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是人间惆怅客
【1月光光心慌慌古董店】
古老的镂花窗透出零零散散的琐碎月光,雕纹繁琐的光影散发着迷离的气息,偶有诡异的青烟袅袅蔓延进这个沧桑的院子。
屋子很大,墙壁都被密密麻麻的线装书籍遮挡住了,仿佛稍有大动作就会激起万千尘埃桃木制成的柜子依次布置在屋子四周,柜子中的小格子里摆满了陈旧的花瓶、陶器、玉雕、树根,字画和笔墨纸砚等。
屋子的暗处安静地站着一只看起来很有性格的乌鸦,正在悠闲地梳理着自己漆黑的羽毛。
月光仿佛知晓一切的秘密,执意把所有的光辉都照耀在屋子中央的男子身上。
男子剑眉低垂,眼如星辰,微薄的嘴唇紧闭着,神色严肃。中长发黑漆如墨地垂在肩上,一袭月牙白长衫衬得瘦削的身材异常挺拔,袖口处隐隐看得到一些难以识别的字符。修长的手执着朱笔不停地在纸上写下名字和时间。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他微微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柜子里突然摇晃起来的小陶罐,晶莹清澈的瞳仁散发着凌厉的光。手中的笔并未停下,纸上的字一如既往的工整挺拔。
罐子上粗糙地刻着一条斑驳的龙纹,起伏着绕了陶罐一圈月光斜斜地照在龙纹上,陶罐的晃动越来越剧烈,眼看着就要从柜子上掉下来了。
忽然,一道刺眼的亮光闪过,龙头猛地从陶罐里凸了出来,仿佛要冲破陶罐的束缚直上青天!
男子嘴角泛起笑意,细长的眉眼带着戏谑的光芒他轻轻放下笔,小心翼翼地把袖子挽了上去,缓缓踱到陶罐前正要贴上符纸,却被那猛然冲出的气流逼得退了好几步那龙纹刚从陶罐中蹿出就立刻现了真身,被鳞片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躯在尾巴的摆动下一溜烟就蹿到了院子里,刚抬起前爪猛拍了一下地面准备往云层上冲时,就被一层看不见的结界挡了个结结实实。
它张着血盆大口愤怒地嘶吼着,每一次飞天的动作都被院子上空的结界挡下来跌得灰头土脸一连冲了十多次,不仅没有冲上天去,獠牙反而摔断了老长一截。
男子不慌不忙地松了松筋骨,看着龇牙咧嘴的龙叹气道:“告诉你多少次了,已经过了几千年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出去会吓到大家的,这么快就忘记上次你偷溜出去在天空中乱飞,不小心被人看到还把你的图片传到网上去丢人现眼?!”
龙用前爪郁闷地拾起跌落的牙齿瓮声瓮气地吼道:“那个图片我也看到了,只是拍到了我的躯干罢了,反正也没人信啊!我怎么知道自己会那么倒霉地碰到在飞机上无所事事拿着相机到处乱拍的人!”
“没人信?!你的鳞片都看得一清二楚,你那庞大的身躯在云堆里若隐若现当别人都是瞎子啊!一句话,没你老爹的手谕坚决不放你出去!”他靠着门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说得斩钉截铁。
龙撇撇嘴:“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我老哥被哪吒那小子扒皮抽筋后,我爹就一蹶不振,压根都不想出龙官了!要等他手谕,沧海都变桑田了!喂,付君浩,不用这么死脑筋吧!”
付君浩竖起食指在它铜铃大的眼睛前笑眯眯地摇了摇:“Noway!”
“你知道我听不懂什么外文,说什么狗屁话呢!”龙已经怒了,泰山似的爪子毫不留情地拍了下来。
付君浩纵身一跃,踩在了它的尾巴上:“不要三天两头玩一次斗殴事丨件,我不喜欢和动物打架,现在有动物保护协会了,可惜……小龙,没有把你算进去。所以——”他的拳头已经狠狠挥在了它的身躯上,“不需要对你太客气!”
小龙是东海龙王的私生子,母亲的真实身份尚待考证。因为血统不纯正的缘故,一直没法住进龙官享受传说中的荣华富贵,现在的海洋污染也搞得它老爹很头痛,再加上前些日子小龙私自去西丨藏游玩被人抓拍了个正着,它老爹更是气得要死要活。
什么叫神秘的龙族?!就是不可以被凡人发现的啊!这个白痴儿子还在云堆上玩得不亦乐乎,结果第二天它的尊容就被某网站华丽丽地登出来了。
网络如猛虎啊,它自然倒霉了,直接被它爹塞进陶罐,丢到了付君浩的古董店当摆设。
小龙因为身份的问题,对某些词语很敏感,所以付君浩那些话无疑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它咆哮着就要跟他拼老命。
一人一动物,不,一人一龙在院子有限的空间里打得是尘土飞扬哀鸿遍野好在付君浩的结界设得够牢固,他在痛殴小龙顺便拽着它的尾巴在四面八方狂甩的时候都只是震落了半块砖头,隔音效果好到方圆几十里都不知道这边发生的战争堪称是人类史上绝无仅有的人龙大战,更不可思议的是那条血统不纯正的龙太子被体积悬殊大到可怕的小小人类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却没有还手之机。
一阵飞沙走石后,小龙有气无力地瘫在地上喘着粗气不服气地撅着嘴刚想要给背朝自己的付君浩一拳头,就被背后仿佛长了眼睛似的付君浩反手一拳敲晕了过去。
正当付君浩得意洋洋地拖着龙尾巴朝屋子里走的时候,猛地发现门缝里有人在偷窥。不过转念一想,反正整个院子都设了密不透风的结界,凡胎肉眼的人也看不出个什么名堂。再说了,小龙虽然是血统不纯正的神兽,可好歹人家也是龙啊,凡人是不可能看见它的。
“嘭嘭嘭——”那人竟然毫不客气地敲起门来了。付君浩只得活动了一下肩膀。拽着小龙的尾巴就把它甩进了屋中的陶罐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后才不徐不疾地打开了门。
竟然是个女孩,她有些紧张地望着他。
“小姐,现在已经打烊了。如果……”他的话还未说完,女孩已经紧张地揪着他的衣角结结巴巴地说话了。
“请问,请问你刚才是在和一条龙打架吗?”
“啊?”付君浩的下巴差点儿掉到地上,这个女孩竟然看得见自己刚才在教训小龙!
“刚才那个,就是传说中的龙吧?好厉害啊,你竟然可以把龙揍得爬不起来啊!”她兴奋地抓着他的衣袖荡秋千似的甩来甩去。
付君浩无奈地狡辩:“小姐,你看错了。大半夜的赶紧回家去吧。”
“少骗人!我每次路过这儿都觉得这里面肯定有很多神秘的东西!我保证帮你保守秘密不说出去也保证不拍照!你这里除了龙还有飘飘吗?”女孩兴奋得就要往里面冲。
“喂!什么叫飘飘啊?你进去被吃了我可不管啊!”他拦都拦不住。
“飘飘就是鬼魂咯!老土!”女孩得意洋洋地回头白了他一眼,可是在刚跨进门口的一瞬间,一股寒气喷涌而来,仿佛她正置身于寒冬腊月。
付君浩耸耸肩,这里到处都有结界,她真进得去那就是个厉害角色了。还没想完,女孩只是打了个喷嚏就大步跨了进去。
难道她就是传说中八字轻得一塌糊涂的超级灵体?!这种人不是早就应该被鬼魂吓死或者被轻易附身然后耗尽人气而亡吗?可是这个丫头怎么看怎么都活得那叫一个有滋有味啊!
付君浩使劲抽着鼻子嗅了嗅,她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死气。仿佛长期处在一个极阴之地,又或者长期与一个鬼魂相处在一起才会形成这种强大的气场,让一般的鬼魂不敢轻易伤害她。可是看这女孩很健康的样子,他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果不其然,她刚踏进屋子,那只原本安静得如同雕塑的乌鸦立刻飞了过来停在半空中与她对视。
“西夜闻到亡灵的味道了。”他站在门口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辛蕊抬起头看着没有扇动翅膀就可以静止在半空中的超牛×乌鸦惊得嘴巴都合不拢,更好玩的是它的表情——简直就是睥睨众生唯我独尊的样儿。不过传说中的龙都见到了,这只高傲的乌鸦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其实她注意这家古董店很久了,它的出现神秘兮兮的,之前都没见过它装修搬运,一夜之间一栋陈旧古老的房子就矗立在圣米城的郊区了。如若不是这条偏僻的小路她每天都走,也压根不会注意到它的特别。每天晚自习放学回家总是会看到一群神秘兮兮的人整整齐齐地排着队依次走进去,可是却很少看见出来的人。
最能说明问题的是冥绪似乎很忌讳这里,每次宁愿绕道也不要经过这边,还提醒辛蕊最好不要走这条诡异的小路,太多不干净的东西出入了。可是他完全忘记了辛蕊的性格,跟着他混久了她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越是诡异离奇的事情她越感兴趣。
“看够了没有!”西夜白了辛蕊一眼,冷冷说道。
“哇!你还会说人话啊!大叔,你的乌鸦真厉害啊!难道是披着乌鸦皮的八哥?”辛蕊捂着嘴乐得大喊。
西夜停在半空中的身体无力地抽搐了两下,强忍住想要把这个女孩吞进肚子里的冲动,真可惜她现在不是亡灵。
“你见过这么英俊的乌鸦?”西夜咬牙切齿地低吼。
忽然,从西夜身上爆出一道强光,辛蕊条件反射地捂住了眼睛。
当一切恢复正常时,睁开眼睛的她只看见屋子中央漂浮着一个穿黑色风衣的英俊少年,若不是那欠扁的眼神,空气中飞扬的几根黑羽毛,她实在无法把刚才那只丑毙了的黑鸟和眼前的美少年联系在一起。天啊。偶像明星都没他这么美!如雪的皮肤仿佛每一丝毛孔都渗透着寒冬腊月的冰气,凌厉的双瞳望一眼就会冻结成冰。一鼻一眼一眉一唇都犹如雕塑家千锤百炼精雕细琢才能出现的完美容颜。可是他的美貌中又夹杂着若有似无的孤独和沧桑感,辛蕊没见过比他更英俊的男人,准确地说,西夜的容颜是世间万千女子都敌不过的美,看得辛蕊目瞪口呆。
“你是……”辛蕊扶住柜子好客易才站稳了,却没有发现柜子里的镂空小香炉里正幽幽地探出一只苍白的手朝着她的肩头缓缓伸去。
“死神——”美少年冷冷一笑,忽然朝着她冲了过来。
“啊!”她吓得尖叫起来,难道这坏脾气死神老爷要取自己性命?!
可是西夜只是嘲讽地扬了扬嘴角,冲过去的瞬间刚好抓住那只苍白的手。
“见人就想搭讪的坏习惯应该改一改啦。”付君浩无奈地摇摇头,拍了拍香炉,那里面忽然传出来一个年轻男人抽泣的声音。
这个西晋的小香炉里附着一个脑袋少根筋的老鬼魂,当年他还是个呆头呆脑的书生时,某次赶考去京城不小心走进了一片坟地,被一个鬼拍灭了肩头的生命灯活活吓死了。这个老掉牙的故事无疑是告诫人们,走夜路时有人或者有鬼拍你肩膀切忌不要轻易回头,一旦肩头的灯熄灭了。差不多也该到阎王那里报到了。
这个老鬼过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从当时的惊恐中回过神来,现在一见到生人就想要拍人家肩头的生命灯,失败后总是缩在香炉里哭哭啼啼烦都烦死人了!末了,还要摇头晃脑地带着哭腔唧唧歪歪地念什么古诗词:“背灯和月就花阴,十年踪迹十年心——心,心有灵犀一点通——通,通……”
“我通你个大头鬼,烦不烦!”付君浩终于怒了,嗖的一声甩了张符纸过去!“你个死老鬼没事安安静静待在炉子里不就得了,骚扰顾客不说,还每天唐僧一样折磨众人的听觉神经,吵死人了!”
“大叔……那个……我先走啦!拜拜!那个……黑乌鸦帅哥死神,下次再见咯!”辛蕊虽然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却还是吓得够戗,三步并作两步狂奔而去真是个脾气古怪的大叔啊,看起来那么温和。发起火来却这么吓人。
“不要总是吓小朋友,你不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啊。”付君浩瞄了瞄一声不吭的香炉鬼顺便挖挖嗡嗡响的耳朵,啊,舒服多了。他隔空挥了挥手,院子里的木门砰地关上了。
西夜撇撇嘴:“如果她敢出去乱说,我就把她的灵魂吃得干干净净。”说罢,摇了摇脖子叉飞回了黑暗的角落里。
【2冷飕飕阴森森殡仪馆】
“姐姐,可以把我皮肤化白一点吗?老师说皮肤白白的小女孩才可爱”角落里一个瓮声瓮气的童声传了出来,小女孩扎着羊角辫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没问题。姐姐把你化得美美的,像牛奶一样白好吗?”沙拉微笑着点点头。
“那,再给我点个红点行吗?上次大合唱,老师给咱们化妆时加了个红点点我觉得漂亮极了。”女孩兴奋地又提了一个要求。
“当然可以。”沙拉用小笔蘸了点胭脂,小心翼翼地点在了女孩的眉心。
“姐姐你真好。”女孩从暗处走了出来,仰起头看着沙拉笑。
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冷峻空气中,一张鲜血淋漓的脸只余半边血肉还连在脑袋上,右眼摇摇欲坠地被肉丝连接着似落非落,鼻端仿佛被什么东西平平整整地削去了鼻头肉,两个黑洞洞的鼻孔往下涎着血水,嘴巴一张开说话就有血糊糊的肉酱从里面涌出。
伸出的手残缺不全,食指中指被碾得骨肉粉碎,右臂手肘以下空荡荡地滴着血水。
她已经不是在走,只能算是诡异地爬向沙拉,因为她的两条腿已经在几辆车子轮番碾压下消失了。她趴在地上仰着头带着依旧天真的笑容。
“不客气,这是姐姐应该做的”沙拉温柔地蹲下去。仿佛眼前的不是骇人如恐怖片的鬼魂,只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小东小西,可以送出去了,”她对着门口喊了一声,两名年轻男子很快走了进来把小车推了出去。
那一瞬间,女孩残缺不全的身体突然复原成了最初的模样,原来是个扎着羊角辫戴着小蝴蝶结的六岁小孩,粉嫩的小脸蛋上镶嵌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小的翘鼻子更增添了几分俏皮,樱桃小嘴红嘟嘟地笑着,两个小酒窝立刻显了出来。多么漂亮的小女孩啊,眉心那个小红点像是她下一秒就要走上台表演节目。
“去吧,爸爸妈妈在外面等着你呢,”沙拉对她挥挥手小女孩回头看了她一眼。朝着门口的亮光走了出去。
“果果——我的孩子!”哭声铺天盖地的在大厅里蔓延,女孩的妈妈红肿着双眼撕心裂肺地喊着。爸爸强忍着眼泪扶着她,却也是跌跌撞撞地快要站不稳了,可是在见到女孩遗体的瞬间,他们都惊呆了,透明的小棺材里摆满了可爱的小雏菊,淡淡的青草香味掩盖了原本应该血腥腐败的尸体味,小女儿轻轻闭着双眼仿佛在熟睡,蝶翼般的睫毛好像在轻微颤动,他们的女儿也许只是在做一场美梦,在某个重话的仙境里流连忘返。那双小手交叉着轻轻握在胸前,仿佛在祈祷,两条雪白的小腿在公主裙下若隐若现,红色的小皮鞋是女儿平时最喜欢的那双。
“果果,是我们的女儿果果啊!”妈妈欣慰地与老公对视了一眼。如果死亡可以变得美丽一点,那么是不是对女儿的离去也能稍微释怀一点。
“老婆,果果是个小天使。所以……她要提前回天堂”爸爸搂着老婆叹了一口气。
果果扁着嘴可怜巴巴地站在爸妈旁边,越来越多的雾气在她眼睛里涌出。
那是专属于鬼魂的眼泪。
沙拉无奈地耸耸肩,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啊仿佛世人都觉得好人应该会上天堂,或者早夭的小孩都是天使下凡……有没有搞错啊,正常人死去后都会在七天之内到人间的阴籍管理部门去办手续再去阎王那里报到,哪里有贩夫走卒闲杂人等都去天堂的,那神仙处不早就仙口丨爆棚啊。现在人间剧烈的人口增长已经让阴间的管理部门头大到得了忧郁症,恶人的增加也让十八层地狱的刑具使用过度报销了不少,总之,人间有的矛盾,冥府一样有。
“沙拉姐,送来了一位老太太。”小东探出头来提醒她,“是游氏企业老板的母亲。”
殡仪馆有专门负责清洁尸体工作的三名大妈,化妆师却只有沙拉一名,小东和小西是助手,负责一些零碎工作每次他们都会听到沙拉在房间里对着尸体自言自语,之前也吓得够戗,久而久之也见怪不怪了。沙拉平日里总是寒着一张脸不苟言笑,自言自语时却是温柔万分。大家都笑沙拉更喜欢与尸体谈情说爱,所以她不需要男朋友。
殡仪馆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里面的工作人员都不使用真实姓名,着装统一为黑色,为的是对死者的尊重可是沙拉不管上下班,总是黑白灰三色衣服,从未见过她穿戴过任何鲜艳颜色的衣服。可惜了一张美人脸和火辣的好身材,搞得自己鬼气森森,实在不愧为天堂殡仪馆的活招牌啊。这里的名字取得很美好一天堂殡仪馆,可是人人都知道送来这里的人不一定会去往天堂。
“知道了”沙拉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对着小女孩做了个再见的手势,重新进入了小房间。
沙拉那双神奇的手仿佛有时光倒流的魔力,当她穿上黑色的工作服戴上一次性手套和口罩站在尸体面前打开化妆箱的时候,尘埃都会在那神奇的力量前停止飞舞。
一双修长的手拿起胭脂水粉轻轻在那原本沉寂的面容上挥洒,甚至连灵魂都变得生动起来,她,可以修复的不仅仅是躯壳,亦是即将走向奈何桥的灵魂。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优雅的美感,仿佛带着无限的深情。
“小姐,有没有男朋友啊?”正在认真扑粉的沙拉忽然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阿婆,不要问人家私事好不好?”她扬扬眉表示抗丨议,“不过阿婆您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吧,皮肤这么好。”
老婆婆立刻来劲儿了:“当然啦,我可是圣米城第一届选美小姐冠军呢。当年我和老头子一见钟情幸福了大半辈子……可惜他先走一步,不过过不了多久我们老俩口就可以团聚了。”
你们家老头子上次也是我化的妆呢,可惜你们两人缘分已尽,他早已投胎为人了沙拉心里嘀咕着帮老婆婆上了点眉粉,这样看起来会有精神一点老婆婆享年八十岁,算得上是寿终正寝了神情祥和,不像某些意外身亡的人,修补工作会比较费时。
“哎呦呦,你不回答就是没有男朋友吧!”老婆婆笑眯眯地踱到她身旁,“我孙子不错哦,挺帅的一个小伙子虽然是有点花花肠子,可是人真不错,又孝顺又听话,对我这个老太婆更是好得不得了考虑一下吧我见你第一面就特喜欢,瞧瞧这身子骨,一定能生个胖小孩!呵呵呵。”说罢,还在沙拉屁股上作势拍了拍,鬼魂老太太的成猪手自然从沙拉身体穿了过去。
“阿婆,您让我安静工作行吗?”沙拉强忍住想要揍人的冲动,不断对自己说——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我忍!我忍!
“唉”老婆婆沉沉叹了一口气,“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那乖孙子,看不到他交女朋友结婚生子啦我也想多活几年的,哪知道……时间不等人啊。”
“阿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要想太多了”沙拉很清楚,亡灵的执念太深会让它们不想离开人世间。一旦错过了投胎转世的机会,它们就会成为游离在人间的孤魂野鬼。
没有费太多工夫就给老婆婆上好了妆。
“您满意吗?”她习惯完成工作后询问顾客的意见。
“不错不错,我一下可年轻了十几岁了。呵呵,我孙儿的事——”
沙拉假装没听见直接叫道:“小东小西,可以把阿婆送出去了!”说罢,开始把工具依次放进箱子里,然后往消毒室走去工作前和工作后的消毒措施一定要做足,尸体上很多有毒物质,长期接触对身体不好。
走出更衣室的沙拉已经换上了一件贴身的黑色丝绸短旗袍,领口处几朵不动声色的梅花更是衬得她亭亭玉立一头自然卷的漆黑长发已经放了下来。稍显古铜色的肌肤让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顿时多了几分东南亚的风情。
此时她必须去洗手间化好妆准备到古董店上夜班。虽然那看起来不过是一间不起眼的小古董店,还开在僻静的郊外,可是却极少有人知道这是圣米城的阴籍管理部门之一。
沙拉想去南非旅行已经很久了,之前也隐瞒过工作经历,去一些美容店和高级成衣店兼职,可是她龟毛的性格实在受不了那些有钱人家的太太挑三拣四指手画脚的嚣张气焰沙拉本身个性强硬,对“美”有特殊的理解,也容不得别人质疑自己的品位,为此常常和客人发生矛盾那时她才明白,这辈子注定了只能和尸体鬼魂打交道了、后来机缘巧合认识了付君浩,便开始在古董店上夜班。
这里的工资马马虎虎,要求却是多得要死。服饰必须古典,妆容整洁仪表端庄,书写必须用毛笔不得借助电脑等高科技手段偷工减料!还说在这个崇洋媚外的年代一定要弘扬中国风,所以冥界设置在阳间的办事处必须古香古色保持中国古文化的风韵!
什么破理由!明明就是冥界网络不够通顺。阎王爷那儿网速慢得堪称蜗牛赛跑还三天两头就断网,玩个QQ游戏都卡得一塌糊涂,他老人家顿时大发雷霆下了一道命令把前年从阳间货运部托运来的几百台电脑统统丢了出去,还严格规定阳间办事处也不得再使用电脑。
沙拉原本就心情不佳,男洗手间那边还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从她擦粉底时就在抽泣了,睫毛膏都涂完了还在那里哭个没完没了。
她走过去毫不留情地用那双NinaRicci刺绣锦缎浅口高跟鞋踹开了男洗手阃的门。
一个穿黑西装的年轻男孩红昔双眼可怜巴巴地蹲在角落里抬起头来望着雄赳赳气昂昂破门而入的沙拉吓了一大跳,鼻子还很不配合地冒了个大大的鼻涕泡估计是忘记了带纸巾,整张脸上泪痕斑斑,袖口还湿了一大片。
“你是我见过最会糟蹋阿玛尼西装的男人”沙拉强忍住恶心从包里掏出手绢远远扔到他怀里,“要哭赶紧出去!除非你觉得厕所的臭味更能给你痛哭的灵感!”
“我……我奶奶去世了……”他拿着手绢就开始擤璺涕。
沙拉看得心里一阵翻腾,又瞄到了他脚上的皮鞋,忍不住嘀咕:“你这双鞋可真够难看的。”
“呜鸣……真的吗?”大男孩边抽泣边看自己脚上的那双黑皮鞋,她……她这么一说好像是挺难看的呜呜鸣呜,不过,奶奶去世的我在这里痛哭流涕和这鞋子难看有什么关系?
“游少爷!游少爷!老太太的遗体已经送出来了,您赶紧出来吧老爷正到处找你呢”门口一个戴墨镜的保镖一推门就看见沙拉一脸不耐烦的表情用脚尖敲着地面的瓷砖。
她是谁?怎么在男厕所?与少爷什么关系?一般女的看见少爷都是恶狼看见小羔羊似的扑上去啊,这女的怎么一副“烦死了”的表情呢?
奶奶去世了?游少爷?难道这个看起来不会超过二十二岁的小屁孩就是那个热情阿婆想要介绍给自己的那个……乖孙子?!沙拉忽然觉得——真是见鬼见多了,巧成这样!
她推门就走了出去,老远还听到那男孩在后面大叫:“小姐,你的手绢啊,我什么时候还给你啊?”
“我不介意N年后帮你化遗容的时候你再还回来”沙拉撇撇嘴,她对人说话一向很毒。
【3.武士刀】
“沙拉姐,你来啦”辛蕊一见面色难看的沙拉摇曳地穿着刚把一半大脑包裹住的短旗袍迈进来的时候,就立刻热情地迎过去接住了她的Gucci包。
“别叫滴这么热情,我们又没啥亲戚关系”沙拉冷漠地扬扬眉,她不明白为什么付君浩会让这个女孩每天大摇大摆地在古董店里转悠。
“我已经赶过她很多次了,可是她说自己是顾客,顾客就是上帝我们开门做生意哪有不让顾客进来的道理”付君浩仿佛知道沙拉心里在嘀咕什么她是个地道战的毒舌派,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说的话一般人肩膀压根扛不住。
古董店的地址是圣米城的极阴之地,普通人太过频繁地进出会对身体有严重损伤圣米城东南西北四角各设有一处阴籍管理部门,君浩负责管理西方。
“那来混一两个月了,怎么不见她买半件东西?”沙拉瞄了辛蕊一跟,她活蹦乱跳的样子好像一点都没有受到阴气的影响难道君浩说她“潜力非凡”是真的?
“沙拉姐,不要这么说嘛人家是潜力型顾客啊,我现在天天在买彩票呢,没准哪天中大奖了把这古董店全盘下来也说不定哟,到时候我就是老板了!你和大叔还有那个坏脾气的乌鸦都归我管了!”辛蕊努力挺直了腰板还是不到沙拉的耳朵处,在沙拉面前,她更觉得自己是个发育不全的小女孩了,越想越失败。
“我拭目以侍。”沙拉冷哼一声懒得再答理这个鲁莽的女孩。一般人见着这些东西躲还来不及呢,也只有她屁颠屁颠地往这边凑。她大概以为这里不过是个有点奇怪的古董店,若她知道这里是冥界在阳间的办事处会不会吓得屁滚尿流恨不得失忆啊?!
“又买新包了?”付君浩有点心疼那个被她随手就甩的名牌包,她还真会糟蹋东西啊!
“越贵的东西越不把它当回事,用起来才会越痛快,懂吗?”沙拉嚼起了口香糖。
“这就是你去南非的旅行计划一年推一年的根本原因”付君浩摇摇头。
“多事”沙拉瞪了他一眼。
看着他们亲昵地对话,角落里有两个人心里有些闷闷不乐了从沙拉进来就没有再说话的西夜,还有站在它旁边开始小声嘀咕的辛蕊。
“你喜欢沙拉姐吧?”辛蕊嘿嘿贼笑如果这个酷毙的死神西夜喜欢沙拉,那大叔的胜算就小了许多那么自己……嘿嘿,岂不是有机会了。
“再乱说就撕烂你的嘴巴把你吞下去让你永世不得超生!”西夜冷冷瞄了辛蕊一眼,目光又很快转回到了沙拉身上。
“啧啧啧,沙拉姐人长得漂亮身材又正,是男人都会喜欢她啊~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辛蕊早已摸透了西夜的脾气,不过嘴上说得吓人罢了,还嚣张地用肩膀撞了它一下,“再不下手,到时候哭去吧你!”
“真的?”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个虚有其表的死神先生实在是个情商为零的蠢蛋。
西夜刚准备飞过去搭讪,墙上的钟猛地敲了九下格子闻那把不安分的日本武士刀叉剧烈地颤动了起来。
“又来了”付君浩和沙拉异口同声地叹气。
“巴格鸭路………·#¥·%%#%……”那把武士刀忽然张嘴噼里啪啦地冒出了大堆日本话。
“那个…我只听得懂第一个词语好像是混蛋”辛蕊看着那把蠢蠢欲动的武士刀小心翼翼地挪向大叔和沙拉姐,生怕那刀气急败坏下会冲出来把自己脑袋砍下来。
“他骂我们笨蛋,还说大日本帝国一定会卷土重来的,你们这些无知的中国人等死吧……”西夜面无表情地翻译着那个日本鬼每日都要重复一次的叫骂,“这个抗日战争时期遗留下来的日本鬼子,因为种种原因,灵魂没能归国,还傻不啦叽地想要再来一次侵华战争。”
“你还会日语啊,好厉害。”辛蕊伸出脚远远喘了柜子一下,表示对这个死鬼的愤怒后,立刻变了一张崇拜的脸对着西夜献媚。
“他还会英语、德语,法语、埃及语等多国语言。西夜当时在下面是负责与各国死神交流的外交部部长,而且如今很多外国人死在中国,《移鬼法》有待完善且手续复杂,一时半会根本无法遣送那些外籍鬼回国,所以冥府在十年前曾经一度掀起过外语热。”付君浩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气急败坏的武士刀说了一大通话后,被西夜三言两语就顶了回去,正气得浑身颤抖呢!
看得正起劲的辛蕊忽然觉得身体重心一个不稳,不由自主地朝着柜子跌了过去,手死巧不巧地把武士刀上的符纸抓落了。
随着一阵阴森的啸声,一个穿着屎黄色军装的日本军人得意洋洋地现了出来,手里稳稳地握着那把武士刀。
“我……我不是故意的……”辛蕊看着自己闯了大祸急得结结巴巴猛解释。
“畦,看你那千疮百孔的样子,当年吃了多少颗子弹?五十颗?八十颗?”沙拉双手环胸靠着桌子,火上浇油的一番话气得那日本鬼挥着刀就朝沙拉劈了过来。
沙拉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嘴角依旧挂着那丝嘲讽意味明显的笑容。
“哦~~攻击阳间办事处的工作人员!”付君浩顿时明白了沙拉的用意给西夜使了个眼色。
“哦~~还想杀人啊!恶鬼!”辛蕊立刻反应过来赶紧闪到一边去。
西夜冷笑一声,“砰”地膨胀成了那个帅气的死神俯冲下来一把卡住了恶鬼的脖子。
刀还在虚空地胡乱劈着,力道却越来越小,那日本鬼原本就乌青的脸庞被死神愤怒的右手卡得一脸煞白。
敢伤害沙拉,你不是找死嘛!正愁没有机会收拾你呢!
