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醒来 记得回来

 
记得醒来 记得回来
2016-12-23 12:06:11 /故事大全

  作者有话说:

  有一年春节,朋友开车来长沙接我回家,两个路痴在一座立交桥里转着转着,(在开着导航的情况下……)转回了原点……所幸最后还是安全到家了。所以写了一个关于路痴的故事,好像我认识的大部分女生(包括我自己)好像都是路痴。其实方向感再好的人都可能有走错路,记得走回来就好。

  一、彭跃洋,又带你的小媳妇来了?

  彭跃洋讨厌黎匆匆这件事,全世界都知道。那时黎匆匆一家刚从外地搬来,成了彭跃洋家的新邻居。热情的彭妈妈总让彭跃洋带她一起玩,要他带她交新朋友。十一二岁的男孩子,谁高兴自己身后多条跟屁虫,一点都不酷,还会惹得小伙伴开玩笑:“彭跃洋,又带你的小媳妇来了?”他追着他们打。

  等暑假过完,彭跃洋也晋升为初中生了,正穿着新衣服背着新书包准备出门,却听到妈妈说:“带匆匆一起去,她跟你一个学校。”

  彭跃洋顿时觉得今天的好心情消失大半,出门看到走廊已经等着的那个女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告诉你啊,这路我只带你走一次,以后不许跟着我。”彭跃洋说。

  第二天早上他出门又看到黎匆匆,特地勒令她等他走远再走。

  那天黎匆匆迟到了。

  第一节课就是班主任的数学课,而她迟到了整整三十分钟。因为她是初犯,而且才刚开学,班主任没有找她麻烦就让她进教室了。彭跃洋看到她低着头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教室门口走到座位,觉得有些好笑,果然不是一般的蠢。

  不过那天放学路上,彭跃洋还是很有良心地放慢了些速度,让她慢慢记下路。

  然而黎匆匆的路痴病真的很严重,她接下来连续三天都迟到了。班主任终于发脾气了,没让她进教室,在走廊罚站了一节课。

  彭跃洋也着实不能理解,不到三十分钟的路程,背也该背熟了啊!所以第二个星期,他特意早起偷偷躲在一边,准备看看黎匆匆到底在搞什么鬼。其实她出门还挺早,可每到岔路口就犯晕,有的靠问人,有的凭直觉,走错路又绕回来,耗时一小时零五分钟,才终于抵达学校大门,自然又迟到了。

  黎匆匆站在门口,遭到了老师的无视,正不知所措时,听见身后一声更响亮的“报告”。她转身一看,是彭跃洋。

  老师见迟到的不仅有黎匆匆这根老油条,还有新同学加入,更是生气,把书往讲台一摔:“都给我站到外面去!”

  两人悻悻地走开。

  黎匆匆低声问道:“你今天怎么也迟到了?”

  “起晚了。”彭跃洋没好气道。沉默半晌之后,他突然放下书包,从里面掏出纸笔,涂画起来。

  “你画什么?”

  “地图。”

  黎匆匆瞪大眼睛:“你该不会是为我画的吧……”

  彭跃洋白了她一眼,害她不敢自作多情。但是过了会儿,他真的把那张纸塞到了她手上。

  “真的是给我的啊?”黎匆匆说,“可我看不懂地图啊!”

  “我画的这个不一样。”他发现黎匆匆路痴的最大原因是岔路口选择困难症,所以他画路线的时候,重点标注了每一个岔路口的标志物,他给她从家门开始,沿着路线一直讲解到校门口。

  黎匆匆特感动,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彭跃洋,半天不说话。彭跃洋有些挂不住,赶紧浇一盆凉水上去:“你再迟到老师肯定要叫家长了,还不是要牵连我?”

