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苏澄一边码字，一边思索着一个问题：男神知道他喜欢的那个作者就是我吗？
其实能被男神喜欢本来应该是一件特别高兴的事情，但问题是这篇正在连载的小说整个就是想象男神的产物……
苏澄越想越尴尬，恨不得一头撞死在电脑屏幕上。
但其实仔细思考一下，林煦也不一定知道那个作者就是我啊。苏澄想。
他写小说用的又不是真名，虽然小说本身是很明显在想象林煦，但按道理来讲，那个作者也很有可能是其他暗恋林煦的人。
况且苏澄比较低调，微博上几乎没发过照片。
几乎……
其实他还是发过一次的。
因为苏澄一直没有隐瞒过自己的性别，所以有些丧心病狂的黑子动不动就拿苏澄的性别问题大做文章，捏造一些诸如“××作者其实是妹子故意装男人写耽美文炒作圈粉”之类的谣言。
有一次苏澄不胜其烦，拍了一张自拍传到微博上澄清自己的性别。
那是他唯一一次露脸，而且二十四小时之后就删掉了。
想到这里，苏澄猛地一惊。
但是没道理这么巧，那张照片偏偏被林煦看到了吧……
哈哈哈！怎么可能这么巧，又不是写小说！
苏澄想着想着，不经意地一偏头，看向林煦。
林煦已经没看电脑了。他靠在椅背上，低着头，一副在想事情的模样，认真思考时的侧脸俊秀安静。
电脑上的网页已经全关掉了，电脑桌面露了出来。
电脑桌面……
之前苏澄用男神的电脑开word软件时，网页是打开的状态，而word软件在下方的任务栏上，直接一点就可以打开。
也就是说，这是苏澄今天第一次看到男神的电脑桌面。
而桌面的背景，居然就是那张只存活了二十四小时的，苏澄的自拍！
啊啊啊！男神用我的自拍当电脑桌面啊！啊啊啊！
苏澄震惊得狗躯一震，当场就放了个气韵悠然，荡气回肠的屁。
林煦“嗖”地一扭头，表情复杂得无法描述。
苏澄无语凝噎。天哪！这条泰迪是不是肠胃不好啊！
两人对视了片刻。
林煦一言不发，抬手合上了电脑。而苏澄则大口喘气呼气，上蹿下跳，试图迅速淡化空气中臭气的浓度。
两个人都很尴尬，但苏澄的尴尬值大约是林煦的一百倍。
苏澄疯狂地扇着空气中的臭气，心中悲喜交集。喜的是美梦似乎成真了，悲的是自己居然变成了一条三句话不离屎尿屁的狗，并没有办法就地和男神达成圆满结局。
“对了，”林煦突然开口打破沉默，似乎是想缓解尴尬的气氛，“你肚子饿吗？从今天早晨开始你就一直没吃东西。”
苏澄艰难地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本来是挺饿的，但刚刚吸了满满一肚子的臭气，所以现在不是很想吃东西了。
林煦见他摇头，立刻道：“不是狗粮，我弄点儿别的给你吃。”
苏澄委屈，别的也不想吃。
然而林煦已经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快步走出了卧室，看起来不像是急着给苏澄弄东西吃，倒比较像是熏的。
苏澄绝望地瘫倒在椅子上，心痛得无法言语。男神居然被我的屁熏走了！
心痛了几秒钟，苏澄也跳下来，跑到厨房。
林煦打开冷冻柜，蹲下身子，抽出最下面的一格。
苏澄凑过去一看，那格子里满满的，装的全是用保鲜袋包裹着的腌好的鸡腿。
林煦拿出一只鸡腿，用水稍微冲了冲，把外面的保鲜袋掀下来，把鸡腿装盘，放在微波炉里按下解冻按钮，然后熟练地抽出烤箱里的烤盘，在上面覆了一层锡纸，预热刷油一气呵成。
苏澄震惊地看着男神。这是个鸡腿狂魔啊！
林煦站在烤箱前观察着鸡腿的受热情况，一派大厨风范。
苏澄有点儿蒙。因为他记得林煦好像是个不会做饭的。
据苏澄观察，林煦放假在家时早中晚三餐从来都是叫外卖，门口的垃圾袋里也总是装着各种快餐店的外卖包装。
那天苏澄做了最拿手的糖醋排骨和鱼香茄子，焖了大米饭，用三个保鲜盒分别装了，忐忑不安地去敲林煦的门。
林煦的脸出现在门后，看见苏澄，愣了一下。
苏澄脸红得要命，结结巴巴道：“我做……做了两个菜……做多了，我自己吃不完……你要不要……尝一下？”说到后面时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了。
“谢谢，闻起来好香。”林煦接过两个保鲜盒，微笑道，“一起吃吧？”
“好……好啊。”苏澄幸福得几乎原地爆炸，进了林煦的家门，梦游似的和林煦一起吃了一顿自己做的饭。
