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旅行,酷爱交友。今年大二,朋友都叫我小付。原本和朋友约好一起到这座海滨小城旅行的,但中途出了变化,只好一人到这来。
小城街道狭窄,人们处事的节奏都悠悠缓缓,仿佛因了偏安一隅就被尘封了岁月,停留在上世纪的某个年代。
选了这所四合院式的旅社,因为它离海最近。我喜欢近海的地方,那里有最宽广的情怀。
人很多,老板安排我和另一个青年同住。
与我同屋的青年叫安然,个子很高,体型偏瘦,人很随和。几句客套话后,他便继续看书,是刑事技术类的。他看书的神情让我想起一个成语,全神贯注。
每两套房子为一个小单元,零散分布在院内,仿欧式的白色建筑古朴简约,但格调不俗,正是我喜欢的。
叙述自:张海生
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回这家旅店住几天。原因?呵呵。海里出生,海边成长。对于大海,我有种说不出的感情。
大概是二十多年前吧,我还是个毛头小伙,一有功夫便会约上几个兄弟出海捕鱼。每次出海时,小渔都会给我们几人送上刚做的打糕。
那是个很安静的女子,偶尔开在嘴边的微笑,就像是无限奔放的阳光一般开出灼灼的生辉,凭空就织起一张网,层层叠叠地把我的心包裹进去。
二十三年了,我的心依旧被包裹在这张网里。
当年小渔就是在这跳海的。每年来这里住几天,就是想离她曾经停留过的地方更近一点。
早已过了那个风花雪月的年纪,儿子都已经很大了。但我知道,心底有个名字叫永远。也不知韩萍听人说了什么闲言碎语,这次硬要跟着我来这里,还把小舅子韩磊也拉来。这女人啊,想什么计策都要拉上她那个弟弟。
这次来旅店的人还真不少啊。以为过了那么久,早把一些东西看淡了。可杨浩鹏的出现,让我心底深处的那只蟑螂从角落里爬出,用它的触须挑拨着我的神经。
叙述自:杨浩鹏
离开这里二十三年的时光里,我去过很多著名的海滩度假,但没有一处可以像眼前的海滩,让我这般的触怀良久。
二十四年前,我和家人出海旅行。在最后一天的航程里,我们遇上了可怕的风暴。失控的游船撞在了礁石上。船很快地沉没了,在万分惊惧中,我被家人推上了一块木板。
我看到父母和哥哥姐姐在水中苦苦地挣扎却无能为力,最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沉入海底。我一直喊着他们的名字,久久无人应答。
我尝到了一股特别的腥咸,我知道,那是我嗓子渗出的鲜血。
家人把生还的希望都留给了我,我一定要拼命地活下去!
也不知在这茫茫无边的大海里漂泊了多久,原本强烈的求生欲望正在慢慢消减。我快要撑不住了,就任海水把我推向既定的宿命吧。
嘴里有清凉的液体流进,像琼浆般为我注入能量,我慢慢恢复了意识。
“爹,他醒了!”是个女孩的声音。
我睁开了眼睛,惊叹世间竟然有如此清丽的女子。与此同时,我看到了两个人的寻寻觅觅在这个苍茫世间上不经意的撞在一起,回头看时,前世今生的冥定都在那电光火石的交汇间。
叙述自:霍东
我是渔民,祖祖辈辈都是。
向我订货的旅店老板是我的铁兄弟。今天照例和老婆前来送货,很意外,儿时的几个朋友居然都聚齐了。
除了我和张海生外,其余人都混得挺好。尤其是那个杨浩鹏,据说已经是亿万富翁了!这也难怪,长得好看又读过书见过世面,当年他落难到这时就颇得姑娘们的喜欢。就连我自己的老婆当年也爱慕过他。但那些都不重要,我在意的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小渔最后也跟了他。
当年那个最愣头愣脑的肖振华也衣锦还乡了。旁边的那个女孩应该是他女儿吧。呀,怎么这么像……
小渔,我失口叫出来。
