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尸迷案(8)

 
诈尸迷案(8)
2018-12-21 17:12:49 /故事大全

八、水落石出

吴庆余,哈尔滨人氏,时年八十三,出身富家,清光绪年间中过举人,以捐官(即当时合法的出钱买官,但必须具备贡生资格)方式成为清廷驻英使馆二秘。任期届满后留在英国,经商有成,娶妻生子。其子吴凤鼎自幼聪颖,后入英国皇家医学院学医,获博士学位,供职于香港医院。1945年抗战胜利,吴庆余在海外度过八十岁生日后,生出叶落归根之念,遂携子、孙等全家返回哈尔滨,收回长期出租的祖业房产,修缮后作为居所。吴凤鼎辟出居所一角,在花园临街一侧破墙另置门户,设立了一家私人西医诊所。其妻张桂芬系华侨之女,毕业于护士学校,担任其助手。

吴庆余长期在国外生活,养成了喝洋酒、品咖啡、抽雪茄的习惯,回国后依旧如此。生在欧洲长在异国的其子吴凤鼎更是全盘西化,连日常伙食都是面包牛排火鸡烤鱼之类。父子俩吸惯了欧美雪茄,回到中国后哪里吸得惯国产雪茄,都是请国外亲友邮寄过来。这是专案组关注吴氏父子的第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是,吴家有一辆牌照为00171的私家马车。在之前排查全市的私家马车时,专案组已经以区政府税务科检查税务为名,对这辆马车进行过检查,篷厢里并无烟味儿。现在专案组要查明的是,吴家是否调换过马车。

5月23日夜间,吴家雇佣的专职马车夫侯顺风在回家途中被刑警截住,带往南岗分局。原不过是想了解一下是否调换过马车,不料侯顺风不但承认了5月13日确实调换过马车,还主动提到5月10日夜间他驾驶那辆马车把喝醉的蒋何为送回家的情节。这倒不是他饶舌,而是蒋何为醉死复活后在医院又被暗杀之事已经传到他耳朵里,侯顺风隐隐觉得这事儿似乎不对头,索性主动说出来。不过,侯顺风说他在那晚之前从没见过蒋何为,也没听说过这位匠人师傅。他是穷人,住在棚户区,根本不可能自己建造房子,更不可能请匠人来家干活,对于本市的瓦木工行业并无了解。在蒋何为醉死复活又被暗杀之事传进他耳朵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蒋何为连续几天在吴宅干活。他只不过是奉主人之命把醉瘫的蒋何为送回家而已。

专案组当即指派刑警将吴宅秘密控制,然后由侯顺风带路前往郊区一户人家起获了那辆带烟味儿的马车,并将这户人家的主人、自称是吴庆余表外甥的崔继浩拘捕。

5月24日凌晨三时许,专案组采取行动,搜查吴宅,逮捕吴氏父子以及吴凤鼎之妻张桂芬。搜查到后院凉亭时,发现亭子下面有一个地窖。这个地窖建得非常隐秘,敲击亭子表面的木质地板,听不见下面有空洞的声音,撬开地板,下面是木头龙骨,龙骨往下是碎石子和泥土。至此一切正常,并无可疑之处。搜查人员原本已经准备放弃了,正好专案组长莫逸君过来瞅瞅,随手把手中的钢钎子往泥土里扎下去,这一扎,就碰到了硬物。扒开泥土一看,下面铺着青石板,石板下面是地窖。

地窖里藏着七口木箱,根据箱子上喷印的日本文字,刑警怀疑是化学武器,立刻停止搜查,请示市局后火速调来驻军部队的化学兵(我军防化部队最早源于红军时代的1932年,1939年延安抗大设化学兵科目,解放战争时期各纵队基本都有防化部队,当时称为“化学兵”,建国后改称“防化兵”)。化学兵把木箱打开,发现里面装的是化学地雷、化学手榴弹、毒烟罐和毒气溶胶发生器——均为化学武器中的轻武器。

专案组连夜对吴氏父子等被捕人员进行讯问,终于弄清了此案的前因后果。

1939年9月3日,完成学业获得医学博士学位的吴凤鼎从伦敦飞抵香港。同日,因为德国没有听从英法就其须在四十八小时内撤出波兰的警告,英法向德国宣战,第二次世界大戰爆发。吴凤鼎虽然并未加入英国国籍,但他从小在英国长大,对英国的感情颇深,闻知英国向德国宣战的消息后,非常激动,决定在医院工作之余投身支持反法西斯战争的活动。稍后,“军统”香港站将其发展为特工,利用其技术特长为行动特工研制毒药。