  二、要是她成绩好点,高中就能继续和彭跃洋在一起了

  虽然黎匆匆总是被彭跃洋各种嫌弃,但其实她心底还是把彭跃洋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他就是她最羡慕的那种人,聪明又会玩,在男生里面人缘特别好,女生嘛,他总是嫌烦不爱搭理。这么一看,被嫌弃的黎匆匆反而还算跟彭跃洋关系好的,至少偶尔碰巧两人一起出门,恰好他心情又好的时候,还会恩准她跟他一起上学。

  时间久了,黎匆匆也发现,彭跃洋吧,成天说她这儿傻那儿呆,打球口渴了还不是只接她递过去的水?

  不过黎匆匆也得承认,自己脑子的确不太灵光,特别初二加了物理、化学科目进来之后,学得更吃力了。平时能保持班上前十的人,基本都能考入市一中,彭跃洋就在其中,而黎匆匆一直是平庸的二十名之后。

  她决定好好努力,知识改变命运,要是她成绩好点,高中就能继续和彭跃洋在一起了。

  到初三第二学期,老师为了保护学生情绪,不以榜单形式公布成绩了,也只有前十才会单独通知名次。黎匆匆都不知道自己的成绩在班上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水平,只知道前十里反正是没有自己的,这种盲目其实更让人惶恐,她愈加发狠起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再追着彭跃洋跑了,体育课彭跃洋有球赛,她也不去当观众了,而是回教室缠着学霸同桌给自己讲题。毕竟人家玩玩闹闹也照样能考上一中,她可不行。

  直到后来很久,黎匆匆都在后悔自己那段时间没有像往常一样关注他。

  初三那段时间,如果她像以前一样,上课时偶尔分神偷看他,或许就会发现他听课并不像以前那么认真了。如果她像以前一样,下课时目光追着他,或许就能发现他不像以前那么活跃了。如果哪怕有一次她放学没有留在教室写作业,而是和他一起走路回家,或许就能知道他的心事,就能陪他好好度过那段不开心的时光了。

  可是她没有。

  黎匆匆的努力得到了回报,中考后顺利被录入市一中。得到消息那天她兴冲冲跑去敲了隔壁的门,却没有人在家。而后她和父母回了福建老家,开学前夕才回来。直到在一中碰到以前的老同学,她才知道彭跃洋没有考上一中。

  黎匆匆从没想过他会考不上,他成绩那么好,今年市一中的录取分数线还比往年低,怎么可能连她都考上了,他却没有呢?

  黎匆匆是在追问初中班主任之后,才知道他父母离婚的消息的,而且是彭妈妈出轨。黎匆匆也想不到热情和善的彭阿姨,竟会背弃那个家庭。也许是因为家丑不外扬,班主任也是很晚才知道那件事。彭跃洋的母亲早已离开了这座城市,而他爸爸原本就常年出差,难怪家里总是没人。

  她打听到的最后关于彭跃洋的消息是,他去了三中,这座城市最南郊的一所普通高中。

  黎匆匆站在这所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学校,觉得膨胀已久的心突然瘪了,空了。就像她拼尽全力跑到了终点,欢欣雀跃正要和他击掌庆祝,却发现终点处并没有他。

  三、黎匆匆,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厉害啊

  黎匆匆决定主动联系一下彭跃洋。她托以前的同学打听到彭跃洋的班级,然后开始给他写信,写了四五封,但无一不是石沉大海。

  她终于坐不住了,跟老师说谎请了个病假,一大早就搭车去了三中,把校服脱下来藏进书包,装作迟到的学生混进去,在校园游荡了好一阵才找到一年级三班。

  她躲在后门口偷偷往里看,也不知是不是跟在他身后追了很多年的缘故,那么多长得差不多的后脑勺,她居然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显然没有认真听课,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她看了看黑板,明明是他最喜欢的数学课呀。她正纳闷,忽然听到老师说:“你是哪个班的,有什么事?”

  班上的学生已经全都顺着老师的视线转过来,齐刷刷地看着她。

  黎匆匆一时不知所措,幸好及时响起的下课铃解救了她。

  “黎匆匆?你来干吗?”