叙述自:肖振华
二十三年,还是很快的吧。转眼间,女儿都长那么大了。这些年走南闯北地总算积累了一点家业,该带女儿荣归故里了。
除了小渔以外,这里并没有什么让我留恋的。
我来到大海边,向天际望去,恍恍惚惚中,我看到了小渔模糊的影像浸在药水中的底片,荡漾着清晰起来。娟秀的脸儿依旧明眸善睐,温暖的笑容如春花般开放。
那惊鸿一瞥的妩媚在驶近轮船的长鸣里转瞬而逝。鸣笛声缓慢悠长,如水磨般的涟漪一痕一波的悠悠漾开,一声一句催人老。
小渔,你的振华哥哥就在这里啊……
忽然相信,当一个人的一生陷在一份感情里,有些流光是纯粹用来为这份感情独白的。
叙述自:刘栋
我是这家旅社的老板。这座依山傍水的岛屿已经变成了一个旅游的小城。
我的旅社离海最近,客人自然比别处多。旅社的规模慢慢扩大到今天的情景,也算小有成就吧。只有我才知道,当年为什么把小旅店开在还少有人住的海边。我想离小渔常来的海边更近一点。
当年的几个人,终于又聚到了一起。
叙述自:林鸿伟
可能是真的老了吧,小孩们都叫我爷爷了。
算一算,小渔已经离开我已经有二十三个年头了。老伴走得早,和唯一的女儿相依为命。这闺女漂亮心善,喜欢她的小伙子一直挺多。可她只中意那个落难的人。
爹知道,你不是因为被毁了容才想不开,你是怕拖累那个男人。可是傻闺女,你还有爹啊……唉,这就是命吧。
刘栋一直让我住在他的旅社里,名义上是让我给他帮忙,实际上方便照顾我。霍东每次来送货都会给我捎点海参。我每年还能收到几笔数额不等的汇款。可我要这些钱干什么啊。
门吱呀呀的打开,我好像又听到了小渔在清唱:
美人鱼,初出海,匆匆一面入海底;
愿为你,舍一切,变作雕像又何妨:
天快明,日升起,化为泡沫再不见。
叙述自:付靖章
这是在旅社的第一个晚上,想女朋友了,开始给她发爱心短信。安然还坐在电脑旁研究着什么,我凑近一看,好像是颅像复原之类的。他时不时地皱眉思索,并在书上做下记号。我在他身上看到了现今日益浮躁的大学生身上少见的沉稳和强烈的求知欲。
天亮了,我和安然去海边时意外地看到了张秋的尸体。她的身上和周围被人喷满了像泡沫灭火剂之类的东西。我的头皮有些发麻,但看到对方俯身检查尸体,我也只好跟着向前凑了凑。
“她是被人勒死的,死亡时间为今早六点到七点。”安然肯定道。
叙述自:霍东
昨晚刘栋请吃饭,说当年的兄弟难得再见。我们说了很多话,差几分钟六点才散。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刘栋就把我和老婆安排在这间旅店里。可回房时,老婆说她临时有事叫我一个人先回。唉,你有啥见不得人的事啊,搞得那么鬼鬼祟祟。
在这睡得很舒服,要不是那几个警察打扰的话。
张秋死了?!真的假的。我老婆平时是爱贪小便宜,嚼点舌头,但也不至于……
今天早晨六点到七点我在哪里?当然是在屋里睡觉。谁能证明?当然是我老婆。可这话刚一说出来我就后悔了,她都死了。
我在五点五十多回到房间时,看到门上贴着一张纸条,我看着晦气,就把它撕下来回房睡了一阵,九点还有事。
喏,就是这张。
“天即明,日升起,化作泡沫再不见。”警察念着纸条上的字句,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预告杀人?你老婆的死亡时间和现场的情形跟字条里的字句真挺像呢……”
叙述自:肖振华
薇子生病了,只好回来陪她,没时间和老友再聚了。
大清早就看到警察在大院里转悠,估计是出什么事了。折腾了一晚,薇子终于退烧了,嚷着叫我陪她去玩。昨天下午刘栋邀请我们几个昔日旧友去海边玩,那里有他亲建的一些游乐项目,九点时那里会有活动。
前边的屋子是张海生住的,见他一个人穿着泳衣出去,我问他,“怎么不叫上嫂子一起去?”