那天苏澄发现林煦家里居然连口锅都没有，显然是从来不做饭的主儿。
于是从那以后，苏澄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做些拿手的家常菜去敲林煦的门。
泰迪苏澄歪着狗脑袋看着林煦。
奇怪了，男神不是不会做饭吗，烤鸡腿这一手怎么来得这么熟练？
林煦低头瞄了苏澄一眼，随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在屏幕上迅速按了几下，然后俯身把手机屏幕对准苏澄的脸。
苏澄定睛一看，那是自己一周前发的微博。
时间是晚上一点，熬夜写稿的苏澄困饿交加，在微博上深夜“报社”–“一到半夜就好想吃烤鸡腿，外皮烤得金黄酥脆，酱料腌得入味，一口咬下去，里面的肉鲜嫩多汁，爽滑可口，香味浓郁得舌头都要化掉……啊啊啊！好想现在有人给我送一只烤鸡腿过来啊！那样我能再码一万字！”
下面的配图是一盘丧心病狂的烤鸡腿。
“懂了吗？”林煦晃晃手机，眼底笑意满满。
鸡腿烤好了。林煦戴上烘焙手套，把香气四溢的鸡腿从烤箱里拿出来。
“我本来是想哪天半夜你再在微博上喊饿的时候，烤出来给你吃……”林煦垂着眼帘，用小刀把鸡腿上的肉一块块切下来。
苏澄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黑豆眼中盈满了泪水。
“来，我喂你。”林煦一只手把苏澄捞起来，一只手端着盘子，坐到沙发上，用筷子夹起一小块肉递到苏澄嘴边。
被男神喂饭简直不要太幸福，苏澄心花怒放，控制不住地摇起了小短尾巴。
林煦轻轻笑了一声，捏了捏苏澄的尾巴，打趣道：“还真把自己当小狗了。”
苏澄顿时摇得更起劲。因为他想起了一段广为人知的情话。
–如果人类有尾巴的话。
–说起来有点儿不好意思，只要和你在一起，一定会止不住摇起来的。
真的……就是这样没错啊。
吃掉了一整只鸡腿，苏澄愉悦地打了个小饱嗝。
林煦去厨房把盘子和烤箱清洗干净，苏澄紧紧跟在林煦脚边。
因为那五条泰迪正用丧心病狂的嫉妒目光凶狠地盯着苏澄，并且不断冷嘲热讽，感觉随时会扑上来群殴他。
“你还挺黏人的。”林煦把干净盘子往碗碟架上一放，擦干了手，俯身摸摸苏澄毛茸茸的狗头。
另外五条泰迪顿时更怒了！在屋子里上蹿下跳，汪汪大叫！
苏澄喊冤。你得雨露均沾啊！皇上！
“都别闹。”林煦说着，取下挂在门把手上的六条牵引绳，道，“确实该遛狗了……你想出去走走吗？”
苏澄疯狂摇头：“汪！”本宫一出去说不定就会被这五个小贱人合力拱到马路上，让车轧死！
何况还要赶稿子。到目前为止才码了一千字出头，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那就乖乖看家。”林煦把苏澄抱到椅子上，让苏澄对着电脑，俯身贴着苏澄的狗耳朵柔声道，“好好写，我还等着看呢。”
苏澄一狗头砸在键盘上，羞耻得几乎要冒青烟。
“汪汪汪！”你闭嘴！你不要说话！
林煦笑了两声，转身去给五条泰迪系牵引绳。
五条泰迪顿时变得趾高气扬。
主人要带我们出去玩了！那个矫情的小贱人被关禁闭真是活该！呵呵哒！
苏澄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汪，汪。”是是是，我活该我活该，小的恭送各位娘娘。
06
苏澄用泰迪的身体拼死拼活码完了六千字的更新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苏澄在“作者有话要说”处声泪俱下地说明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状况–
“告诉大家一个不好的消息……
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作者今天早晨起来突然变成了一条泰迪……
狗爪子打字真的特别不方便，如果一直变不回来可能还要去医院检查什么的，更新我会尽量保证，但是如果实在力不从心还请大家理解一下……”
新一章发布出去后，评论区立刻一水儿的“哈哈哈！”“作者变成泰迪还坚持更新吗！”“既然如此给你砸个地雷买狗粮好了”……
苏澄疲倦地蜷缩在椅子上，悠悠地叹了口气：“汪……”
心好累！
过了一会儿，林煦进来了，手里拿着手机，一边走一边看。
“更新我看了。”林煦嘴角一扬，笑得很暧昧，“写得真好。”