西夜手中力道猛地加大,只听得一声闷响,之前还嚣张大骂的恶鬼已经在西夜手中化为了齑粉洋洋洒洒几下就没有了半点痕迹。
“吃你我都嫌恶心”西夜慵懒地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却发现辛蕊张-太的嘴半天没有合拢“我我回去了你们慢慢玩”她一溜烟冲了出去,虽然已经在这里混了那么久,可还是第一次看到西夜发怒杀鬼干无形中啊太可怕了!回去一定要让冥绪小心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要落到死神手中!
“你故意推她过去的吧。”沙拉看着付君浩淡淡说道。
“没错,我早就想顺理成章地收拾这个死鬼了可是又不能随便动手,趁这个机会正好除掉它!”付君浩已经回屋换上了那身工作服,卷着衣袖说得漫不经心却也冷酷无比。
“你就不怕伤了那女孩?”沙拉用一根发簪随意地把头发盘起来开始准备工作。
“她肩头的生命灯还旺盛得很。”付君浩一挥手,古董店的结界顿时消失了,敞开的木门陆陆续续走进来一些新近死亡来此报到的灵魂。硬间十点整,古董店的工作才真正开始。屋子里时不时传来阴阴的询问声:“沙拉姐,我总是觉得舌头不舒服是什么原因啊?”
另一个声音冷冷回道:“生前说人坏话太多了。”
“沙拉姐,我额头上的那个‘贱’字什么时候可以去掉啊”一个声音可怜巴巴地请求道。
“谁让你敢摸本小姐的尊臀,留着去冥府解释吧!下一位——”
【4.傻乎乎响当当事务所】
这个世界有太多不可预知的奇妙事情:比如夏夜忽然下起来的暴雨,转瞬即落的某片花瓣,一不留神就跌倒的狼狈,怎么碰都碰不到的暗恋的那个人却在自己挖鼻孔的时候忽然遇到。
又比如,那些漂浮在空气中你以为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某些所谓灵魂OR鬼魂的东西。
又比如,那个离开很久的心爱之人却怎么梦也梦不到的伤悲。
这个世界一当夜幕缓缓划过白昼跳入眼帘的时候;当浓雾忽然蔓延紧紧笼罩全身的时候;当一个人走在黑漆漆的巷子里路灯却坏掉被吓得不知所措却还要假装勇敢的时候;你——看不看得见周围那些来去匆忙却视若无睹穿过你的身体继续麻木向前的“东西”?
这个时候不要害怕,请致电:444432779,您将会听到以下留言:
您好,这里是本城最权威高效强悍无敌霹雳闪电物美价廉的——响当当除魔事务所!
被妖魔鬼怪骚扰请按1;想要骚扰妖魔鬼怪请按2:被妖魔鬼怪附身请按3;遇上了妖魔鬼怪把你吓得要死不知如何是好想要寻求帮助请按4;想要参观妖魔鬼怪本尊请按5,当然收费按照国际旅行团的价格来计算,熟客九折优惠;想要发展跨阴阳时空恋情寻求帅哥OR美女妖魔鬼怪请按6,虽然我们不负责善后服务后果自负但是我们会尽量为您选择温柔的恋人:……约会宇宙超级无敌可爱智慧温柔大方美丽善良的美少女老板辛蕊请按0;无事可做只是骚扰一下本事务所我们也不介意,因为从您拨通电话开始您的通讯费正在急速被扣除!谢谢,请挂机。
一个面带微笑的少女从旋转椅上转过身来,边数钞票边哼歌。
“辛蕊,这样会不会太过分啊?”冥绪从墙中穿了出来,十分钟前他在某富商的别墅里小小地显示了一下自己穿墙的功夫顺便做了个还算帅气的鬼脸却把那家人吓得鸡飞狗跳回来的时候,他更没有忘记在那家人的门口扔下一张内容如上的宣传单。
“过分?你都不晓得就是那几个房地产商把这片地皮炒热的,没看见现在吓死人的房价吗?再说了,我赚的钱有三分之二都是捐给慈善机构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妈挣那点苍蝇工资还得东奔西跑,我的学费又贵得要命,我不自食其力你养我啊!”辛蕊嘟着嘴委屈极了,“我不过是想改善一下伙食嘛,那点生活费已经是一年前的物价标准了。”
冥绪懒得再与她争辩,从小到大,每一次的争论他都没有占过上风。
很快,桌上的电话疯了似的狂响起来。
“喂?对,这里是响当当除魔事务所。哦?您家里闹鬼?而且是男鬼?从墙上钻出来?嗯……这样看来是你家风水不好,而且男鬼比女鬼凶悍很多,最近可要多加留意!价格随便我开?”辛蕊捂着话筒朝着冥绪嘿嘿一笑,立刻又换上一副正儿八经的口吻,“好,我会在半个小时内到达!”
挂断电话,她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罗盘一一没错儿,就是在路边摊买的二手货,两块八;一迭符纸,切一不用怀疑,真的是鬼画符——她瞅着电影乱画的;还有一大迭冥币和香蜡元宝一万一遇上真家伙,有钱能使鬼推磨。
开门的管家看到辛蕊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手里正儿八经地拿着一个咻咻旋转的罗盘。
她黑色T恤+黑纱短裙+黑色长袜+黑色帆布鞋,及腰的长发披在身上,整个黑不溜秋的一身神婆打扮,再加上手上密密麻麻戴了好多串佛珠水晶看起来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她看都没看管家一眼,径直穿过富丽堂皇的客厅,问都没问就直接走到了那个“闹鬼”的房间外。
沙发上坐着的一个穿金戴银的中年贵妇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旁边那个不住哆嗦的大胖子就是经常浮动在圣米城财富榜前十的地产开发商苑大国。这年头似乎名字越老土的人就越有钱,“看不出来她年纪轻轻的,还真有点本事。”贵妇人猛地觉得空气中吹起了丝丝寒风,都没说是哪个房间人家就直接进去了。
那股奠名其妙的阴风吹得辛蕊的长发诡异地飘在半空,有些苍白的脸猛地回过头来对着他们:“幸亏碰上我,不然你们……”那阴森森的语气吓得那两口子抱在一起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是!”
这应该是他们女儿的房间,粉色系的珠帘大床摆在房间的正中央,辛蕊关上门就扑到床上翻过去翻过来地滚着。天啊,自己做梦都想要这样一张梦幻的大床啊忽然,墙上密密麻麻的大海报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不是今年爆红的新人组合K.ONE吗?据说是永恒娱乐公司砸大钱力捧的摇滚新人,在今年的音乐新锐榜上可是横扫各大奖项媒体报道说,K.ONE的两名帅气男孩是地地道道的泰国人,现年十九岁的阿诺泰和邦栋是不折不扣的美少年,而且中文好得足够应付八卦记者的各种刁难问题,话不多却句句精辟。深邃的五官,无懈可击的完美面容,冷傲的神情配着黑暗的背景,连两人手中的吉他都那么炫目只是……辛蕊盯着海报看了足足五分钟。
“冥绪。看出他们哪里不对劲了吗?”
冥绪看了看摇摇头:“就是觉得帅得不可思议,或者应该是说美!对,美得那么不真实。像——”
“像商场里展览的人形玩偶,五官比例都那么完美,完全找不到任何瑕疵或者说,就是少女们心目中最理想的恋人模样可是他们美是美,却让人感觉不到他们的灵魂。你看他们的眼睛,像不像没有生命的SD娃娃?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正常人你多多少少都可以从他眼里读出一点情绪来可是在他们的眼睛里,我只看到一片空白。”
”明星的海报都会PS处理的,自然是怎样美型怎样来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冥绪静下心来想要捕捉一点灵异的气息,却依旧没有感觉到海报有任何不妥之处。
“也许吧,只是觉得越来越不对劲而已”辛蕊从床上爬起来,冥绪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门口有人在偷听。
辛蕊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立刻大吼道:“恶鬼哪里逃……”
冥绪丢给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却也只得无奈地痛呼一声,顺便疾风扫荡了一下桌椅和窗户,房间里立刻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仿佛一人一鬼在恶斗。
“OK!收工——"’辛蕊嘴里说着,可是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朝着KONE的海报望去。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人家泰国帅哥又没有招你惹你平白无故怀疑别人英俊的长相,这可不是一个花季少女应有的心思哦,估计是在大叔的古董店见多了怪东西,自己也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没事了?”苑大国还在擦额头上的冷汗,他太太正在接电话。
“周六的歌迷会?好,那你自己注意安全”似乎是在和女儿说话。
“没事了,那鬼魂已经被我彻底消灭了。”辛蕊扬了扬手上的罗盘,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她的手心。
“谢天谢地,太好了吓死我了辛小姐,我立刻叫人把钱汇到你的账号上。”苑大国长吁了一口气,毕恭毕敬地把辛蕊送到门口正开口叫司机送她回去,却被她一口回绝了。
辛蕊挺胸收腹趾高气昂地走到转角处立刻就垮了下来,天啊,原来装模作样也是一件体力活!
冥绪皱着眉有些心疼地看着她:“你这样早晚会出事的,这样赚钱风险太大了。如果被发现就是诈骗罪你知道吗?”
辛蕊毫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喂,这些有钱人的钱不赚白不赚再说了,他家里确实出现了鬼啊——你!”
话刚说完,她忽然想起客厅中央摆着的那个金光闪闪的大佛心中一寒,关切地问道:“那佛像有没有伤到你?”
冥绪摇摇头神秘一笑:“没有,我是从后面进去的,选的也是他女儿的房间,那个房间是佛光的死角”话虽这样说,但白天堂而皇之地行走对阴寒的鬼魂来说其实是一件很损遭行的事情,再加上佛光的影响,他的身体还是有些不适;果不其然,身上那种潮湿的感觉又来了。
“你脸色看起来好苍白,我们赶紧回去,以后不白天出来了!”辛蕊看着额头上冒冷汗的冥绪心疼得后悔万分扶着他就往回走。
冥绪握着她的手没有吱声,只是努力抗拒着身体越来越热的不适感,水珠从他额头上不断往下滴。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豪华轿车里,一个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切若是冥绪回头,会发现这个男子长着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寻常人看来,辛蕊走路的姿势怪异得可笑,而且她身旁的地上还有若有似无的脚印夹杂着很快就挥发了的水珠。
当然,并不是每次闹鬼事丨件都是冥绪出马就能哄骗过去的,比如这次的女飘飘。
辛蕊看着这栋墙壁都已斑驳的大楼,仿佛被一大团乌云笼罩得透不过气来,手中的罗盘并未做任何手脚已经晃悠悠地旋转了起来。
“能应付吗?”冥绪蹙眉问道,毕竟这一次是真的有鬼魂在作怪。
这家人看起来生活并不富裕,那对母女可怜巴巴地坐在大树下充满期待地望着辛蕊他们家隔壁每天门都会自动开关,半夜三更还听到莫名其妙的歌声在空气中荡漾若是声音美妙也就罢了,那人唱得那叫一个鬼哭狼嚎毛骨悚然,还没事就按自家门铃阴森森地在猫眼里翻着铜铃大的白眼说什么借盐。她们鼓起勇气把盐扔出去了以为这下没事了吧,第二天晚上又来了,还是那个阴森森的女人喊着要借味精……半个月下来柴米油盐酱醋茶锅碗瓢盆瓶罐杯都借完了,那个女人还是每天晚上十二点准时按门铃!
这已经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惊吓了,而是骚扰!懂不懂,骚扰才是最可怕的!
“反正有你在啊。”辛蕊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冥绪低头笑笑跟了上去。
叮——电梯门开了,一股阴风扑面而来,辛蕊看了冥绪一眼,他点点头,两人正准备走进去,一个女人猛地闪出来先冲了进去。
“真没礼貌。”辛蕊郁闷地看了她一眼一头浓密的长发披在背上,弓着背背对着二人。
冥绪上前一步把辛蕊拉在身后保护着,电梯门还未关上已经疯狂地朝着楼上升去一瞬间又猛地落到了黑漆漆的地底电梯失控似的上上下下快速地移动着,那个女人却稳如泰山地保持着那个弯腰驼背的姿势动也不动。
“这位女飘飘到底想干吗?”辛蕊缩在冥绪身后,正说着,电梯忽然停在了他们面前,而那个女人却不知何时消失在了空气中。
“无聊呗!上去”冥绪拉着辛蕊走进了电梯,按下了“5”这个数字,这一次电梯平稳地升上了五楼。
辛蕊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果然是有些清贫的人家两人坐在旧沙发上无聊地盯着墙上的钟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门铃响了。
“我去开门,看着我点啊,别让那女的吃r我”说到底,她还是有点害怕。
“鬼是不吃人的,笨蛋。”冥绪已经闻到了门外同类的味道。郝种腐败的,带着长年累月的腥昧,夹杂着一丝丝怨气。那股怨念,是让鬼魂无法离去的重要原因。
“谁啊?”辛蕊底气不足地问了一声。
门外无人应答,她忍不住透过猫眼往外看。咦?什么都没有。正想着,忽然一张苍白的脸猛地凑到了猫眼上,两个眼睛就这么滴穗溜地互相看着彼此。
“冥……绪……外面……”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那么可怕的眼睛,而且还是猛然出现的。看不到瞳孔,只有大片充满血丝的眼白与自己大眼瞪小眼互看了漫长的几秒钟,直到一只肥大的蛆虫欢天喜地地从那眼窝里钻出来,辛蕊才回过神来对着冥绪结结巴巴地求救。
“开门”冥绪一脸平静。
“哦~”辛蕊苦着一张脸转开头把门打开了,她实在不想看到鬼小姐那个冒蛆虫的大眼睛。
“看见同类也不打招呼?”冥绪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背好像永远挺不直的鬼小姐。
“你好~”女鬼勉强抬起手臂象征性地摇了摇。
“如果你不那么阴森森地说话,这家人也不至于吓得要死了!”冥绪捂住嘴实在很想笑,女鬼生前有心脏病却又是个马大哈,药吃完了都不知道,结果在某个深夜奠名其妙地死在了屋子里,可是笨蛋变成鬼也还是个笨蛋鬼,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每天晚上在家里唱歌跳舞,厨房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所以她才每天晚上都来隔壁借东西想要做饭。
“我死了吗?”女鬼晃悠悠地走到沙发上坐在冥绪旁边,还对辛蕊招招手,“小妹妹,要不要过来一起坐啊——”
辛蕊赶紧摆摆手拖过一个凳子坐得老远表明立场:“不用了,谢谢!”
“再不走的话会骚扰到邻居的。”冥绪说话的口气仿佛只是在和一个朋友谈心。
“可是我不想走啊~”女鬼摇摇晃晃地看着窗外,“我的家就是这里。”
“如果……给你钱呢!”辛蕊灵光乍现地从包里掏出了一迭厚厚的冥币。
女鬼眼睛一亮。立刻扑了过来:“可不可以再加点。你看,口齿立刻清楚了许多。”
“OK!”辛蕊又拿出了一迭扔到她怀里,“不过,如果我们不烧,你是没法用这笔钱的。”果然,钱穿过她的手心掉在了地上。
“乖乖离开这里,你还会得到两栋别墅,一辆轿车。”辛蕊笑眯眯地捡起冥币在她眼前一直晃,“怎么样?”
“可不可以加一个帅哥,我生前都没有谈过恋爱呢!”女鬼满腹委屈。
“成交!你立刻去临安街1号的古董店报到,当然,因为你不守规矩会受到一点点处罚,可是半小时后你就会收到这些东西,一样不少!”“我这就走!”话音伴随着一阵旋风,屋子里已经没有了她的踪迹。“果然是——”冥绪摇摇头。“有钱能使鬼推磨对不对?嗯~~,我觉得有必要在家里放一个磨,然后烧钱给你让你推推看一定很有意思,哈哈。”辛蕊得意极了。
冥绪懒得答理她的胡思乱想,觉得有点纳闷,这个女鬼是正常死亡,怨念并不强,为什么不知道要去阴籍管理部门报到呢?最近他已经碰到过好几个大半夜在街上迷迷糊糊游荡的鬼魂了,这太不符合常理了一般都是鬼魂死亡后自觉地去报到,然后才是进入冥府安排轮回事宜,而某些无法无天试图逃过惩戒的恶鬼才会在人闻东躲西丨藏的,这些鬼一旦被发现会直接被消灭掉!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何尝又不是一个在人间东躲西丨藏的鬼呢?那个人残余在自己灵魂里的力量已经强大到足够摧毁寻常恶灵了,可以想象那个拿走自己身体的人若是施展出全部的力量会有多可怕。
“走啦!”辛蕊并未收那对母女的钱,只是交代了需要买的别墅和轿车还有——一名帅哥烧给女鬼。
冥绪不动声色地躲开辛蕊伸过来的手,他忽然害怕那种一触碰到她身体就会溢出水珠的感觉那种感觉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你,早已不属于这个世界了。或者说,你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昏暗的灯光把辛蕊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冥绪安静地走在她身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一个身体被别人夺走的鬼只余灵魂在这个世界上守护着女孩,他没有影子不用呼吸不用吃饭,但是他需要每个晚上出去吞噬飘荡的亡魂——当他吃下第一个亡魂的时候,那种恶心的感觉让他欲哭无泪。
冥绪现在还依稀记得当初因为突如其来的饥饿感而痛苦地颤抖时,那人穿过墙壁走到自己面前,手里捏着一个若隐若现的鬼魂。他把鬼魂丢过来,冷冷道:“鬼也是会饿的,吃了它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吞噬同类——鬼吃鬼和人吃人同样不可思议。那个哀号着的鬼魂惊恐地带着求饶的目光看着他,他知道自己剥夺了它再世为人的机会。他甚至必须抢在亡魂去阴籍管理部门之前把它吃掉,不过这样长期下去一定会被发现的,可是没有办法,他最近越来越饿了,每晚只吃一个似乎已经难以填饱肚子了。
第二章昨夜星辰昨夜风
【1.无可回避的命运】
“啊——要死啦!每次放假后都要开学考,还要不要人活啦!”辛蕊扯着头发看着数学书上那些复杂的公式哇哇大叫起来。再这样下去,一定无法顺利考上圣米学院,也读不成自己心爱的考古系了!
看着爹妈长年累月乐不思蜀地在外面挖挖古墓啊探探密洞啊,这种日子多潇洒啊!辛蕊完全忘记自己前几天还在抱怨父母挣的是苍蝇工资呢!为什么我还要在这里啃这该死的数学题!气死我啦气死我啦!这么多的暑假作业!
刚想着,电话响了。她一把抓起电话,语气立即变得好嗲:“老爸!妈妈呢?作业啊……作业当然早就做完啦。放心好了,体女儿多乖啊。嗯,知道啦,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们也要注意身体哦……嗯,晚安。老爸老妈。”
“冥绪!冥绪!”她挂掉电话扯着嗓门开始叫唤,“苏冥绪——死到哪里去了,还要不要管我啊!”
“你知道我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不可能再死一次。”冥绪从墙壁里探出半个身子无可奈何地答道,“整个暑假你都在做生意赚钱,还有事没事就去那古董店晃悠,自己不看书活该!”
“我拜托你不要半个身体卡在墙里说话啊,我看着好害怕呀!”辛蕊夸张地拍拍胸口吼道,“看吧。你把我背的功课都吓没了。明天开学考你看着办好了。”
冥绪从墙里走了进来:“又要我帮你偷看班长的试卷?”
“冥绪哥哥,拜托啦~~你知道我没有那么卑鄙要你看班长的试卷,他成绩太好了。不如你帮我看副班长的吧。副班长可是美女哦,你在看她答案的时候还可以顺便欣赏美女。啧喷,真的是一种享受啊——哎,冥绪,又跑了?!该死!我说你这个从来不听人家把话说完的臭毛病可不可以稍微改一点啊!”
冥绪靠在墙的另一面听着她的埋怨轻轻笑,只是那笑容停留了几秽钟后变得愈加苦涩。
辛蕊你知道吗?我可以守护你的日子已经越来越少了。
十一点,辛蕊小朋友早已握着笔杆趴在桌上睡得口水直流,数学本子上却还是大片空白。
冥绪轻轻摸了摸她柔软的长发,这个妹妹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再不是当初那个牵着自己的裤腿嚷着要抱抱的小女孩了。
辛蕊仿佛感觉到了头上冰凉的手掌,呢喃了一声“冷”又睡了过去。冥绪无奈地笑笑,轻手轻脚地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上床。
手心里已经冒出了一粒粒细小的水珠。果然,无论怎样,阴阳始终是相隔的。所以,他极力避免两人的身体接触。他对于辛蕊来说无疑是一块极寒的冰,会把属于人的热量吸走,而她身体里的阳气也会让极阴的他能量耗损。
“冥绪哥哥,拖抱——抱抱——”年幼的她总是喜欢张开双臂朝他蹒跚而来。
现在,我再也无法拥抱你了。冥绪手心的水珠很快就蒸发在了空气中,他的手掌又呈现出了半透明状久久没有复原。
十年,十年之期就快到了。而等待他的,除了毁灭,再无轮回转世的可能。他自私地用这十年的光阴让自己在辛蕊的生命里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十年前——
“冥绪哥哥,去游泳嘛!”七岁的小辛蕊晃着手里的泳圈拉着冥绪的胳膊晃来晃去。辛蕊与冥绪同住一栋公寓,她比冥绪小十岁,冥绪几乎是看着这个小女孩长大的。因为辛蕊的爸妈都是考古工作者,长年累月不在家。辛蕊也曾跟着爸妈去过两次,终究是小孩子受不得日晒雨淋的苦。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辛蕊都寄宿在冥绪家,冥绪妈妈是全职家庭主妇,有足够的时间照顾两个孩子。
“辛蕊乖,你看天气这么阴,改天去好不好?”冥绪看着辛蕊的小嘴巴一张一合说出“游泳”那两个字的时候,头猛地一阵眩晕差点儿倒下去。
今早起来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左眼仿佛进了沙子一直跳。
辛蕊完全没有发现冥绪脸色惨白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还一个劲儿地嚷着:“去嘛去嘛。”
“那,好吧!”好像永远都没有办法抗拒她的撒娇,他拍着她的脑门儿答应了。如果到时候身体还不舒服,就不下水在岸边守着她好了。
不知是因为新开张还是天气阴沉的缘故,偌大的露天泳池内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又一波波地朝他脑海涌来。
这时冥绪突然看见泳池里的水黑压压地沸腾起来,天上的乌云伴随着雷声轰隆隆地翻滚着,整个泳池上方的天空像块大磁铁黑压压地越来越靠近。
“辛蕊!辛蕊——”他冲到池边大喊起来,一个小脑袋从水下冒了起来。
“怎么了?冥绪哥哥。”辛蕊扬着湿嗒嗒的小脑袋傻呵呵地笑,冥绪痛苦地喘着气,只觉得喉咙仿佛被谁死死卡住一般,他抓着辛蕊的手就要把她拉起来。他没有发现在常人眼中的天空只是稍微有些阴沉,并没有什么滚滚的乌云和翻腾的池水,大家依旧在水中嬉戏。
“快,上来!”他拉着辛蕊就往岸上拖。
“疼啦!”辛蕊看着被瓷砖擦破的手肘痛得大叫起来。
沸腾的泳池水位越来越高,那团黑色的雾气开始慢慢向池中央的一个男孩卷去然后无声无息地吞没了他。很快,另一个女孩也被吞了下去。除了辛蕊,所有的人都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这个神秘的泳池里。
“上来——快!”冥绪急得满头大汗,可是辛蕊像被时间静止了一样依旧保持着之前叫痛的表情,但是他却再也无法拉动她半分。
“你想救她吗?”雾气中缓缓呈现出了一个古代将士的模样,冥绪管不了他穿的到底是哪个年代的装束只是疯狂地点着头。是!他想救她!
“那么,把你的命给我吧!比起这个女孩,稍微有些异能的人类我更喜欢”将士笑了,只是这个笑容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温暖。
“被我吃掉的人加他的鬼魂将会游离于三界之外,无法再去轮回投胎。当然,作为交换条件。你可以守护这个女孩十年。当她年满十七岁那天,就是你在这个世界消失的时候。”
“好!”冥绪这一刻觉得心中平静极了,仿佛早已知晓这是自己的最终结局。就像一场电影,已经看过结局了,再看一遍就无任何悲喜了。他从小就能看到那些奇怪的东西,可是没有人相信他,甚至他都觉得自己是个异类。他把自己缩在小小的黑暗中,除了家人再不愿意与别人多接触,直到眼前的这个女孩敲开自己家的房门仰着小脏袋问道:“哥哥,我可以来你家看电视吗?我们家的电视坏掉了呢。”
那一瞬间,看见她那双晶莹透彻的双眸时,心中的寒冰忽然清脆的“咔拉”声,碎掉了。
你,是我生命里第一缕如此温暖的阳光啊!
你相信我说的任何话:角落里一直偷看我们的小男孩,他曾经从房顶摔落砸平了半边脑袋。那些游走在深夜里不知去向何处的魂灵,它们表情单一落寞……死去的爷爷站在花圈旁对我挥手让我要开心一点……这些只属于我的秘密,从未有人如此信任过我,只有你张大眼睛好奇地问这问那,也只有你说——冥绪哥哥,那你小时候岂不是很害怕。只有你一个人看得见那些飘飘下次你告诉我它们在哪里,我和你一起看,这样你就不怕啦!
“因为你是第一个自愿把身体交给我的人,所以如果某天你看见了自己的身体在街上行走请不要吃惊,那是我不是你而你的灵魂也会相应得到我的某些法力,足够你在人间待上十年了所以,你还可以守护她十年”将士的话音刚落,冥绪就觉得身体仿佛被一个巨大的吸尘器疯狂地吸食着他的眼神骄傲且冷漠,居高临下地看着冥绪,如同他是蝼蚁般渺小。
冥绪眼睁睁地看着身体被那股强大的力量拉扯成了诡异的线条,自己在原地丝毫未动,可是面容,手脚却像拉面似的一点点朝着将士的身体冲去。
片刻后,他伸出双手看着自己丝毫未变的身体正要发问,却发现双手轻易穿过了铁质栅栏他颤抖着把手放在胸前,那熟悉的怦怦声再也没有响起,胸腔里死一般的平静。
“我死了……”冥绪不可置信地接着自己的胸膛,抬起头却发现浓霉中的将士变成了自己蓝色条纹T恤、牛仔裤、帆布鞋碎碎的短发,清秀的眉眼除了目光中多出来的杀气和左脸颊那道狰狞的疤痕,分明就是另一个自己!
冥绪一瞬间明白他说的话了,只是不知道某天若真看见他披着自己的皮囊不眨眼地杀人,自己的心能否真的平静。
那人咔咔地扭动了几下脖子,似笑非笑道:“我喜欢这副躯壳,不但年轻还有一定的异能这个世界的异能者已经极少了,有了这个身体我就可以在这个世界生存了然后……回家”他仿佛抚摸爱人一样轻抚着脸上那道疤痕。
冥绪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谁?”
“一个迷途的人,正在寻找归乡的路”他有些凄凉地看了这个世界一眼,直直地从水面上走了过去消失在静止的空气中,“我还会来找你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冥绪完全搞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他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或者说是鬼。
——“痛啦!”辛蕊看着被瓷砖擦破的手肘痛得大叫起来。
一切又恢复了原状,只是骤然空荡的泳池让她觉得浑身发冷冥绪哥哥呢?
“冥绪哥哥!冥绪哥哥”
她大喊着他的名字,却发现无人应答,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冥绪哥哥就消失了呢?