太平洋战争爆发,香港沦陷,由于吴凤鼎是中国国籍,未被关进集中营,得以继续从事药物研究,偶尔客串情报工作。其间,吴凤鼎一直领取“军统”发给的津贴和活动经费。抗战胜利后,吴凤鼎主动与“军统”脱离了关系。这于“军统”方面来说乃是求之不得,因为他们正着手进行特务复员安置,吴凤鼎的不辞而别,倒给他们省了一笔复员费。

不久,吴凤鼎随父举家迁返哈尔滨,自开诊所,以行医为业。原以为就这样把日子过下去了,哪知有一天忽然来了一个病人,医患相见,均吃一惊,对方竟是吴凤鼎当初在香港干特工时的上级金干城。金干城认出吴凤鼎后,连说“意外”,脸露喜色。当日两人并未深谈,金说改日登门拜访。数日后,金干城派人送来一张便条,请吴凤鼎在“北国酒家”吃饭。吴凤鼎已经意识到不妙,又不敢不去。结果,这一去,吴凤鼎就上了贼船,虽然没有正式“归队”,但被迫答应“必要的时候,为朋友的工作提供一些便利”。

金干城说话倒还算数,说好不到万不得已不来麻烦,其后两年多,除了以看病为名来诊所跟吴凤鼎见个面,表示自己尚未出事,还活得好好的之外,并没要求吴凤鼎为其做任何事情,哪怕是转一纸条子。吴凤鼎正暗暗庆幸时,上月下旬,金突然寄来信函,内是一张请柬,请吴医生明晚去“北国酒家”。吴凤鼎不得不去,这一去,麻烦就来了。金干城提出,他有些货需要藏在吴医生府上,数量不大,不过几个箱子而已,但必须藏得严严实实。吴凤鼎自然猜得到所谓的“货”是什么东西,立刻借口担心老父知道后出麻烦予以拒绝。但吴医生怎是老特务金干城的对手,对方只一句话,就让他噤若寒蝉。这句话是:“老兄是知道团体的行事风格的,如果令尊的存在对团体事业构成妨碍,我们可以把这个妨碍消除啊!”

次日,金干城到吴宅察看藏货位置,最后选中在后花园凉亭下面建一密窖。他当场丈量尺寸,说一切都不必兄台操心,我自会妥善安排,你只须听我通知就行。

4月29日,诊所开门后迎来的第一个“患者”就是金干城,他向吴凤鼎下达了指令,将在最近几天内开工,为防止吴老爷子察觉此事,届时可把老人送到城外崔家屯亲戚处小住数日。吴凤鼎听着不由心惊,暗忖对方连他平时很少来往的崔家屯表兄都了解得清清楚楚,那对自家在哈尔滨的其他社会关系肯定更是了如指掌了。金干城又说,施工时诊所如常营业,我自会派人来料理一切。你的妻子平时干什么,还是照旧;家里的佣人,可以跟着老爷子去崔家屯;马车夫老侯平时本就不让进内宅,也还是照老规矩;施工期间的饭食,我会安排饭馆送上门来。

5月3日,吴凤鼎接到金干城派人送来的便条,让次日把老爷子送乡下,隔日开始施工。吴凤鼎已经找了借口哄得老父同意去乡下小住,次日就让老侯用马车连同佣人一并送去。5月5日,金干城带着三个汉子(其中一个就是蒋何为)上门来了。按照约定,吴凤鼎夫妇还是在诊所照常营业,任凭他们几个在后花园鼓捣。工程进行期间东家每天供应一顿午餐,都是金干城让附近馆子送来的,因为佣人不在,金干城给吴凤鼎夫妇和车夫也另备一份。

金干城有一辆小轿车,施工那几天里,每天进进出出载送建筑材料,都是直接把轿车驶入后花园,傍晚收工后再由其驾车带上那三人一起离开。5月10日下午四时许,金干城请吴凤鼎去后面看看。后花园凉亭表面上看去什么都没改变,连他这个主人也没发现已经给人动过手脚了。吴凤鼎不知机关何在,一脸不解。金干城示意匠人演示,蒋何为告诉主人,亭子下面已被掏空,建了一个小地窖,进出口在亭子前的台阶上,说着摆弄了一下,用脚一蹬,就把沉重的青石台阶轻松地移开,露出一个洞口。吴凤鼎俯身往下察看,地窖内一片漆黑,看不见什么,便问:“挖了多大?那几个箱子放得下吗?”