  她抬头发现彭跃洋已经站在自己面前,而他身后莫名响起了口哨声、起哄声,不知是谁在喊:“彭跃洋,这该不会就是一中那个老给你写情书的吧?哎哟,这都找上门了。”

  “小心我告诉苏妙哦。”

  黎匆匆脸红得一塌糊涂,小声反驳:“我哪有写情书啊?”

  彭跃洋回身瞪了他们一眼:“闭嘴。”

  “走。”他拉着她的书包带,拖着她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来干吗啊?”彭跃洋不耐烦地说。

  “看看你。”黎匆匆微微脸红,“我写的信你收到了吗?为什么都没有回我?”

  “看来一中学习挺轻松啊,还有空写信。”彭跃洋说,“今天这是逃课?黎匆匆,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厉害啊?”

  黎匆匆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家的事我听说了,对不起啊,那个时候你应该很伤心吧,我那段时间忙于学习都没发现。”

  “说完了?说完可以走了。”

  黎匆匆突然委屈得想哭:“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好不好,你干吗这样啊?”

  “我挺好的,你回去吧,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要去上课了。”

  说罢他径自转身离开,黎匆匆在原地站了会儿,还是偷偷跟上去,却发现他并没有往教室的方向走,而是去了操场,走到了校园边上,竟一个助跑翻上了将近两米的围墙。

  “彭跃洋!”黎匆匆叫住他。

  “你怎么还在这儿?”彭跃洋皱眉,“我的事你少管。我走了。”说罢他便跳了下去,消失在墙顶。

  黎匆匆心急,却翻不过去,突然发现地上好像有砖头,也许是别人当台阶翻墙用的,她连忙堆上几块,突然看到草丛中有一只好大的螳螂,她吓得尖叫一声,一动都不敢动。

  头顶又传来一道声音:“你怎么了?”

  她抬头一看,彭跃洋不知何时又从那边翻上墙顶,虽是一脸不耐烦,但语气分明透着担心。

  “有……有虫。”

  四、彭跃洋,你告诉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黎匆匆在彭跃洋的帮助下完成了人生第一次翻墙,然后便死死跟着彭跃洋,非要看他不上课要去干什么。

  彭跃洋本想自己跑开甩掉她,但又深知其路痴本质,要真把她丢这儿,估计她就回不去了。他认命地带她拐进一个漫画屋:“到这儿坐坐吧。我只是来借几本书,等下就回去上课了。”

  两人坐在休闲区,点了饮料,黎匆匆便开始念叨了:“怎么能逃课呢?可以放学再来啊!你现在不学好啊?”

  黎匆匆还想说什么,突然彭跃洋脸色一变,黎匆匆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玻璃外面是三个男生,带头的那个染着黄头发,凶狠地瞪着这边,朝这儿走了过来。

  彭跃洋腾地站起身,拉住黎匆匆的手腕拖她起来:“快走!”

  黎匆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出座位,从后门出去,狠命朝前跑。黎匆匆莫名其妙地朝后看了一眼,那三个男生竟然骂骂咧咧地跟在后面,手上还拿着棍子:“彭跃洋,你小子给我站住!看我今天不揍得你满地找牙。”

  天啊,这场景……黎匆匆差点以为自己在演无间道。

  终于避开那些人,黎匆匆几近虚脱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良久才得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得罪他们了?”

  彭跃洋脸色十分难看:“早让你走了,跟着我干吗?麻烦。”

  黎匆匆缓了十几分钟才勉强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跟在彭跃洋后面。彭跃洋找了个小餐馆,吃了午饭。后来突然有人来找彭跃洋,他匆忙走了,让黎匆匆等他回来。

  等到快晚上八点他才回来,一句解释也没有,冲她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已经过了末班车的时间,黎匆匆正纠结着这么晚打车安不安全的问题,彭跃洋提出了一个更不安全的方案–他骑摩托车送她回家。