冥绪无力地坐在地上,看着辛蕊慌慌张张地爬上岸寻找着自己,甚至某一刻,她穿过了他的身体,然后毫无知觉地大哭着继续往前走。
苏冥绪这个人,神秘失踪了同时失踪的还有泳池里的另外几个人,存活下来的只有懵懂的小辛蕊,而穿着冥绪躯壳的古代将士也杳无音信。这一年的圣米城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冥绪失踪后的日子,辛蕊每天以泪洗面,学也不去上了,只是固执地待在冥绪的房间里谁也拉不走她不能原谅自己,若不是自己非要吵着去游泳,冥绪哥哥也不会莫名其妙地失踪!辛蕊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难以释怀,却没有发现冥绪一直安静地坐在她身旁轻轻靠着她瘦弱的肩膀,任由她一次次地穿过他的身体——
原来,此刻的我只能安静地坐在你身边,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你一丝一毫。
谁也看不见他,痛哭的父母,泪流满面的辛蕊……都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是他们一样也见不到身体被人夺走了,灵魂又无色无味毫无质量地漂浮在空气中那时候的冥绪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没有比自己更悲惨的人,不,更悲惨的鬼。
这就是命运吗?当命运的齿轮咔咔转动起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命运前行的脚步。
他曾经无数次地坐在天台上仰望这个过去从未好好注意过的夜空,为什么现在才发觉它的美呢?那些云卷云舒斗转星移,哪怕只是某个穿过自己身体奋勇扑向夜空的飞蛾。原来当生命逝去,才明白尘世的一切都是虚空,都是捕风……
夜的苍穹沉默不语,宛如静默的神一脸慈悲地注视着天台上这个渺小而哀伤的魂灵。
看着她一脸呆滞地吃饭睡觉上课,把自己的照片偷偷藏在包里,一有时间就拿出来仔细端详,看着看着就开始泪流满面面无表情的她穿过人群回家,每个深夜都哭湿枕头或者是张着无神的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喃喃地念着——冥绪哥哥……对不起……你回来好不好,我再也不去游泳了……
若是这样空气般的守护真要持续十年,冥绪自己都不明白有何意义。毕竟,空气什么都不可以做,什么力量都没有。直到九年前的一个深夜——
【2.黑暗池水的梦魇】
八岁的辛蕊还未从失去冥绪哥哥的阴影中走出来,时常被噩梦惊醒。
“咕噜噜……救……救命……”一双苍白的手扑腾在水面上,她疯狂地抓挠着那人的手臂想要爬上去,可是头却被那人死死按在水里无法动弹。她拼命挣扎着想要抬起头来呼吸,胸腔里仿佛压了一块巨石让身体越来越无力,双腿踩不到池底只是虚弱地在水中漂浮着……
救我……救我……谁来救救我……她不甘心地想看清楚凶手的模样,可是荡漾的水波阻挡了原本就模糊的视线,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几乎每一次都未来得及看清想置自己于死地的凶手就惊醒了。自从冥绪哥哥失踪后,她看见大片的水就会觉得恐慌,而这场关于水的噩梦更是接踵而来。
冥绪看着满头大汗的辛蕊在床上奋力挣扎,可是自己却无能为力正不知如何是好,却看见辛蕊直挺挺地坐了起来,睁着无神的双眼赤着脚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这么晚了,她要去哪里?梦游?!可是辛蕊从小到大从未梦游过!冥绪不放心地跟着她。
九月的圣米城异常炎热,烦躁的夜晚透露着丝丝不安的情绪。
辛蕊穿着睡裙赤着脚朝着泳池的方向走去,一路被碎石子刺破了脚底也没有知觉,仿佛听到了魔鬼的召唤神志不清地朝着地狱走去自从去年发生了几起失踪事件后,本就修在城郊的大泳池便一直废弃着,这片地区看着就更冷清了原本清澈的水面已经长满了水葫芦和水藻,散发着难闻的怪味。
夏夜的虫鸣蛙叫为这个泳池平添了几分诡异,随着辛蕊的靠近,那些叫声渐渐消失了。
辛蕊仿佛听到了谁的召唤,机械地迈着脚步往泳池走去。
“辛蕊!不要靠近水!”冥绪在她身后大叫,可是辛蕊依旧毫无知觉地一点点走向阴暗的池水。冥绪急得想要抓住她的手腕,可是分明觉得触碰到了却还是一不留神就穿过了她的身体!
眼看着辛蕊就要踏进泳池了,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再一次被这个池水吞没?不!不行!这个自己愿意用整个生命来守护的女孩,他不能让她死在自己面前!
“辛蕊——”他不管不顾地冲过去直接抱住了她的身体,辛蕊的一只脚已经踏出了泳池边缘——
他竟然抱住了她!
冥绪喜极而泣,就这样怔怔地抱着她的身体。原来,是可以触碰到她的!只要自己集中精神就可以让这个虚无的身体重新充满力量!
太好了,谢天谢地!冥绪把头深深埋在她已经长高的肩头,只觉得眼前腾起了一股淡淡的薄雾。原来鬼魂是没有眼泪的,它们的泪水都无法在这个世界停留,只能化作虚无的雾气。
忽然,一只苍白浮肿的手带着一片水藻猛地伸出来抓住了辛蕊的脚躁!
一堆肥大的蛆虫从肿胀腐烂的皮肤中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手臂上几块深可见骨的伤口仿佛被不知名的猛兽撕咬过,垂着坑坑洼洼的腐肉在夜风中微颤着。
冥绪急忙抱着辛蕊往后拖,一瞬间猛然增大的力气让他觉得整个身体充满了力量。
那只残破的手臂依旧牢牢抓在辛蕊脚踝上,被冥绪的力量撕破的伤口处涌出了一堆水虫扭曲着恶心的细长手脚朝着池水里爬去,断臂凄厉地惨叫一声缩回了水中。
冥绪一把扯掉还紧抓着辛蕊脚踝的手臂恶心地甩了老远,抱着昏厥的她就往外面跑。
“想走——”池水忽然翻滚起来,无数个声音在冷笑,水葫芦忽然有了生命似的疯狂膨胀蔓延,蛇一般朝着他们爬了过来、圆鼓鼓的葫芦里都是一张张苍白恶心的脸,冥绪忽然记起来了,这些都是在泳池失踪的人!
藤蔓疯狂地缠上了他的身体捆得他不能动弹,人头水葫芦朝昔辛蕊飘去,它们伸长了胳膊想耍把她拉到池水中。
冥绪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身体一点点地开始透明,那些藤蔓迟疑地在空中翻腾却再也找不到冥绪的踪影。
“我最讨厌的就是葫芦了!更别说是死人头葫芦!”一只穿着球鞋的脚猛地出现在了一个人头水葫芦的上空。
“吧唧”一声,黏稠的绿水四射飞溅,缠着辛蕊双腿的藤蔓也随之痛得缩回了池水中。
“还有你——”另一个水葫芦还未来得及惨叫也被踩得四分五裂。
“恶心的东西,滚回脏水里去吧!”冥绪浑身被一股愤怒的情绪缠绕着,散发出来的沸腾杀气让那些水葫芦吓得纷纷缩回了池水中,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踩得四分五裂。
昏暗的夜空,月亮重新露出了皎洁的光芒,温柔地照射着这片诡异的池水。
宁静的水面再也看不到半丝涟漪,冥绪清晰地感觉到了那些人头水葫芦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声音,他嘴角轻轻上扬小声说道,对,那么小声,仿佛在自言自语,但是他知道它们听得见,而且会听得很认真。
“如果,你们再用鬼魔之术召唤她,我就让你们再死一次!”
“为什么我们都死了,她却可以躲过厄运?这不公平?”困在池水中的几个亡灵带着哭腔嘶吼着。
“因为我替她死了。这个答案满意了吗?”冥绪平静地抱着辛蕊消失在了月光下他没有发现,一路走来,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滴着水珠“嗒嗒嗒嗒……”,而辛蕊的身体也在寒冷中瑟瑟发抖。
“冥绪哥哥,是你吗?”替她盖好被子正要离去,却听到了一个弱弱的声音带着惊喜轻轻地喊着他的名字。
他离去的背影猛地僵住了,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可以回过头去看着那个面色苍白冻得声音沙哑的女孩。
不能回头,不能回头,怕的就是一回头是那万劫不复的深渊,然后自己会在无奈的命运下化为僵硬的盐柱。
“哥哥,真的是你!”辛蕊掀开被子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紧紧抱着他还未风干的身体。
“冥绪哥哥,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辛蕊猛地大哭起来,顾不得抱着的这个身体有多寒冷又有多潮湿。
我们的命运,仿佛早已紧密联系在了一起,你活着,我愿意保护体你若要死,让我代替你去好了!
“我已经死了”他努力松开她紧紧搂着自己的双臂,身上的水珠湿了一地。
“你说什么?”辛蕊完全不能明白,只是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你回家没?叔叔和阿姨都快急死了!走,去你家!”
“我说,我已经死了”冥绪苦笑着伸出右手,雪白修长的手指在空气中慢慢透明然后缓缓穿过了辛蕊的脸颊。
她怔怔地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喃喃自语道:“我这是在做梦吗?你说你死了?可我看到你了呀!”
“说来话长,这一年我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只是你看不到我而已——”话还未说完,脑门儿上已经挨了一个栗爆。
“为什么你不早点出现?!害得我哭了整整一年!”辛蕊气得用枕头使劲砸他。
“我也不清楚啊,可能潜力没有发挥出来吧,”冥绪轻轻一闪躲开了枕头,辛蕊的动作像是一场放慢的电影,每一个细节他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他没有告诉她,自己只能陪她九年了,在辛蕊十七岁生日那天就是他魂飞魄散的劫难。他更没有告诉她,他用他的死换来了她未来的生命,其实很多次他也曾问自己,值得吗?这样值得吗?
“那我洗澡上厕所睡觉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偷看——”辛蕊的战斗力猛地上涨了好几个百分点。
“喂,我可没那么下流!真的——没有——偷看——啦!”整个晚上冥绪都在躲闪辛蕊疯狂的枕头和数不尽的问题。
值得的,只要还能看见你的笑容,一切都值得。
【3.悲伤亡灵末班车】
怎么办?怎么办?辛蕊心急如焚地看着大片空白的试题,要命啦,昨晚啃了一夜书还是有这么多题不会做。
环顾了一下四周,大家都刷刷地猛答题,原本想瞄一瞄前桌的答丨案却被监考老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惨!这次铁定最后几名了,书到用时方恨少啊!我发誓这次考完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再也不偷懒了!死冥绪,都不肯帮我。
心里正骂着,却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穿过紧闭的教室门走了进来。他无奈地对着自己摇摇头径直走到她面前。
救我——辛蕊可怜巴巴地张着嘴无声地求助。
冥绪叹了一口气,哎,想当年自己可是名列前茅的优等生,可是给这个猪脑袋的家伙补课竟然一点效果都没有。
“A!B!D!E!A!C!C!B……”他简单看了一眼试题,很快把选择题的答丨案告诉了她。辛蕊感激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飞快地涂着答题卡,还不忘得意洋洋地对着监考老师嘿嘿贼笑两声。
你能逮到我?除非你有阴阳眼!HOH0~
“我先回去了,考完早点回家记得买菜,不准再吃泡面了”冥绪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婆婆妈妈地叮嘱。
“知道啦,罗嗦!”辛蕊忍不住翻了记白眼。
“辛蕊同学,考丨试期间不准说话!”监考老师立刻走下来警告她。
“知道啦——”她撇撇嘴急忙把“罗唆”二字活生生吞了下去。
学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考丨试了,谁发明的考丨试?应该拖出去狠狠揍一顿!
“110”指挥中心。
“我要找莫小惠!我要找莫小惠!”那头一个男人疯狂地叫嚣着。
接线员皱皱眉头说道:“这里是“110”指挥中心。如果你要寻人请去电台发布寻人启事或者到附近公安机关报案。”
“说!你要报案你要寻求帮助!快点!”男人似乎对着另一个人在吼叫,然后电话里传来了另一个颤抖的声音,“我,我要报案!救救我们!如果找不到莫小惠他会杀了我们的!现在……现在他的枪就指着我的脑袋啊!”
“啊~~~一请你冷静点!我们立刻派人去寻找莫小惠,千万不要伤害无辜的人质。”接线员急忙稳住匪徒。
“好!我给你们十分钟,不!五分钟!如果我看不到莫小惠我就杀了他们!”电话挂断了。
警察迅速查到了莫小惠的身份,是三原公司的一名女职员,可是家中电话和手机都打不通,而歹徒却不断胁迫人质打来电话催促。原来他就在临西街新园大厦二楼的三原公司里面,手里不止一名人质。很显然,他想去公司找莫小惠可是没有找到人,所以才劫持了正在公司加班的职员,疯狂地要求警察寻找莫小惠。
二楼的窗帘被拉得密密实实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警察迅速疏散了周围的群众拉起了警戒线,狙击手和穿着防弹背心的警员重重包围了新园大厦,警戒线外围观的群众严严实实地站了好几圈。
“只要不伤害无辜的人质,一切都好商量你冷静点,别冲动现在我们正在大力寻找莫小惠。”谈判专家站在楼下用手机和歹徒通话可是莫小惠还是没有找到,时间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阳光躲进了云层里,一道阴影从上面压了下来,原本阳光灿烂的好天气忽然阴了下来。一个满头血污的男子跌跌撞撞从楼里走了出来,他捂着头狼狈地穿过了一堆警察走向人群。
辛蕊抬头看了看天空,阳光又渐渐地从云层里透了出来。她考完试去超市买完菜正准备回家却被人群吸引住了,没有想到却是发生了一起劫持案件。
男子太阳穴上有一个窟窿正不断往外冒着血,他吃力地用手撑着快要直不起的头颅朝着一个女人走去。女人拎着购物袋焦急地望着里面,左手紧张地握着口袋中的手机。她皱着眉眯缝着眼看着二楼的窗户,完全没有注意到男子正悲伤地看着她。
阳光一点点地移了过来,他吃力地抬起手臂想要抚摸女人苍白的脸,光从他的手臂穿过,那段手臂顿时消失在了空气里,然后整个身体像雾气一般蒸发在了阳光中。
辛蕊吃惊地看着逐渐消失的男子又看了那女人一眼,她还是毫无知觉地望着里面。
忽然,警察蜂拥而入,半晌后扶出了两名吓得瘫倒在地的人质。白色的担架上,躺着一个脑袋被子弹穿过的男子。他瞪大眼睛悲伤地望着人群中的某个人,满脸的血污混杂着眼泪落在了白布上,像开了一朵朵热烈的红花。满是鲜血的右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左手却紧紧捏着一张照片,皱巴巴的照片上是一个女人灿烂的笑脸。
购物袋无力地落在了地上,洋葱土豆咕噜噜地滚了一地,三条在水泥地上绝望挣扎的小鲫鱼吃力地张着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两根大葱掉在了辛蕊的鞋背上。她轻轻抬脚移开了。
女人捂着嘴拼命想要自己镇定下来,可是眼泪却顺着脸颊不断往下落。
人群中一个男孩望了照片一眼,突然愤怒地推开人群挤了出去。女人慌忙捡起地上的菜和鱼跟着他。她拼命喊着儿子的名字,可是生气的男孩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36路公交车晚上十点收车,末班车开到榆林站已经差不多十点二十了。
空荡荡的车厢里年轻女孩一边听着MP3一边跟着音乐摇头晃脑。司机麻木地转着方向盘,头项上方的小镜子里照出了一张异常疲惫的脸。胡茬儿已经好几天没有刮了,布满了血丝的双眼无神地瞪着前方仿佛永无止尽的公路,他时不时深吸一口气想要转移发酸的鼻子落泪的冲动。大多数时候,他只是麻木地按着那些按钮——
XX站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到后门做好下车准备。
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如果您的身边站有老弱病残孕,请您给他们让个座位。
转弯处,请乘客拉好扶手。
手机剧烈震动,女孩不耐烦地挂断了,又是罗唆的妈妈催促她该回家了。好容易找到了她放钱的地方偷了八百块买了K.ONE的演唱会门票,除了VIP外就是靠前方的位置了。可以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自己的偶像在舞台上绽放光彩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她甚至可以感觉到K.ONE炙热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花季少女永远也无法抗拒偶像明星的帅气魅力。
吱呀——哐当——紧急刹车让她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来,还没来得及骂司机,突然感觉剧烈震动的车子失控地撞破了立交桥栅栏冲了下去……下面可是无尽的深渊啊!凹下去的车顶上突兀地印着几个庞大的脚印,好像有个庞然大物踏着车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跃向了远方!
几道飞速闪过的巨大黑影后,两人绝望而痛苦的眼神被鲜血彻底掩埋了。
辛蕊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刚才那个鲜血淋漓的画面充斥着整个脑海,真实得可怕!
冥绪听到动静来不及敲门直接穿墙而人:“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辛蕊吞了吞口水,抓着冥绪冰凉的手艰难地说道:“我梦到一辆公车翻下了立交桥……我甚至清楚地看到了司机和那个乘客的样子,甚至,是他们临死前绝望的表情。那么多的血……”
“糟了。”冥绪暗叫不好。自从辛蕊八岁那年能够看见自己后,好像就变成了灵异体质渐渐也看得到其他鬼魂了。接触这些东西越多,身体就会变得越敏感,对死亡的预知能力也会随之上升。
“好了,不怕不怕,只是一个噩梦而已。要不看会电视再睡觉吧。”冥绪走到客厅打开了电视,里面正在播报深夜新闻。
“晚上十点三十分左右,一辆36路公交末班车冲破栅栏从立交桥上翻落。车上的司机和一名乘客当场死亡。事故原因警方正在调查中……”
冥绪皱着眉被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辛蕊竟然还有预知灾难的能力?若真是这样,以后她面临的东西将会越来越可怕。他不想让辛蕊重复自己以前的生活,哪里都看得见死亡,哪里都看得见血腥的灾难,那是一种比死还可怕的折磨。
“原来……真的有发生过。我以为可以看到飘飘已经是一件很挑战胆量的事情了,可是没有想到自己还有预知灾难的能力,一时半会儿还真接受不了。”辛蕊扶着墙有气无力地说道。
“只是巧合啦!”冥绪自己都觉得这个说辞太牵强。
辛蕊一脸苍白地走过来轻轻抱着他:“冥绪哥哥,我忽然,忽然有点害怕了。”
冥绪身体一僵,叹了一口气没有推开她:“没关系,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的。以后你睡觉我都守着你,做噩梦了睁开眼就会看到我,就不怕了。”
夜风轻轻吹动着窗帘的流苏,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温柔的音乐,冥绪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点点不受控制地沦陷、那种离别的愁绪每时每刻都折磨着他。
辛蕊,若我离去,后会无期。
【4.吉屋出租】
见过穿CK小黑裙却狼狈地拖着几个大箱子在路边打车的美女吗?这里便有一位!
此刻正是圣米城交通最堵塞的时候,挥了快一个小时的手,胳膊都差点儿断掉的沙拉哭丧着脸依依不舍地望了一眼这栋大厦工作三年,存款不超过四位数,如今还有银行的大堆账单躺在包里,而距离发工资还有整整一个星期!
“喂——喂——”忽然一辆黑色跑车拉风地停在了她面前,一个帅气的脑袋探了出来。
沙拉嚼着口香糖瞄了他一眼又把视线重新投入到庞大的车流中寻找空的出租车。
“喂!”那个帅气脑袋的主人兴高采烈走下车来对着她挥手。
“劳驾让让,请别挡着我的视线。”沙拉皱着眉郁闷地盯着他。
“是我啊,你不认识了?”帅哥眨巴着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
“搭讪的方式也太土了。”沙拉不耐烦地踩着地面,为什么时代在发展,男人们搭讪的方式还是那老三样?
“你的手帕啊!在殡仪馆的卫生间你给我的手帕。就是奶奶去世了的那个,我在卫生间哭你冲进来骂我。”
沙拉看着自己的手帕从那人口袋里摸出来,还迭得整整齐齐。终于想起这家伙是谁了,就是那个在厕所哭得鼻子冒泡的游少爷。
“你要去夏威夷跳草裙舞啊?穿这么花哨的衬衣。”下意识的还是忍不住损了两句。
“你要去哪儿?我送你一程。”游尚杰笑眯眯地就要帮她抬箱子。
沙拉当然不介意有人用凯迪拉克帮自己搬家,正要拉开车门却看见里面坐着一个迷你裙辣妹充满敌意地看着自己。只听得那女孩娇滴滴地喊道:“游少爷,快点啦,不然看不到夕阳了。”沙拉清楚地知道自己再投胎转世一百年也不会用那么贱的语气说话,仿佛嗓子被谁卡住了似的!还看夕阳,真够矫情的。
“波波,要不改天看好吗?”游尚杰温柔地说道,却被沙拉一把将行李箱抢了过来。
“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自己的事情没有搞定还要帮别人的忙。”沙拉一脸不爽。
说罢,她把头探进车窗冷冷笑道:“小姐,如果你来殡仪馆时还是用这种嗓子和我说话,我发誓会把你嘴巴画大一点免得你口齿不清!TAXI——”
“游少爷,她是谁啊,凶巴巴的还说什么殡仪馆,吓得我小心肝扑通扑通跳呢!”波波抓着游尚杰的手可怜巴巴地说道,“要不你听听?”
“波波!今天到此结束,”游尚杰寒着一张脸猛地在路边停了下来,“她是——”他伏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波波的脸瞬间煞白。
“对不起,我知道她是游少爷的思人……”波波乖乖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又不甘心地走回来问道:“你会给我打电话的,对吗?”
“再说吧,”游尚杰猛地掉头去追那辆出租车。说真的,从小到大对自己投怀送抱的女的几乎可以环绕地球一圈了习惯了左拥右抱,今日小茜明日小优后天看心情约会莉莉或者宝宝,却始终没有人可以走进自己的心。
风吹着他的头发,不够硬朗的五官还带着一丝戏谑的孩子气却依旧帅得惊天动地,足够有钱的老爸娶了足够美丽的老妈,当然会生出俊美非凡的儿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都是佣人伺候,心情好或者心情不好都会去国外散散心或者换辆新车甚至是半月一换的女朋友。这些对于他来说,依旧满足不了内心那种强烈的空虚感。
“因为你没有爱过任何人,所以你的心永远都是空荡荡的,”他忽然想起了奶奶那张慈祥的脸。
“如果一个男人长到了二十岁还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甚至没有被女孩子扇过耳光,那么他的人生也够失败了。”
他有些懊恼地揉揉太阳穴,看着沙拉狼狈地拖着箱子跟着中介走进了一栋旧公寓。
怎么搬到了这么破的地方?游尚杰皱皱眉掏出手机:“明天我要一套位于风路街宁秀公寓对面的房子。”
挂断电话,他靠着车窗看着那个黑色的影子倔强地拖着箱子往前走的模样,忽然笑了起来。对你是什么感觉?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就像每次总会有意无意路过殡仪馆却没有任何理由走进去找你。而每次看到你都笨得像一个傻小子连说话都不会了,对着别的女孩那么流利地说着俏皮话,对着你却只听到自己怦怦狂跳的心。你看我的眼神是那么的不屑,我在你眼中不过是个无聊的纨绔子弟罢了,甚至我还在你面前哭得那样狼狈过……真够丢脸的。
三十平方米的电梯公寓,竟然月租才六百块?!沙拉揉揉眼睛确定没有看错。再看看其他的价格都是一千五以上。
中介笑眯眯地解释说只是因为最近房子的主人因病去世,大家比较忌讳才会以这样低的价格租赁出去。
“这栋公寓环境清幽,特别适合喜欢清静的单身女性居住。安全,交通也方便。你再看这价格到哪里能找到这么好的房子啊。”戴着眼镜的大胖子不住地擦着满头的大汗仿佛很紧张。
沙拉满不在乎地笑笑,快速地交了钱,拖着行李箱就搬了进去。
简陋的老式电梯公寓,连电梯启动都会发出陈旧的咔咔声,好像随时都会承受不了重量坠下深渊。这栋楼真是老得够戗啊!算了,反正它的确是够便宜够清静。
沙拉刚推开窗户,灰尘就落了她一头一脸,她郁闷地捏着鼻子闭上眼睛强忍着快要崩溃的心情拼命挥开它们。热水器试了试勉强能用但水时热时冷,看来要做好它随时会罢丨工的心理准备。客厅只有一台古老的电视,一个旧沙发和同色的茶几,角落里一个深红色的柜子上摆着一张两母女的照片,这家人,真够穷的当然,自己现在更穷。
她轻轻把照片压了下去,想了想又翻了起来,擦擦灰尘让它继续摆在那里。卧室里简陋的小衣柜和大木床已经占了老大的空间,一个放在窗下的书桌也已布满了尘埃。
六个字——勉强可以住人。
沙拉郁闷地叹了一口气,若不是信用卡刷爆,自己至于从市中心的公寓搬来这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穷地方吗?美其名曰是离上班的地方近,其实是穷得呕血没办法才搬的,喜欢享受的金牛座女王沙拉小姐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她自己都哭笑不得。
胖眼镜和一个中年女人站在门口看着她,似乎很害怕她突然后悔。
“六百块钱这样的房子足够了。”她笑笑对中介说了再见就开始打扫房间。
中年女人安静地站在门口看着忙碌的她,看了好久才离开。沙拉朝着空荡荡的走廊望了一眼继续擦桌子。
淋浴器流了好久的水终于有热水涌出来了,她有些郁闷地揉着满脑袋的泡沫咒骂。
忽然,涌出来的热水竟然变成了浓稠的鲜血浇了她一头!沙拉没有尖叫,顿了顿,看了看一身的鲜血缓缓抬起头来——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散发着腐臭的味道从狭窄的墙角倒爬了下来。布满尸斑的身体扭曲地朝着她缓缓靠近,灰白的身体因为过度腐烂不住往外冒着恶心的液体,骨头像生了锈的齿轮发出咔咔的声音。
女人抬起来头似笑非笑地盯着沙拉。死灰色的眼睛仿佛没有眼珠,几只虫子争先从眼眶里爬出来,腐烂不堪的脸颊各种虫子钻来钻去,她张大的嘴里黑洞洞地散着臭味——似乎死了很久了。乌黑的手指上布满了青筋,尖锐的指甲也中毒似的散发着诡异的气味。瘦削苍白的手臂沿着水管朝她的脸伸了过来……泛着臭味的手指头还有几公分就要触到她的皮肤了!!!
沙拉瞄了她一眼,若无其事地闭上了眼睛,几秒后再睁开已经看不到什么可怕的女人,淋浴器里流出了干净的热水,身上也没有什么恶心的鲜血。明知是幻觉,还是觉得恶心得想要揍那女鬼一顿!稍有时日的鬼魂可以影响人的脑电波,让人看到可怕的幻觉,轻者把人吓成痴呆,倒霉的当场死翘翘。
鬼就一定要从墙上倒着爬吓人啊,真没创意!死得这么难看,一定不是我化的妆。真是的,身为女人没化妆就不要到处乱爬,吓着人怎么办?幸亏是我,换做别人早裸奔出去了!人不爱美天诛地灭,鬼不爱美也该天打雷劈!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比穷更可怕,区区女鬼算什么?!沙拉决定下个月再也不疯狂购物了。在房间里肆意地喷了一阵香水后,她深深吸了一口属于兰蔻奇迹的粉色芬芳,戴上眼罩躺在自己刚换上的新床单上闭上了眼睛,这下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从小就看得见这些东西,也曾害怕看到那些灰暗的影子,在阳光下一点点消失然后在某个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露出半个头或者半个身体。
也曾恐惧到缩在被窝里不敢出门,奶奶怎样拖拉哄骂都不敢去上幼稚园,因为害怕看见秋千上那个血淋淋的小女孩一脸寂寞地要她陪自己玩;害怕那个十字路口每天晚上八点都有一辆摩托车闯过红灯轰地撞向街边的门面,然后一个脑袋凹下去半边的男人拼命想要把头从玻璃墙中挣扎出来;害怕那条幽暗的小巷,总有个女人被看不见的歹徒用匕首一下下地捅着腹部,肠子不断从肚子里冒出来,她无力地在地上爬着……
从一开始吓得哇哇大哭分不清人和鬼魂的狼狈到能够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们与自己擦肩而过,即使蹲在马桶上看到他们在洗手间,也能顺利上完厕所连看杂志和书都完全不受影响。
世界上总有些心存怨念的鬼魂不愿离去,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总是茫然地在人间游荡,重复着死前最痛苦的那一刻。枉死的鬼魂,永远不要去招惹,因为他们强大的怨念会附着在脆弱的人身上,这就是传说中的鬼上身。最后即使鬼魂离开了,那人也差不多只剩半条命了,身体稍微差点儿的还可能会因此丧命。
清除滞留在人间的恶灵是付君浩与那小乌鸦的责任,与自己无关,假装看不见,自然地从他们身上把视线移开,不要与他们对视,这是彼此不被丨干扰的最佳方法。
沙拉猛地想起屋子里的女鬼呆呆看着照片很难过的样子,应该是她的女儿吧?两母女就这样阴阳相隔了虽然努力不要去注意她,可是女人悲伤的表情却不由自主地揪着她的心。她想起了自己从未谋面的母亲,因为选择了生下自己难产而死的母亲。
躺在床上,沙拉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凉意,她意识到她就躺在自己身边了见鬼!还没有习惯到和鬼魂同床共枕啊。更可恶的是——今天才刚换上的新床单啊!她努力想要睡着却觉得压根没有办法,有只手缓缓地从她脖子后穿了过来,是那只布满尸斑的枯手。
沙拉清晰地感觉到那只手正慢慢往自己咽喉处伸去,忽然一道柔和的亮光闪过,刺得那手飞快缩了回去。
她假装翻身平躺在床上,掀开眼罩揉了揉眼睛——KAO,那女人竟然痛得蹿到了天花板上,还张着四肢稳稳贴在上面像蜘蛛似的一动也不动,只有长发散下来贞子似的骇人你以为你是蜘蛛侠啊,还摆造型!
要不要发火大吼一声然后翻出玉佩轰得她魂飞魄散?算了,还是不要了好像……好像那女人并不是要掐死自己,因为完全没有感到她的杀意她打了个哈欠蒙头大睡。
这些天都相安无事,女人只是像生前一样在沙发上呆呆地盯着电视屏幕。
电视是沙拉故意打开的,她那会儿正在卧室看书每天都会擦擦那张照片,女人总会面无表情安静地站在她身后再也没有摆出那副吓死人的死相沙拉吃饭时会摆一副碗筷在厨房,只是碗里装着香蜡元宝。
有时候回去晚了,会看见女人站在楼上往下张望,看见她平安回来了才把头缩进去。
如果告诉付君浩自己正与一个鬼魂共处一室,他会不会带着那坏脾气的乌鸦杀过来直接吃掉这个女人?然后劈头盖脸地教训自己一顿,或者投诉到下面扣除这月的奖金?如果扣钱的话,岂不是亏大了?沙拉偶尔视线望向镜子的时候,女人会站在某处对她苦涩地笑笑。
“你看得见我的吧?”终于有一天,沙拉正拿着遥控器看无聊的韩剧时,她说话了。
沙拉不知道该不该搭腔,毕竟在工作时间之外与鬼魂说话还是第一次。没有穿上黑色的消毒衣也没有穿旗袍,而且没有戴上手套和口罩还真有点不习惯。
“是。”沙拉转过头去第一次平静地对上她的目光。鬼魂的眼睛总是呈现出一种毫无生色的死灰。要不要劝她赶紧去投胎该干嘛干嘛去,滞留在人间太久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在等我的女儿回来。”她仿佛也知道不要与人对视太久,所以缓缓移开了目光,“我女儿一点也不听话,学习不好,还疯狂地喜欢什么歌星,竟然还偷钱去听演唱会她不知道那是我们母女俩好几个月的生活费啊……我一个人是多么辛苦地拉扯她的,那天晚上公车翻下了立交桥……整个车上就我女儿一个乘客,怎么这么倒霉……我本来就有哮喘……在屋子里死了一个星期才被人发现……”女人捂着脸呜咽。
“不知为何我怎么也走不出这栋楼,可能我还想等着我的女儿回来。林甜这傻Y头,总是那么不听话,死了都不回家一趟!”女人哭得很伤心,那些尸斑伤痕慢慢浮了出来。
“不晓得你介不介意我帮你修复一下面容,看到你这个样子我真的有点……没办法,职业病,希望你不要介意。”沙拉看着她缓缓别过脸去,明天看来得把工作箱带回来不管女人还是女鬼,素颜都没法看。
虽然知道长期和鬼魂共同生活会影响健康,可是有玉佩应该没啥大关系吧!陪这个寂寞的母亲等到她女儿回来吧她太孤单了,没有人看得见她,没有人听得见她说话,没有人知道她想做什么……只是因为心中的那份执念,而无法离去。
他们——其实很寂寞啊!
