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名字叫玉儿(2)

 
她的名字叫玉儿(2)
2014-05-12 21:03:00 /故事大全

我爹不慌不忙地掏出火机,不慌不忙地点燃了嘴巴上的烟卷,起身走到大货车旁,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踮起脚递给胖司机。

我爹说:“麻烦了师傅,你把我们捎到城里去吧。”

胖司机挥手打掉了我爹手里的烟卷,他张着肥厚的嘴唇朝我爹喊:“拿开你的包,快点,不然我就轧过去了。”

我爹指着蛇皮袋子说:“我要和我儿子去城里挣八万块钱,给我儿子盖房娶媳妇。”

胖司机看看我爹,又摘掉墨镜,揉着眼皮看着我。他说:“你们把包扔在路上,就是为了堵住我,捎你们去城里吗?”

我爹说:“是啊,我们没钱坐车,我们只能让你捎我们进城了。”

胖司机恶狠狠地瞪着我爹,说:“真讨厌,你这种赖皮男人。”

他翻了翻眼皮,抬手指指车前的蛇皮袋子说:“你们上车吧。”

我爹招呼我拾起蛇皮袋子,我爹拉开车门,推着我坐进驾驶室里,我闻到一股臭烘烘的烟草味道。

我和我爹挨着胖司机坐下来,胖司机瞪眼看着我们父子俩,就像看着两只突然钻进来的苍蝇一样讨厌。他说:“你们要去挣八万块钱吗?你们真逗,你们以为八万块钱很容易挣到吗?”

我爹说:“我知道挣钱不容易,但是拼了命也要去挣。”

胖司机显出鄙夷的神情:“聪明的人是不用性命换钱的,也不会出笨力气挣钱。聪明的人只用智慧就能挣到钱。”

胖司机说着指指他圆乎乎的脑袋。他说:“智慧在这里装着呢,你们有没有能挣到钱的智慧?”

我爹愣怔着听胖司机?嗦,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说:“我和我儿子有用不完的智慧,我们有挣不完的钱。”

胖司机咦了一声,又冲我爹呸了一口,他说:“那我考考你这个有智慧的男人,你帮我解答一个我从来没思考出来的答案吧。”

我爹冲胖司机点点头。

胖司机说:“你说,这个世界上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

我爹眨巴了一下眼皮,挠了挠脑袋,求助似的转头看看我。我爹看了我一会儿,才对胖司机摇摇头。

我爹说:“换个问题吧。”

胖司机哼了一声,又说:“这个世界上,是先有男人,还是先有女人?”

我爹张了张嘴巴,他又挠脑袋,又求助似的看我,我爹看了我一会儿,终于对胖司机显出了一副哭相。

我爹说:“你再换个问题吧。”

胖司机有些失望地看着我爹。

胖司机说:“你们两个笨蛋,原来你们像我一样笨蛋,我都没挣到八万块钱,我敢打赌,你们这两个笨蛋也不会挣到八万块钱。”

胖司机说着指着我爹的鼻子说:“你们不是聪明人,你们只能出笨力气挣钱了。”

我爹耷拉下头,有气无力地挠着他的脑袋说:“是啊,我承认,我们只能是出笨力气挣钱的人。”

开大货车的这个胖司机叫孟三,他家住在离我们小镇不远的葫芦村。孟三告诉我爹,他用大货车养活着爹娘和妻子。他说养活他的家人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和义务,但是这并不是他的理想。他活了三十多岁了,他这些年来最大的理想就是要搞清楚,这个世界上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是先有男人还是先有女人。他为这个问题苦苦思考,他的父亲不能给他回答这个问题,他希望正在上学读书的儿子以后能帮他搞清这个问题。他以为我和我爹能有挣到八万块钱的信心和勇气,就应该能知道这个问题。但是我爹没答上来,我也没有能力回答这个问题。孟三对我们父子俩的表现显得很失望,我们坐在他的车上,他因为沮丧而把大货车开得比蜗牛爬行还要慢。

我爹看着车窗外尘土飞扬的大路,面带羞愧,对孟三说:“实在不好意思,我是个笨人哪。”

孟三嗤了一下鼻子说:“我知道你们父子俩和我一样,只能出笨力气挣钱。”

孟三说着,忽然叹了一口气,猛地拍了一下方向盘,扭头问我爹:“你打算到哪里挣八万块钱?”

我爹很认真地想了想,说:“我不知道,我只想挣八万块钱帮我儿子盖房娶媳妇。”

孟三噢了一声,过了片刻,他又噢了一声。他说:“我带你们去挣钱的地方吧,你只要肯下力气,一天能挣一百多块钱呢。”

我爹说:“好啊。”

我爹瞪大了眼睛,他说:“谢谢你啦,我会边挣钱边帮你想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个问题,我会使劲想的。”

那天上午,孟三把他的大货车摇晃着开了一上午。我和我爹坐在他的大货车上,跟着孟三穿过了一座座村庄,路过了一片片树林,经过了一座座大桥,我们从城市的边缘转过去,我看到城市的高楼,听到了城市里的嘈杂声,闻到了城市里臭哄哄的味道。这个上午,孟三和我爹下车撒了两泡尿,靠在路边的杨树上抽了两支烟,路过一个小饭店时,孟三还把我和我爹拉到饭店里面,我们三人各自吃掉了一碗牛肉拉面。孟三和我爹经过这个上午的撒尿、抽烟、吃面条,俨然成了一对无话不说的好朋友。直到临近黄昏时,孟三才把我和我爹拉到一片乱糟糟的建筑工地上,他指着工地上正在建造的一根水泥柱子,对我爹说:“你看,这里就是正在建设的高速公路大桥,这里的工人每天能挣一百多块钱。这里的建筑商老板是我的朋友,我拉的水泥就是送到这里来的。”

孟三伸手指点着工地,一口气说了好几个这里的事。我跟着我爹跳下大货车,一脚踩到地面时,才觉得我的双腿已经发麻了。

远处的工地上,正在浇筑的水泥柱子像一个个被人扒光了衣服的男人,雄壮而落寞地立在黄昏里。一阵风刮过来,我闻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孟三把大货车开到工地里的一个巨型铁架子跟前,招呼一帮面色糙黑的民工过来卸车上的水泥。那些民工神色疲惫,七手八脚地爬上大货车时,却相互谩骂和开玩笑。孟三随着那些民工开了一阵玩笑,领着我和我爹朝工地北边的一片简易瓦板房走过去。他告诉我爹,他要带我们去见他的老板朋友,只要他点头同意,我们就能在工地干活了。

通往瓦板房的道路坑洼不平,杂草丛生,随意丢弃的烟盒和方便面袋子随处可见。瓦板房蓝顶白墙,一扇扇关着的房门像紧闭的嘴巴。靠近最西边的门口停着几辆黑色的轿车,落日的余晖下,那几辆轿车就像栖息的大鸟一样不动声息。我们走到轿车旁,孟三放慢脚步,轻轻推开最西边的房门。我从孟三的背后看到房间里寂静无声,几张办公桌横摆在房间里,靠近墙角里的一片黑色沙发上,躺在一个平头宽脸的中年男人。他正在呼呼大睡,两腿斜搭在地上,在他的鞋子下面,散乱地摊着一片花花绿绿的扑克牌。

孟三扭身把我爹拽到门口,指着房间里正在呼呼大睡的男人说:“你看,这就是老板,他叫刘洋,他就是传说中身价上千万的刘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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