  黎匆匆目瞪口呆:“你还会骑这个呀?”虽然对他的车技表示万分怀疑,但她也没得选。

  初冬的夜晚很冷,她躲在彭跃洋背后,紧紧抓着他侧腰的衣服。

  路灯昏沉沉的,空旷的马路远远向前延伸,仿佛没有尽头,呼呼的风声裹挟着摩托车发动机轰轰的声音,敲打着耳膜。

  黎匆匆最终放松身体靠在他背上,冰冷的手也不自觉地伸进他上衣的口袋,形成环抱的姿势。

  她的脸贴着他的后背,说:“彭跃洋,你告诉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车停在了小区门口,黎匆匆跳下车,彭跃洋很快重新发动引擎准备离开。

  “你都到门口了,不回家吗?”

  “家里没人。”

  这样一句话,竟也令黎匆匆无法再说什么,见他要走,她拉住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她是说刚刚在车上问他的那个问题–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彭跃洋熄了火,顿时空气都安静下来。

  他说:“我跟那些朋友其实是在网吧认识的。我中考没考好,整个暑假都泡在网吧里,后来就认识了那些朋友,虽然有的脾气暴烈,不过都讲义气,他们也许是你们眼里的问题青年,但是跟他们在一起,我觉得自己挺正常的,我不失败,也不孤独。我妈抛弃了我,学业也抛弃了我,不过这些朋友不会抛弃我。我就喜欢和他们混在一块,打游戏也好,打架也好,都行。你别来管我,也别来找我了,你是好学生,跟我们这种人不一样。”

  “什么叫你们这种人,你哪种人?什么叫我和你不一样,我……”黎匆匆突然哽咽了。

  彭跃洋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伤心,只能停好摩托车过来,蹲在她面前,无奈地说:“别哭了。”

  黎匆匆很久才平静下来,红肿的眼睛盯着他说:“彭跃洋,你应该也知道,跟着他们打架斗殴都是不长久的,不管是你伤了别人还是被人伤了都不好。你别去干那些啊,也别逃课了。我今天看你上数学课都没认真听,以前你数学最厉害了,每次考试的最后一道大题都只有你一个人能全部做出来,你忘了吗?中考只是失误而已,你别放弃啊!”

  彭跃洋避开她迫切的眼神,看向一边,没说话。

  黎匆匆继续说:“你知道吗,小鸭子破蛋之后见到的第一个移动的物体,都会被它视作可以依赖的母亲。你是我搬来这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知道你一直嫌弃我,可我就是喜欢跟着你跑。我拼命考上一中,是因为我以为你一定会上一中,因为我还想和你一起上学放学,哪怕只是远远跟在后面。”黎匆匆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脸也红了,幸好天黑并不会被发现。

  “你……”彭跃洋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处理这疑似表白的信息。

  “我还想跟你考一个大学。”黎匆匆小声说,“所以,你不要去打架了,好好学习,考大学,好不好?”

  彭跃洋胡乱地点了点头。

  黎匆匆高兴地拉住了他的手,而他脑子还是蒙的。

  五、挽救失足少年人人有责

  时隔两月之后,黎匆匆才收到他的第一封信,可能主要是因为她上一封信里威胁他,再不回复她就又去三中找他。黎匆匆兴奋地拆开,却发现里面就一张作业本上撕下来的半截纸,写着七个字:我挺好的,你别来。

  黎匆匆差点吐血:还敢再敷衍一点吗?