【5.深渊与救赎】
晚自习下课后,蜂拥而出的同学唧唧喳喳地彼此对着刚才月考的答案。
张宇轩坐在最后一排呆滞地看着越来越空荡的教室,对着站在讲台上的苏珊喊了一声:“班长,为什么没发我的卷子?就算我在睡觉也要叫醒我啊,过分。”
苏珊卖力地擦着黑板上的字压根没有答理他,擦完了丢下黑板擦啪啪啪关上了所有的灯就走了出去。
为什么都不理我?难道成绩差要受歧视吗?他抓着自己的头发懊恼地往桌子上撞。脑海里闪动着密密麻麻的雪花,仿佛频道混乱的旧电视,零零散散的画面滋滋地拼凑着。
——真是个倒霉鬼。听说他妈背着他老爸搞外遇,那男人都找上公司了,没有见到人还拿枪挟持了两个人质呢。超恐怖!警戒线都拉了老长那架势!拍警丨匪片似的!还好最后那男人自杀了。不然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他爸爸也真够倒霉的,一个公车司机本来就挣不了多少钱。结果呢,儿子不争气,老婆还外遇。所以我说啦,没准是他老爸故意把车开下立交桥的,想报复社会吧!这一家子真够可怕的,他儿子怎么还有脸在学校啊?车上那个乘客就是咱们学校的林甜,听说摔得那叫一个惨。公车直接变形了,尸体拉出来都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了!
——让那个倒霉蛋滚吧,看见他那模样就想揍他!每天坐最后一排耍什么帅啊,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嘛,早看他不顺眼了。那些女生真够傻X的,喜欢那种废柴!现在好了吧,他们一家都是扫把星!那种人开公车,老予以后都不敢坐了!谁有那么多命给他们啊!
——让开点,别碰到我!扫把星!
——MD,找死啊!想挨揍是不是!我们早就想收拾你一顿了!揍他!你妈就是在外面偷人,你老子就是无能只会把车开翻摔死人!我说错了吗?
——张宇轩,最近你家里发生了那些事情老师也很难过……可为什么你不能专心学习呢?至于你的未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还没走出办公室的他听到了老师对着自己的背影冷哼了一声我还有什么未来!我还能有什么未来!我的未来已经被你们彻底毁了!
他愤怒地冲了出去,却撞上了一个女生。辛蕊皱着眉捂着被撞痛的肩膀看着他,张宇轩咬咬牙头也不回地冲上了楼顶。
然后,辛蕊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快速地从空中坠了下去仿佛断线的风筝,绳索在风中“啪”的一声暗响,便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后来的每一个夜晚,她从教室里出来都会看见他从教室冲出去再冲上楼顶再坠下来无数个日子,就这样痛苦而漫长的无法救赎地下坠着自从上次看见那个爆头的绑架犯以后,她能看见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多了。
“为什么都不阻止我?”张字轩,不,张宇轩的鬼魂总是鼓昔腮帮子小声地埋怨她。
辛蕊看看左右没人才回道:“拜托,我又不知道你要跳楼!自己心理素质差还怪我没拉住你,现在知道后悔早干啥去了?!撞伤我了还没跟你算账呢!”
辛蕊也曾试图拉住他每晚都重复的悲惨动作,可是手总是茫然地穿过他的身体,哪怕是追上天台也只能看着他绝望而愤怒地望着夜空然后……纵身一跃!如一只断翅的鸟。
那么的决绝,不带一丝留念。
原来不是每个人死后都可以做一只幸运的鬼,可以像冥绪那样拥有一定的力量还可以有真实的身躯。
“还是不能原谅你的爸妈吗?”夜风吹散了她的长发,转过头去谨慎地问道,以前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坐在天台上吹风,现在平白无故多了个傻乎乎的鬼。
“如果是你,你会原谅吗?母亲外遇成了社会新闻!每天记者的电话都快打爆了,甚至还跑到学校来采访我!你知遭大家都怎么看我吗?那么明显的嘲讽和幸灾乐祸。电视整整播了一周,我的脸出现在每个频道喋喋不休地回答着那些冷酷又残忍的问题。那些记者似乎从来不觉得那些话对一个孩子来说有多大的伤害,可是我咬咬牙挺过去了。事情这样结束了也就罢了,爸爸竟然在开车的时候神情恍惚冲下了立交桥……妈妈也失踪了。你说,这样的我还怎么活下去……”他坐在她身旁捂着眼睛,只有雾气一样的泪水涌出来。
“对不起”辛蕊看着他,虽然每次跌下去以后支离破碎的他血肉模糊地爬上来还是会把她惊到,可是看习惯了只是觉得很悲伤。
“为什么你不去古董店报到呢?”这里应该在付君浩的管理范围之内啊!
报到?不知为何,我甚至都不能离开这栋教学楼。他无奈地耸耸肩,“老天爷每天都玩我一次,给他老人家表演高空跳跃外加摔西瓜!”
“对不起,没有拉住你对不起,面对着那样痛苦的你我却爱莫能助”她难过地把脸埋在膝盖上静默地闭上了眼睛原来鬼魂一旦放不开生前事,就会被执念困在死去的地方难以离开。
“还有,我甚至都没有告诉那个女孩,我喜欢她很久了,”耳边忽然传来他的声音,辛蕊泪眼蒙蒙地抬起头来,却只看见他的背影缓缓消失了。
“我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每天都要跳一次楼的悲惨死亡生活?拜托,我已经死了很多次了,老天爷也太扯了吧。”张宇轩总是揪着头发做出想要撞墙的姿势也许,上天就是要用这么残忍的方法来惩戒那些不知道珍惜生命的人。
坐在天台边缘吃着盒饭的辛蕊夹了一块肥肉出来丢在他脚边大吼一声:“你问我,我问谁啊!安静点,让我好好吃口饭早知道就不要和你说话了,现在倒好,缠着我不放。要不,我帮你去问问那个神奇的大叔,看看他能不能带你走”
“如果有一天,你走了,我也许会很不习惯吧?!”在学校那么普通的辛蕊,成绩平平长相平平,夹杂在活泼开朗的漂亮女生堆里显得那么不起眼没有朋友,和同学说话一学期也不会超过五十句,甚至老师一学期下来都不会叫她几次,这样随意又有点特别地活着每个班总有几个这样平凡的女孩,丝毫不引人注意。
除了冥绪,她真正的朋友反而是眼前的这个男生了,可惜也是个鬼真够倒霉的。
“什么人鬼殊途,狗屁说法!咱们俩不是相安无事吗?记得回去告诉人类,鬼魂和活人是可以和平共处的大家请不要再%……啦!”张字轩双手叉腰气势加虹,可是心底却有个小小声音在低语。
——如果,我的手可以搭在你的肩头而不是穿过你的身体那该多好如果,可以拥抱你那该多好现在的我,真的很后悔一时地想不开为什么当时的你不认识我,为什么当时的你不拉住我,我真是个傻瓜生前是个傻小子,死了是个傻鬼可是却有点小小庆幸,至少死后我遇见了你。
十点二十分,最后一班36路公车准时停在了榆林站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或站或蹲地等在公车站牌处蓝若琳极力压制着瞌睡虫的袭击,靠在站牌上打不起精神。
“吱呀”一声,不知何时36路公车已经停在了面前。
“等等”她两步蹿了上去,掏出公车卡放在刷卡器旁可是那声熟悉的“哔”声一直没有发出,她又刷了一下还是没有。
难道没钱了?她慌忙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钱的硬币放进投币口,叮当一声,司机转过头来阴笑着望着她。
明明身体朝着前方一动不动,脖子却僵硬地转了九十多度直勾勾地对着她的双眼那是一双多么可怕的眼睛,仿佛蒙了厚厚一层灰尘或浓雾根本分不清黑眼珠和眼白,一瞬间那张灰白的面孔忽然哧啦啦地扭曲着仿佛被无形的大手玩面团似的揉搓着,鲜血泉水一样喷溅了她一脸。
那双眼睛魔鬼般地盯着她,蓝若琳看不清司机在说些什么,整个脑海里全是他那双可怕的眼睛催眠似的吸食着她的灵魂……
一整天,蓝若琳都在校园里游荡上课铃下课铃对她起不了任何作用,兜兜转转了好久几乎把每个教室都走遍了,她才游魂似的僵硬地迈着步子走进了二班的教室。
老师睁大眼不解地看着她:“这位同学,你好像不是这个班的吧?”
蓝若琳嘴角冷冷扬起,她恶狠狠地瞪了老师一眼脱口而出:“多管闲事!”那眼神仿佛要吃人般狰狞。
这么冲的学生还真没见过,可是碍于教师的身份又不能对学生大发雷霆,老师只得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若无其事地继续讲课,大家都好奇地盯着这个陌生的女孩。
“张宇轩在哪儿?”她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问道。
这句话仿佛一个大炸弹炸开了整个教室,同学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一个叫杜岚的男同学翘着二郎腿大笑起来:“张宇轩早死啦,要找他就去地狱吧!”众人哄堂大笑。
老师拍着桌子扬高了声音:“现在是上课时间,大家安静一点这位女同学,张宇轩已经不在这个班了,请你出去”。
蓝若琳快步走到杜岚身边弯下腰轻轻一笑:“我会记得来找你一起去地狱的”杜岚看见她的眼珠子生生翻到了眼皮里,眼眶中只剩下泛着血丝的可怕眼白她的身体竟然呈现出一种可怕的死灰色,血管青筋虫子似的在皮肤下蠕动。
“哇——”杜岚吓得一仰头摔了过去她冷冷一笑忽然变成了中年男子嘶哑的声音:“现在,她要去死了像我儿子那样从十二楼的楼顶上摔下去!”刚说完她就疯了似的往楼顶上跑去。
教室里女生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老师完全无法解释两分钟前发生的事情定了定神,他飞快地追了上去,几个胆大的男同学也跟在老师身后往楼顶狂奔。
仿佛暴雨就要来临般,大风吹得大家几乎睁不开眼睛。
蓝若琳面朝着他们仰头大笑:“怎么?害怕了?”风把她瘦弱的身体刮得摇摇欲坠,双脚踏在天台边缘,背后是悬崖似的深渊。
“这位同学,你冷静点有什么事好商量,你先下来再说下来好不好?”老师扶扶被冷汗滑落的眼镜小心翼翼地劝阻。
“我的儿子!我儿子跳楼的时候你们有没有这样劝过他?你们有没有试图拉住他!你们有没有告诉他‘你先下来再说,冷静点’!你们只知道冷嘲热讽地伤害他逼得他活不下去了!所以今天我也要把你们一个个拉下去——我要把你们统统拉下地狱!”男人咆哮的声音诡异地从少女的口中冲了出来。
她痛苦地瞪着众人:“你!你!还有你!我恨你们!我恨这个冷漠的世界!”说罢,她仰面朝天像断线的风筝坠了下去。
雨点突然疯狂地砸了下来,淋得众人狼狈不堪。
他是张宇轩的父亲,那个出了车祸的司机蓝若琳进入了亡灵末班车,把他的鬼魂释放了出来他找他们报仇来了!那些谩骂过,嘲笑过,殴打过,鄙视过张宇轩的人无不胆战心惊从来都是接受着无神论的教育,所有的信仰所有的坚持都被这个复仇的可怕鬼魂打破了。
“快回教室!收拾东西赶紧回家”。老师拨打了校长的电话并挥手把同学们唤了回去校长报警后,“120”和一辆警车飞快地赶到了现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处理好了尸体只是短短十分钟,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一辆黑色小车无声无息地停在了校门口,一名穿黑衣的男子拿着一个仪器下车径直走到门卫室里。
“当当当——”九点半的下课铃声忽然响起,毫不知情的其他班学生尖叫着涌出了教室却被暴雨拦在了走廊上。
辛蕊郁闷地拉着书包带子,刚准备冒雨奔回家却听到两个女生低低的议论声。
“听说刚才有个女生跳楼了,二班的同学说是张宇轩爸爸的鬼魂附身。”
“不会吧?这个世界上哪有鬼啊~你看,地上干干净净的,哪里有谁跳楼呢!”。
一道黑色的影子快速地蹿上了楼梯,辛蕊心中一动,飞快地跟了上去。
那鬼魂径直往二班教室跑去,早已空荡荡的教室一个人也没有,他冷笑着往男厕所走去。
两分钟后,杜岚狞笑着从厕所里走了出来,灰色的眼眸满不在乎地看了辛蕊一眼又摇摇晃晃地往楼顶走去一股诡异的感觉涌上了心头,辛蕊猛地大喊:“张宇轩爸爸!站住!”杜岚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辛蕊一见叫对了人,赶紧小心翼翼地跟上去恳求道:“你知不知道附身后,他就只剩下半条命了”。
“那个”的身体丝毫未动,头却咔咔地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对着她轻蔑地一笑:“我连他另外半条命也带走”说罢,头飞快恢复原状又往楼上爬。
“张字轩不会想你这样的!他已经后悔自己一时想不开自杀了,你又何必夺去那些无辜人的生命呢!”说话间,辛蕊只觉得阵阵腐臭味直往鼻子里钻呛得她差点儿吐出来,杜岚的身体渗透了张宇轩爸爸的尸气,所以才会散发出那么恶心的味道,可是她还是毫不犹豫地赶上去拦住他。
“我老婆要和我离婚,如今不知去向,我儿子也跳楼死了,你知道什么!我儿子是给他们逼死的!”他推开辛蕊继续往上走,“我只想看看我儿子,我要带他走……我只想看看我儿子,我要带他走……”他悲伤地重复着那句话。
辛蕊不管不顾地拉住他冰凉的胳膊,他粗暴地推开她。一个不稳,辛蕊直接从楼梯上跌了下去。好容易吃力地爬到了楼顶就看见张宇轩摇摇晃晃地站在天台边缘准备每晚一次的重复死亡事件。
“张宇轩爸爸”抓着他的脚失声痛哭:“宇轩……宇轩……不要跳下去啊……儿子!儿子!是爸妈对不起你,是爸爸害了你!”
张宇轩呆呆地看着夜空似乎听不见他在说什么,身体像个不平衡的钟摆在暴雨中摇晃着狂风一吹,他的身体飞快坠了下去,爸爸痛苦地抓着儿子的手。
“儿子,原谅爸爸!原谅爸爸……我不是有心的,我不是有心害死她的。我只想好好把你带大供你念大学,我没有想过死啊!我只是太累了,我也不知道那天车子怎么了,忽然就失去了控制……儿子,你原谅我……”
“张宇轩!你醒醒!”她冲过去抓着他的另一只胳膊第一次,她牢牢抓住了他。
泪流满面的张宇轩缓缓抬起头来:“爸,放过他们吧!”
爸爸吃力地把儿子拉上来,父子抱头痛哭。
几分钟后,一个灰色的影子从杜岚身体里走了出来杜岚缓缓倒了下去,半响才醒过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觉得身体好像大病了一场似的喘不过气来他看着大雨中喃喃自语的辛蕊敲敲自己晕晕的脑门儿摇摇晃晃地走了下去。
“要走了吧?”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觉得身心都异常冷。张宇轩点点头,尝试着去牵她的手真好,没有空虚地穿过去,可以如此真实地握着她温暖的掌心。
“嗯。保重啊,投胎的时候跑快点找个有钱人家……你走吧~~我认识那个大叔,一定会让他罩着你的”辛蕊觉得心像被谁重重捶了一下,那种钝钝的疼痛感就快把眼泪逼出来了。那么努力地想要笑着告别,说出来的话还是不争气地带着哭腔。
“谢谢你,”他微笑地掩饰着顺着雨水滑落的眼泪松开了她的手。
第一次觉得绝望是听见那个人嘶吼着妈妈的名字,第二次绝望是听到爸爸出车祸的消息,第三次绝望……是要与你永别——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朋友。
下着暴雨的天台,一个浑身湿透的女孩孤零零地坐在地上,她把脸深深地埋在膝盖里呜咽着。角落里,一个灰色的影子躲在暗处悲伤地望着她,然后转身走了下去。
楼梯上,一路都蔓延着朦胧的雾水。有人说,那是鬼魂无法落下的眼泪。
这个晚上,每个离开学校的人都无一例外地在大门口被一盏异常强烈的灯光闪过,然后神奇地忘记了这夜发生的一切事情。
门卫室里,一名穿着风衣的男子叼着烟疲惫地看着淅淅沥沥地不停哭泣的天空:“收工!”另一名风衣男子点点头走了进来,奇怪的是他的肩头没有一点雨丝。
辛蕊有气无力地提着书包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原本安静地靠在墙角的那把伞忽然飘了起来,一双修长的手从半空中撑开了它。
“走吧!”冥绪摸摸她湿漉漉的脑袋。
“冥绪,会不会有一天你也要离开我?”辛蕊抬起通红的双眼紧紧抓着他的农袖。
“我们总要习惯离别的,傻瓜”冥绪把伞轻轻朝着她那边倾斜,雨打在他身上仿佛失去了一切力量,直接化成了淡淡的雾气挥发在了空气中。
“如果非要离别,我宁愿是我先走!”辛蕊猛地停住了脚步,认真地看着他。
“命运早已写好了一切,我们无能为力。”冥绪将她的脑袋温柔地贴向自己的胸口,那个地方早已没有温度也听不到那欢快的跳动声。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冥绪哥哥,你对我来说是和爸爸妈妈一样重要的人,你可是看着我长大的……所以,不要丢下我不管,答应我?”辛蕊低低地请求他,眼睛里又涌出了滚烫的泪水。
冥绪叹了一口气,望了一眼漆黑的夜空闭上了眼睛,他听到了自己不由自主的声音:“好,我答应你…”
沙拉疲倦地打开房门,女人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的身影那么瘦弱,她小心翼翼地望着她。
女人回过头来笑着看沙拉,忽然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了上来。
“妈……我回来了”她看见了沙拉身后泪流满面的女儿。
她扑上去抱着她又打又哭一直骂这个不听话的傻孩子,两母女喜极而泣地抱头痛哭。
在君浩那里求得口干舌燥才帮忙找到了这个女孩的灵魂,顺便奉献上了自己半个月的工资!也就是说,原本就财政紧张的自己如今更是要勒着肚子过日子了!
“我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累得趴在床上半天没有力气爬起来。
公车在圣米学院站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一个瘦高的男孩走了上去,他看着司机轻轻叫道:“爸”男孩背后,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看着司机微笑:“我回来了,我们一家人再也不会分开对不起……老公”。
这辆公车再也没有出现过,传说中的亡灵末班车彻底消失在了这个城市。
第三章道是无晴却有晴
【午夜暗巷追凶】
豪华的落地窗投射着这个城市五光十色的梦幻,夜空仿似一张大帷幕,偶有寂寥的星星探出头来观望着这座繁华的都市。
圣米城海拔颇高,曾有古籍记载,这座城市是最接近天堂的都市,充满了不可预知的神秘和圣洁,所以它的名字叫圣米城。远古的传说早已不可考证,如今的圣米城和任何一座繁华的都市毫无二样。
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人群熙熙攘攘地行走在灯火辉煌的大街上。偶有巡逻的警察穿梭其中,治安良好圣米城犯罪率之低全世界有目共睹,而享誉全城的圣米学院更是为这座城市培育出了许多优秀的人才,这亦是圣米城的一道亮丽风景。
光明,整洁,干净,繁华…这些正面的词语几乎都可以用在这座城市身上。
“杜先生,”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杜守故没有回头,依旧背着双手看着窗外的世界,这栋大厦的高度足以俯瞰整座城市了,站得最高的,永远看得最远。
玻璃窗里反射出说话人清秀俊朗的面容,笔挺的西装,优雅的姿态却出自一个看似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上。
“兢澜,你看,这座城市如此美好”杜守故叹了一口气回过头来,一张古铜色的脸带着浓郁的东南亚气息,中文还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泰国口音。
“我觉得唯有故乡最美,”兢澜微微一笑,脸上那道伤痕也温柔起来。
“是啊,唯有故乡最美……最爱的人在哪里,哪里就是最美的故乡”杜守故泛起了一丝苦涩的笑意,手在空气中轻轻虚画了一个圈,原本平静的空气轻微颤抖起来仿佛一面大镜子。一个白衣长发的女子在空气中温婉地看着他,可是几秒钟后幻象化成了一缕青烟。
“果然是饮鸩止渴啊。”他的指尖穿过了青烟惆怅地看着空荡荡的手心,短暂的幻象不但没有缓解相思,反而徒增了伤感。
兢澜淡淡一笑,手猛地一挥,落地窗外忽然变成了一幅山明水秀的风景画。
景色越拉越近,楼台水榭鸟语花香甚至是大街上的车水马龙都看得一清二楚。巍峨的皇官高墙如巨人般屹立在城市中央。雕栏玉砌,琼楼玉宇,一派富丽。光洁的琉璃瓦上似乎还带有未干的晨露,白玉地面上倒映着忙碌的宫女太监的身影,甚至屋檐上远眺的鸱吻也看得一清二楚。
蜿蜒的河流穿梭在这座古城边缘,涓涓水声如丝竹悦耳自有一番风味。
高高的城楼上刻着两个大字——忘川。
兢澜轻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们都要回去。”
“只要找到那把最重要的‘钥匙’打开时空之门,我们就可以回忘川了!可如今我们只有时光匕首,流光卷轴藏在何处还不得而知必须抓紧时间,兢澜。”杜守故轻拍了他肩头一下,又开始专注地俯瞰着这座繁华却寂寞的城市。
“KONE的歌已经覆盖了整座城市,有灵异体质的少女都会有感应。相信‘钥匙’不久后就会出现了,我的属下也已经开始行动了,”兢澜应了一声,无声无息地走了出去。
云在夜空中悄然飘动,再抬头时,稀拉的几颗孤星早已不知去向。
辛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最近总是觉得怪怪的,却找不到任何原因。
大半夜被饿醒实在是一件很郁闷的事情,打开冰箱,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若不是该死的晚自习突袭考什么英语,我哪里会忘记去买东西嘛。辛蕊实在扛不住了,只得顶着乱莲蓬的头发穿上T恤短裤趿着八字拖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点吃的。
果然人是铁饭是钢!饥饿简直是一件无法忍受的事情她叹了一口气,死冥绪又跑到哪里去泡飘飘MM了,鬼影子都看不到一个。
虽还是九月,夜晚却有些微凉了,辛蕊缩了缩手臂吧嗒吧嗒地朝便利店走去。
这时候的街上除了稀稀拉拉几辆车穿过已经看不到什么行人了,便利店还要再穿过三条街,真是该死!自出门到现在已经看见三个飘飘了,他们一定是去大叔的古董店报到吧,大叔……脑海里忽然涌现出大叔那张温柔帅气的脸庞。敢殴打龙的,除了哪吒大概就只有他了吧!
不晓得大叔有没有二十三岁啊?看起来没有那么老吧,不过穿着复古工作服真是帅得要命!典型制服帅男啊~辛蕊花痴地幻想着,原本的饥饿感早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大剌刺的女生果然记性烂!
古董店。
付君浩已经开始打哈欠了,上个月要求下面的老板涨工资却被无情拒绝,干这个枯燥的工作一无升职机会二无全勤奖金,难道老板不晓得人间物价上涨已经不是一两年的事情了吗?生活不易啊,幸亏无须天天看人眼色,不然更没意思了,也是哪个前来报到的鬼魂敢给他这个土霸王脸色看啊~难道下辈子不想混了?!
沙拉甩甩快要断掉的胳膊,关上箱子郁闷地紧皱眉头:“下面是不是在严打注重仪表不美之鬼啊?最近上来美容的鬼魂越来越多了。”
“没办法,谁叫你老人家手艺精湛别无二家呢,”付君浩看着院子上方的夜空,陡然觉得有些奇怪,“有没有发现最近圣米城的气场有点不对劲,天象都变得有点诡异了。”
“与我无关,天塌下来老娘拿来当被子盖,”沙拉嘴角一扬指指地下,“给老板说,月末该支付我的化妆费了,否则我拍拍屁股走人。”
这月冥府招待埃及地府的贵客,阎王甚至也不惜劳师动众地跑到上面来找沙拉美容,可惜那张黑脸再怎么努力都效果有限。
精致的Tiffany项链在脖子处随着她说话的动作轻轻晃动着,今天穿的旗袍没有领子,反而呈荷叶状自胸前一条流线地包裹到膝盖处,露出光滑的双肩和手臂,修长的小腿美不胜收。这件绣有大牡丹的真丝织锦旗袍被她改得多了几分妖娆,素雅的感觉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左手腕的翡翠手镯优雅地补充了旗袍的古典美,看得西夜目不转睛。
所谓的中西完美结合真的天衣无缝,沙拉的气质颇有些冷艳,偏笑起来又多了几分不羁的妖娆姿态。能把旗袍穿得这样奔放的女子,大抵没几个人了。
付君浩总是笑说沙拉是他店里的招财猫,唯有美人才能使人鬼均难抵纷纷来光顾。
每当沙拉风尘仆仆地赶来,西夜就会安静地化成人形站在屋顶上看着这个女子披星戴月的脚步有时是鞋跟堪比高跷的罗马鞋,有时是低调的平底黑芭蕾鞋,时而穿着温柔的绣花鞋,甚至波西米亚的夹指凉拖也被她穿得理直气壮即使她毒舌堪比利剑,常常一句话噎得对方喘不上气,又骄傲又古怪的性格实在讨厌,可是西夜……还是被她深深地吸引着。
死神也会陷入爱情的深渊?
西夜曾经大肆嘲笑过爱上艳后克丽奥佩特拉七世的埃及死神,那个笨蛋猫死心塌地守护着克丽奥佩特拉甚至差点儿牺牲了自己身为死神的光荣职业,那个擅长耍手腕,心怀叵测的妖艳女人让黑猫现在说起来还念念不忘——这么多年过去了,它再也没有碰到过比她更迷人的女子了。什么叫风情万种?只有埃及艳后才是这个词语的完美诠释。
可惜根据克丽奥佩特拉的故事改编的《埃及艳后》却成为了电影史上最赔本的影片,只是伊丽莎白·泰勒和英国影星里查·波顿在电影里假戏真做,演出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黑猫风尘仆仆地赶去好莱坞时,却看见了男女主角甜蜜拥吻的那幕,唯有黯然回到了埃及,由于这个失恋黑猫的诅咒,这部片子成为了电影史上最赔本的影片,害得拍摄此片的二十世纪福克斯公司几乎破产。
西夜脑海里一阵眩晕现在的自己和那蠢黑猫有何区别,还不是只能安静地站在角落里怔怔地看着正在不耐烦地敲击蕾地面的那双绣花鞋。
绣花鞋温柔地包裹着不安分的双脚,鞋面上不动声色的浅绿牡丹叶与旗袍一脉相承,与那张张扬的面孔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沙拉心情不爽时就会郁闷地猛踩地面,啪啪啪啪的节奏快慢与心情阴暗指数成正比。
“知道了,你还怕他赖账不成”付君浩哭笑不得。
“不,我是怕你私吞,”沙拉扬扬眉一脸嘲讽,“西夜,走了”。
“路上小心,”西夜好容易才从喉咙里憋出了这句话,付君浩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没出息样儿。
沙拉刚拉开院子的大门,突然旋过来一阵大风,风中两只利爪朝着沙拉扑来——
“糟了!结界被打开了!”几乎在她开门的瞬间,付君浩就觉得一股杀气劈头盖脸地涌了过来。
西夜展翅一冲,化作人形操起那把武士刀瞬间跃到了门外。
沙拉险险躲过这一爪,气喘吁吁地闪到安全角落却发现雪白的旗袍裙角已被抓得伤痕累累。
“Shit!”看着被抓破的牡丹花,沙拉气得七窍生烟,“西夜,好好教训这个死怪物!”
