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就像一句名言说的:过去显得美好,不是因为它们真的如此美好,而是那时我们年轻。青春在某种程度上是残酷的,心理往往要像蛇蜕皮那样蜕下血淋淋的一层,才会成长。但另一方面它也不乏美好:那时的荷尔蒙浓稠得像化不开的烈酒,未来空旷得像走不到头的地平线,没有方向却充满力量。无论是友谊还是爱情,都因新鲜而格外美好。我们感怀的从来不是真正的故乡,而是在故乡里流淌的童年和青春。
我的故乡是一个三线城市,每次回去多少都会发现它的变化。上学时走过的林荫路变成了专卖店,曾在夏夜里坐着喝汽水聊天的马路牙子也全无踪影,这当然会让我有些伤感。但这座城市没有沦陷,只是在成长——抛开了我,自己成长。我曾站在故乡中学的门口,看着从那里涌出的孩子,热泪盈眶。20多年前,从那里背着书包走出来的少年里,也有我。而我眼中沦陷的现在,正是这些孩子们拥有的青春。它何曾真的沦陷?
对于田园和故乡这两个题材,无论说得太多,还是说得太伤感,都容易流于虚伪。随着时间的变化,故乡再也不适合我了。就算老了,我也不会回去定居。我和这个城市相遇,然后分开,带着一些恨也带着一些爱,然后和它各自成长。这就是整个故事。就像奈保尔在《米格尔街》结尾里描写离乡时的话:“我步履轻快地朝飞机走过去,没有回头看,只盯着我自己的影子,而它就像一个小精灵在机场上跳跃着。”
(何 卓摘自《财新周刊》2015年第9期,王 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