“汪汪汪！”苏澄狂叫着冲到窗边扒着墙立起，羞耻得恨不得顺着窗户跳出去。
因为今天文里的主角被男神壁咚强吻了。而且主角虽然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其实心里乐开了花！
并不是苏澄故意挑今天更新这种情节，而是大纲就是这么写的，上一章也埋了伏笔，水到渠成的事情，今天不亲实在说不过去。
“害羞什么。”林煦慢慢走过去，蹲在苏澄身后，一把按住了苏澄身后的墙。
苏澄惊悚地睁着黑豆眼，望向男神。
自己人生中第一次被壁咚，居然是以狗的姿态……
林煦盯着苏澄惊慌失措的狗脸看了一会儿，“噗”地乐出声，道：“累了一天，该睡觉了。”
苏澄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还以为人生中宝贵的初吻也要以狗的姿态被夺走！
“你和你的身体一起睡我的床吧，我去睡沙发。”林煦乐观道，“说不定明天早晨一睁眼睛你们就换回来了呢。”
苏澄点点头，任林煦把自己抱到床上。
其实一觉起来就换回来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虽然没什么道理，但是变成狗这件事本身也没什么道理好吗！
林煦的床铺收拾得很干净，贴近了能闻到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而苏澄原本的身体就睡在这里，毛巾被从脖子盖到脚，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清秀白皙的脸。
苏澄的下巴尖尖的，两瓣线条漂亮的嘴唇轻轻抿着，整个人无辜地睡着，散发着一种天真的引诱。
林煦把泰迪苏澄放进毛巾被里，让他和自己原本的身体挨在一起，突然伸手摸了摸苏澄人类身体的脸，一本正经道：“要不要给你的身体洗个脸？”
苏澄无语地摇摇头。
不用在意这种小事好吗！我都变成狗了！
“洗澡呢？也不用吗？”林煦话锋一转，暴露了真实目的。
苏澄大力摇头：“汪！汪！”不用！谢谢了！
林煦锲而不舍道：“不洗澡，那总该换条短裤吧，不然不卫生。”
苏澄倒抽一口冷气，惊恐地用黑豆眼望着林煦。
你究竟想对我的身体做什么！
“噗！”林煦笑了，“逗你的。”
苏澄松了一口气。
林煦把毛巾被掀起一个角度，向里面指了指道：“因为我其实已经帮你换完了。”
苏澄难以置信地低头看过去。
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自己的身体上的草莓短裤的确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纯白色的短裤！
“汪汪汪！”苏澄羞耻得在床上疯狂跑圈，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呈井喷式爆发。
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看光了啊！啊啊啊！
早知道会这样，今天凌晨就算困成狗也要给屁股做个深层保养再做十组后抬腿啊！
“你别担心。”林煦见苏澄似乎已经快急疯了，立刻无辜地抬起双手做投降状，“这条是新的，我没穿过。”
苏澄沉默了片刻，然后继续狂叫着跑圈：“汪汪汪！”这并不是你穿没穿过的问题！
苏澄崩溃地钻进被窝里，不敢看林煦。
林煦隔着毛巾被摸了摸苏澄的狗头，道：“好好休息，我就睡在客厅沙发，有事随时叫我，晚安。”
苏澄悲愤无比：“汪！”还晚安！根本都睡不着了好吗！
话虽这么说，但是可能是用狗的身体坐在电脑前码了一天字的缘故，苏澄累得要命，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自己人类的身体就在旁边，暖暖的。再醒来的时候一定就可以变回来了，完全失去意识之前，苏澄如此这般地安慰着自己。
再次醒来时，苏澄首先看到的又是林煦的脸。
时间大约是深夜，窗帘外漆黑一片，客厅的壁灯开着，暖黄的灯光透进卧室，将林煦的面容勾勒得英俊又柔和。
“你……”不知为何站在苏澄床边的林煦缓缓睁大了眼睛，惊喜道，“你变回来了？你是苏澄吗？”
苏澄迅速起身低头一看，果然是那个跟随了自己二十多年的熟悉的身体。