沙拉说攻击自己的东西是怪物一点都不为过,虽是人的形状却诡异地带着兽的形态。毛茸茸的皮肤上不知是什么黏稠的东西散发着难闻的腐臭味,长发狮子似的蓬乱着把脸遮得只依稀看得见布满血丝的大眼。矫健的身躯如猴子般在墙头跳跃,双腿猛地一蹬,西夜差点儿摔下去。
“真是很讨厌和脏东西打架”西夜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露出了满不在乎的笑意。刀锋上已是红彤彤的一片,“叮”的一声从刀尖上滴了一滴鲜血在地上。
那东西的手和脚都长着尖锐的指甲,攀爬能力堪比最矫健的猿猴,可是胸前却被武士刀斜斜地划了个深可见骨的口子,正滴滴嗒嗒地滴昔温热的血。
“嗷”那东西捂蕾伤口疯狂地吼叫起来,突兀的大嘴里长着四颗尖锐的獠牙,黏稠的唾液纠缠在张开的巨口中。
“半夜扰民太过分了!”付君浩不慌不忙地脱下长衫,随手抓了几张符晃悠悠地走了出去,“西夜,看着店,该我玩玩了!”说罢,那些符冒着火花冲向了怪物大概之前和小龙每夜活动筋骨养成了习惯,太久不打架斗殴他反而不习惯了。
那东西露出了嘲讽的笑容,轻轻一闪就躲过了火花四溅的符纸,正得意着后脑勺却被狠狠轰了一记它捂着疼痛欲裂的脑袋猛地跃上了电线杆,朝着远方逃去。
“顾前不顾后,活该!还敢跑?”付君浩正愁最近生活平淡如白水,自从小龙被他爹接回龙官后,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无聊。
付君浩铁了心地逗那个怪物,追得不紧不慢,小踹一脚它的伤口后又让它往前逃,反正只要控制住它逃跑的方向不要让它往市中心去就可以了,这边人烟稀少也不会引起什么混乱。
追追打打老半天后付君浩发现手中的符纸用光了,只得赤手空拳和那家伙互殴,那庞然大物差不多两米高,拳头仿佛铁锤般一击一个准虽然吃了几拳痛得腰差点儿断掉,可是付君浩看那怪物血水滴了一地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玩了,速战速决!”正想着,那怪物已经沿着墙壁朝着巷子深处逃去。
辛蕊吸着珍珠奶茶,吃了点东西果然心情大好,她踢踏踢踏慢悠悠地走在巷子里——大半夜的,走近路不会遇到坏人吧。
忽然一团黑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她扑了过来,她吓得一下将奶茶砸它脸上。
什么东西?狼人?
奶茶湿漉漉地从它头上滴下,那双通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她,喉咙正艰难地咽着口水胸前的伤口越撕越大,捂着伤口的爪子缝里不断溢出湿嗒嗒的血水。
辛蕊忽然明白了那眼神的含义——这家伙想吃了我!
寂静的巷子里,只有它踏在地上的脚步声“咚咚咚”地移向她。
“你看!”辛蕊猛地往天空一指,那怪物傻乎乎地抬头朝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果然低智商!辛蕊把零食全甩了过去,饿了拜托先吃薯片好了不要追我!我皮糙肉厚一点也不好吃的,再说我已经三天没洗澡了!辛蕊甩了拖鞋没命地朝着有光的地方逃去。
花季少女真的不宜单独夜行在黑漆漆的小巷,哪怕离你家只有五分钟的路程!脑海里正乱七八糟地想着,脚下却毫不客气地一滑,辛蕊扑通一声摔了个五体投地。
怪物号叫着纵身一跃蹿出十多米远,稳稳抱住了一棵老树它悬在半空贪婪地望着捧在地上再也挪不动半步的少女得意洋洋地舔着舌头,却不料后脑勺被一个冰凉的东话死死抵住了。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光是力气大和跑得快不一定打架就会赢啊?”付君浩的脸从怪物身后探了出来,一脸阴险的表情。
怪物气得咬牙切齿,反手一拳又被他躲了过去它瞅准了一个空子往对面的矮楼跃去——
“砰”,一股蓝色的火焰夹杂着夜风准确地射入了它的后脑勺,庞大的身躯瞬间开始腐烂,然后轰地掉落下来化作了一摊烂肉,臭味猛地蔓延开了。
辛蕊忽然觉得那股味道有点熟悉,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付君浩吹了吹还冒着蓝烟的枪口,得意洋洋地看着它:“我还真不信了!你能比子弹跑得快啊~”
寻常的子弹自然无法伤害这些生物,可他的枪是杂务科拿来的,子弹早已经过特殊处理,不仅子弹本身的材料用纯银制作,而且上面还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梵文的驱魔文字这年头做特殊工作也要与时俱进啊,符纸耗力不说,射程还有限,哪有子弹来得快当然,成本是高了些。
“大叔~”辛蕊赤着脚哭号着扑进了付君浩的怀里,“吓死我啦!”
付君浩有些不自然地想推开她:“大半夜的,你一个人出来干吗?”
“人家肚子饿了嘛”辛蕊厚着脸皮不松手,好容易有机会贴近自己喜欢的人哪里是随随便便都可以推开的,还一直理直气壮地号着腿被吓软了没法回家。
哇哈哈,看过大叔斗龙已经很了不起了,没有想到杀起怪物来还是这么有型特别是鬼鬼地从它后面探出头的时候真是帅毙了,活脱脱一个年轻版的金城武啊这哪里是什么恐怖场景嘛,明明就是帅男功夫特写导演,给你加分!
辛蕊得意洋洋地搂着付君浩的脖子,大叔的背好宽阔哦想了想还死不要脸地把脸蛋贴在人家的肩头一幸福啊,你怎么就来得这么及时呢!
“你真的吓得腿软了吗?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心情蛮不错的样子呢?”付君浩猛地停下脚步转过头去,却与辛蕊的脸打了个照面。
短短几厘米的距离都可以看见那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里映着自己似笑非笑的无奈表情,她的眼睛迅速委屈地弯成了月牙状,一个花痴的声音传入了耳朵——
“大叔,你真的好帅哦!”
付君浩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忙不迭转过头去咦?我的心跳怎么忽然快了起来。
角落里一黑一白的影子低笑两声然后迅速消失了。
KAO,冥府的小黑小白!被那两个家伙看见了!大概过不了十分钟,“圣米城阳间办事处阴籍管理部门西分部的付君浩半夜三更背着个女孩浪漫地在小巷子里散步”的绯闻立刻会传遍整个冥府,工作时间谈恋爱会被扣工资的!
付君浩觉得真是晴天霹雳遇人不淑,好像一直拿这个小女孩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另一双迷人的眼睛,它的主人亦是长发披肩温柔善良只是命运,命运总是喜欢捉弄看起来幸福的人他曾经也这样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幸福,却又身不由己地放下她一步一步走回孤单。
辛蕊却是心里暗笑不已,搂着他的脖子死活不放。
冥绪从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远处的灯光暗暗打在他凝重的脸上,原本温柔的双眼此刻正看着付君浩背着辛蕊渐行渐远的身影偶有她清脆的笑声传过来,每一个尾音都像铁锤般敲打在自己早已停止了跳动的心脏处。
驽钝的痛让他不由自主地捂着胸膛皱起了眉头,眼神却是愈加伤感起来一股奠名的恨意从脚底涌了上来,仿佛从未有这么恨过!即使被人夺走了身体,为了辛蕊他也是那么的心甘情愿,可是这一幕却让他有了想要……想要杀人的冲动。
【2,黑白无常的真身与死神的爱情】
付君浩哭笑不得地回到古董店,左脸颊被辛蕊偷吻的地方似乎还在发烫。
见鬼了!被小女孩缠上真是要命!想到这里时,他忽然发现自己的生活其实每天都在见鬼唯一的朋友便是彪悍的沙拉,另一个……应该算是辛蕊吧一想到她鬼鬼祟祟地踮起脚尖猛地在自己脸颊吻了一下然后打开门直接冲进去时,他的笑容不由自主地露了出来那双小小的脚丫,那么可爱。
“付君浩,干吗笑得那么贱!说,那女孩究竟是谁!不然……嘿嘿”果然,小黑和小白稳如泰山地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姿态都一模一样的欠扁!
小黑和小白其实就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不过在人间办事的时候,两人都入乡随俗穿着笔挺的黑白西装小黑穿的是白色,小白穿黑色。
作为接引部门的头头,小黑和小白从来都非常注意仪表两个帅小伙几千年过去了,还是一副不老靓仔的模样君浩不禁感叹,冥府的风水果然很适合养帅哥当年二人都是阎王老大亲自在冥府小青年里千挑万选出来的美少年——为什么?这问题问得真够蠢的!
接引部也算得上是冥界和人间的交接部门,作为冥府的形象代言人阎王哪里敢不认真挑选民间传说人死后总是有两个戴着高帽子吐着长舌头的丑八怪穿着黑白长衫拖着哐当哐当的铁链子勾着人的脖子直接拖到阴间去——
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当初小黑小白到人间来办事,结果好奇心作祟在一家客栈偷吃了厨房的朝天椒,二人辣得是舌头肿大喉咙冒烟当时冥府正流行戴高帽,官职越高帽子就越高,流行的那几个月阎王的脖子差点儿被压垮,因为冥府就数他最大!
就这样,被朝天椒辣得舌头都不敢放进嘴里,还穿着当时的流行服饰戴着高帽子的小黑小白在客栈带走一个恶鬼的时候恰好被一个有阴阳眼的老头儿瞅见了他老人家眼神又不够好使,硬生生把两个大帅哥看成了铜铃眼长舌头的丑八怪,而且那时候冥府的设备又不够先进,只得用铁链困住那挣扎不已的恶鬼。
从那以后,黑白无常的丑恶形象自此在人间定格——
回去后小黑和小白自然被勃然大怒的阎王老爷骂得狗血淋头,从此以后,接引部门的仪容成了冥府最容易被突击检查的地方。
“我还不是在笑你们两个的服装,果然是‘黑白颠倒’啊!”付君浩毫不客气地反驳。
“员工私自谈恋爱会被罚款的哦一”小白幸灾乐祸地摇头晃脑。
“可是阳间办事处的员工例外,我们的合同与你们不一样,”付君浩很满意二人失落的表情,不过立刻开始谈公事了,“好了,说正事吧!”
“这几天东、南、北三个阴籍管理部门分别受袭虽然没有伤亡事丨件,可是阎王老大很重视这么多年来,阳间办事处被攻击还是头一回”小黑神色凝重这是自然,人死后都会变成鬼魂,哪个吃饱了撑的明知道自己迟早会去冥府报到的同时还不知好歹地去袭击阳间办事处。
“攻击者像是某种不知名的怪物身体矫健,蛮力十足,浑身毛发,像狼人也像庞大的猿猴”付君浩回忆起那个身体庞大却身手敏捷的攻击者,“而且,它的身上有股味道……似乎是池塘或者沼泽里的味道,腥臭,腐败,反正不属于鬼魂的味道”。
“不错他们也是这样说的,而且那东西死后立刻化为了一摊烂肉。也就是说它们不是以灵魂的形态出现在这里的,但的确是死了很久的东西了”小白补充道。
“我们查了一下,它们似乎根本不屈于这个世界难道是从其他地方来的?”小黑撑善额头,真是让人头痛冥府的阳间办事处被袭击,说出去简直丢死人了虽然圣米城也曾出现过偷渡过来的吸血鬼啊狼人女巫之类的事情,但好歹都在同一个生存空间的东西怎样说都好理解可是这些家伙,却查不到它们的任何来源。
一对了,明年一月会有一次罕见的日全食,整个圣米城的磁场会变成阴性,你们冥府若不加派人手,到时不晓得会有多少恶鬼溜来人间游玩呢!那些怪物为何耍袭击我们部门?想要销毁阴籍档案?可是档案当夜就会被传送回冥府啊~想要挑衅阎老大?连我们的结界都无法突破的小角色莫非只是探路者?因为古董店平日为了自身安全都会设置结界,而那怪物是趁着沙拉打开木门,结界有了突破口的时候才进行攻击的单凭这点,付君浩就断定这些小角色不过是来试试水深的。
“莫非是外星人要入侵地球?第N次星球大战?不知名怪物想要与阎王老大争抢地盘?或者说它们的目标只是圣米城?”小白一脸惊愕的表情。
付君浩哈哈大笑:“科幻片看多了吧若真是外星人入侵地球,那也是联合国的事情,与咱们没关系吧!我也更倾向于它们是来自另一个空间的猜测,总之最近大家留意点”。
已经有研究人员推测其实这个世界由很多个不同的时空组成,像一条条毫不相干的平行线,可是一旦遇到特殊原因(如磁场混乱,庞大的地壳运动等等)会造成时空层的断裂若刚好有物体处在断裂处就会跌入另一个空间,俗称时空穿越。
若这些东西真的是由于时空穿越而来,那数目有多少?以它们的实力攻击普通人类绰绰有余,而且那怪物似乎想要吃掉辛蕊如果它们的食物是人类,那圣米城必定会发生血腥事丨件……如若数目庞大,杂务科再怎样极力掩饰事丨件也会暴露啊!
西夜神清气爽地走了进来,那张扑克脸上难得出现了面带微笑的神情。
“把你的女王陛下送到家了?吃过宵夜了?这么晚才回来”付君浩笑眯眯地问道。
西夜摇摇头,刚送到楼下沙拉就让他赶快回来,说什么万一又有怪物攻击古董店怎么办?她可不想失去这个兼职的机会,况且阎老大还没付她的工资呢。
他假装离去后,迅速化作乌鸦飞上了对面的天台看着她甩掉高跟鞋,开灯,瘫在沙发上心痛地看着自己撕烂的衣服咒骂……然后,拉上了窗帘。
小黑小白一脸鄙夷,说现在危机四伏,你们这古董店却春光灿烂,两名员工把MM倒是异常积极。一个是萝莉一个是御姐!
“滚——”付君浩和西夜异口同声吼道,小黑小白狂笑着翩然隐去。
“西夜”骤然安静的房间里,付君浩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西夜背对着他站在门口看着院子上方已经泛自的天空。
天,就要亮了。
他明白付君浩的意思,他与沙拉终究不是一类人任沙拉如何强悍美艳胆大如虎,她终究只是一名人类女子。她的人生总会回到正常的轨道——遇见一个合适的男子,恋爱结婚生子老去。
而自己呢?一个已经活了不晓得多少年的死神,不会老亦不会死,只要不犯无法弥补的错误,他将会在这个职业上一直干下去,直到这个世界再也不需要死神为止吞噬恶鬼的火烈鸦,似乎从远古时代开始就陪伴在阎王左右直到如今。
死神从来都是以神兽的形态行走于世的,有的是猫,有的是狐狸,而他自己是一只火烈鸦。
他太清楚其他死神的命运了,永恒的代价是同样永恒的孤寂死神只有男性,因为多愁善感的女性根本不能胜任这个残暴冷酷充满血腥的职业也曾有人爱上了人类的女子,可惜那些女子的命运却因为他们独特的职业而渲染上了一层传奇的色彩——死神,本就是不吉利的代名词。
颠倒众生倾国倾城的妲己,她并不是什么被妖魔化了的狐狸精,而是当时的死神是一只九尾狐,他用自己的力量帮助这个女子登上了巅峰,却无力拯救她的堕落酒池肉林里,寂寞的只是那只悲痛欲绝的九尾狐。
鹿台上,他带走了纣王的鬼魂完成了最后一次任务,也终结了自己漫长却孤寂的一生。
“我,想要这个天下……”当那个叫媚娘的妩媚女子指着整个江山笑颜如花地开着玩笑时,那只猫义无反顾地点了点头,他让皇上爱上了她,让太子爱上了她,让她一步步地走上了那沉重而华丽的皇椅。
可是她在穿上黄袍后的第一道圣旨却是——杀掉皇宫里所有的猫!
他只是安静地蹲在角落里任一群侍卫乱刀扑向自己,血肉横飞的残肢溅红了宫殿一尘不染的高墙痴情的他是第一个被人类杀死的死神本来普通刀枪是不能伤害到它的,可是那时候心如死灰的死神完全放弃了神力和抵抗,他爱她爱到愿意实现她的任何愿望——包括,她要他死。
太多这样的例子了,可悲的是那些女子从来都不会爱上死神,这似乎成了亘古不变的命数永恒的生命和永恒的寂寞如同一个苍白的圆。头咬着尾巴一圈圈孤单地旋转着。
“我不会改变沙拉的命格,或者说她强悍的命运是我无法动摇的我甚至都可以预见我们的结局,她依旧在她的人生道路上前行,而我会是她永远的守护者”西夜回过头来无可奈何地看着付君浩,天边微亮的光映在他毫无血色的苍白脸庞上——那是专属于死神的颜色。
“静静地……守护着她,就够了哪怕她其实根本就不需要。”
“你明白就好”付君浩拍拍他的肩,西夜与沙拉都是他的朋友,他不想任何一个受到伤害。
天空泛起了霞光,染红的云彩轻轻地流动着。
不要试图打破这个世界的平衡,不管你看不看得到所谓的真相知道得越少其实越容易快乐,看得越少你的世界其实越美丽。
可是并没有任何资料告诉我们这些平凡懵懂的人类——这个世界,它最真实的模样到底是狰狞丑恶还是平静美好。
【3,与君初相识】
无关风月,我提序等你回,
手书无愧,无惧人间是非。
雨打蕉叶,又潇潇了几夜,
我等春雷,来提醒你爱谁。
音响里放着那首温婉的《兰亭序》。
Jay唱得婉转低沉。
游尚杰临摹了几行草书,却再也写不下去了,满脑子都是沙拉那张神采飞扬的脸。
见鬼了!那个女八一点都不温柔,说话含沙射影尖酸刻薄,真是浪费了那张妩媚的面容和玲珑有致的好身材!自己不是最厌恶女人粗鲁无理吗?怎么偏偏对她念念不忘。
搬到沙拉对面的大楼已经整整一个星期了,可他还是没有勇气假装巧遇顺便搭她一程堂堂游氏企业的未来接班人在这个女人面前如此狼狈不堪,甚至还搬到了这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破地方来!若是真碰到了,她一定会将自己的衣着刻薄地评论一番,还会嘲笑自己脑袋被门夹了才会有豪宅不住搬来旧公寓体验穷人生活!
该死的!我真的不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当年我可是圣米学院的学生会会长,十六岁就进大学了!从小到大那些荣誉证书和奖杯都是我凭实力得来的!游尚杰一个人愤愤不平地想着。
他不知哪来的无名大火,一把砸了看起来无比碍眼的水晶花瓶飞溅四射的碎片却片片映出了沙拉扬起嘴角一脸嘲讽的神情。
“喂?”他深呼吸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接起了电话,“爸,是我杜叔叔生日?嗯我知道,这周六嘛!那他喜欢什么,我去给他选礼物杜叔叔喜欢古董?特别是古画?好,我知道了,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挂断电话他心情立刻飞上了天!沙拉不是晚上在附近的一家古董店上班吗?我刚好可以去那里给杜叔叔选礼物啊,就可以见到她了!或许还可以等她下班顺道一起回家对,不能开车!那样两个人就可以很安静地走回来!
古董店大门敞开,表明此刻正是阴籍管理部门的上班时间,偶有新近死亡的鬼魂来报到,付君浩细心地记录着它们的资料另一侧的沙拉则认真地为那些伤残的亡丨魂修补着残缺的脸庞,因为不是每个死去的人类都会被家属送去殡仪馆修复仪容有些太过影响形象的就会被阎王送来沙拉这里修复一下,毕竟在冥界挂着半颗眼珠子或者顶着头上的血窟窿到处走还是一件碍眼的事情。
沙拉白天是尸体化妆师晚上是亡灵化妆师,这样忙碌且有点惊悚的工作却被她做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有人来了”西夜冷冷地提醒他们。
付君浩第一个反应是唧唧喳喳的辛蕊又来玩了,不过现在不是假期她应该在家乖乖做功课呢!抬头一看,是个清秀的年轻男子,一脸有种说不出的贵气——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心底淡淡的失望很快被惊讶填满了,这陌生人大半夜地来店里做什么?明明外面写着“晚上六点结束营业”故意开在偏僻地方的古董店就是为了不会有人来逛,偶尔低价收购一些“不寻常”的古董杂货替人消灾装装门面。
沙拉正在帮一个亡灵把眼珠子塞进去,却发现那鬼魂抓着眼珠立刻弹开了老远原本打算进来的几个鬼魂纷纷闪开给那家伙让路连门都不敢进了,直接给付君浩做手势说晚点再来,十秒不到,院子里的鬼魂已经闪得干干净净了。
沙拉不解地望着付君浩,他叹了一口气:“这家伙阳气太盛了,那些鬼魂当然要立刻闪开,不然会被他彪悍的气场烤焦的看看那家伙肩膀上的生命灯,简直就是熊熊燃烧的大火,你看西夜都皱眉准备闪了。”
果然,西夜郁闷地瞪了游尚杰一眼扑扇着翅膀飞了出去。
“是你啊?”沙拉看着走进来的不速之客眼皮都懒得抬,“怎么今日没有约辣妹去看夕阳?”
“不是……我……”游尚杰看见沙拉冷淡的表情又灰心了。
“外面那么大的牌子上写着:营业时间14:00—18:00!你不识字啊?”想到那天这个家伙假装好心要帮自己搬行李箱,结果车子里却大刺刺地坐着一个美女,沙拉顿时一肚子鬼火想要狠狠揍他一顿。
“不好意思,那我明天下午再来好了。”游尚杰被她抢白顿时一脸尴尬,心中更是疑惑不解。既然晚上不是营业时间,那沙拉上什么班?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想想真是郁闷,难道沙拉喜欢这个看起来成熟稳重的店老板?明明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样子吗!肯定是这个卑鄙男人的借口!
付君浩一看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打开门做生意自然来者都是客,是我忘记了关上大门。既然来了,就随便看看吧!”
游尚杰自然是想留下来的,他偷偷看了沙拉一眼,她的脸色已经和缓了许多。
“我想要买一幅年代稍微久远一点的古画,父亲的朋友过生日,他喜欢古画。”
付君浩和沙拉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拜托!这个店里看起来东西很多,其实真正值钱的没几个,大多数都是附着幽灵啊妖兽之类的东西,或者那东西本身已经成精了才留在古董店里保存——其实无非是管束着它们不要祸害人间,美其名曰“收藏”。
沙拉看着游尚杰可怜巴巴的样子,自己却不知为何每次见到他总忍不住讽刺几句,似乎看着他一脸难堪的样子很享受。
“你还是去市中心大型的古董店里找吧,我们这里可能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因为这些东西一点也不值钱,相反还是甩不掉的麻烦,”她难得这样温和地说话。
那头瀑布般的卷发被夜风吹得飞舞起来,有几根甚至轻轻地触碰到了他的脸颊。
迷离的双眸在发丝间猛地温柔了起来,沙拉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月光正好照在那身光洁的月牙白旗袍上。没有任何烦琐的花纹,只是那抹温婉的白被月光照得愈加光亮,盘扣从脖子处一颗颗小巧地延伸到襟下……远远望去,只觉得是一尊玉人。
游尚杰的心轰地炸开了,他固执地坚持:“我很喜欢这里面的东西我自己买来收藏好了。”说罢,看也不敢看沙拉一眼,就手忙脚乱地在小格子间里挑了起来。
付君浩看他慌慌张张的样子立刻明白了八丨九分,沙拉果然是少男杀手啊,迷倒的个个都是美少年。
最近辛蕊那小妮子没有来烦自己,为什么反而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呢?
原来是夜太漫长,思念都凝结成了霜。
“大叔!我刚才梦到你啦!”手机里突然响起来短信息的声音,只有她才会半夜三更来骚扰。可是这次,他一点都没有觉得烦,只是不声不响地走进院子里打电话。
“我不是做梦吧?大叔竟然给我打电话来了!”那头兴奋得又蹦又跳。
付君浩假装严肃道:“我只是打电话过来给你说一声,下次即使梦到我也不需要发短信来告知的,因为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
“知道啦~”辛蕊抱着枕头一脸失望。
“还有,最近城里不太安宁,晚上不要出来。不是每次都可以好运地碰到我!”想起那天的怪物,他心中一紧。
“遵命!”她开心极了,大叔在担心自己略。
“那我挂电话了,晚安,”付君浩轻轻笑道。
“晚安,大叔最近功课超多烦死了,我有空就来看你!非工作时间我是不会打扰你的。”辛蕊欢快地挂了电话,兴奋地把头埋在枕头里翻来翻去地笑。
冥绪沉默地坐在客厅沙发上,望着满是雪花的电视机轻轻捏紧了拳头。
“这是什么?我可以打开看看吗?”游尚杰忽然瞅见柜子最底格放着一个卷轴。
“随便看,反正都不值钱”沙拉只是觉得两个人待在房间里空气都变得奇怪起来,她竟然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他轻轻拍了拍卷轴上的灰尘,小心翼翼地解开了那根红绸带,绸带的尾端还系着两个小巧的金色铃铛。
一道微光闪过,卷轴在他手中轻轻展开,一道莫名其妙的力量仿佛旋涡一样把他的身体往卷轴里吸。
“小心——”沙拉一把拉住他的手,左脚同时踢了过去,卷轴顺着脚力滚回了原样。
两人就那么呆呆地望着彼此,游尚杰条件反射似的一把抱住沙拉——
门口的付君浩无语地退了出去,什么跟什么嘛!工作场合搂搂抱抱!
“你手指上怎么有伤痕?”耳边只有沙拉略带沙哑的声音。
“小时候顽皮弄伤的,”他激动得只听得见自己怦怦狂跳的心,生怕这是做梦,沙拉竟然没有狠狠甩自己一个耳光。
“二零零六年的时候你在哪里?”她的声音似乎越来越紧张。
他老实答道:“我还在圣米学院法律系念二年级”。
“你……有没有在某个夜里……我是说一个晚上,你有没有给过一个女孩手帕擦眼泪——”沙拉紧张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抓着他的肩膀问道。
他疑惑不解地眨眨眼:“忘记了诶”这种甜蜜时候,鬼才记得起二零零六年的某个晚上,他连今天晚上吃了什么都已经忘记了。
话音刚落,沙拉已经恢复了女王作风一把推开他:“这幅画我们不卖!你走吧。”
“啊?”游尚杰一头雾水,却又不敢问原因只得黯然走了出去。
沙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皱起了眉头,怎么可能是他呢?当然不是他!手指上有伤痕的人太多了!这个花心又滥情的公子哥怎么可能会是那个晚上救了自己一命的男生呢?不可能!
“至于嘛,自己让人家看卷轴看出了事,小朋友吓得扑到姐姐怀里求助,却被一把推开啧啧啧,沙拉,你真是祸害美少年啊——”付君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丢来的青花瓷吓得一把抱住,“喂!跌破了它会魂飞魄散的”。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沙拉怒气冲冲地抓了包就走,差点儿与回来的西夜撞了个满怀。
“她怎么了?”西夜关切地问道。
“又残害了一个帅哥”付君浩一脸同情。
游尚杰双手插在口袋里在路边等着沙拉,一看她走出来赶紧追上去。
“我想起来了,有天晚上在操场好像看见一个女孩子在哭,因为没有带面巾纸就把手帕递给她了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沙拉猛地回过头来认真地盯着他:“骗我,就割掉你的舌头!”
“那手帕是浅灰色的方格子花纹——”他脱口而出,手一下被沙拉抓住了。
她闭着眼,轻轻地感受着他手掌的温度,指尖轻轻地在他有伤痕的食指内侧抚摸着。对的,就是这个感觉那道疤痕就是这个方向,细细的不易察觉却深得足够在皮肤上留下烙印。
“怎么了?”游尚杰傻乎乎地看着沙拉松开自己的手后径自往前走去。
忽然,她回过头来大声说道:“莫非你不打算送我回家?”
我这个笨猪!他赶紧追上去嘿嘿傻笑着走在她身畔。
那天晚上的月光也是这么亮,沙拉看着一脸傻笑的他轻笑。
从小到大因为自己特殊的能力,她一直闷闷不乐,内向忧郁烦躁不安,而倒霉的二零零六年,父母在旅游途中遭遇车祸身亡,交往了三年的男友在学业和爱情中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出国留学。
那一年,她变得一无所有男友离去的那个晚上,她沿着操场浑浑噩噩地走了一圈又一圈,那种想要死掉的感觉像乌云一样笼罩着她。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任她怎么努力地不让它们散开都无济于事什么都没有了,亲情。爱情,她成了这个世界上孤零零的异客。她甚至一个朋友都没有,她害怕别人知道她那双可以看见鬼魂的眼睛。
“活着真没意思……当年我也是被那个负心汉抛弃的……”耳畔忽然有人在低语,仿佛只是风吹来的声音,时远时近。
“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拿起你包里的削笔刀往手腕上这么轻轻一割,你就可以看到你最爱的父母了……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你留念了……生命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了……”那个声音充满了消沉和黑暗,把她的一切苦痛洞悉得一清二楚。
是的,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值得我留念了……她轻轻拿出刀子放在手腕上。
“割下去吧……用力地割下去,一切就解脱了……”那个声音里开始充满了惊喜。
“同学,大半夜的你在这里干吗?很危险啊。”那个时候,他就是这样踏着月色而来的:逆着光,看不到他任何的表情却清楚地听到了话语中的关切。
那蛊惑的声音尖叫着逃跑了,她瞬间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想死!吓得一把丢下刀子又嘤嘤哭了起来。
“喂,我最怕女生哭了啊。”他赶紧递过来一方手帕,看她也没有接的打算又说道,“干净的,没擦过鼻涕!赶快回去吧,一个女孩子在黑漆漆的大操场里都不害怕吗?”大约是看沙拉没有走的意思,那人也坐在了草坪上。
“我一无所有,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她用手帕乱七八糟地擦着眼泪,闻到了一股清香的薄荷味。
“可以看到皎洁的月亮温暖的太阳,这足够成为活下去的理由了,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好,只要活着你就一定会找到解决的办法,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最笨的人就是不想活下去的人!”那天晚上他说得慷慨激昂,那些话语真的给了她勇气面对这个对她来说有些异样的世界。
“糟了,我老爸催我了今天上体育课的时候我把奶奶送我的玉佩给跑丢了,晚上洗澡时才发现,所以赶紧回来找结果……哎,白跑一趟,估计早被人捡走了我要回家了,你也赶紧回去吧不行,你先走我再找找,要保证你离开后我再走、他就那样坐在树荫下看着她带着豁然开朗的心情离去。
沙拉想到这里低头笑笑,他一定不知道自己使用手帕的习惯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的。
“那天晚上你要找的玉佩是不是这个?”沙拉从包里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佛像玉佩,那是三天后她无意中在操场上发现的,可是因为一直不知道他是谁所以就自顾自地保存了起来。
“天啊,你竟然就是那晚哭得要死要活的女孩?!”游尚杰的嘴巴吃惊得半天合不拢三年不见,性格落差也太大了吧!
