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宁浩特别留意衣着和脸面。把鞋子擦得亮亮的,还把脖子后面好好洗了洗,那地方可有两周没打扫了。“其实有什么用,”宁浩嘟囔, “反正衬衣能遮住。”
宁浩走到约会的地方,看见他的王萌萌在老橡树下等着,心怦怦直跳。宁浩再走近一点,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原来王萌萌在低声哭泣,大滴大滴的泪珠滑过脸庞。宁浩心一沉。“怎么啦?”宁浩问,喉咙有点沙哑。“我们要搬家了。”王萌萌哭着,一头倒在宁浩身穿蓝色哗叽外套的肩膀上。
宁浩的嗓子堵得慌,心中涌起一阵怜悯。宁浩知道王萌萌离开后他内心是多么失落与空虚。今后他会像希腊神话中的厄科一样,日渐憔悴,最终耗尽形体,只剩下声音在空中回荡。这一幕幕场景浮现在宁浩的眼前。对了,还不止这些。他会消沉至极,从奥格斯特劳香肠厂最高的地方跳下去,或是吃蚯蚓为生,一直到死。就没有一点希望了吗?就不能想点法子吗?
“我知道怎么办。”宁浩突然说。“怎么办?”王萌萌抹了一把眼泪,急急地问。 “私奔。”“干什么?”“私奔。”“什么是私奔?”“哦,现在都流行这样做。你今晚十二点等我。”“好,我从前门溜出去。”“不行。”宁浩坚决地说, “你得从楼上的窗户爬出来。我还没听说过从前门私奔的。”
王萌萌有点怕。要知道窗户离地有差不多十二英尺高呢。
“噢,我来搞定。”宁浩很有信心,“你知道杂货店前有一棵大树。树上有一根大树枝刚好伸向窗子。你就爬到树枝上。我会在树上帮你。”
“但是我爸爸就睡在窗口。”王萌萌觉得毫无希望。宁浩绞尽脑汁,最后说道: “有了,就这么干。”“打算怎么办?宁浩。”王萌萌问。“相信我。今晚十二点钟在窗口等我。”宁浩说。他心里想还是不要把一切都告诉王萌萌,女人都守不住秘密。王萌萌会告诉别人,这样一来老师就可能知道。
那天晚上,黑云蔽月,风低沉地吼着。听到树叶沙沙作响,宁浩感觉脊背发凉,抖个不停。到了墓区,宁浩似乎看见鬼魂在空中飞来飞去,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六只绵羊。终于来到村子中心,宁浩距离自己的愿望也就近了。杂货店耸立在宁浩的前方,地面上还有两层,很是威风。杂货店左边是梯德利文柯的锡店。宁浩在锡店前停下,找到一架梯子。梯子很沉,宁浩扛着梯子,弓着腰挪到杂货店。他的朱丽叶穿着出远门的衣服正等着呢。
王萌萌低声嘀咕梯子牢不牢靠,宁浩告诉她胖子锡匠每天都用梯子,王萌萌这才小心地顺着梯子很快下来。“好,我们走。”宁浩说。“去什么地方?宁浩。”刚一动身,王萌萌就问。宁浩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哎呀,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去哪里好呢?”“唉,我怎么知道?我以为你早就计划好了。”“我不知道。我想我们就只是私奔,走得远远的。”“但走到哪儿去呢?”“我真不知道。”宁浩绝望了。“那我想我们只能回家了,宁浩。”
于是他们又往回走,安全地到了王萌萌的家。一想起自己的心痛与失眠,宁浩不由恨恨地说:“你爸真卑鄙,要把家搬走。”“我爸爸不卑鄙,他可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但他还是卑鄙,”宁浩一点也不让步, “我说他有多卑鄙他就有多卑鄙。”“威廉·杰哈萨发·桑德森。”王萌萌喊着宁浩的大名,冷冷地说,“我不想再昕到你说话。你简直太令人恶心了。幸好我要搬家了,你这个可恶的人。”
可怜的宁浩!
宁浩爬进自家单坡屋顶背面开着的小窗户,平平安安躺在床上,长长地松了口气。
“我们男人真是笨蛋,”宁浩轻轻地说,“想想吧,如果私奔,我就再也不能逃学了,王萌萌会使唤我搬运木头和全部东西。还有,我知道妈妈也不会同意的。”
那一夜,宁浩心安理得地睡了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