“我变回来了！”苏澄难以置信地捏紧拳头又松开，高兴得几乎快哭出声！
苏澄自顾自地高兴了一会儿，突然想起那只之前被自己占据了身体的泰迪。
而这只名叫苏澄的泰迪，正安静地侧着身，把狗脑袋枕在枕头上，维持着苏澄睡着之前的姿势，像个人一样安静地睡着。
苏澄拍拍那条泰迪：“哎，你起来一下。”
泰迪一动不动，只有轻微的呼噜声，小小的胸脯规律地起伏着，毫无醒转的迹象，和之前苏澄的身体是一样的状态。
苏澄心里掠过一丝忧虑。
我怎么觉得这事儿好像没完呢？
“醒醒。”林煦把泰迪抱起来晃了晃，呼唤道，“苏……喀喀，那条狗，你醒醒！”
苏澄默默盯着他。
你刚才是想喊苏澄的是不是！
林煦困惑地把怎么叫也叫不醒的泰迪放回床上，瞟了苏澄一眼，问：“怎么了？”
苏澄神情不自在极了，犹豫了一番，硬着头皮问道：“你的这条狗叫什么名字啊？”
林煦笑了一下，定定地望着苏澄，声音轻如梦呓：“你不是知道吗。”
昏暗的光线下，林煦眉眼的轮廓显得模糊，色彩深重，而眼底却衬着窗外一点儿明亮的月色，炯炯有神。
他很温柔。温柔中又带着一丝戏谑。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苏澄猛地意识到自己几乎没穿衣服，于是“嗖”地拉起毛巾被盖住自己的上半身，掩饰地轻咳了一声道：“那个……叫苏澄是吧。”
林煦似笑非笑：“是啊。”
苏澄揉了揉鼻子，紧张得直冒汗，明知故问道：“你……给狗起我的名干什么？”
林煦一挑眉：“我倒想问你，你那篇正连载的小说里的角色，用我当原型干什么？”
苏澄激动得脑子里轰隆隆直响，反击道：“那你追我的连载，又给我砸雷又骂我，那么精分干什么？”
林煦漂亮的眼睛弯了弯，狡黠地指了指自己，笑道：“你上午附在狗身上时，用爪子没完没了地摸我干什么？”
苏澄尴尬地看着他，咬了咬嘴唇，面颊骤然烧了起来：“那你今天把我的身体抱回来时假装说有蚊子拍我又是干什么？”
林煦怔了一下，猝不及防地笑出声。
苏澄脸蛋红扑扑，怒视着他。
你就不能先说出口吗！我脸皮很薄的！笑什么笑！
“我想……”林煦笑够了，缓缓地，一点儿一点儿地贴了过去，“我们的原因大概是一样的吧。”
苏澄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林煦的脸越来越近了，苏澄能感觉到他的额发垂落下来刮着自己的皮肤，唇齿间的呼吸近在咫尺。
“我……”林煦再次开口。
苏澄一脸茫然，一骨碌跳起来，看着林煦和自己的身体以一个极度暧昧的姿势贴在一起：“汪？汪汪汪！”
怎么一回事？
怎么又变回来了啊！啊啊啊！
眼看就要顺利和男神圆满地在一起了好吗！这简直不能好了！
林煦也是一惊：“怎么你……”
再次变成了泰迪的苏澄又急又气，崩溃得全身无力，差点儿当场放屁。
幸好这次他绷住了。不然真的要哭着去吃巧克力自杀了。
“汪汪汪！”苏澄悲愤得几乎快哭出来。
“别急别急。”林煦抱起苏澄，紧紧搂在怀里，让他的小肚皮贴在自己身上，温热的手掌一下下抚摸着苏澄的后背，宽慰道，“刚才不是变回来了吗？那说明有办法变回来。”
苏澄哼哼唧唧地用湿漉漉的狗鼻子在林煦胸口蹭了蹭，撒娇地呜呜叫着。
光明正大地在男神怀里撒娇的感觉真是太酸爽！
“苏澄，”林煦摸着苏澄的狗脑袋，含笑道，“你知道你变回人之前，我在这里做什么吗？”
对啊！男神为什么大半夜地突然出现在我床边！
因为突然变了回去太激动，所以苏澄一时忘记了这一点，不过这么一想的确很奇怪。
苏澄困惑地眨了眨黑豆眼：“汪？”所以说你在做什么？
林煦竖起食指，蜻蜓点水般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又碰了碰苏澄人类身体的嘴唇，眼中闪动着璀璨如星的笑意：“我偷偷地这样做了，对不起……但是你的睡脸太可爱了。”
苏澄的心脏猛跳起来，血液一阵阵冲击着大脑，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男神苏起来真的是要命了！
“刚完事，你就醒了。”林煦垂眸，自嘲地一笑，“吓了我一跳。”
苏澄感觉心脏跳得胸腔都在发痛：“汪汪汪！”
在这么感人的时刻，纵是心底有千言万语，却也只能化成一句“汪”……
“说不定就是这个的缘故，我再试一下。”林煦把苏澄轻轻地放在枕头上，随即俯身，在苏澄人类身体的嘴唇上碰了一下，喃喃道，“醒醒吧，睡美人。”