  有回复总比没回复好,黎匆匆继续给他写信,有时还随信给他寄一张数学试卷,而他也乖乖地在下一封信里寄回一张写得满满的试卷,虽然回信的字句依旧寥寥,但他告诉她,自己没有逃课。

  黎匆匆本想这么下去,彭跃洋总会“改邪归正”的,直到高二的一个晚上,她在家边吃饭边看电视时,看到本地新闻报道说三中和一个职校的学生打架斗殴,造成两人重伤,几个为首的已经被刑事拘留。

  黎匆匆细想一下,自己也有快两个月没有收到彭跃洋的回复了,最近忙着准备期末考试,竟也没注意到。黎匆匆决定第二天就去三中看一看。

  她轻车熟路地走到他班上,那会儿正是课间,走廊上站了很多人,她小心翼翼地找彭跃洋,这时已经有人认出了她,打趣道:“又来找彭跃洋?他不在,上节课就跑了。”

  黎匆匆竟还松了口气,她还怕他进医院或者被拘留了呢:“前几天你们学校不是打架了吗?他没参与吧?”

  “哟,消息这么灵通。这么关心他啊!”男生开着玩笑。

  黎匆匆脸一热,心一横:“我就关心他,怎么了?”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女声:“你就是那个一中的?”

  黎匆匆转身,那是一个极漂亮的女生,一身黑衣,唇色却是耀眼的鲜红。那女生冷冷地盯着黎匆匆上下打量,眼神愈加不屑。那女生后面还跟着两个女生,护主狗似的挑衅地看着她。

  黎匆匆有点不舒服:“嗯”。

  “嗯?呵,还挺狂啊!”女生冷笑了一声,“你跟我过来一下。”

  那个男生拦了一下:“苏妙,她是彭跃洋的朋友,你别乱来。”

  那个叫苏妙的女生眉梢一挑:“我乱来什么,说说话而已。女人的事,你少管。”

  谁知所谓说话的地儿竟是女厕所,黎匆匆捂着鼻子,莫名其妙地看着那三个女生。

  “我还当何方神圣呢,就这德行也好意思老缠着彭跃洋?情书一封接一封不说,还三番五次来找他,要点脸吗?”苏妙说。

  “这关你什么事?”

  这时她身后一个染黄头发的女生腾地冲上来,凶道:“妙姐是彭跃洋女朋友,你说关不关她事!”

  黎匆匆很快想起来,记得她第一次来找彭跃洋的时候也听过苏妙这个名字。

  看那女生打扮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学生,黎匆匆很不屑:“你才不要缠着他。他跟你们这些人不一样,他是要考大学的,你要是喜欢他,就别影响他。”

  话没说完一个耳光啪地甩在她脸上,她顿时蒙了。

  “真是不教训不知道好歹。”苏妙笑里带着狠劲儿,“你以为这么容易就能退出?这次群架他不去,要不是我保他,他还能在三中混下去?考大学?幼稚!”

  黎匆匆大声说:“他才不稀罕你,说什么考大学幼稚,你们永远考不上!你们压根没体验过成绩好的滋味,就知道好勇斗狠,自己在烂泥里打滚就算了,还非拖别人下水。我求你别再害他了。”

  黎匆匆的话彻底激怒了苏妙,三个女生一起拥过来,一个架住她的手,一个扯住她的头发迫使她仰起脸,苏妙这次下了狠手,一个耳光下去在她脸上留下四道血痕。

  黎匆匆顿时感觉眼前一片空白,口中腥甜。

  苏妙又高高扬起了手。

  “住手。”

  忽然身边两个女生都被人大力推开,黎匆匆腿一软差点倒下去,却被人稳稳扶住。她抬头,看到是许久不见的彭跃洋。

  他脸色阴沉地转向苏妙:“谁让你打她的?”

  “你竟然为了这个女的,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我没动你已经很给面子了。”彭跃洋脸色极难看,“苏妙我告诉你,以后我的事你少管!”说完他就扶着黎匆匆离开。

  黎匆匆仰着脸让彭跃洋给她上药,疼得龇牙咧嘴,抱怨道:“你认识的这都什么女流氓啊!”

  “对不起。”彭跃洋沉声道,“我来晚了。”

  “难怪你不让我来你学校……”黎匆匆翻了个白眼,“第一次来被追着跑得腿都差点废了,第二次被人扇了两耳光,真不知道下次还会有什么待遇。彭跃洋,你究竟过着什么生活啊?”

