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不错,是砒霜!”白瞎子慢悠悠地接上口,“没想到有人竟然暗害我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残疾人,分明是要灭口!老瞎子我只好诈死!果然,半夜时分,那两个人去而又返,直看到我在床上挺尸才放心回去了……老瞎子我待天一亮便让刘五报了案……呵呵,我白瞎子可是死了一回的人了!”
白瞎子说着,突然用手往人群里一指,道:“昨夜撒砒霜的就是刚才那个喊‘和狗官拼了’的家伙,我在轿子中听得一清二楚!”
金平大惊,转身欲逃,李忠早就盯住了他,扑上前将他扭住。与此同时,另一个惊惶不安、不由白主直捂后背的金家奴仆也被捕快们按住,将两人反过背来,衣后背果然各有五个油迹斑斑的手指印!金平顿时瘫软在地,一边对周文彬和尹一鹤叩头如捣蒜,一边指着金员外父子道:“大人,不干小人的事,是我家老爷和大少爷让我这样做的,昨夜我们抬去让白瞎子缝的头,就是二少爷的。还有,水华庵的小尼姑也是他们叫我俩勒死的!小人全招,望大老爷手下留情,免小的一死啊……”
“金老儿,难道还要让华郎中开棺验尸吗?”尹一鹤冷笑道。
威风一时的金员外父子顿时浑身不停地筛起糠来。
当下,周文彬和尹一鹤就把坟场当成了大堂,将相关之人一一拘捕,就地审讯。至此,无头案水落石出!
原来,妙真从清江浦一落脚水华庵就被金贵文盯上了。妙真本是繁华都市中的风月名妓,如花似玉,风姿绰约,更练得一颦一笑皆有勾魂摄魄之能,厌倦了古黄土妓私娼的金贵文一见,惊为天人!而妙真早不耐烦青灯黄卷,又见金贵文也是出手阔绰的富家子弟,在这偏僻之地算是难得的人中之龙,大可一解自己的寂寞情怀!两人一个贪恋美色,一个爱慕风流,一拍即合!
金贵文考完试,为早一天回到妙真身边,一下考场便不顾家仇,厚着脸皮上了赵大夯的粮船,到古黄后连家也不回,径直去了水华庵。两人一番昏天黑地云雨交欢后,毕竟顾虑父兄管束得严,金贵文提出要回家看看,情热如火的妙真哪里肯放,白天好吃好喝供着他,把他灌得大醉,还给他买来了御寒的“如意”薄棉袄,要“拴住他的心”;夜里索性趁金贵文醉睡,一剪刀将他的头发给剃了,把他变成了“游方尼姑”!金贵文一觉醒来,摸着自己的秃头,对妙真的狂热痴情哭笑不得,只得又在庵中厮混了半个月。最后实在熬不住对家人的担心了,金贵文半夜里悄悄起身,跑出了水华庵,直奔家中。
回到家后,因怕父亲责罚,金贵文不敢敲家中大门,便从后墙翻进宅院,径直回白己所居的后院房间,轻敲窗子唤醒卓氏,叩开了房门。
卓氏乍见丈夫成了不伦不类的和尚,大吃一惊。金贵文情知白己这模样瞒不过妻子,便一五一十把事情兜底道来。卓氏逆来顺受惯了的,哪敢吵闹,反忍着屈辱服侍丈夫睡下,又见他的鞋子已破旧不堪,便拿出老女佣新做的那双棉鞋放在榻前,以备他第二天换穿。不料金贵文翻墙之时,却已被家中巡夜的金平发现!
金平巡夜时,恰见一个光头和尚熟门熟路地进了二少奶奶的房间,他不敢怠慢,急忙跑到前院,先告诉了大少爷金富武,随后又一溜小跑去叫老爷的房门。
鲁莽暴躁的金富武听了金平的话,火冒三丈:弟弟出门只两个多月,这平时看起来低眉顺眼的卓氏竞私通起了和尚,真是无耻至极,堂堂金家岂能容她!当下便抓起平常练武的大板斧,来到后院撬开弟媳的房门,进得内室,透过窗棂的月光照射下,果见卧床上并排躺着一男一女,那男的精光着头皮,正在酣睡!金富武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冲上前手起斧落,先将那光头剁了下来!
卓氏本就没睡着,听得动静,吓得一个大翻身,又见大伯哥的板斧挥向自己,慌忙大叫:“啊呀,你……你砍的是你弟弟!”
金富武的手僵住了,点起灯烛细看,地上果真是弟弟的人头!
卓氏哽哽咽咽如此这般一说,金富武手中的板斧“咚”的一声落在了地上。这时,金员外也赶了过来,得知真相,父子俩恰似哑巴吃黄连,呜咽不已。
到底还是金员外先止住悲痛,冷静下来:这事若传扬开去,金家脸面何在?还要找个体面的借口将这丢人现世的金贵文殡葬。他猛想起前两日与赵家的纠纷,不由有了主意——何不让赵大夯来顶缸呢?金贵文本是搭乘赵大夯的粮船回来的,赵家本就有嫌疑。如果这回整死了姓赵的,说不定能趁机把孔家大院重新夺回来呢!当下父子俩一番商议,先为金贵文穿好衣服和鞋袜,又叫来金平,和金富武一起将金贵文的无头尸抬到了赵大夯的粮船边。而金贵文的那个秃头,他们怕事情穿帮,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现世的……
赵大夯入狱后,白以为得计的金员外父子一为灭口,二为泄愤,又命金平带两个家丁连夜把妙真勒死,顺便把金贵文的行囊物品“处理”了……同样,为防止走漏风声,金员外父子又急不可待地命金平毒害为金贵文缝头的白瞎子,却不料露出了狐狸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