苏澄的意识混沌了片刻，再回过神时，一呼一吸间已尽是林煦干净如青草的气息。
“真的变回来了。”苏澄做梦似的抬手摸了摸林煦的脸，“我……”
苏澄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话语却都被林煦的嘴堵了回去。
07
今天，从睁开眼睛到现在，所有的事都在以光一般的速度一路狂奔发展着。
苏澄感觉没办法思考了，但是现在这种感觉真是好得不得了！
四周仿佛一瞬间开满了花，将这张单人床围了起来，香甜温软的味道流动着，充满了整个房间。
“好……好了。”苏澄红着脸偏过头。
气氛浪漫得不行，然而坑爹的是，那条泰迪居然又睡过去了。
不知为什么苏澄有种感觉：这条倒霉催的泰迪只要不醒，这事儿就没完！
冥冥中似乎有某种力量把泰迪的灵魂抽走了，只留下一具空壳，就为了方便苏澄随时进去当狗。
本来心里无比喜悦的苏澄想到这一层，脸色顿时一黑。
苍天啊！大地啊！究竟哪路神仙这么无聊啊！
苏澄正在脑子里疯狂地吐槽，林煦突然惩戒似的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问：“你在想什么？”
苏澄心跳加速，几乎不敢抬眼看他：“那个……你不觉得太奇怪了吗？为什么这样做就会短暂地变回来？”
“的确，”林煦伸手点了一下苏澄小巧的鼻尖，“这种时候还心不在焉，是很奇怪。”
苏澄无语凝噎。
现在不是撩的时候啊！
“直说了吧，”林煦把苏澄的头按进自己怀里，用下巴蹭蹭苏澄的头发，柔声道，“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也是。”苏澄急促地呼吸着，一瞬间简直感觉自己下半辈子是人是狗都无所谓了。
林煦支起身子，专注地凝望着苏澄的双眼，有点儿没头没脑地突然说了一句：“你所有的小说我都看过，每一本我都喜欢……你今天没去我的书柜看过，我收集了你所有的作品，而且都是签名本。”
“嗯……”苏澄有点儿不好意思。因为男神此时此刻的样子有点儿像个迷弟小粉丝！
“我一直默默关注着你。”林煦的声音很温柔，“你在微博上说住在对门的邻居特别帅，是你的理想型……”
苏澄小脸一红。
在微博上放飞自己，稍微发个花痴，居然就这么巧被正主看到了？！
“我当时还有点儿羡慕住在你对面的邻居，”林煦似乎觉得挺好玩儿，“直到你突然发了自己的照片，我才发现你居然就住在我对面，但是我又不敢去找你，你在网络上一向很低调，我怕贸然出现会吓到你。那天我激动得不得了，又不敢说，干脆下楼围着小区跑了十圈。”
苏澄哭笑不得：“我看见你在楼下跑圈了。”
那天，苦逼的苏小澄苦闷地趴在阳台栏杆上，看着疯狗一样撒丫子转圈儿狂奔，时不时还仰天狂笑几声的林煦，在心里苦兮兮地猜测自己平时高贵冷艳的男神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谈恋爱了？
不行！
不行不行啊！
苏澄沉浸在回忆中，没防备间，又被林煦飞快地用嘴唇碰了一下。
苏澄睁大眼睛：“你……”
“我怕你又跑到它身上去。”林煦一脸无辜地指指那条泰迪，“预防一下。”
苏澄忍不住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用手指摩挲残存着林煦温度的那一小块皮肤，觉得幸福得简直不真实。
“笑得真傻。”林煦语气宠溺地评价道。
苏澄瞬间板起脸，怒目而视。
这还有爱吗！
林煦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苏澄每一个表情的变化，道：“自从我知道你就是住在我对面的邻居之后，每天我晨跑都故意挑你下楼买早饭的时候出门，在楼下和你偶遇……你察觉到了吗？”
苏澄恍然大悟：“我就说怎么几乎每天能看见你！”
自从苏澄偶然发现七点左右下楼买早餐可能会撞见男神出门晨跑之后，他每天早晨就算再困也会挣扎着在六点半起床，洗脸、刷牙、梳头，十分精神地下楼买包子。然后在某个地方，诸如包子铺门口、单元门门前、小区花坛边、楼道里……碰巧遇到穿着一身运动装准备晨跑的男神，和他打个招呼。
三、二、一……挺胸！抬头！微笑！
“早啊，去跑步？”苏澄元气满满地拎着包子，冲林煦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眉眼弯起可爱的弧度，一个浅浅的酒窝，让人忍不住想伸手碰碰。
