几坨糯米团子,分给我们兄弟伙尝尝鲜,但她自己是不舍得吃的。
香香的糯米团,是那么的滑润爽口,吃起来有一种很甜美的感觉。这时候,父亲便端了一瓢凉水,均匀地洒在糯米团上,仍然再把它扒开,把团子弄散,煮熟的糯米于是便铺了满满的一簸箕,一直到完全冷却为止。
等糯米完全冷却之后,母亲便把早已经买回的粬子捣碎,撒在糯米之上,拌合均匀,连续撒了几遍之后,父亲于是把拌粬的糯米放入一只大瓦盆里,按了几安,中间还留下一个圆形的窝儿,然后再把瓦盆上面盖严,把盖严的瓦盆放进一个垫有稻草的箩筐之中,上面又用棉絮盖得严严实实的。
父亲于是把箩筐抱到一个临时搭建的小砖灶之上,把大灶里的炭火移到小砖灶里,给米酒加热,炭火需要温火,但却不能够停息。大概过了三五天的时间,母亲便揭开箩筐上面盖着的棉絮,端出陶盆,再揭开盆上的盖子。早已经心动的我,看见那盆里的糯米已经变成了淡黄色,有一股浓浓的酒香的味儿扑鼻而来,弄得满屋子都是酒香的味儿,我已经有些醉了,心里痒痒的,口水差点流了出来。母亲便拿出一把勺子,慢慢地从中挖出一坨,先给我尝尝。我满口包下,一股清香甜润的味道浸润全身,浸入心田。那种感觉至今还让人回味无穷!
最开心的酒,是喝家乡的喜酒。
喜酒是亲情的象征,每逢家乡有人嫁女子,娶媳妇,起新屋,杀年猪,这天就是村里最快乐的节日,那喜庆的场面绝不亚于腊月里赶场。同一个村庄,藤上叶上都沾亲,所以家家户户都要去喝喜酒,我们出门在外的,能赶回也要尽力赶回参加。酒席摆好了,酒是自家酿的酒,成桶成桶的,几十斤,上百斤,摆在那里。我和儿时的伙伴坐在一起,大家整碗整碗的干。感情深,一口吞;宁可伤身体,不愿伤感情。一时间你来我往,我敬你回,高潮迭起,直喝得手舞足蹈,天昏地暗。
家乡的酒,还包含着一种血性,一种豪情,一种文化。
有酒壮“色”胆,醉眼朦胧中,一个个乡村野汉,便和那些围着观看斗酒的大嫂子们开起玩笑来,大嫂子们也一改往日羞涩,撕去温柔面纱,和那些醉了酒的我们嬉戏斗闹起来。有人还乘人多杂乱的时候揩她们的油,在丰乳上摸一把,在肥臀上拧一下,引来她们的阵阵尖笑和声声叫骂,也引来了满屋的阵阵哄堂大笑,整个宴席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所有人因了酒因了笑而陶醉其中。
家乡的酒,就这样醉人,常常激起我的生命激情。只有在家乡,酒才最本色、最纯净、最醇厚,也最珍贵和神圣。有了家乡的酒,生活便有了生机,有了快乐。我感激家乡的酒,它承载着家乡人对我的一片浓浓真情,更承载着这些年来我人生经历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