  彭跃洋没说话,老实地由着她数落。

  “不过,我挺高兴的,这次学校打架,你没有参加。听苏妙的口气,你应该是顶着蛮大的压力脱离了组织吧?”黎匆匆想笑,却又扯到伤口,疼得“嘶”了好一阵。

  彭跃洋伸手想摸一下她的脸,伸到半空又意识到不合适,又不自然地放回来。他说:“黎匆匆,你干吗这么管我?我爸妈都不管我,你干吗要这么追着管着我?回你的一中好好考大学不行吗?”

  “你说呢?”黎匆匆板着脸说。

  彭跃洋突然想到那天晚上黎匆匆的话,脸蓦地有些发热:“你不会是……”那句喜欢还没说出口,他已经听到黎匆匆正义凛然的答案:“挽救失足少年人人有责!”

  “滚!”

  六、如果说这是彭跃洋必须承受的代价,那让她和他一起

  进入高三,学习的确要紧张多了,黎匆匆每天都处在各种模拟卷的轰炸中。在开学第三周时收到彭跃洋的来信,黎匆匆有些紧张地拆开看,看完不禁撇嘴:亏她上封信里写得那么煽情,关于为什么要“拯救失足少年”,他现在却没啥表示,还是和以前一样简单交代成绩和近况。

  他大约也有点不好意思吧。黎匆匆想,成绩什么的他都会慢慢地好起来的,她就是对他莫名有种信心,他不会让她失望。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所谓“金盆洗手”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直到有一天她出校门,看到一个不速之客–苏妙。

  黎匆匆以为她又来找碴,远远喊话:“你要干吗?”见势不妙赶紧跑,她可再也不会傻乎乎地跟着去女厕所了。

  “今天我不是来打架的。”

  苏妙自然是为彭跃洋而来,她说彭跃洋真的变了,现在完全不理会帮派活动,跟个好学生似的认真学习。

  “他本来就是好学生。”黎匆匆说,“怎么,你又想找他麻烦?都高三了,能消停吗?”

  “现在不是我想找他麻烦。”苏妙说,“我说过,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个圈子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苏妙说彭跃洋要是决定从此退出,差不多等于和兄弟决裂,会有个很严肃的绝交仪式,要受每个人一拳。而且没有了庇护之后,以前得罪的那些人,还可能会找他麻烦。

  “就在明晚,几十号人每人打他一拳,他会被打死的,你确定你不是在害他吗?”

  “不能报警吗?”

  “不能。是这个规矩,他自己也知道。”苏妙说。

  黎匆匆沉默良久,说:“那大概就是他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吧。我不会劝他的,他必须要离开那个圈子,走回应该的路上。”

  实际上接下来一整天黎匆匆都心绪不宁,放学之后她在座位上发了一阵呆,最终还是搭车去了三中。如果说那是彭跃洋必须承受的代价,那让她和他一起,一起走完这从歧途回归正轨的最后一步。

  当黎匆匆赶到那个废弃工地的时候,似乎已经快结束了,那里围了一大圈人,而中间躺倒在地的自然是彭跃洋,已是鼻青脸肿,他缓缓支撑着站起来,而面前一个男生似乎要朝他挥拳头,黎匆匆急忙跑过去拦在他面前。

  “你怎么又来了?”彭跃洋沉声说,“让开。”

  “你们打我好了,我替他。”

  “让开!”彭跃洋想拉开她,自己却支撑不住又摔在地上。

  “那就让她替着好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发了话。

  那个男生扬起了拳头,黎匆匆仰着脸紧紧闭上了眼睛,感觉到拳风扑面而来却良久没有痛感。她睁开眼睛,发现一只手牢牢抓住了那只拳头。

  那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老大”之类的人物吧,他眯了眯眼睛,说:“好胆量。彭跃洋就是为了你,才铁了心要走的吧?”