金干城说丈量过尺寸的,沒问题;地窖内壁都抹了柏油,衬以木板,用以防潮。然后,又让匠人把开关洞口的方法教给主人,嘱咐吴凤鼎说需要取货时我可能不便过来,那就得请兄台相帮了,记住,下去必须打手电哦!最后一句他是加重了语气说的,吴凤鼎于是明白所谓的“货”,肯定是军火弹药之类,心里不禁一凛。

当天的晚餐,金干城原是说好请吴凤鼎夫妇一起去吃的,但不知怎么临时又改变了主意,说改日专请吴凤鼎夫妇,今晚就不请了,请吴凤鼎吩咐老侯稍晚把马车赶去,回头散席晚了可以送送人,吴凤鼎自然同意。这样,吴凤鼎就不知道当晚蒋何为究竟喝了多少酒。后来问了老侯,他也不知道。因为人家没让他上席,而是在饭馆楼下给他安排了伙食,另塞给他一些钱钞作为酬劳。

第二天下午三点多,金干城去了诊所,说一会儿货就运过来了,让吴凤鼎提早关门,以便入库。吴凤鼎就让妻子作结束门诊营业的准备,打扫、处理污物,消毒器械等。他自己和金干城刚在正门门房坐定,一支烟还没抽完,金干城的那辆轿车就开过来了,车上二位就是这几天给蒋何为打下手的男子。轿车直接进门,一直开进后院。那两人从车上卸下七口木箱,放入地窖。吴凤鼎看见箱子外面喷印的日文,情知证实了自己上一天的猜测——果然是军火,而且是化学武器!

藏匿好化武后,那两个男子开着轿车离开了。金干城没走,是因为还要请吴凤鼎夫妇吃饭。黄昏时分,金干城和吴凤鼎夫妇坐着那辆马车前往饭馆。餐后分手时,金干城给了吴凤鼎一个地址,说自己之后一段时间就不过来了,如果有什么情况,可以跟这个地址联系。

吴凤鼎寻思这件事总算暂时消停了。他是学西医出身,懂化学,知晓化学武器的性能,对化武藏在家里倒也没有那种外行的凭空担心。但想到万一哪天金干城要使用这些化武的话,那岂不出大事了,便冒出一个念头:有空时翻翻资料,看是否可以把这些东西弄得失效。他想到就做,当晚就把家里的资料书籍理出来,还开出了一纸书单,准备去图书馆借阅。此举后来成为军管会对吴凤鼎从轻量刑的依据。

没想到,次日金干城又来了,一见面就问吴凤鼎,你家这辆马车里的雪茄烟味儿怎么这样重?我昨晚回家后脱下外套扔在外间,今晨还在睡觉就被老婆唤醒,说外间一屋子的烟味儿。吴凤鼎便解释说,他们父子都抽雪茄,坐马车外出时经常坐在篷厢里抽,久而久之,篷厢内壁就沾上了烟味儿。金干城说这不行,把马车换掉!吴凤鼎不知道那个干活的匠人今晨已被灭口,金干城此举是为逃避侦查,自是不解,但在香港那几年的特务生涯告诉他,不解也不能问,只有点头。

金干城说这事你立刻着手做,我最迟后天就把需要用的钱给你送过来。吴凤鼎的脑子转得很快,说不用送钱,我让老侯把车赶到崔家屯,跟我表兄家换一辆就是了。金干城大喜,连声说好,让吴凤鼎尽快行动,最好今明天就解决。第二天,吴凤鼎让老侯把马车赶到乡下换了一辆,拆下牌照挂在表兄的那辆马车上,顺便把老爷子接了回来。

此举的必要性很快就显现出来了,5月22日,吴凤鼎接到通知,让把马车赶到区政府去进行税务检查,他便知道金干城的预防措施不无道理,庆幸逃过了一劫。可是,没想到公安机关神通广大,终究还是查到了他头上!