哦哦哦！来了来了来了！
“嗯，早。”林煦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目光淡淡地扫过苏澄。侧颜的轮廓清冷俊美，让人有些不敢接近。
然后，两个人擦肩而过。
再然后，苏澄就惯例地拎着包子回家，三两口解决掉早餐，然后美美地脱了衣服钻进被窝，睡一个回笼觉。
因为他实在不想早起！俗话说得好，早起傻一天啊！
“你说我们两个怎么就每天都能碰到，一天也不落呢？”苏澄托着下巴思考着，“其实不小心错开几分钟就碰不着了……简直太巧了。”
“巧？”林煦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哼笑，“那是因为我每天早晨都在门后留意你的动静，你出门了我才会出门，小笨蛋。”
“你你你……”苏澄的惊讶程度不亚于看到彗星撞地球。
“怎样？”林煦一挑眉。
苏澄忍不住脑补了一下高冷英俊的男神每天早晨全副武装趴在门上，透过猫眼暗暗地往外看的样子……
然后苏澄就作死地倒在床上，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林煦隔着被子扑了上去。
“没笑什么啊！哈哈哈！”苏澄一边摆手，一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林煦也笑了，把手伸进被子里去挠他的痒：“我让你笑，我让你笑个够。”
两个人闹了好一会儿，苏澄笑得喘不上气，一双明亮湿润的眼睛看着林煦。
房间里是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如同月光下涌动的海浪。
“说说你的事。”林煦冲苏澄的耳朵轻轻吹了口气。
“我的事？”苏澄痒得一缩脖子。
“是啊。”林煦语声温柔，理所当然道，“说说你是怎么想我想到睡不着觉的。”
苏澄脸一红：“我没想你想到睡不着觉好吗！”这个不要脸的！
林煦失望叹息道：“所以其实只有我一个人睡不着觉吗？”
苏澄头顶冒起青烟，慌忙改口：“其实我也睡不着觉。”
“哈哈！”林煦满意大笑。
苏澄翻了个身，把自己包进毛巾被里，非常有安全感。
随即，苏澄看了一眼仍然躺在自己身边，不省人事的泰迪，舔了舔嘴唇道：“是不是该亲一下了，巩固巩固……”
“好啊。”林煦从善如流。
“你说，我要是一辈子就这样了，怎么办啊？”苏澄担忧地抓着林煦胸口睡衣的布料。
林煦愉快地眨眨眼睛：“不用担心，那样的话我们只要形影不离，隔几分钟亲一下就行了。”
苏澄无语。
这还不用担心吗！少侠你心好大！
08
苏澄对林煦的感情一直很简单。
自从第一次看到新搬到家对面的邻居后，他就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时间长了，稍微了解到了一点儿对方的生活习惯，脑内的幻想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他每天早晨起来跑步。
–坚持跑步的人真厉害，有恒心，有毅力。他的跑鞋都是白色的，他一定是个爱干净的人……我也爱干净啊！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苏澄如是想，激动得在床上直打滚。
他养了好几条狗。
–养宠物的男人最可爱了，有爱心，又细致又温柔，而且这么多条全都是泰迪，这证明男神……喜欢泰迪啊！多么重大的发现！
苏澄如是想，在小本本上记了一笔，男神爱好泰迪。
他从来没有带人回过家。
–哦哦哦！男神是单身吧？肯定是单身吧！
苏澄如是想，兴奋得脸都红了，在屋子里像个傻子一样自顾自地蹦跶了一会儿，然后窝囊地回到电脑前写稿。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从一点点细枝末节的观察，少得可怜的线索中，苏澄努力推理出一个又一个结论，在脑海中反复演练推敲，试着在心里摸索着拼凑出完整的图样。
暗恋中的人，都是大侦探。
可是尽管如此，苏澄的这份感情却一直只是更接近于憧憬。
因为太缥缈，落不到地上，所以每一句喜欢都带着崇拜和自嘲的语气，像喜欢明星，喜欢一个遥不可及的偶像一样。