他接过玉佩仔细一看,真的就是自己从小戴到大的那块这也太巧合了吧!怪不得一看到沙拉就觉得怪怪的,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要我帮你戴上吗?”沙拉忽然发现这一路走来,竟然没有再看到任何鬼魂的踪影。莫非这家伙真的是阳气旺盛到鬼魂躲都来不及的强悍人物,也是因为这个那晚找替身的女鬼才吓得逃跑了?
“好”他受宠若惊地慌忙点头。
沙拉走到他背后小心翼翼地把红绳绕过他的脖子系上,然后,轻轻地用额头抵着他有些瘦削的背。
“谢谢你”仿佛第一次这样温柔地说话,沙拉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什么?”他傻呆呆地转过头来小声问道。
这个笨蛋!
“我说谢谢你,什么都谢谢你三年前的那个晚上谢谢你,这个夜晚也要谢谢你。”因为有了你,我才有了生活下去的勇气,才有了今天这样坚强的我,哪怕那只是一件披着坚强名字的外衣,我已经比三年前勇敢了许多!
“其实你不凶我,我真的还蛮不习惯的,”他没头没脑地回了句。
“滚——”沙拉气得一脚踹了过去。
“啊——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啊阑珊处!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香炉鬼从香炉里伸出个灰溜溜的脑袋,摇头晃脑地念昔自以为最应景的诗。
忽然,一道阴影踏着月色走了进来翅膀一张,遮住了外面的光,夹杂着怒气的脸还是美得不可思议耳尖的香炉鬼却听到了那人拳头咔吧咔吧的声音。
“啊——救命啊,打死鬼啦!!”
第四章回廊一寸相思地
【1,警察局杂务科调查部门】
这已经是第三起少女谋杀案了——
全城的警局结上了一层寒冰,上头已经下了军令状,若再无法破案就没有办法给受害者家属交代了虽然想尽了一切办法稳住受害者家属不要声张,并且告诉他们这是一起普通的刑事案件,在抓住凶手以前希望家属配合警方不要给媒体透露任何消息。
可是稍微有点常识的警察都知道,以人类的力量在不借助任何辅助工具的情况下是不可能让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脑浆爆裂的。当然,早已清理好的现场和修复完整的尸体是不会让死者家属发现任何异常的沙拉在修复的过程中,也没有发现死者的鬼魂,也就是说这些女孩不仅身体死了,连灵魂都被消灭掉了。
破碎的头骨告诉法医,这更像是一双巨大的手在脑袋两旁用力挤压,庞大的力量将颅骨整个捏碎,喷溅的脑浆,飞出来的眼珠和牙齿就是在那股力量下被挤压出来的,可是面对深深嵌进脑袋里的几个长条凹槽,谁也不愿相信那是十根手指状的利爪。
第一名死者胸腔整个爆裂,断裂的肋骨歪歪斜斜地插在肺叶上,可是血糊糊的胸腔里空空荡荡——心脏失踪了。
另一名死者,则是被凶手活活扯下四肢。从肌肉和骨骼的断裂程度可以想象那股力量的速度有多快,飞溅的鲜血甚至出现在了离尸体二十多米远处,胸腔同样被挖空,心脏不知去向。
第三名死者三个小时前遇害,头部和身体直接断裂,与上名死者断裂四肢的手法相同——活生生被拔下了脑袋,头部丢在距离尸体15.3米的地方,少女惊愕的表情被飞溅的鲜血染得通红。
“太残忍了!”付君浩看着眼前的这堆照片心里堵得慌,谁忍心对这些花季少女如此丧心病狂地痛下杀手。
“重案组和法医一致认定这不是人类作案,所以已经移交给了我们杂务科妈的,我觉得这个杀人的畜生十有八九是非法入境的狼人或者吸血鬼!只有那些怪物才会喜欢这么折腾人类!可惜查了一圈,城中并未发现有任何非法入境的东西,莫非是什么变异的妖兽?”说话的人是圣米城警局绝密部门杂务科科长杜甫。
一张异常瘦削的脸,深邃的双眼透着精明的光芒,高挺的鼻梁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没有打理干净的络腮胡更显得他憔悴异常长年累月处于高压工作下的他对烟的依赖已经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从他进来的那一刻,整个房间就被浓烈的烟味笼罩着。
“我已经询问过其他三处阴籍管理部门了,没有任何妖兽窜逃在外当然不排除那些合法入境以人类身份居住的成员,不过他们定期来报到也无任何异常,既然他们选择了以人类的方式生活,除非万不得已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一旦被发现,轻则驱逐出境重则直接被处理掉,”付君浩轻轻敲击着桌面,猛地想起了前些日子攻击古董店的怪物,莫非是它们干的?
“三名死者的尸体都被抛在荒郊野外并且隐藏起来,很显然凶手也不希望尸体被发现、而且拿走心脏有什么用?吃掉?某种独特的邪教仪式?或是单纯为了收集?”杜甫焦躁地掐灭了烟头。
“只有人类才有宗教信仰或者收集癖,”付君浩想了想,“若真是单纯拿走心脏依照它或者它们的力量来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为什么要残忍地撕扯掉四肢和脑袋?第一个还直接把死者的脑袋捏爆了。”
“有可能是愤怒?”杜甫的搭档李柏终于发话了,两人搭档已经五年了。
“对!愤怒的同时杀害她们,然后带走或者吃掉心脏!我再查查古籍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怪物对人类的心脏感兴趣一不过看那力道和前些日子攻击我们的东西有得一拼,可惜它们的来历我们一点都不知道。”
“我倒是听说过,某些妖怪食少女心脏可以增加道行”李柏展开另一迭照片,“这是这些死者的遗物,A的手丨机,B的MP3,ABC三名死者在家中的电脑里都存有相同的一首歌——当红偶像组合KONE的《永恒国度》。”
付君浩不关心娱乐新闻自然不知道谁是K.ONE,可是若一首歌真流行起来人人手丨机电脑MP3里都会存有,太正常了,如果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付君浩一定会讥讽那人没脑子,可是从杂务科警员的口中说出来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现在全城各大电台电视台都在播放KONE的打榜歌曲《永恒国度》。
抒情的音乐配上二人低沉完美的嗓音风靡了万千少女,超高曝光度的阿诺泰和邦栋对歌迷也是好得不得了,所以他们的粉丝超级死忠。
“经过专业音效师的剪接,那首歌果然有问题”李柏继续说道,“你知道那首‘GloomySunday’吗?《永恒国度》竟然把‘GloomyStmday’中最忧郁黑暗的部分完全地融合在了曲子里!”
付君浩不假思索地点点头,那首可怕的曲子全地球人都知道。
“‘GloomySunday’——《忧郁的星期天》也译作《黑色的星期天》,是匈牙利自学成才的作曲家赖热·谢赖什谱写于一九三三年的一支歌曲据说,《黑色的星期天》是赖热·谢赖什和他的女友分手后在极度悲恸的心情下创作出来由于歌曲中流露出慑入心魄的绝望情绪,157个人在听了它后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支歌被冠以‘匈牙利自杀歌’的称号,甚至一度遭到了BBC等国际知名电台的禁播。”
杜甫抽出一根烟并未点燃只是夹在手上,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但是,并没有实质法律文献、期刊和出版物能证实该自杀数字,说不定是当时的唱片公司为了促销制丨造的噱头。”
“柏林的一位售货员在誊抄《黑色的星期天》的歌谱后自缢而在罗马,一名骑着自行车的报童在街上听到一个乞丐在哼唱《黑色的星期天》的调子,他居然立即停下车,把身上所有的钱都交给了乞丐,然后步行到附近的一条河边投河自尽。在比利时,一名匈牙利青年在酒吧里听着一个乐队演奏《黑色的星期天》的管弦乐,当演奏完毕后,他突然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拔出手丨枪饮弹自尽”原本蹲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西夜忽然化作人形走了下来,充满磁性的声音轻轻回荡在房间里,“在多瑙河,有许多人手持着《黑色的星期天》的乐谱或歌词投河自尽,其中年纪最小的只有十四岁,纽约一名女打字员,因为好奇借了一张《黑色的星期天》的唱片回家听,翌日人们发现她在住所内煤气中毒而死。她在遗书中写道:“我无法忍受这首歌的旋律,我现在只好告别人世了,《黑色的星期天》就是我的葬歌了最后,谢赖什的女友也服毒自杀了”。
西夜看着他们疑惑的表情冷冷笑道:“如若不信后果自负,这是匈牙利死神亲口证实过的,难道死神的话你们也不信。没有谁会比我们更清楚历史长河中神秘的死亡真相!”
杜甫示意西夜继续说下去,而李柏和君浩的神情也愈加凝重起来。
“因为该曲的负面影响对听者具有极为消极的心理暗示,英国广播公司最先决定禁播它。后来美国、法国和西班牙等国的电台也纷纷效仿BBC。据说当时多国的电台还召开了一个特别会议,决议是在欧美联合抵丨制《忧郁的星期天》,自杀案发率因此下降了许多。当时这首可怕的曲子被人们称为“魔鬼的邀请书”且被查禁长达十三年之久传闻最后的完整版现在在美国俄亥俄州的一所音乐大学的保险柜里锁着。”
君浩立刻明白了西夜的意思:“既然完整版在俄亥俄州一所音乐大学的保险柜里,那么KONE的《永恒国度》这首歌又是怎么得到那首曲子的精华部分呢?!”
李柏点点头:“至少说明了永恒娱乐公司势力庞大!”。
杜甫轻轻敲了敲太师椅:“永恒娱乐公司成立于二零零八年,老板名叫杜守故,是个财大气粗的泰国人,原名不详去年并未推出任何艺人,直到今年年初才推出了风靡全城的偶像组合KONEKONE两名成员也同样是泰国人,不过中文说得很好难道你们不觉得很有意思吗?永恒大厦、永恒娱乐公司、《永恒国度》,杜守故是不是太偏好‘永恒’这个词语了?”
李柏接过杜甫的话:“杜守故来圣米城以后的档案无懈可击,可是我们却查不到他入境前的任何信息,他很有可能是通过非法手段进来的。”
“也就是说,他的势力庞大到你们抓不到他任何把柄,也不能或者说不敢随意调查他?”付君浩想了想,上头复杂的关系网的确不是杂务科可以随便触碰的。杂务科在警局本就是冷僻部门,要想调查一个权势颇大的有钱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不属于灵异事件的调查范畴。
“没有足够的证据我们不能打草惊蛇”杜甫叼着烟叹了一口气。“甚至不能向上级请示调查杜守故的娱乐公司。所以君浩,只有指望你这边看看能不能查到一点关于杜守故的底细、也希望不要再有无辜的少女出事了,否则圣米城又将掀起一番渡澜。”
杂务科是圣米城警局从未公开的绝密部门,代号2009成员一直以来只有两名,专职负责城中灵异案件,销毁或者掩盖一切非正常事件!而作为冥界的阳间办事处,这些阴籍管理部门都会配合他们解决一些特殊案件,这也是维护圣米城阴阳平衡的必要任务之一。
“我知道,如果真的是同一类怪物那更好办了,一起干掉!”付君浩十指紧握,看着那些散落的血腥照片,言语间多了些许愤怒。
“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末班公车翻下立交桥的事故吗?一开始警员查看录像带的时候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可是圣米学园出现了鬼魂附身事件后,我和李柏再去查看那盘带子却发现了一些东西”杜甫把那些不同寻常的截图洗成了照片,“当时一闪而过的东西,大家都以为是什么东西的阴影,我们看了无数遍慢放后发现那些根本不是什么阴影,而是两个飞速跳跃的东西踩在了公车顶上,那可怕的速度让公车直接坠了下去看,这已经是如今最先进的还原技术,却还是只捕捉到了它们大概的轮廓。像不像庞大的人形怪物?”
付君浩接过照片一看,一团黑黑的东曲后脚踏在公车顶上仿佛在借力朝前方跃去,另一只还在半空中呈跳跃状,整个身体绷得像一根弦他皱着眉看了很久才点点头:“那形态和速度很像攻击古董店的怪物,也就是说公车事件应该是这些东西第一次出现在圣米城里,至少是我们知道的第一次。”
“与后来它们小心谨慎的态度不同,那次它们竟然嚣张地出现在城中还造成了一起事故,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李柏忽然说道。
“没准是它们的主人没有看好才让它们溜出来的。那些怪物智商似乎很低,不会言语也没有穿衣服,不像是一般的妖怪或者魔兽什么的,它们仿佛只懂得攻击,不过从战斗方式来看,倒有点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一点都不莽撞很神奇”这一点君浩一直想不通。
“我去其他三个部门看看。”西夜话音刚落,身形已经消失在了空气中。
【2,噩梦的追踪者】
“喂——有人吗?”四周漆黑一片,辛蕊完全不晓得自己怎么来到了这个鬼地方,她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往前走,沉默的空气中只有自己吧嗒吧嗒的拖鞋声,
难道我在做梦?她毫不客气地掐了自己的脸一把——痛!既然知道痛,那就不是做梦了。
“冥绪~~冥绪哥哥,你在哪里啊?”叫了半天,依旧半个鬼影子都没有看到。可恶,最近冥绪老是半夜三更神神秘秘地溜出去,难道交女朋友了?
如果冥绪哥哥真的交了飘飘女友,他会不会丢下自己不管然后和女朋友双双离开?辛蕊忽然撑着下巴盘腿坐在地上认真地想了起来,甚至完全忘记自己身在何处的忧虑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辛蕊只得爬起来继续往前走。走了好一会儿,前面开始出现了昏黄的路灯,似乎是某个僻静的街道。
一个少女孤零零地走在路灯下,被灯光拉得变形的影子在地面上投下了狰狞的轮廓。
“喂——请问这是哪里啊?”辛蕊一见有人赶紧追上去,可是那人仿佛没有听见似的继续往前走。
她竟然听不到我说话?辛蕊郁闷地加快步伐走到了她面前拦住她——啊?!是艺佳!高一·三班的女生,上次运动会自己摔倒了还是她把自己扶起来的但是艺佳大半夜的跑出来干吗?
“艺佳,我是辛蕊啊!”辛蕊想要拉住她的手,却发现自己一下穿过了艺佳的手臂。
艺佳左手紧紧握着NOKIA手机睁着呆滞的双眼,仿佛在梦游一般穿过了辛蕊的身体继续往前走。
辛蕊警觉地看了看四周,这里似乎是圣米城的南部,也就是传说中的富人区,绿地上零零散散的高档别墅错落有致地融在夜色中,抬头望了望夜空,翻腾的乌云煮沸了似的涌动着,看不到半颗星星,一切的一切都透着微妙的诡异气氛。
风吹动着路边的大树,艺佳的裙摆伴随着发丝在风中飞扬可是辛蕊却发现自己感觉不到一丝风吹过的气息,长发服帖地披在背上,温度似乎刚刚好不对!夏末的气温应该是有些闷热的啊,为何自己感觉不到任何热度——准确地来说,应该是不仔细想是根本不会发觉自己正在以一种“毫无知觉”的状态行走在这里。
怦!怦!怦!有些不安地把手放在心脏处,还好,它还安然无恙地跳动着,这至少证明了自己还活着!难遭又是做梦?最近越来越频繁地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了,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也越来越真实可怕!
会不会有一天自己奠名其妙地迷失在梦境中再也醒不过来了?这样可怕的念头一下闪了出来,辛蕊只觉得脑海里“嗡”的一声,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不!不可以让自己找不到方向!她加快了脚步跟在艺佳身后。
这条路艺佳仿佛走了很多遍,辛蕊只模糊地记得她熟练地转了几个弯然后停在了一栋泰式风格的别墅前这栋别墅占地面积很大,四周长满了葱葱郁郁的大树,风吹得枝桠啪啪作响,偶尔夹杂着呜呜的声音更显得吓人。几尊不知名的佛像屹立在四周,辛蕊却感觉不到它们的祥和,只觉得有些狰狞。
别墅里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看起来像在举行派对,偶有几对男女翩翩舞过,在窗前投下靓丽的身影,辛蕊竟然发现了沙拉端着高脚杯的身影,立刻大喊了一声:“沙拉——”
可是沙拉只是奇怪地望了一眼窗外又走了进去。
“沙拉姐——”虽然明知道她听不到,却还是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屋子里的沙拉猛地停住了脚步,仿佛真的听到了谁在叫着自己的名字,疑惑不解地回头又看了一眼,最终还是皱着眉朝着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过去。
辛蕊失望得直跳脚,那种从狂喜到绝望的心情简直就是从天堂一下低落到了地狱里。
艺佳呆呆垂着头站在门口,也不进去只是仿佛站不稳般轻轻地摇晃着,像一个毫无知觉的偶人。
辛蕊猛地抬起头,赫然发现尖锐的屋顶上方轻飘飘地立着一个人影,甚至她觉得那模糊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的熟悉。
“嗖”的一声,人影跃了下来毫发无损地稳稳落在地上,缓缓抬起头来的竟然是——
“冥绪!!”
辛蕊止不住低呼了一声,却发现那人的脸颊上有一道醒目的疤痕,整个神情也说不出的邪气那不是冥绪哥哥!此刻脑海中只有这个念头,那不是温柔的冥绪,哪怕他有着和冥绪一模一样的面容!
那人在艺佳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艺佳猛地张大双眼中邪似的跟在他身后走辛蕊清晰地看到艺佳的眼睛忽然充满了血丝,整个眼珠通红地泛着血光发出了兽一般的低吼声。
年轻男子双手悠闲地插在牛仔裤里,步伐徐徐地走向黑夜的深处他的手中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绳索拉扯着艺佳较小的身躯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
辛蕊提心吊胆地跟着,陡然觉得空气中蔓延着肃杀的分子,那股异常熟悉的味道又来了只是分神的瞬间,那两人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中。
空荡荡的街上又只剩她一人孤零零的不知身处何方,想要回头寻找那栋人声鼎沸的别墅,可是往回走了好久什么也没有找到,仿佛又回到了最初那股莫名的浓霉中。
忽然,风中那股带着腐烂的臭味又传了过来,这一切顺着风直接吹进了她的嗅觉器官。
一个庞大的黑影从雾中无声无息地走了出来,湿嗒嗒的大脚朝着辛蕊一步步走来,尖锐的獠牙,矫健的身躯,通红的双目,赫然是上次暗巷里被君浩一枪打死的怪物!
这些怪物到底还有多少藏在圣米城中?!一想到上次差点儿成为这怪物的腹中物,辛蕊就一阵腿软,不由自主地缓缓往后退着,却发现黑雾中又走出来了一只!还没来得及尖叫,另一只又紧跟着伙伴张大着嘴摇头晃脑地朝着辛蕊走来,也不顾口水滴了一地,嘴里还低低地嘶吼着,看样子饿了很久了。
拜托,千万不要看见我!辛蕊蜂嗦着朝角落里躲,却听到背后疾风一闪,一个人影被抛向了那些怪物回头一望,正看到那男子收回左臂,仿佛只是丢出去了一块小石头一瞬间,一个怪物已经嘶吼着跃上半空抓住了艺佳奄奄一息的身躯。
“拿到偏僻的地方处理掉”他有些厌恶地弹掉也许根本就不存在的尘埃潇洒地没入了黑暗中。
抓着艺佳的怪物缓缓点点头,纵身一跃已经跳出了几十米,其余几人纷纷跟上辛蕊确定这些家伙看不见自己后便疯狂地追着它们的步伐,那些庞大的狼型怪物敏捷地在黑暗中行走,即使路过偶有灯光的房屋也能斜斜地攀在墙壁上从这个阴暗的角落窜到另一个黑暗的地方——原来它们不想让人类发现自己的存在。
血猛地飞溅起来,一个满脸惊愕表情的头咕噜噜地滚到了辛蕊脚下。
“救我…救我……”不断吐着鲜血的嘴吃力地张合着,那双眼睛痛苦地流着泪。
可怕的撕裂速度让艺佳的头尚存意识,脖子的伤口处断裂的肌肉层无力地抽搐着,喷涌的鲜血仿佛溪流,蜿蜒地朝着辛蕊的脚缓缓流去。
【3,两个人不等于我们】
慵懒的爵士乐在别墅中优雅地抚摸着每个人的皮肤,端着酒水的男侍都有着一张英俊无瑕的脸庞,笑容温和服务周到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穿梭在房间里,不乏政界名人,演艺红星,商海新贵。
杜守故满意地看着这一切,灵珊挽着他的手做了一个漂亮的开场白灵珊说得一口漂亮的法语,俏皮,聪明,能干是杜守故的干女儿亦是他职场上的左右手,年纪轻轻却足够精明兢澜一身黑色西装不动声色地保护在杜守故周围,不知情的女宾们总借故过来搭讪。
游尚杰求了沙拉好久,她才愿意来参加这个宴会,尚杰想要将她介绍给自己的父母。
沙拉端着高脚杯努力深呼吸时刻提醒自己——笑!笑!
尚杰的外婆是个贵族小姐,贵族家的那点破规矩在尚杰他妈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衣着得体,举止端庄,甚至笑容时露几颗牙齿都有规矩,看得沙拉浑身别扭那样做人,也不嫌累。
“Salad?”一听沙拉的名字,游太太就皱起了眉头。
“对啊对啊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个我喜欢了很久的沙拉”尚杰像个哈巴狗笑得那叫一个谄媚,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母亲大人脸上不悦的气息。
“沙拉哪所名校毕业的?”游太太轻轻晃动着手指上五克拉的钻戒。
沙拉抬起头给了一个温顺的笑容:“圣米学院服装系。”
“都没出国?”游太太淡淡地看了儿子一眼。
“原本打算去英国圣马丁设计学院继续念书的,可是家中出了一些事情,所以没去”沙拉感觉自己正置身于某个黑暗的审讯室,游太太举着强烈的灯照着自己的脸逼问祖宗十八代的详细内容不晓得这个女人会不会三八到问我交过几个男朋友,三围多少,每日是否按时排便之类的。
游太太第一眼就不喜欢沙拉,首先看不惯的就是她身上那条BottegaVenetade的花瓣形小黑裙女人不应该散发出那么强悍的气势,那身不够雪白的皮肤根本就不适合做一个豪门媳妇,她既不高贵也不甜美,连笑容都那么牵强不知道儿子的眼光为何会越来越差。游先生正和寿星杜守故聊天,灵珊那女孩儿倒是越看越顺眼。
“妈~~”尚杰小声唤回走神的她,“你姓什么?”游太太要不是看在儿子的面上才懒得答理她呢。
“伯母,我姓徐。”沙拉决定出去暴打一顿尚杰心里才会好过一点。
“徐小姐在做哪一行的?”该死,又是那副轻蔑的表情。
“我——”沙拉刚要说,就被尚杰抢白道:“沙拉做美容的,很厉害的化妆师。”
殡仪馆的化妆师除了内部人员和死者外无人知晓他们的真实身份,这也让游尚杰松了一口气。如果老妈知道沙拉是给尸体化妆的肯定要死要活地吵着他们分手,没准还会去找沙拉麻烦。
一听沙拉是个毫无前途的化妆师,游太太最后一点耐心都用尽了,暗地里瞪了儿子一眼去了老公身边。
灵珊乖巧地叫伯母,并且贴心地赞扬她脖子上的项链衬得她更加迷人,十几年如一日的好皮肤真是无人能敌。
“只要伯母喜欢,随时可以来店里选购服饰”灵珊是有名的服装设计师,K,ONE的造型由她一手打造每一季的服装发布会后都会掀起圣米城新一轮的流行风尚的她,自然懂得怎么讨一个女人的欢心,干爹早已对她说过,只要与游家联姻,基本等回于拥有了三分之一个圣米城的势力。
尚杰一进来就吸引了灵珊的目光,只是挽着他的却是另一个妩媚的女人两人因为家庭的缘故也曾见过几面,可是并未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灵珊终日忙碌,而尚杰更是难得见着人影上次相见,已是四年前,灵珊那时还未出国今日再见,尚杰似乎成熟了许多。
“那是尚杰的女友吗?”灵珊看着游太太难看的脸色也猜出了大概却故意这么问。
游太太立刻否定:“尚杰那孩子太受女孩子欢迎了,总是三天两头换女伴!没过我这关的怎能算女友?我啊,打算给尚杰找个正儿八经的女朋友管管这小子”说罢,与杜守故相视一笑。
“尚杰,你过来”游先生立刻开始招呼儿子。
“等我会儿啊~”尚杰赶紧走过去,沙拉叹了一口气无聊地看着窗外。
“沙拉——”耳边隐约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沙拉往外看了看,空荡荡的小路上一个人也没有难道幻听?她按了按太阳穴往沙发走去。
“沙拉姐——”真的有人在叫自己!听声音好像是辛蕊的,她猛地回过头去,别墅外清静得有些诡异搞什么鬼,千里传音?她懊恼地坐在了角落的沙发上。
忽然,游先生开始讲话了:“各位,静一静。”音乐声,欢笑声猛地听了下来,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今天是好发老杜的生日,在这里我们也打算宣布一个喜讯”游先生把发言权交给了杜守故。
杜守故含笑看了灵珊一眼,尚杰一副完全不在状态的模样,他的目光一直缠绕在沙拉身畔,也不知道双方家长已经私自定下了婚约。
“今日我和老游做了一个决定,小女灵珊和贤侄尚杰怎么着都是郎才女貌,所以决定正式宣布今夜的生日宴就是两个孩子的订婚宴。”寿星一语激起千层浪,音乐声和掌声雷鸣般响起。
沙拉坐在那里只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浑身不自在,此话一出更是让她浑身一僵,足足半分钟忘了反应。灵珊的目光像个骄傲的胜利者俯视着她。游尚杰只觉得耳边一声巨响,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反应过来时灵珊的手已经挽上了他的胳膊。
不过二十米的距离却仿似海角天涯。两个人就这么遥遥望着,沙拉咬了咬嘴唇冷哼一声捏着包走了出去。
“沙拉——”尚杰这才知道大事不妙,拔腿就要追,却被灵珊死死抓住。
“我不想打女人,不要逼我。”灵珊只觉得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尚杰仿佛变了一个人,目光阴冷夹着冲天的怒气,只是那么淡淡的一句让她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依旧欢声笑语,只有双方的家长和灵珊一脸难堪地定在那里。
“敢追出去,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游太太气得七窍生烟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低声地吼了起来,可惜这一切都没有挡住尚杰追出去的脚步。
也许有钱人的生活就像这栋华丽的别墅,里面看起来金碧辉煌欢天喜地,可是走出来才发现空荡荡冷清清没有一丝人味儿,有的全是钱的铜臭味儿。连树都种得这么阴森,槐树——左术右鬼。包括那些阴森森的佛像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阴暗。
怒气冲冲后是彻头彻尾的心灰意冷,沙拉正要招手叫车,却不料背后有人喘着粗气拉住了自己的手腕。
什么都没有思考,只是条件反射地回头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那人没有捂脸也没有松手,只是那么固执地把自己往他怀里一拉,温柔的嘴唇迅速落了下来。
久久的,尚杰才一脸委屈地牵着她的手往外走:“我最讨厌这种宴会了,吵死人”沙拉任他牵着也不答话。
“我们走吧。”月光照在他好看的侧脸上打下了一片俊朗的阴影。
“去哪儿?”沙拉终于笺出声来。
“咱们去南非挖钻石去,以后养一堆孩子回来,看那两个倔强的老头老太太还能说什么。”尚杰已经开始幻想两人的南非之旅了。
“工作怎么办?”沙拉忽然想起自己还欠着银行大笔钱呢。
“辞了!小东小西差不多可以出山了,再说了,谁知道里面化妆的是谁啊!”
“付君浩那里呢?”这个兼职虽然钱少任务多,可是大家相处了那么久毕竟舍不得,再说一时半会儿君浩到哪里去找合适的兼差。
“那个没事就屁颠屁颠跟在君浩身后的小女孩不是挺合适的吗?她也有一双可以看得见飘飘的眼睛啊”尚杰才懒得管那些,此刻他只想立刻把沙拉带走。
“我爱你”沙拉搂着他的脖子,忽然有了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寻寻觅觅兜兜转转了这么久,原来真命天子就站在自己身边。
“我知道。”尚杰吻着她的发丝温柔地回答着,只觉得心中暖流涌动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美丽如今真实地倚靠在自己怀里,人世间,还有什么是比爱人的拥抱更动人的呢?
“你奶奶曾经对我大力推荐你,她说自己有个很好很好的孙子,还想要我当你的女朋友。”沙拉抬起头来哈哈大笑。
“真的啊?我就知道奶奶最好了!临走了都不忘为我挑选一个女朋友,哈哈!”尚杰一听更觉得奶奶贴心。。
“我们祭拜完奶奶再走吧”
“当然!”