5月24日午前,专案组将金干城、崔继浩缉拿到案。根据金的口供,下午又分别把另外三名案犯史执遂、李刚酉、陆居庵、王艳娟缉拿归案。其中的李刚酉,就是潜入医院暗杀蒋何为的凶手。

一干案犯落网后,综合口供如下——

抗战胜利后,金干城被“军统”调回南京。1939年他从特训班毕业后被派往香港时是上尉军衔,干了六年,到抗战胜利是少校,是同时毕业的学员中军衔最低的,很不平衡,就动了捞一把逃往海外经商的主意。想到就做,他正好负责特务的转业安置工作,就利用职权贪污了一笔钱款,不想还没滑脚就被察觉,人赃俱获。原本以戴老板的手段,他是必死无疑了。但没几天戴笠就坠机而亡,金干城的妻子托人向接任的毛人凤求情,又上下打点,才捡回一条命。

“军统”改组为“国防部保密局”,要向解放区派遣特务长期潜伏,金干城被列入名单,命其前往哈尔滨“戴罪立功”。“保密局”指示金干城“长期潜伏,发展成员,自筹装备,伺机发动”,任命他为“中华民国国防部保密局哈尔滨特别行动组中校组长”。金干城抵哈后,按照“保密局”的安排,易名“俞学仁”,接手了一家商行,以经商为掩护。然后用“保密局”提供的资料,发展了三名之前曾有“军统”特务身份后又脱离的成员,即史执遂、李刚酉、陆居庵(还想发展吴凤鼎,但遭到拒绝,不过由于有吴凤鼎的把柄捏在手里,是否发展也就是个形式,金倒也不介意)。之后,他们就冒充良民蛰伏起来。“保密局”总部也没与他们联系,就像已把他们忘记了似的。

当时,这种性质的潜伏特务在全国各大城市都有,渐渐在解放后的历次运动中暴露身份,受到惩处;也有个别潜伏时间较长的,直到改革开放后才向人民政府坦白交代。金干城这伙人如果不主动跳出来,估计应该还可以隐藏一段时间。可是,这次他们遇到了一个“自筹装备”的机会。

由于日本侵华的历史原因,在抗战胜利乃至建国后,东北多地都发现日寇遗留的化学武器,民间也有藏匿(藏匿者大多不知此系化武,以为是常规的轻武器)。一个月前,金干城得知郊区封四冢有农民藏有七箱化学武器,准备当废品出售给收破烂的,寻思按照“保密局”给他的“自筹装备”的指令,有必要将这些化武弄到手,以便哪天上边突然下令让他们执行什么任务时可以使用。他就命令史执遂出面将这七箱化武收购后暂藏于他经营的商行库房。在这里藏匿当然不牢靠,必须尽快转移到安全处所,金干城就想到了吴宅。

金干城召集史執遂、李刚酉、陆居庵三人一番密议后,决定由对哈尔滨社会情况非常熟悉的史执遂出面招聘技艺精湛的瓦工木工,在吴宅后花园建造地下密窖。史以前跟蒋何为打过交道,还喝过酒,说得上话,便在蒋何为外出途中将他拦下,以高出数倍的报酬作为诱饵。蒋何为抵不住诱惑,答应接下这桩活儿,并严格保密。于是就支付定金,择期开工。

本来,金干城并不想把蒋何为干掉灭口。建造这个地窖是以吴宅的名义,匠人多半会认为是〖LL〗用来藏匿金银珠宝贵重细软的。可是,完工那天金干城把吴凤鼎请到后花园现场察看时,他和吴凤鼎各说错了一句话。吴凤鼎不慎说出了“箱子”二字,而金干城这个老特务也脑子短路似的补充了一句“下去必须打手电”的话。话刚出口,就觉得不对,迅速瞥了蒋何为一眼,发现他眼皮跳了一下,便知道已经引起了对方的警觉——肯定和军火联系起来了!金干城顿起杀心,便请原先说好一并宴请的吴凤鼎夫妇回避,改日再聚。

金干城知道蒋何为嗜酒如命,就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用灌酒方式将其解决。当晚,蒋何为被几个特务以敬酒方式灌了大约三斤白酒,终于把他放倒。然后,吩咐车夫老侯将其送回家,关照送到就走,不要说任何情况。老侯得了赏金,自是照办。

次日上午,金干城想想不放心,便派陆居庵化装前往蒋家察看情况。陆过去时,正好遇见蒋家乱哄哄地把“死而复活”的蒋何为往医院送的一幕。金干城闻报大惊,随即指派李刚酉当晚潜入医院把蒋何为干掉。李刚酉行动前,先指派其情妇王艳娟化装病人家属前往医院打听到了蒋何为所住的病房和床位。王艳娟很“尽职”,还给情夫画了一张草图。之后,金干城又注意到吴府马车上雪茄烟味儿浓重的细节,急令吴凤鼎更换马车。

该案的侦查终于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1949年9月26日,哈尔滨市军管会对该案作出判决,金干城、李刚酉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史执遂、陆居庵、吴凤鼎、王艳娟、侯顺风、崔继浩等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三至十八年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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