反正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直到那个黄昏。
那天苏澄吃完了晚饭，到家附近的广场上散步。
这个广场上有一个修得很漂亮的许愿喷泉，关于这个喷泉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传说，比如谁谁谁在这里许了什么愿结果成真了，不过听起来都是很不靠谱的传言。苏澄念中学时这种传说曾经在校园里风行一时，不过现在几乎没什么人再提起了。
而那天，苏澄看见林煦时，对方正牵着六条狗站在喷泉前。林煦先是望着喷泉出了一会儿神，然后用空出来的那只手往喷泉里面丢了一枚硬币。
苏澄十分惊讶。男神居然相信这些吗？意外的很可爱呢。
丢过了硬币的林煦，认真地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了一会儿。
黄昏的阳光将广场涂得煦暖美好，林煦的侧影在暖橙色的石板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墨色阴影，六条泰迪不安分地挣扎跑动，带得林煦的左手一直晃来晃去，都没有办法好好地合十了。
林煦嘴角噙着一点儿无奈的笑容，平日里俊美得有些犀利冷冽的眉眼似乎一瞬间被阳光暖化了一样，眼角眉梢的弧度与此刻的光线一样柔和。
站在不远处，双手插着口袋，漫无目的地晃着的苏澄，就这样停住脚步，静静看着林煦许愿。
这个人……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
苏澄望着林煦的侧脸，傻傻地笑了一下，夕阳照映下的酒窝，好像盛了蜜。
“我可能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决定认真地喜欢你了。”苏澄说着，眼眶有点儿发酸，“之前也是喜欢的，只是觉得还是压抑一下比较好，毕竟可能没什么希望……不过那天突然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就忍不住了。”
“苏澄，”林煦的声音一字字敲击着他的耳膜，清晰温暖，“你知道我那天许了什么愿吗？”
苏澄摇摇头，又点点头。
“让你喜欢上我，就像我喜欢你一样。”林煦的声音仿佛带着魔法，“这就是我的愿望。”
黄昏的时刻，天地间的一切物体都沾满了金粉一样的阳光，闪烁着魔法的光晕。
站在广场上的苏澄抹了把眼泪。
喜欢他，喜欢得胸腔都在微微发痛。
这可怎么办。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在那个瞬间，他突然无法再说服自己克制下去了。
所以说这个喷泉真的有这么灵吗？
想到这里，苏澄的声音微微发抖：“其实，我也许愿了，就在前天。”
苏澄前天吃完晚饭，在广场上散步找灵感，在许愿池旁边坐了一会儿，想起了那天林煦许愿的样子，于是就把口袋里唯一一枚硬币丢了进去，抱着许一个疗程试试的态度……
“你许了什么？”林煦修长的手指慢慢握紧了苏澄的手腕。
“我……”苏澄犹豫了几秒钟，猛地把脑袋埋进枕头里，“不告诉你啊！”
太羞耻！
“告诉我。”林煦笑了。
苏澄激烈地摇头，一脸坚贞不屈：“不！”
林煦哼笑了一声道：“那我可要胡思乱想了……莫非你许愿要当我的小狗？”
苏澄红着脸，抄起枕头砸他：“怎么可能！”
“那你倒是说啊。”林煦轻轻捏捏他的下巴，“不然我就当是那个愿望了。”
“我说我说……”苏澄用枕头挡住自己的脸，说话的声音比蚊子还小，林煦只好把耳朵贴过去。
许个什么愿好呢？
苏澄一脸严肃，双手合十，在心里开始了祷告。
池……池神您好，我想……让男神抱着我睡觉！嘻嘻嘻！好丢人！
苏澄突然面红耳赤地捂着脸蹲在地上。
来往路人一脸茫然。
啊啊啊，睡觉什么的太羞耻了啊！其实我还没做好这样的准备！
不然的话……
其实一直想让男神亲手喂我吃饭试试看！
再不然让男神亲我一下也行，我会记一辈子的！
实在不行，一个拥抱也可以的！
在脑内疯狂妄想了一番的苏小澄叹了一口气，托着下巴坐回池边。
想和林煦在一起，苏澄落寞地想道，真能实现就好了。
“结果，”苏澄闷闷的声音从枕头后面传出来，“好像全都实现了？”
睡也睡了，饭也喂了，也亲了，还抱了。
但是是以狗的形式！