  黎匆匆不敢回话,只见他蹲下去拍了拍彭跃洋说:“行了,跟我们的兄弟情分就到这儿为止了,你好自为之吧。”他说完就带着一大帮人走了。

  黎匆匆急忙扶起彭跃洋,声音里已带着哭腔:“疼吧?”

  “没事。”彭跃洋摆摆手,挣扎着站起来,“没伤筋骨,都是兄弟,留了分寸的。”

  分寸个屁,几十号人一人来一拳也叫分寸吗?一群看多了香港黑道电影的神经病!黎匆匆暗骂着,扶着他慢慢朝外走。

  突然前面好像有几个人朝这边走过来,手里还拿着棍子,黎匆匆本以为是那些人去而复返,走近才发现不是同一批人。

  “他们是谁啊?”

  彭跃洋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听我说,马上跑,不要回头!”说着他用力推开了她。

  她定睛一看,前面两人分明就是上次追他们的,显然是彭跃洋以前的对头,他们应该是听说他脱离组织,来乘人之危的。

  那些人已经围了上去,那棍棒敲骨的声音令她心惊,彭跃洋之前已经受伤,现在毫无反抗之力,他肯定会出事。她偷偷拨完110之后,就捡起一块砖头冲回去,见人就打。毫无经验的黎匆匆很快就被抡倒在地,她紧紧抱住已经动弹不得的彭跃洋的头,任凭身体遭受一下下的重击,直至意识模糊。

  最后那一下重击来临之前,她似乎远远听见了警铃声。

  七、这次是你迷路了,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到正轨

  黎匆匆出了事,脑部受到重击陷入昏迷,甚至因为本市医疗条件有限,已经转院去了省会的第一医院。

  彭跃洋得知消息已经是半月后。他挣扎着一定要去省第一医院看黎匆匆,被家人拦住。他自己也腿部骨折,还没有拆石膏,行动并不方便,在挣扎中他无力地摔在地上,突然痛哭失声。

  第二天晚上他趁看护不在,拄着拐杖偷跑出去,搭车去了省城,赶到医院却被告知黎匆匆已经转院,被父母带回老家方便家人照顾。

  “她醒了吗?”

  “没有。”

  “她会醒吗?”

  “说不准。”

  而后很长一段时间彭跃洋都没有再去学校,他把自己关在房间,谁也不见。所以那天苏妙来,在外面敲了两个小时门,他都没开。直到苏妙在门外大喊:“黎匆匆出事前给你写的信,你也不要了吗?”

  瞬间门开了,彭跃洋盯着她,眼里没有一丝温度:“拿来。”

  苏妙把信递给他,封口还完好。难怪这学期开始很久都没有收到黎匆匆的信,原来是被苏妙私扣了。那时他等了一阵,便自己主动给她写信汇报近况,免得她又跑来学校找他。但她还是来了,在最危险的时刻,得到了最坏的结果。

  他接过信便“砰”地关上门,苏妙连一句“对不起”都来不及说出口。

  苏妙看着面前冷硬的门,呆立良久。

  她对不起什么呢?私扣信件,还是间接害了那个女生?她的确对不起,但是任凭哪一件事她都不后悔。如果说那天晚上一定要倒下一个人的话,她宁愿那个人是无辜的黎匆匆,也不愿是她喜欢的彭跃洋,哪怕她跟他从此形同陌路。

  彭跃洋拆开信,里面有两张纸,一张写着字,另一张好像是地图,他先看了那张图,似乎是她为他规划的人生地图,好好学习,十八岁高考,考上X大,他曾说过很喜欢这所大学,因为旁边有海。十九岁大二,可以谈一场恋爱,她还在他头上画了个居心叵测的红桃心。二十二岁大学毕业,找一份喜欢的工作,就这样一直升职,然后结婚生子,那是稳妥平凡却又分明溢出幸福的人生。这并不算高明的一幅地图,却令他鼻酸,只因从起点到终点,那个象征着他的火柴人旁边,一直都跟着一个她。