如果一辈子,可以这样牵着彼此的手走下去那该多好、哪怕前方一片荆棘,哪怕不能得到别人的祝福,我也愿意这样执著地爱着你我不要什么海誓山盟甜言蜜语,说的那些人不过是因为担心会失去才会固执地说着那些话来给彼此信心而我不会,我要你永生永世都记得我未说过的那些绝密誓言,要你只能寸步不离我身才不会错过。
尚杰看着沙拉修长的影子暗暗发誓,这辈子都不会松开她的手。
不要那些跌宕起伏的悲剧,也不要生离死别的无奈,我只想把你固执地捧在手心守着这一寸的小小幸福。
这辈子遇到能让自己深爱的人已是大大不易,若对方又恰到好处地爱着体,还有什么比这更完美的事呢?而尚杰这个傻小子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想要帮她搬家却被女伴耽误的下午,她为何会那样生气。
耀眼的霓虹,车来车往的灯光,天上的明月,这个城市的一切在两人眼中,都失去了色彩,只有手里牢牢地牵着这个人才是世间最美丽也最动人的颜色。
“大叔”辛蕊一脸苍白地走进古董店,付君浩赶紧走上前扶着他。
“我……我梦见孙艺佳被人,不,是被那些怪物杀死了!它们……它们把她的头都拧了下来,埋在一个坑里那个梦那么真实,我甚至看见奄奄一息的艺佳向我求救”辛蕊紧紧抓着他的手臂说得结结巴巴,“我的噩梦几乎都会实现的大叔,我怕……怕艺佳已经,已经被杀死了。”
她惊魂未定地坐了下来,这才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和一个……鬼。那人满脸胡楂儿一脸憔悴,指头上还夹着未点燃的烟。那鬼则干净整洁许多,穿着薄薄的黑风衣,眼神很犀利却一脸温和。
“这是警局杂务科的科长杜甫,这是他搭档李柏孙艺佳的确在几小时前遇害了,这几天已经有三名少女被残忍杀害警方怀疑不是人类所为,正苦恼呢,你的梦倒是帮了大忙”付君浩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对李柏笑笑:“不要惊讶,她看得见你”。
“杂务科?这么耳熟”辛蕊好奇极了,“这一人一鬼搭档分明就是那部电影里面的情节嘛。对了,当年那部电影叫《2002》!是谢霆锋和冯德伦演的。好像讲的就是警方设立一个名为2002的特殊部门,以一人一鬼的组合,专责对付祸害人间的各式冤魂野鬼的故事!”
“当年部门的代号的确是2002,不过代号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的现在的代号是2009。”李柏笑着解释,能进古董店成为君浩朋友的,一定不是普通人,所以也不怕她知道这些看来这个梦灵人还真能帮到警方不少忙。
“天啊,竟然是真的!我以为只是编剧瞎掰的呢!”辛蕊的情绪完全恢复过来了,整个脑子都被好奇心所填满。
“呵呵当年杂务科的某同事和那编剧是朋友,两人好多年没见了,一高兴就喝了几杯,结果把杂务科的那点事情一股脑给抖了出来他的编剧朋友觉得这个点子不错,索性写成了剧本卖给了电影公司,电影上映时整个警局都快炸了,那同事自然被革职查办还好人们只是当做一般恐怖电影看,反正谢霆锋和冯德伦养眼,谁也没有猜到电影讲的就是咱们杂务科的故事。那同事去年复职给我们新人做培训,结果又被朋友套话,才知道原本当年以年数来命名的绝密部门已经改成了掩人耳目的杂务科……不用猜也知道了,有被拍成了电影人家郑伊健和余文乐因为《第一诫》还得了影帝奖,编剧可谓劳苦功高啊”李柏索性把一切都告诉了这个好奇的女孩。
“真的啊!太神奇了!那《第一诫》里那些啰里八唆的条例也是真的吗?”
“第4诫:它们就在你身边第3诫:真实没想象中简单第2诫:千万别让它们碰到你第1诫……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杜甫眼神奇怪地看着辛蕊,看得她心里直发毛人长得可怕,声音还那么吓人。
“这是我们杂务科警员必须谨记的四条铁规!”李柏看着缩到付君浩身边去的辛蕊又笑了起来。
“因为他们必须让圣米城的人相信,这个世界——是没有鬼的。所以必须清除掉一切可疑的痕迹,还给大家一个安宁的生活。说穿了就是要不择手段地隐瞒社会上的灵异事件,减低社会恐慌!”付君浩补充道。
“好辛苦,因为有些人本来就看得见啊。”辛蕊撇撇嘴。
“看得见的人要么说给别人听被当成精神病人关进医院,要么自己扛着受不了自杀或者变成一个性格古怪的人”杜甫冷笑道,“看来,你不属于其中任何一个。”
辛蕊吐吐舌头躲在大叔身后:“西夜呢?”
“去其他几个店了,看看有没有那些怪物的消息”。
“辛蕊,你还梦到了什么?”付君浩把话题拉了回来。
“我就梦见了那些怪物,好几个呢还记得一栋泰式风格的大别墅,沙拉姐也在里面”辛蕊聪明地隐瞒了那个长得和冥绪一模一样的家伙,直觉告诉她如果说了冥绪就会被发现。
“果然和杜守救脱不了干系”其余三人对视了一眼。
“看来我们只能提醒市民,城中出现了变态少女杀手让大家提高警惕,特别是女孩不要在夜间出动可是KONE的歌,我们无法以正当的理由封杀,只能减少它的传播度,希望此举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杜守故势力庞大,我们会走得很艰辛”杜甫紧蹙眉头,期冀能说服上面派一些便衣特警隐藏在城中保护市民安全。
李柏起身和大家告别后跟着杜甫走了出去。
这一夜,辛蕊直接赖在古董店不走了。频频的噩梦让她的神经绷得像一根弦,再施加半点压力就会无助地崩溃掉了。常常醒来又见不着冥绪,总觉得他的举动越来越奇怪了。有时会发现他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像是害怕辛蕊凭空蒸发了似的。
辛蕊一直不想承认冥绪身上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了,甚至好几次都看见他一脸阴沉地穿过墙壁默默地坐在沙发上擦着嘴角那个温柔体贴的大哥哥仿佛童年那场梦,已经渐行渐远了,取而代之的却是这个有些阴沉的男孩冥绪的皮肤越来越苍白,笑容也变得有些阴森他身上,已经有了难以掩盖的杀气。
辛蕊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付君浩轻手轻脚地给她披上了一件外农今夜因为杂务科的到来,并未把结界打开,老板一定会毫不客气地给自己算上——旷工!
西夜扑腾着翅膀飞进了院子,在落地的刹那化作了人形。
“其余三个部门都不清楚那怪物的底细,也查不到任何东西不过那次后,已经没有再受过袭击可是这几月都有亡魂失踪的现象”。
“失踪?”付君浩大吃一惊。
“对,确切地说是新死的亡魂在报到之前就被人毁了或者吃掉了。死亡人口和亡魂起码有上百个对不上号!也就是说,城中可能出现了食鬼者”。
“嗯,若是不法的人类单纯地养鬼,这样大批量的失踪根本瞒不过我们。看来只能是本身就是鬼魂,而且年代久远有一定的法力可以熟练地藏匿自己的气息。鬼食鬼,是增加鬼魂自身能量最直接的办法”。
“沙拉没来?”西夜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辛蕊。
“沙拉之前给我打了个电话可能要辞职了,她和尚杰办好了手续就去南非”付君浩看着西夜顿时暗淡下来的神情有些不忍。
“她怎么可以那么不负责任,现在城中这么乱大家忙都忙不过来她还要去度假?!”西夜一挥手,砸烂了角落里的大花瓶辛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了西夜一眼又翻身睡了过去。
“西夜,沙拉本就是兼职,并没有和冥界签订合同,她随时可以走以前我们两个人不也是忙过来的吗,实在不行咱们让老板增加一个员工就是了”付君浩心疼地看着蹲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的瓶妖,赶紧把它收起来封在一个小坛子里。
“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是个普通男人,这样就可以和游尚杰公平竞争了!”说到底,西夜还是放不开。
“我拜托你振作点!你可是冥界帅翻天的花美男,万千少女都为休疯狂,你还能随意转换形态,做人做累了还可以变成小鸟在无上兜个几圈,谁有你潇洒!”付君浩拍拍他的肩,“西夜,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我们可以做的,就是开心地祝福她”。
“君浩,不要自欺欺人我们分明看得到沙拉肩头的生命灯已经越来越暗淡了……”西夜那张英俊的脸此刻再也无法保持那冷漠的神情,整个瞳孔里都是无法遏制的悲伤。
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宁愿给你一个轰轰烈烈的人生,我宁愿让自己成为你永不翻身的奴隶,也不想这样看着你被命运的齿轮吞噬。
“每个人都会死亡,却没有人真正地死亡。沙拉会回到我们身边的,也许那时候的她才能真正成为我们的伙伴”付君浩轻轻抚摸着辛蕊的长发,心脏的某一处像被针扎一样微微地疼着。
“她呢?”西夜看着睡得正香的女孩。
“我不要她成为另一个林芝,爱上一个人却无法给她幸福才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付君浩有些伤感,“西夜,我同你一样,是不可能过正常人的生活的当我在那几页纸上签上‘付君浩’这三个字的时候,我的身体和灵魂都已经归冥界了”。
“大叔~”辛蕊呢喃着抬起头迷迷糊糊地靠在了他的怀里,又睡了过去。
第五章人间正道是沧桑
【1破碎的时光遗留了爱的唯一】
阳光伴随着和风照得人心情立刻清爽了起来,灵珊穿着香奈儿的套装高昂着头走过办公室。
“杜小姐好”。
“总监好”。
“MissDu”。
所有的人都站起来恭敬地和她打招呼,灵珊面无表情地点着头穿过众员工朝着最里面的房间走去。
“杜小姐早,杜先生去开会了。”前台的CiCi立刻露出了招牌笑容站了起来。
“那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三个小时后”GiCi熟练地答知。
灵珊不耐烦地扬扬眉径直走了进去,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几乎每个走进来的人第一个念头都是站在窗户边带着王者的喜悦看着脚下蝼蚁般的车流。
“杜小姐找我?”一个声音猛地出现在了她耳畔。
她收起略微吃惊的表情转过头去已是笑得魅力四射:“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你?我以为你会寸步不离地待在我父亲身边呢?”她修长的手指充满诱惑地划过兢澜的西装扣,她当然知道杜守故去开会了,来这里其实是想找兢澜。
兢澜不动声色地退了两步,有些厌恶地皱紧了眉头:“杜先生说你最近一定会来找我做一点事情,他允许我帮这个小小的忙。”
灵珊的手嗖地停顿在了半空中,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既然老头子已经允许了,那就再没必要对兢澜施什么美人计了。
她收起了那张妩媚的面具,咬牙道:“我要你杀了她”。
兢澜冷笑一声:“你的她指的是谁?若是游尚杰的女伴?估计得好几十个”。
灵珊忽然想狠狠给兢澜一巴掌,这个狗东西,不过是父亲养的一条狗!你凭什么在我面前端架子打马虎眼!
兢澜看着动怒的灵珊扬起了嘴角轻蔑地说道:“不要在心里骂我是条狗,或许,你在杜先生眼里连我这条狗都不如你的一切都是他给的,只要他挥挥手,你所拥有的一切都会消失——如同这缕阳光。”兢澜的手轻轻穿过投进来的一缕光,然后猛地握紧了拳头。
咔嚓——光仿佛玻璃般碎得四分五裂
“你以为自己那点小心思能瞒过杜先生?”这句话让灵珊的心猛地捏紧了,原本以为不动声色地挪动一些资金到瑞士的私人账户做得天衣无缝的。糟了,那个老东西还知道什么?我的得奖作品是请枪丨手设计的?那我和那些男明星的那点桃色新闻也瞒不过他咯?!该死!去拉斯维加斯输了一大笔钱他也肯定知道了?!那为什么在我撒谎说去巴黎看时装发布会的时候他都没有揭穿我?!这个狡猾的老狐狸!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兢澜,不要在我父亲面前挑拨离间,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呵~”兢澜淡淡笑了一声,径直穿墙而出这个骄纵的女人,他实在讨厌到极点。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此刻只有她一个人在要不要打开他的抽屉看看有没有消息可以卖给《米周刊》?只要毁了K.ONE,这个永恒娱乐公司也会毁掉!不要当我是傻子!我必须抓点杜守故的把柄才行!
灵珊的手就要触碰到抽屉的瞬间,心中立刻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警告她,如果那样做了她可能会被扔下去摔成肉饼,她不动声色地擦过书桌径直走到落地窗的角落,拿起了花洒开始给那株植物浇花。
这盆浑身是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长得这么高大一直攀爬到了顶端,像藤蔓又像是一个扭曲了的盆栽。
花洒很轻,似乎没有水。她轻轻晃了晃,才从里面滴出了几滴深色的东西。那些藤蔓的枝桠活了似的争先恐后地抢夺那几滴“水”,甚至一枝藤蔓饥饿地蠕动着身体卷起了花洒,那细长的枝叶一点一点地往花洒的孔中挤。
砰——花洒最终无法承受挤满了的枝桠活生生爆裂了。
灵珊尖叫着跌在了地上,几滴黏糊糊的东西落在了她的脸上,她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这个叫声仿佛一个讯号,所有的藤蔓都突然停止了动作齐刷刷地看着她。
每片叶子,每根刺,每个枝桠仿佛都长满了眼睛,饥饿地盯着灵珊雪白的皮肤下流动的血液。
藤蔓像蛇一样从上方游了下来,所有的枝桠都在无声无息间张开了手臂沿着墙壁和地板朝着灵珊一点一点地游过去,蛇一般凉凉地滑向她。
忽然!藤蔓扬起了顶端的枝叶,像蛇吐芯般左右摇晃着那片淡绿的叶子。
黏糊糊的叶子像恶心的舌头带着细微的刺认真地舔着她脸上的血滴,连带着她不断滑藩的眼泪。灵珊吓得浑身哆嗦,无法控制夺眶而出的泪水她的眼珠清楚地看着一根根娇嫩的枝条正试图往她的鼻孔,耳朵、嘴里钻。
“啊——”她闭着眼疯狂地叫了起来一双大手猛地把她拉到了怀里,那些藤蔓仿佛猛兽见着了驯兽师立刻听话地缩了回去,如最初般一动不动地站在角落里吸收着空气中的二氧化碳。
灵珊缩在杜守故怀里大哭起来,她再也顾不得什么淑女风范了,只是惊恐地抽泣着喃喃地摇着头:“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杜守故眼里闪过一丝嘲讽,这个女子终究只是有着和她相似的面容,却怎么也无法拥有她那水晶般纯净的心当初只是看着灵珊可怜,小小年纪却衣衫褴褛地沿街乞讨,便走过去给她一点钱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感激地看着他时,他猛然发现那刘海儿下面竟然长着一双和妻子万分相似的眼睛只为着那双眼,他就把她留在了身边。
可是这个污浊的世界,即使他再小心翼翼地培养,灵珊终究还是成不了她。
世间所有的女子都成不了她。
她在他心里就是永恒。
“大约十分钟后我就到了,行李收拾好了吗?”尚杰一边开着车一边欢快地打电丨话,一切都准备好了下午三点的飞机就可以带着自己和沙拉去南非了。
“差不多了,正在找一个东西。”沙拉用肩膀和脑袋夹着手丨机,在衣柜里奋力翻着。
“什么东西,如果不是太重要的话就算了吧、”车中放着慵懒的英文老歌,BonJovi的《NeverSayGoodbye》;尚杰忍不住轻轻哼着,永不,永不说再见。
“反正就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好了不说了,开车注意安全”沙拉飞快挂断电丨话,猛地感到身后一股寒气。
“你是我见过的穿旗袍最好看的女人”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欣赏。
沙拉倒吸了一口凉气,缓缓回过头去,正对着一张带着笑意的脸,年轻,甚至还很清秀,如果不是那道狰狞的疤痕,应该是个英俊的男人,可惜那双眼睛却是两团冰。
是的,是杀气。这个男人并不会因为自己穿旗袍好看而不放弃杀掉自己的任务。
“谢谢”沙拉大笑起来。
从小就充满了不幸的自己,怎么会拥有幸福呢?与尚杰的重逢已是上天看在她辛苦工作的份上额外的赏赐了。
“给我一分钟,我留封遗书”沙拉说完立刻抓起纸笔写了几个字还关掉了手机,然后微笑地看着兢澜,“给我个痛快!我不想弄脏屋子,也想留个全尸不要这样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我,我知道你会答应我的。”
沙拉看着他眼里闪过笑意:“因为我是你此生见过穿旗袍最好看的女人,这个理由足够让我痛快地死去。”
兢澜有些诧异地看着她,第一次有人面对死亡这样从容地安排好一切,甚至不容置疑地给凶手提要求。
“再这样看着我,我会以为你爱上我了呢?”沙拉笑着,眼里却有波光潋滟。
她不怕死,死亡不过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每个人都会死,可是每个人都不会真正地死……她只是放不下尚杰。
“当然不会——”兢澜立刻换上了一副冷酷的模样,话音刚落,他的手已经穿过了沙拉的左胸。
沙拉眼睁睁看着自己扑腾扑腾跳着的心脏从胸腔里被生生取了出来,透过那个空荡荡的窟窿看到了镜子里——另一个自己无力地扶着衣柜的门,血淋淋的胸口,完美断裂的骨头和肌肉……那个承载爱情的地方,已经脱离了身体。兢澜不想承认自己那一刻心中的确闪过了一丝犹豫——他真的不忍心杀掉这个迷人的女人,不仅仅是这具躯壳,而是她身上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兢澜熟练地把沙拉的心脏塞进了自己的胸膛,如果他的身躯是透明的,你就会发现他的胸腔里密密麻麻塞满了扑腾扑腾跳动着的心脏,大大小小挤在那个狭窄的空间里。这是支撑他以人类姿态存活在这个世界的能量。
他轻轻抱着奄奄一息的沙拉躺在她庞大的衣柜里,她轻微颤动的睫毛显示着她渐渐消失的生命力。
她无力地抚摸着他冰冷的脸颊:“答应我,不要伤害他,”多么聪明的女人!她敏锐地用这个暧昧的动作抓住了这个男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只是用这个温柔地祈求他。
砰——兢澜猛地关掉衣柜的门,忍不住将视线投向了纸条上草草的几个字。
出乎他的意料,不是留给另一个即将进来的男人,而是留给自己的。
——我看到了你眼里的思念和悲伤,哪怕你的身体里住着别人的心脏。
只是这样短短的一句话,却让他有些站不稳了。为什么,只是浅浅一眼,她竟然可以看到自己身体里的心脏,甚至还看到了那些深藏不露的思念和悲伤?
这个女人,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想了想,他充满矛盾地把纸条折得整整齐齐放进了贴身的口袋中。
沙拉从缝隙中看到了他这个举动,知道自己成功了君浩和西夜一定可以通过自己留在纸条上的气息找到这个家伙,而且——她轻轻握了握自己的右手。它触碰过他的脸颊,这上面也留有他的味道。
他的气息和那些攻击古董店的怪物一模一样,只是他明显是他们的领袖!
“沙拉~老婆!”尚杰连蹦带跳地打开房门,满以为沙拉会大叫一声扑出来吓自己,却发现房间安静得不可思议。
“沙拉一宝贝~老婆~沙拉——再不出来我生气了啊!”喊了半天她都没有出来,尚杰心中忽然涌出了一股不安,拨打电话竟然关机了!
客厅没人,卫生间也没人,卧室也没人!该死!行李箱还整齐地堆在门口,人却不见了。
难道落跑了?打古董店的电话也无人接听,也就是说现在店里没人,那沙拉去哪里了?!骤然安静的空气中,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声。
眼前这个庞大的衣柜关得严严实实……但沙拉说过衣柜是禁地,如果他敢私自翻她衣柜她就会剁了他的手!
哗——在他咚咚狂跳的心脏声中,他猛地打开衣柜——只有一堆乱七八糟的衣服躺在那里!没人!
咚——他咬着牙一把将衣柜关上冲了出去,没有发现衣柜下面有血沁出,此刻正静静地滴在深色的地板上。
沙拉的手指头轻轻动了动,指尖碰到了一团柔软的东西……手帕,原来你在这里啊!
胸口的剧痛已经让她仅存的一点点意识越来越微弱,这个时候她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尚杰发现自己!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死了!不能……
微弱的呼吸伴随着无力滑落的泪水,在闷热的衣柜里,那些衣服像山一样压得她一点一点失去知觉。
我宁愿你将我微笑地忘记,也不要你悲伤地将我记起沙拉努力扬起一丝微笑,就当是我最后的任性吧!
在她呼吸停止的瞬间,沉重的脚步声又冲回了卧室。
“哗”一声巨响,一双大手疯狂地扔掉柜子里堆的衣服!
“沙拉……”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鲜血淋漓的爱人,猛地抱起她大吼起来,“沙拉!”空荡荡的胸腔里再也感觉不到她的气息,只是人偶般地躺在他的怀里一动也不动。
“沙拉,你坚持住啊!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一会儿我们还要坐飞机呢!你要坚持住啊!”他抱着她疯狂地往楼下奔去,好几次差点儿摔倒,可是总有一股力量在支撑着他,那是生命里万万不能失去她的执念!
拦住一辆车,飞快地开往最近的医院,可是医生只是望了沙拉一眼就摇头了。
“这位小姐已经没救了……”
“你丨他妈说什么!”浑身是血的游尚杰一拳挥了过去,“如果你敢不救醒她,我让你的医院立刻关门!”
急救室里乱成了一团麻,可是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这个没有了心脏的小姐即使华佗在世也无法救活了。可是这个疯狂的男人像头发怒的狮子。揪着自己的头发蹲在地上嚎叫着,他不相信她真的死了,这个十分钟前还在电话那头说话的人怎么瞬间就死了呢?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了,这个性格暴躁的女人也不会停止呼吸啊!全地球都毁灭了,她也应该有本事生存下去的啊!她那么霸道,那么强悍!怎么……怎么可能……
他不信!他根本不信!可是半小时后,急救室里走出来一群一脸遗憾的医生,她像个破碎的木偶无力地躺在手术台上,看都不看他一眼。
冰冷的房间里,尚杰一言不发地握着沙拉早已冰凉的手,眼神呆滞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一对小小的戒指在昏暗中散发着温柔的光。简洁的银环上刻着自己和沙拉的英文名,几个字母相互缠绕象征着永生永世绝不分离。
“徐小姐,你愿意嫁游先生为你的丈夫吗?照顾他、爱护他,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相爱相敬,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
空气中一个朦胧的影子站在他身边,轻轻扶着他的肩喃喃道:“我愿意。”
尚杰抹了一把眼泪,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戴着沙拉的无名指上。
“游先生,你愿意娶徐小姐为你的妻子吗?照顾她、爱护她,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相爱相敬,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
“我愿意”尚杰哽咽着回答。
空气中的那只手与他一同握着戒指,轻轻戴在他的无名指上。
“沙拉…”他的头埋在她冰冷的身体上沙哑地叫着她的名字,每一次呼唤都是撕心裂肺的低吼。
沙拉的眼里不断涌出雾气,那是鬼魂的眼泪啊这样的誓言,那么的平淡却又那么的惊心动魄。
她像以前那样轻轻环着他的腰,把头靠在他宽阔的背上,哪怕是分离都变得没有那么悲痛了。
原本以为死后再也不可能靠近你了,可是悲痛欲绝的你,连散发出来的气息都那么哀伤尚杰……微笑着忘记我吧,你还有那么长远的人生,你的路还会很长很长或者说,我们其实从来都是两个世界的人,那趟未去成的南非之旅其实已在我梦里实现了无数次。
我这个不吉利的人,却因为你的一次次出现带来了幸福的曙光。
离别这样惆怅,却还是不得不分离。
她只听到耳边流淌着尚杰积累了这么久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那些从未对她说过的话曾经他以为彼此还有漫长的一生来诉说这些誓言,现在却发现是那么的追悔莫及……来不及了,都来不及了。谁也没有料到幸福说刹车就刹车,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吱呀——门开了,游太太忐忑不安地走了进来离去的沙拉与她擦肩而过,依依不舍地望了尚杰最后一眼。
“儿子……”
尚杰满眼血丝地看了她一眼,绝望的眼神让这个做母亲的心都碎了,她知道儿子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如果你们不安排我和灵珊的婚事,我和沙拉也不会这么快就要去南非!如果我不回家收拾行李沙拉就不会出事……妈,你说对不对?”尚杰苦笑着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就这样直直地看着游太太,眼神里看不出任何表情。
“不是我做的!”游太太百口莫辩,她的确无数次用钱或者武力逼走尚杰身边她不喜欢的女孩子原来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因为不在乎所以任由母亲打发她们可是,这个女孩与她们不同!尚杰爱她!
“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她死了,你的儿子也死了……我曾经幻想着在南非给你生一大堆小孩回来抱着你的腿叫奶奶,你一定乐得合不拢嘴你看,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尚杰双手捂着脸觉得自己每一句话从喉咙里挤出来都是那么的痛苦,“好容易有一个女人让我找到生命的意义,却被你们摧毁了你知不知道——你们摧毁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紧紧握着沙拉的手片刻都不敢分开,他不想恨自己的母亲,可是他想不到除了自己心狠手辣的老妈还有谁会这么残忍地想要沙拉的性命!
游太太凄凉地大笑两声,这就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她想尽一切办法给他创造最好的成长条件,只是希望他能够挑选一个配得上游家的好女孩她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让他幸福!难道做母亲的这样费尽心思为儿子好也有错?!
孩子长大了就如同终究要飞离巢穴的鸟儿,任你窝里怎么温暖都留不住想要飞翔的翅膀。
游太太挺直了腰板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推开太平间的门走了出去。
走廊的光拖着她悲伤的影子渐行渐远,咔咔的高跟鞋声却依旧坚定。
【2纵使相逢应不识】
辛蕊迷迷糊糊地睡着,只觉得有道目光野兽般地盯着自己,猛地张开双眼腾地坐了起来。
冥绪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她,那复杂的神情仿佛要把自己吞进肚子里他双臂撑着床沿,离她的脸庞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一股寒气从他口中缓缓吐出。
“冥绪……”辛蕊吞了吞口水,艰难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冥绪阴沉的脸庞越凑越近,几乎把辛蕊逼到了墙角。
“冥绪你醒醒!你怎么了?”辛蕊看到他的眼里闪烁着危险的血光,听到了她的声音才渐渐暗淡了下去。
“对不起”他挨着她坐在床上,“我最近不知为何变得自己都觉得奇怪了,那一瞬间,我甚至……甚至觉得只有把你吃了,你才会永永远远待在我身边”。
“冥绪哥哥”辛蕊握着他的手,“我不会离开你的,对我来说,你就是最重要的哥哥”。
冥绪苦笑着抽回自己的手:“也只是哥哥对吗?”
辛蕊低着头沉默不语。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冥绪仰着头,后脑勺靠着墙,“那次在泳池,原本死去的人应该是你。可是我和那个人交换了条件,我把身体给了他换取了你的性命。他让我拥有了留在你身边的能力,可以不用去轮回转世。我有十年时间守护在你身边,直到你十七岁生日我……就会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
“是的,成为这个世界的尘埃,或者说连尘埃都不算,彻底地消失”冥绪苦笑地看着她。
“果然是我,果然是因为我害了你这么痛苦地活着!冥绪,你当时疯了吗?为什么要答应他!”辛蕊捂着嘴哭得泣不成声。
“因为我只想守护在你身边,片刻也不离开曾经我不明白那是因为什么,现在明白了……我爱你,辛蕊一直一直爱着你”冥绪悲伤地低着头。
可是此刻的我依旧只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无力地迎接即将到来的别离。
“你不需要那样的,冥绪。你在我心中永远永远是最重要的人!谁也代替不了!你从小就陪在我身边看着我长大,这样的感情不是谁轻易可以代替的”辛蕊扑在他怀里号啕大哭,“我永远不过十七岁生日,你就可以不走吗?我这辈子都不过生日了还不行吗?”
冥绪只觉得身体都散发出了湿润的水珠,整个身体像被火焰炙烤着一样难受可是他一点也不想放开辛蕊,只想就这样死在彼此怀中好了这样不人不鬼毫无意义的生命,除了她,真的找不到任何存活下去的意义。
“不要再去找付君浩了好不好,我一见他在你身边就难受。”冥绪觉得自己很卑鄙,明知道辛蕊喜欢付君浩。竟然用自己是她救命恩人的身份来威胁她。
“好”辛蕊擦了擦眼泪,挤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明天和他看望了尚杰以后,我就再也不去找他了我只陪着冥绪哥哥”。
哪怕你是一块寒冰,我也愿意这样温暖地依靠着你。冥绪,你为我付出那么多,就是要我现在立刻死在你面前,我都不会说一个不字。
“谢谢你。”她搂着他的脖子。眼泪又流了下来。
“傻瓜。”冥绪刮着她小巧的鼻尖。
“似乎,我说什么都显得那么无力不管是谢谢你,还是对不起……”辛蕊只觉得欠冥绪太多太多,多到都觉得自己是个杀人凶手害得他失去了性命还选择这样辛苦地存活在世界上。
冥绪闭着眼低下头去,用冰凉的嘴唇轻轻封住了她那些数不尽的感谢。
辛蕊瞪大眼睛怔怔地望着窗外,那么圆的月亮那么温柔的风只是为何你吻着我的时候,我的心平静得无法掀起一丝丝的波澜,而望着大叔的背影我却都会心跳加速……不过没有关系。冥绪,我会让我的心慢慢回到你的身边,再也不离开再也不多看别人。
“我只是,只是不想失去你”冥绪冰凉的额头轻轻抵着她滚烫的额头,只觉得眼中有泪水想要溢出,却终究只是化作了空气中淡淡的雾气。
“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真的,不用解释什么我都懂,什么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明天后我就和你形影不离!当然,我洗澡上厕所的时候还是不准偷看啊!”辛蕊努力说着俏皮话,果然惹得冥绪笑了起来。
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的样子好好看,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笑过了最近晚上常常做恶梦,可你都不在我身边,一个人醒来的时候好害怕。”
“对不起。”冥绪猛然发现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脸上手上还在不断涌出汗水。他皱着眉头想要松开她,手臂却依旧被辛蕊牢牢挽住。
“没关系,一点都没关系。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最爱最爱的冥绪哥哥!”