也对啊，毕竟许愿的时候并没有强调不可以变成狗！
“如果真有神仙的话……他好像有点儿恶趣味啊？”苏澄愤愤道。
林煦轻笑，抽走了苏澄手里的枕头：“那么，还差最后一个愿望，说不定实现之后你就不会再变狗了。”
苏澄点头：“是……”
想在一起……这个愿望。
“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吧。”林煦按着苏澄的后颈，让他的额头和自己的贴在一起，“好吗？”
“好。”苏澄很没出息地哽咽了，“我也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喜欢到都哭唧唧了！
话音未落，那条泰迪突然一骨碌爬了起来，黑豆眼机灵地四处看了一圈。
空气中充满着柔软的奇迹。
林煦双手托着苏澄的脸，小声叫着他的名字：“苏澄、苏澄……”
名叫苏澄的泰迪顿时激动地扑过去舔林煦的脸。
林煦：……
苏澄：……
“你能不能给它换个名？”苏澄哭笑不得。他实在不想和一条管不住括约肌的狗叫一个名字啊！
“不能。”林煦严肃地拒绝了，“换了名字，以后我还怎么抱苏澄了？”
“你可以抱……”苏澄小声道，“我啊。”
“哈哈！”林煦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张开双臂，“来，抱抱。”
在一边旁观两个人秀恩爱的泰迪冷静地放了个奇臭无比的屁，然后跳下床跑开了。
“好臭好臭！”苏澄崩溃地把脸埋进枕头。
林煦像精神病一样欢乐地笑着，掀起毛巾被的一角扇风。
苏澄欲哭无泪。
我的恋爱是离不开屎尿屁了吗？！
09
在那之后的事–
“你不要再给我霸王票了。”苏澄把刚更新的一章发出去，累趴在电脑桌上。
“为什么？”林煦盘腿坐在地板上，按着一条泰迪梳毛。
苏澄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网站要抽五成啊！亲，你会不会过日子！”
林煦头也不抬：“但是这样你比较有面子啊。”
“真的不用。”苏澄走到林煦身后，往他后背上一趴。
还有什么比“林煦”更让我有面子的事物？
没有了啊。
“你把它梳疼了。”苏澄接过林煦手里的梳子，摸了摸一直在哼哼唧唧的泰迪，“我来吧。”
林煦一边辩解着“我动作很轻的”，一边把梳子递给苏澄。
苏澄无语。
你确定你动作很轻吗？它可是一直在骂娘希匹啊！
自从有过变狗的经历之后，苏澄获得了一项永久技能，就是能听懂狗叫。
虽然这个技能除了每天听着泰迪们轮番对自己冷嘲热讽之外没什么用。
艳冠六宫，真是特别遭人嫉妒。
泰迪：“汪汪汪，汪汪汪！”娘希匹的，又是你！
苏澄：“汪汪汪！汪汪汪！”就是我怎么着！再叫唤赐你一丈红！
苏澄非常有正宫娘娘范儿。
林煦一脸茫然地站在一边。
室友自从不小心变过狗之后，就爱上了学狗叫怎么办？
给狗梳完毛，两个人分别牵着三条狗，去广场上遛狗。
广场上很热闹，遛狗的、散步的、放风筝的，还有拿着棉花糖跑来跑去的小孩，一元一个的棉花糖，又圆又大的一蓬。
路过许愿池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这个许愿池这么灵，要不要还许个什么愿试试看？”苏澄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几枚硬币，有一元的，五角的。
林煦应了一声，拿过那几枚硬币，偏过脸看了看苏澄道：“我没有其他的愿望了，你有吗？”
苏澄老实地摇摇头：“我也没有了。”
现在就已经很幸福，很满足了。
“好吧，那么……”林煦笑了笑，在自己的口袋里摸索了一番，又翻出几枚硬币，凑了一小把，叮叮当当地丢进池里，柔声道，“说不定池神会想吃那边的棉花糖。”
这些硬币，够买好几个棉花糖了。
“有道理。”苏澄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牵住林煦。
池神大人–
多谢了。
两个人和六条狗的背影慢慢走远了。
零落的硬币安静地反射着迂回落入池底的橙色余晖，一只蜻蜓在水面轻轻一点，激起一圈一圈轻柔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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