他指了指隔壁的屋子,“她睡那间屋。也不知道她在磨蹭什么,不等她了”。
这个张海生也真是,和年轻时一样犟,都老夫老妻的了,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还闹分居。门虚掩着,我看了一下,她还在里面洗漱。
“嫂子,你倒是快点啊。大家都去海边了”。
下一栋房子里只住着韩磊,他的门上好像贴着什么东西,走近一看:
愿为你,舍一切,变为雕像又何妨
这是小渔曾经唱过的歌,杨浩鹏教给她的。
来到海边,大家都到得差不多了。除了我和那个青年(好像叫安然吧),其余人都穿着紧身的泳衣。那个青年穿着天蓝色的牛仔裤,纯白的T恤衫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而我呢,就喜欢穿这种宽松肥大的运动服。
薇子穿着天青色的泳衣,身段娇美,肌肤如雪般白皙。她像小鹿般奔向大海,在水中尽情地嬉戏。每一个动作都极尽美感,岸上的人都看呆了。
“爸爸,一起过来玩吧。”她欢快地冲我喊。
叙述自:刘栋
把这几个人都约到这里,有点私心。我想怀念一下当年最坦荡无邪的时光。海生,霍东,浩鹏,振华,还有林大伯。有他们在这里,我可以离当年的时光更近一点,这样,小渔在我的记忆里就会更清晰一点……
昨晚聚会并不算愉快,大家都想到很多以前的事情。除了韩萍是在五点半接到电话提前离开的以外,其余人都是快六点才走。大家都没怎么喝酒,怕想到以前的事情……
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我不禁感慨,彩虹是爱情,梦幻,和在人间得不到天堂的幸福的象征……
就要涨潮了。
叙述自:杨浩鹏
那个在海水中和父亲疯闹的女孩子多像当年的小渔啊。浑身沐浴着阳光,在海水中若隐若现,就像绽放在大海上的莲花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忽的,我发现礁石后面依着一个人,从我这个角度看去,他脖子以下的部分全都被裹上了一层泥沙,一动不动如雕塑般倚在礁石后。我随即拿出望远镜,那人是韩磊,他双眼暴突,脸色铁青,这绝对不是一个活人该有的表情。
我连忙叫周围的人一同向礁石冲去。可海浪赶在了我们的前头,一个大浪袭来,韩磊倒下了。我们试着摸索了几下,没发现人。已经涨潮了,我们不得不撤回。
叙述自:卫泾翰
我是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官。张秋是被勒死的,海滩就是第一现场。我们已经询问过她的丈夫霍东,并发现一张匪夷所思的纸条,“天即明,日升起,化作泡沫再不见”。从尸体周围满是泡沫的情形和死亡时间来看,和这张纸条里的内容倒是很像。可以肯定,纸条不是她本人写的。
肖振华反映,他在八点五十左右看到韩磊门前贴着一张纸条,内容是:愿为你,舍一切,变为雕像又何妨。从目击者描述的情况来看,韩磊被塑在泥沙里的情形和他门前的纸条内容也相当。如果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比喻谋杀?我心里一惊。
叙述自:付靖章
我也断断续续地知道了纸条的事情。还好我和安然住一屋,都是一起行动的,可以互做不在场证明。
安然不停地在纸上写着什么,我凑近一看,才知道他已经把今天早上旅行社所有人的行动都记录下来了。
“今早六点到七点刚好是早餐期间,很多人都在餐厅。昨晚旅店老板和故友聚会,很晚才散场,所以早餐期间这些人都还在睡觉。肖薇昨天有些感冒,她的父亲肖振华一直陪她,早晨他们没到餐厅吃饭。所以说,刘栋,霍东,杨浩鹏,肖振华,肖薇,张海生,韩萍,林宏伟,这几个人是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他们的嫌疑很大。
真佩服他,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查清众人的行动,真够雷厉风行的!
“可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外来人员做的案吗?”我问。
“不会,”他肯定道,“作为杀人预告函的纸条都会在凶案发生不久前被贴在死者门上,大院的防盗系统完善,没有旅社的卡是进不了大门的。我仔细询问过,旅社没有人丢失过出入卡。一定是旅社里的人干的。”
心思还挺缜密的。我感叹道。也越发地对这个青年感到好奇。
再出门时,我看到一大堆人围着张海生,他说回来后一直没看到他老婆韩萍,却在她房门前看到这样一张纸条:
美人鱼,初出海,匆匆一面入海底。
联系到前面两桩案子,我们已经想到韩萍的结果了……我建议大家到海边去,因为纸条上的内容让我想到凶手极有可能会把她的尸体沉到大海里,纸条刚发现不久,现在去海边兴许还可以阻止凶手的行动。
安然拦下了我们。他说韩磊出事后,警察即刻就来营救了,他们在浅海区搜了很久,还没找到人,所以一直没有撤离。如果凶手现在按照纸条的内容去海边抛尸,无疑是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