  彭跃洋抹了一把眼睛,打开另一张写满了字的信纸:

  彭跃洋,那天你问我为什么非要管你,我现在告诉你。

  还记得初一的时候,我不认识路,总是迟到。有天早上你也迟到了,我们一起在走廊罚站,然后你突然就拿了张纸给我画了一张地图,那是为我量身定制的一张我绝对能看懂的地图。

  那天你说你迟到是因为起晚了,其实不是吧?不然你怎么会连我走过的岔路都知道,还特意标记出来画一个叉呢?我知道,你一直跟在我后面。并且第二天,我拿着地图照着走的时候,你也偷偷跟在后面吧?说实话,我真的很感动。

  我第一次去三中找你,看到你我就突然想到了这件事,只是情况好像反了过来,你成了没有地图走到岔路的那一个,而我只能着急地跟在你后面喊你回来。当时我就想,这次是你迷路了,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到正轨。我给你也画了“量身定制”的地图,我们照着地图走,不要走错,不要迟到,好吗?

  彭跃洋合上信纸,只觉全身都在颤抖,心里绞痛得几乎要昏过去。

  八、她在黑暗中迷了路,她一定很着急,她一定很害怕

  彭跃洋回到学校。

  那年高考,彭跃洋成为三中历史上唯一进入了全市前十的学生,顺利录入S大,计算机专业。在大学里,他学习不错,人缘尚佳,有三五好友,日常活动也就是上课、泡图书馆、打篮球。他也一直在打听黎匆匆的消息,他只知道她被父母带回了老家,她老家在福建。这点信息对于他来说,找黎匆匆犹如大海捞针,但他从未放弃过。

  大二那年有女同学红着脸向彭跃洋表白,他莫名想到地图上黎匆匆写的“大二可以开始谈一场恋爱”。思及此,他笑了笑,然后婉拒了那个女同学。大约这一条没办法如约履行了,不过这不能怪他,谁让她不在。他突然分外思念她。

  大三那一年,彭跃洋终于找到了黎匆匆所在的医院。他激动地喊着她的名字,而她依旧沉睡。

  而后每个周末彭跃洋都会搭火车去她所在的城市,去医院跟她说上一整天的话,第二天再搭末班车回学校。他告诉她自己生活里有趣的事儿,新认识的朋友,新看的书。当然,她不会有任何回应,像电视里那样,手指突然弹动一下的奇迹,终归没有出现。

  就这样一直到彭跃洋大学毕业,他北京、上海等地都有offer,却最终还是来了黎匆匆所在的这座城市,方便他照顾她。

  等待漫长得令人绝望,那天傍晚他下班直接来了医院,和她说着话,看着她紧闭的眼睛和嘴唇,忽然觉得窒息。他起身跑了出去,跑出了医院,站在路边的树下大口喘气。已经三年了,没有任何回应的三年,每一天面对她平静的睡颜他都感到无比孤独。今天上司跟他说了一个驻美的项目,是个难得的机会,他的确犹豫了,或许他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伟大,能这样无止境地等下去。

  突然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你好,请问你知道东阳大厦在哪里吗?”

  他转身一看,是个很年轻的女孩,背着一个旅行包,应该是来旅游的。他指了指她手上摊开的本市地图说:“你不是有这个吗?上面应该写了,就在下一个路口的东北角。”

  女孩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其实我看不太懂地图。”

  那一瞬,彭跃洋恍然记起初一那年迟到罚站的走廊,那个路痴到极点的女生露出窘迫的表情,说:“可我看不懂地图啊!”

  彭跃洋顿时鼻头酸涩,几乎立刻要流出泪来。

  他帮那个女生指好了路,然后一步一步走回医院。他伏在她的病床前,握着她的手,脑袋搁在她肩窝,在她耳边轻声喊着:“匆匆,黎匆匆。”

  她在黑暗中迷了路,她一定很着急,她一定很害怕。他要一直留在这里喊她的名字,帮她找到回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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