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次排第几了?”老九问话时,我就知道这小子又喝高了,舌头打结,两眼发直。
前两天我跟老婆闹了别扭,她一气之下跑回娘家,所以这会儿我心情特别不好,便斜了他一眼,说:“第八。”
老九愣了愣,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打开一罐啤酒后就往嘴里灌了四五口,他还真不客气。
这厮是我的房客,他是个瘸子,来自一个穷不拉叽、鸟不拉屎的小乡村。
城中村住的外地人可谓鱼龙混杂,不过这些人的生活倒是丰富得很,经常组织象棋比赛、篮球比赛等活动。老九刚才问的就是晚上的台球比赛。我原以为这小子试图贿赂我,搞个前三甲,可瞧他两手空空,不像带了礼物,不禁有些失望。
“第,又是第八……”老九破天荒地哭了,哭得一塌糊涂,接着跑进洗手间吐得干干净净。
这厮有个毛病,嗜酒如命,一喝就烂醉如泥,醒来后自己先前干了什么、说了什么全都忘了。
吐完以后,他又接着哭,絮絮叨叨地跟我讲起一个故事,尽管他口齿不清,尽管他乡音浓重,我折腾半天才听明白,却也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老九在家排行第九,爸妈先前生了7个女儿,农村人有些愚昧,想要儿子,就算养不活也要生出来。最后终于生了一对双胞胎,老九比哥哥老八晚出生三分钟。
老套的剧情在他们兄弟身上上演了.
“哥哥被一对城里夫妇领养走了,我便留在乡下。几年后,那对夫妇炒股票发了横财,哥哥摇身一变成了阔少爷。我羡慕得眼珠子都快蹦出来,心理极不平衡,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就把哥哥推下山崖。为了能真正取代哥哥而成为阔少爷,我毫不犹豫地抡起锤子狠狠砸向自己的腿……”
从此,怪事纷纷接踵而至,不管做什么事,老九始终排名第八:考试成绩排第八、运动会赛跑排第八,就连卡拉OK大赛也排第八……
“排名第八”就像一个梦魇纠缠着他,甩也甩不开,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当年是怎么把哥哥亲手杀死的。
他渐渐崩溃了,毅然离开了那个原本不属于他的家,开始脚踏实地地赚钱。
“哥哥去世时才十五岁。他说过:‘他们有钱是他们的,我长大后一定要靠自己,给爸妈还有你买房子……’可那时候我被嫉妒、贪婪冲昏了头,体内就像藏有一个魔鬼,无法控制。”
老九现在明白了,继承哥哥的遗愿,脚踏实地地赚钱给爸妈买房子,他在赎罪。
断断续续听完了故事,我看着他那张泪痕狼藉的脸,叹息一声,虽不知该故事是真是假,但我知道他酒醒后肯定又把这些话忘得干净不一会儿,我起身返回房间,拿起桌边的小黑板,上面写着台球比赛的前十名,我拿起粉笔,把排名第八的老九改成了排名第九。
这一次,他终于不再排名第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