秋天的夜里,两个浑身湿透的人就这样靠着彼此聊了整整一夜冥绪这个晚上一直都在搂着辛蕊笑,她看着他真的觉得他的笑容是那么那么的温柔。
遥遥的,辛蕊站在古董店外的蔷薇花架下。矮墙上爬满了葱葱郁郁的蔷薇叶,只有几朵异常坚强的花还勉强开放着。
那头仿佛有生命力般的长发简单地扎成了马尾,放学后未换下的制服上还别着圣米学园的校牌,百褶裙在风中轻轻飘着,白袜子和黑皮鞋显出她从未有过的安静。
平日里见着自己总会猴子一样地扑过来,这次却只是安静地站在门口。付君浩忽然觉得她仿佛一夜之间连气质都变了,那种莫名其妙的忧郁。
“喂,你的小苹果来了。”西夜一脸不爽地努努嘴。
付君浩顺手抓起一个砚台就扔了过去,西夜瞬间化作了人形稳稳抓住还示丨威似的扬扬眉。
“沙拉,我们去看尚杰你不去吗?”付君浩还是决定问一问。
角落里一直沉默的沙拉终于抬起了头。她想了想终究只是摇摇头:“我们已经阴阳相隔了,就必须遵守这个世界的规矩……只是君浩,这儿还是好痛”她指指自己已经没有活力的心脏长叹一声。
原本以为可以顺着留有自己气息的纸条找到凶手的藏匿之地,可是很奇怪,竟然找不到!这么说来,那家伙和那群怪物一开始就防着阴籍管理部门和杂务科的督察!看来自己还真是被杀得莫名其妙呢,主动牺牲都没有任何价值。
“回来给你消息。”付君浩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
“好好劝劝他,让他赶快振作起来”沙拉站了起来,现在已经成为了阴籍管理部门正式员工的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快乐。
“如果他怀里已经有了新欢……请你回来也告诉我他还在为我悲伤好吗?”她努力笑得很释然,却还是觉得很痛苦。
西夜安静地站在她身后,只恨自己不能分担她的悲痛。沙拉成了鬼魂,其实于他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每日朝夕相处工作生活。来日方长,他与她还有长长的岁月可以走也许总有一天她会忘记尚杰,忘记他们刻骨铭心的爱……
“如果实在太痛苦的话,我可以帮你消去关于他的一切记忆。”
“让我最后一天怀念他好吗?等君浩回来,你就帮我抹去关于他的一切记忆”沙拉看着君浩的背影,“我只想最后一次再听到关于他的消息。”
“大叔。”辛蕊抬起头来看着他。
付君浩扬扬眉:“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吗?感觉你怪怪的,”
“可能以后就要努力学习了,也想要……好好陪着我的男朋友……”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这样的话。
已经红灯了,穿梭的车流在她眼前仿佛不存在了,只是傻愣愣地往前走着。
“小心——”付君浩一把把她拉了回来,那股强大的力量直接把她拉到了自己怀里。
“可能以后都不会来找你了,你也不用嫌我烦了也许我在你眼里从来都是一个很烦人的小女孩,不懂事,任性甚至是学习都不好……可是,大叔,我真的很喜欢你。”辛蕊松开他的怀抱,看着他的双眼微红,“现在说什么都没有关系,而且必须说给你听我才会安心。请你不要看不起我的感情。”
“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付君浩倒吸了一口凉气,发现心里有些酸涩。
“从小看着我长大的邻居哥哥”绿灯了,她从容地走在斑马线上。
“青梅竹马啊,真好”付君浩扯出一丝笑容。
“是啊。”她同样回他一个苦涩的笑容
这一路,两人一前一后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淡淡的伤感蔓延在空气中,一切都安静得那么悲伤,所有的喧闹都宁静了下来,只剩下空荡荡的心跳声回响在脑海里。“君浩!”辛蕊在心里默默念道,“君浩,我喜欢你付君浩,我喜欢你!如果你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就回头看我一眼好吗?”辛蕊努力让自己每一个脚印都跟着他的步伐。
付君浩猛地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她,扬扬眉——你在叫我?
辛蕊茫然地摇摇头,心底泛起了小小的喜悦。
付君浩有些失望地回过头去,秋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有一丝略过眼角竟是生生的疼。
黑漆漆的房间里,窗帘紧闭,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昏暗中只看到一点星光忽明忽暗。
付君浩用沙拉给的备用钥匙打开房门,刺眼的光顿时让尚杰捂住了眼睛,他的双眼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光亮了。
辛蕊将便当放在茶几上,小声说道:“尚杰。吃点东西吧。”
付君浩刷地拉开窗帘,柔和的阳光顿时扑面而来,飞舞的尘埃在光线中欢快地跳动着。
看过去,尚杰脚下全是啤酒罐子,角落里还堆着各式各样的空酒瓶。尚杰没有饿死也没有醉死已经是万幸了,他的手腕上还有干涸的血迹,身上摔得万紫千红狼狈不堪,一脸的胡荐儿,凌乱的头发,满是血丝的双眼看不到一点神采。浑身都是奥烘烘的酒气,活像一个酒鬼乞丐,哪里还看得出翩翩公子哥的横样,沙拉如果看到他现在这副一蹶不振的样子大概会直接给他两耳光吧!
尚杰把烟头丢在地上,又要去开酒,付君浩一把把酒瓶抢了过来:“想喝死自己是不是?真想死,找个高一点的楼跳下去一了百了!”
辛蕊大吃一惊。君浩怎能说这种话呢?
尚杰抬起头怔怔看了君浩一眼,张了张干涸的嘴唇,却发现喉咙里想要发出声音原来是一件那么困难的事情他的嗓子早就哭哑了。
“沙拉姐如果看到你这个样子会很心痛的。”辛蕊咬着嘴唇轻轻说道。
听到了沙拉的名字,尚杰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神采,可是很快又暗淡了下去:“沙拉……我想过很多次干脆死了算了,可是总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阻止我。君浩,我竟然连死都死不成”。
付君浩郁闷地白了他一眼,你当然死不成了,也不看看西夜有多辛苦,救你还不敢现身,你一会儿要跳楼一会儿要吃药的连在浴缸里洗澡都想触电死,你以为你真想死还能活到现在?
辛蕊在洗手间给他拿了一条毛巾擦脸,哪知道他看到是沙拉的东西又捂着脸哽咽起来她不知如何安慰,只是把门窗全部打开,开始打扫房间,收拾地上大堆该死的酒瓶。
付君浩看着辛蕊忙碌的身影,仰面陷在沙发里发呆辛蕊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追随着自己,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一头撞在了茶几角上,赶紧捂住头往洗手间跑去。
付君浩定定神,把胳膊搭在尚杰肩上:“沙拉现在过得很好,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振作起来,你们的缘尽于此,这是命运”。
尚杰苦笑一声:“这命运也太会玩儿我了,这么短暂的快乐要换来漫长一生的痛苦,还不如让我这样死了好了!”
“尚杰,爱情本来就是这样。生离死别才是最动人的不是吗?彼此把对方永远留在心底,没有矛盾没有争吵没有一切世俗的复杂,只有你们俩的灵魂和记忆共度一生,这其实才是爱情最美丽的结局,”付君浩婆婆妈妈把一切可以想到的歌颂爱情早死早投胎的语句都说给了他,可是收效甚微。
“你信这些?”
尚杰一句话噎得付君浩差点儿呛死,最终,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摇摇头:“我不信。”
“你的人生还很长,就算没有沙拉你也要坚强地活下去。相信我,你们在不久的将来还会见面的,”君浩的意思是等你七老八十死翘翘的时候,沙拉如果没有跳槽应该还会在古董店接待你这位老公公。
“真的?”尚杰终于有了一丝活力。
“真的。”付君浩帮他打开便当盒子,“如果你想沙拉看到你好好的,就赶紧吃东西,顺便走出这个房间回到你的生活中去,永远不要再回来了——因为这栋旧楼要拆了”。
尚杰双手插在头发里,满脑子都是沙拉的笑声,想着想着眼泪又落了下来,有的人死了,她却活在某人的心中;有的人活着,心却早已经死了。
他猛地想起某个深夜,从噩梦中满头大汗地醒来时,第一个念头就是穿着拖鞋冲到沙拉的住处疯狂地敲门。她刚下班回来,打开门就被一个大汗淋漓的身体紧紧抱住。
“怎么了?”沙拉温柔地拍着他的背,下巴抵着他的肩,这个温柔的动作顿时让他放松了下来。
“做噩梦了。”他都有点懊恼自己干吗因为一个噩梦就跑来打扰她,更奇怪的是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梦见了些什么,唯独记得梦中的自己撕心裂肺地哭号着,仿佛失去了生命中最心爱的东西。
“傻瓜,一个噩梦就吓成这样,真是小孩子”沙拉啼笑皆非地帮他擦头上的汗。
这个夜晚,他一直没有松开她的手,只觉得天上的月亮惨自得那么吓人,那种心惊胆战的怕从未有过。
现在终于想起来了,那个可怕的夜晚,自己梦见了什么——
沙拉的身体被人一掌穿过,她的心脏鲜活地跳在那只沾满鲜血的手上……在梦中,她泪眼蒙蒙地看着自己,嘴星喃喃地说着什么,可是他一个字也听不清楚,想要冲过去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任他撞得肝胆俱裂也靠不近她。
他只能看着沙拉痛苦地倒下去,只能无能为力地捂着脑袋疯狂地大吼——
不要!不要!不要——
“我没事了,会振作起来的”尚杰食不知味地嚼着嘴里的食物,他的味蕾甚至分不出来自己嚼着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只是一口又一口麻木地吞咽着。
“那你保重,有什么事情来古董店找我。”付君浩看着辛蕊收拾得差不多了,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可以走了。
“尚杰,好好照顾自己沙拉姐肯定希望你活得快乐。”辛蕊小心翼翼地安慰道。
尚杰呆滞地点点头,继续狼吞虎咽地嚼着食物。
关上房门后,付君浩才对着门边的墙壁说道:“偷听够了吧?为什么不进去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沙拉的影子缓缓出现在了墙边,她擦了擦眼角努力扬起笑容:“我怕我看了就更放不下了,他过得不好我也会过得不好。君浩,有空多去看看他,尚杰其实没什么朋友。”
“应该的。”付君浩点点头,尚杰自然也是他的朋友。
辛蕊看着沙拉难过的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打了个招呼就下楼了。
付君浩看着她的马尾辫子跳跃在背上,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她真的要离去了。
沙拉看着紧闭的门,咬咬嘴唇一阵头晕目眩,心中全写满了一个痛字。
——尚杰,我也宁愿自己微笑着把你忘记,也不要悲伤地将你想起。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即使深爱着彼此,也唯有放弃,因为知道没有结局。
【3人面桃花非美人】
没有人算过这个世界上每天有多少人相遇,又有多少人别离。
这颗蓝色的星球在苍茫的宇宙里转动着,却没有人间过它是否会觉得孤单,哪怕身体里住着那么多个亿的人群。
辛蕊呆呆地看着窗外,天幕上镶嵌着几颗星星,她抬起手试图触摸它们,却只是触到了冰冷的玻璃窗。
晚自习,只听得到大家悉悉索索翻书的声音,日渐繁忙的功课已经压得大家有点喘不过气来了辛蕊揉了揉太阳穴瞪大眼认真地看着那些可恶的公式,努力不要去想大叔那张温柔的脸,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根本没有办法静下心来。
“有没有发现蓝昕越来越漂亮了?”前桌两个女生开始小声地聊天。
“对啊,本来没注意的,后来我回家整理旧照片才发现蓝昕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皮肤白了,鼻子高了,连眼睛都变大了呢。”
“不仅仅是外貌,我觉得她气质都变了好多,以前黑胖黑胖的时候缩在那里像团黑蘑菇,现在人家去上个厕所都有邻班的男生递情书。”
“会不会去整容了啊?”
另一个女生用书砸了一下她的脑袋:“她从未请过假好不好,整容起码要一两个月才能恢复笨!”
辛蕊不由自主地朝着右边看去,那个默默埋头看书的女孩好像真的变漂亮了好多,可是……她的身上有股诡异的气息,觉得有点不对劲。
蓝昕缓缓转过头来对她轻轻一笑,辛蕊赶紧低下头去假装看书。
这个时候,班主任领着一个高个子男生走了进来,指指辛蕊旁边的空位置示意他坐那里。
“这是班上新转来的同学,甘油大家要互相帮助好好学习”。
教室里嗡地炸开了,哇!帅哥呢!那双深邃的眼睛电力十足又是那么的漫不经心,高挺的鼻梁还有那身古铜色的皮肤,连那头自然卷的头发都那么有型。
“大家好”他淡淡说了一句,把头上的帽子摘了下去,耳朵里竟然还塞着耳机,真够嚣张的。因为刚转学还未穿校服,灰色的连帽衫和牛仔裤衬得他一脸明星相,如果班主任再透露他刚才在办公室做的测验题满分,估计班上女生会晕倒一大片。
甘油随意地扫了大家一眼,听到了男生嘟嘟囔囔极不服气的声音,也见识到了众女生的花痴样。已经有人拿出手机偷丨拍他准备上传到网上去了,还有人预测他将会是这一届校草强有力的竞争者起码六个女生打算下手搞到他的电话和QQ。
他几乎听到了所有人的心声,除了两个人。一个马尾辫子女生正埋着头看书,那是未来的同桌。另一个长着一张异常美丽甚至有些妖冶的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读心术都读不到她们的心,这两个都非常人。
甘油在众人的瞩目中坐在了辛蕊旁边,她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很友善地点了点头,他也对她点点头。
“萨瓦迪卡。”她第二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忽然对他问了一声好。
甘油猛地警觉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是泰国人?”
辛蕊耸耸肩:“猜的,看你的长相估摸着是东南亚人。最近咱们圣米城流行你这种美少年,去永恒娱乐公司参加选秀吧。就是推出偶像组合KONE的那家。”
甘油笑笑,这同桌还真有点意思。
蓝昕的目光从他踏进来的那一刻就未移开过,甘油有些不自在地回望了她一眼。
“看着他们那么亲密地交谈,是不是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蓝昕没有吱声。
“你看,他在看你呢如果你没有这张美丽的脸,你以为他会多望你一眼吗?可是这个男的你得离他远点,他让我觉得危险。”
“闭嘴。”蓝昕有些恼了,周围的同学诧异地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谁也没有招惹她啊,一个人自言自语骂谁呢!
脖子后的那个声音嘿嘿阴笑两声:“除非你完全变成我,否则他是绝对不会爱上你的,丑八怪,没看见他和那个长头发的同桌打得火热吗?”
蓝昕“啪”的一声把圆珠笔折断了,怨恨地看了辛蕊一眼她果然和甘油聊得很起劲!她有什么好!成绩平平,相貌平平,头发长见识短的讨厌鬼!
心中的恨像藤蔓一样一点点地往上爬,她忽然觉得脖子上的东西也在沿着自己的后颈一点一点地往上移动。
痛……痛……浑身像要被撕裂般的痛!
她赶紧捂住那个东西不让它再往上爬了,如果她此刻手中有两面镜子就会发现那张美丽的脸正得意洋洋地笑着。
生气吧!恨吧!嫉妒吧!愤怒吧…我就是靠吸取你这些东西生存的。
浴室里,蓝昕缓缓褪下睡衣,用头绳把头发全部扎在头顶上。
一张生动的脸正趴在她的背上,准确地说是曾经趴在背上,如今已经趴在她的后颈了。原本光洁雪白的背上如今已是坑坑洼洼,皱起的皮肤像干枯的树皮般可怕。
因为这张凸起的人脸,平常蓝昕只敢把头发披在后面生怕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
镜子里是一张精致的少女面容,雪白的肌肤完美得找不出一点瑕疵,晶莹的跟珠子像黑宝石般迷人,睫毛又长又黑比人家擦了睫毛膏的还要浓密。小巧的鼻子,右边一颗褐色的小痣可爱极了粉嘟嘟的小嘴微微张着,仿佛每说一个字都会在嘴边盛开一朵芬芳的玫瑰。
这张倾国倾城的脸,连同那有些妖冶的气质,其实都是属于那张美人脸的。
某个晚自习放学后的夜晚,她无意在地上捡到了一面小铜镜,镜子背后是一张被藤蔓层层包围的精致人脸,周围爬满了盛开的玫瑰。可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其实那不是什么藤蔓,而是变了形的十个手指头长满了枝桠把镜面紧紧拥抱着。
梦中一个古装女子坐在床边轻轻对她说了一个秘密,一个几百年前秀春院花魁的秘密。这面小铜镜有个神奇的魔力。它可以让你变成一个大美人,所有男子都无法抗拒你的魅力。只需要在凌晨十二点整,坐在大镜子前,把小铜镜举在脑后,你就可以看见一个美人从镜中慢慢爬出来……然后沿着你的背脊,一点点地爬上你的身体。
而你,将会慢慢变成她的模样。
变成大美女,不是每个花季少女的梦想吗?谁都希望得到男孩子的青睐,谁都希望得到赞美、鲜花、巧克力和关注的目光,更何况是原本就不漂亮的,甚至是充满自卑的女孩,谁能抗拒这面神奇的小铜镜?!
睡梦中,蓝昕不断做着噩梦,富丽堂皇的秀春院里,她被几个鲁莽大汉拖到了柴房,几个耳光扇过去已经是不省人事了醒来时,柴房外燃起了通天的火光,她疯狂地拍着门尖叫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可是老鸨只是带着众姐妹站在外面冷笑,嘴里还不忘教训其他人:“谁敢再吃里扒外跟着死戏子私奔!看老娘不把她活活剁死!她就是你们的下场!”
火吞噬了她的衣衫,贴身的小铜镜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这是他送与她的定情信物可是这个混蛋却在小树林丢下自己逃走了!
她看着镜中自己那张妩媚的脸哈哈大笑,抬手就是一抓,五根血淋淋的爪印留在了苍白的脸上她把她所有幽怨、不甘和怒不可遏的恨都倾注在了这面镜子中,直到被烧死的最后一刻也牢牢抓着这面镜子不放!
一具焦黑的尸体里,那缕不甘的幽魂冷笑着缓缓走进了镜中。
蓝昕看着那具焦尸慢慢爬向自己,那股焦臭味冲得她差点儿呕吐,想要逃跑却无法动弹。
风吹动了窗帘,转眼间,一个男孩从窗外轻巧地翻了进来。
焦尸懊恼地瞪了他一眼又缩回了蓝听的脖子里,一瞬间蓝昕已经瞪着通红的双眼直挺挺坐了起来。
甘油毫不客气地一拳挥了过去,左手迅速抓过枕头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尖叫,膝盖压住她疯狂挣扎的身体,右手敏捷地把她翻了个身扒下了她的睡衣。
一瞬间,蓝昕诡异的背全部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果然是人面疽!”正说着,那张脸狰狞地嘶吼着想要冲破蓝昕的身体咬他甘油头一偏,又是一记沉重的右勾拳打得那个人脸晕头转向。
右手在空气中一抓,强大的蓝色气流在手心中汇聚形成了球形的光圈,光圈沿着蓝昕的背一点点地往上移,那人面疽疯狂地挣扎着却无法冲破那道光圈只得恶狠狠地盯着他。
“看什么看,没看过帅哥啊?”甘油冷笑着并没有停止手中的动作,到了颈部,他凌空一抓,那人脸惨叫一声脱离了蓝昕的身体。
他牢牢扼住人面疽的太阳穴,直接把它塞进了小铜镜里床上的少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浑身酸痛,转过来的脸已经恢复了原有的平凡。
“昕昕,怎么了?”大约听到了房间里的响动,蓝妈妈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空荡荡的房间里,女儿睡得正香,风吹动着天蓝色的窗帘夹带着秋夜的芬芳。
“这孩子,睡觉都不关窗户。”蓝妈妈关上窗子,给女儿盖好被子走了出去。
甘油捏着铜镜抬头看了一眼蓝昕的房间,灯已经熄了。
这个傻女孩,人面疽让你变得美丽并不是什么好事,它会一点点侵蚀你的身体,再一点点地侵蚀你的灵魂,最后你就不是你了!这是鬼魂借尸还魂的缓兵之计!除了整容医师的手术刀,没人可以改变你天生的容貌。平凡不可怕,可怕的是一颗丑陋的心!
“老板,人面疽多少钱?”甘油径直走进了古董店。
君浩一看又是这个少年,他晃动着手中的铜镜,里面一个女鬼正奋力抓挠着镜面,烦人的声音刺得耳朵极不舒服。
“四百五。”君浩接过铜镜看了看,晤,宋朝的。
“奸商。”甘油撇撇嘴。
君浩瞪了他一眼:“爱卖不卖,喜欢就自己留着好了,没事儿还可以让美女给你挠挠背。”
“对了,老板,我和那个经常来古董店的女孩是同桌。”甘油奸诈地笑笑,“你似乎对她……哦?她好像是灵异体质吧,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罩着她,你愿不愿意出八百啊?”
“……”君浩咬着牙郁闷地看了他一眼,甩了八百在柜台上。西夜叹了一口气,哎,说穿了还是放不下嘛。
“这个臭小子!下次再也不收他东西了”君浩看着他洋洋得意的背影一脸郁闷。
“头儿,这句话你已经说过好几次了可是每次都让他卖了个高价你还惹得自己一肚子火。”西夜嘲笑他,“甘油好像也是泰国人,他会读心术也会驱魔,有点本事,不知与杜守故有没有关系?”
“这男孩看起来不错,应该不是他们一伙的。”君浩歪着脑袋想了想,给出了一个很臭屁的答案。
深秋的黄昏让整个圣米城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夕阳从梧桐树的缝隙中斜斜投射下来,在地上画下了一个个不规则的图案。
一辆加长林肯停在了永恒大厦前,一个黑西装男子迅速迎过去拉开车门,另几个整整齐齐地站在两侧毕恭毕敬地迎接着他的到来。
杜守故弯腰下车的瞬间,一个陈旧的钱夹从口袋中掉了出来。今日需要开会商议K.ONE的下张专辑。政丨府韶门已经有人开始关注《永恒之恋》这首歌了,电台和电视也开始减少了播放量,可是收到感应的灵异少女却都不是那把钥匙,看来得换个方式下手,先找到流光卷轴再说。兢澜的手下不但没有把那些少女处理干净,还引起了杂务科的注意,真是失策。还好他们找不到切实的证据,不然……整个计划都会完蛋,必须速战速决!
游家那边得赶紧把尚杰和灵珊的婚事定下来,他们家的势力对公司很有帮助,把灵珊嫁出去也希望她可以老实点。
迈入大厅,已有无数人在恭敬地招呼他。他眼皮都未抬只是径直穿过他们向电梯走去。什么财富,荣耀,对他来说都比不上妻子的一根发丝,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把妻子找回来。这是他生存的信念亦是他这辈子最执著的爱情!
“喂~”一个男孩忽然想要冲进来。
几个保镖拦住他:“这里是永恒公司,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电梯门缓缓关上,甘油只看到了那张脸充满威严的侧面,杜守故在缝隙中淡淡看了他一眼。
甘油捏着钱包冷笑一声:“车上掉下来的钱包,估计是你们老板的。”说罢,把钱夹往空中一抛转身而去。
钱夹在空中打了个转儿敞开了,一个白衣女人的照片在钱夹里笑得那么温柔,可惜甘油没有看到。
几个人惶恐地接住它开始疯狂地往楼梯处狂奔而去,务必要在老板到达办公室前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群没有思想的狗腿子!一群胆小如鼠目中无人的东西!甘油冷笑着骂道,那些人的心中早已丢失了尊严二字,可见在金钱的面前人类是多么的没有抗拒力啊。
只希望快点找到自己的父亲,一起回到泰国。也问过一些泰国人却都没人认识照片中的年轻男子。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想必也模样变化了吧?一开始还在报刊上刊登一些小版面的寻人启事,可是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心里却有一个坚定的念头:父亲一定还活着!
记忆中的母亲总是喜欢穿着一身白裙,笑得是那么的温柔,左脸颊有个浅浅的酒窝。
吃着百家饭长大的他从小就聪明非凡,母亲不仅可以说流利的泰文还教会了三岁的他说中国话村里人都说母亲不是本地人,是父亲在河边捡回来的,可是母亲总是那样淡淡地笑着也不反驳不过他还未出生,父亲就去了中国再也没有回来。而母亲从他懂事起就对他说过,也许她某天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那个某天具体是多久她自己也不知道。
小小的他哪里懂得什么叫做消失,依旧每天光着屁股在村子里四处玩直到某天——
“妈妈。”他睡得迷迷糊糊翻身却没有摸到母亲温暖的手臂,揉揉眼睛坐起来才看见母亲含笑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
“妈妈为什么不睡觉呢?”他摇摇晃晃地扑到妈妈怀里要抱抱。
可是妈妈只是忧伤地摸着他的小脑袋:“宝宝,妈妈要回家了”他一脸迷惑,这就是我们的家啊。
“妈妈给你留了一封信在抽屉里,把一切都写在上面了。妈妈走后,村子里的叔叔阿姨会照顾你的,别人问起你就说妈妈要回一趟故多,明白吗?”
他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算是记下了。然后,他看到了此生的第一幕奇迹。
母亲在空气中竟然碎成了一片片的花瓣,满屋子的芬芳伴随着那些四散飞舞的花瓣,母亲就这样消失在了他的指尖……
十六岁那年才打开母亲留下的信,知道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秘密。从小就智商过人的他考上了泰国首都曼谷的玫瑰园中学,今年成为了圣米学园交换生来这边念书。短短一年的时间,他必须抓紧时间,如果父亲不在圣米城,他就必须到其他地方去找!总之一定要把父亲找到!
妈妈,你一定要等着我们!甘油捏紧了拳头,看着远方的太阳一点点地坠入地平线。
第六章瘦尽灯花又一宵
【1断肠人在天涯】
尚杰还是没有搬回自己的公寓,暗无天日地待在沙拉的房间里,这栋旧楼听说就要拆了,住户们稀稀拉拉搬得差不多了,唯有他不想离开。
每日叫外卖维持基本的生命力,没日没夜地喝着酒,醉醺醺地抚摸着房间里的每一寸墙壁,仿佛上面还遗留着她的气息。
床头还摆着他们仅有的一张合照,他想要去亲她,沙拉一拳挥在他脸上。想到当时的情形还是忍不住会笑,可是笑着笑着总会有泪水滑落。
尚杰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凹陷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浓重的黑眼圈像个丢了生命的幽魂,胡子密密麻麻地长了好长,憔悴得早已失去了人形。
他陷在沙发里吃着泡面看着电影频道放着周星驰的老喜剧片,想要哈哈大笑却觉得吞下的都是苦涩的眼泪,面条咬在嘴里都找不到可以咽下去的理由。
窗外的太阳升起又落下,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呵,竟然还活着。”一个男人径直从墙壁里穿了出来。
“你是谁?”尚杰呆滞地看着入侵者,他不喜欢别人随便进入这个房间。
“情绪总算还有点波动,如果我说我是杀死她的人呢?”兢澜走到他的面前,低下头俯视他,像看着一只可怜虫。
“你——”尚杰咬着牙一拳挥在他的脸上。
兢澜躲也懒得躲,冷笑一声:“你这样软弱的男人也配和她在一起?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个蠢货她也不需要死!或者说,如果她早一步遇上我就不会发生这样的结局!”他猛地掐住尚杰的脖子疯狂地大吼起来。
尚杰闭上眼睛懒得挣扎,既然他杀死了沙拉也顺便把自己杀死好了,反正也不想活了。
“想死?还不到时候呢!”兢澜扼住他的喉咙逼迫他张开眼睛。
“你会失去关于她的一切记忆,然后和那个讨厌的女人结婚。放心好了,最后我会让你恢复过来,然后让你比现在痛苦一百倍!”
“不!我不能忘了沙拉!你这个疯子!疯子!”尚杰一脚踹开他,可是兢澜只是轻轻一挡就把他丢回了沙发里。
“蠢货,看着我的眼睛——”兢澜猛地张大双眼,泛着红光的眼睛散发着野兽的气息,一股光圈从他瞳孔中散发出来,尚杰想要闭上双眼可是却无能为力。
“从这一刻开始,你会忘记关于沙拉的一切你记不起她的模样,想不起她的声音,忘记你和她的所有事情……”兢澜的声音有股神奇的魔力,让尚杰不由自主地看着他,然后渐渐闭上了眼睛,失去了意识。
“把他丢回家去!”兢澜打开房门,立刻进来几个黑衣人抬起尚杰走了出去。
久久的,兢澜一直站在屋子中央发呆,然后缓缓走到衣柜前猛地推开衣柜门——
一股独特的香味扑面而来。那是属于沙拉的鲜血味和香水味。
如此聪慧的你,真是可惜了差点儿连我都骗到了呢。
他掏出那张纸片夹在指尖,“噗”的一声,黑色的火焰猛地吞噬了它。抖落了燃尽的尘埃,他毫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完了那部老电影。那是一九九五年的《大话西游》。
——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等到了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兢澜举着遥控器关掉了这部喧哗的电影走下了楼。记住的,也只有这段有些莫名其妙的台词。一万年的爱?除非是永恒的生命!除非是在忘川!
暮色中,兢澜看着冥绪一脸阴沉地朝自己走来。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打量着彼此,像照着一面清晰的镜子。
冥绪没有发现,曾经两人最大的不同已经消失了,他阴冷的气质直逼兢澜食鬼令他力量大增,却无法摆脱不久后就要消失的命运。现在辛蕊答应回到自己身边,他就更不能走了!
兢澜看着冥绪的双眼,知道他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另一个自己享受他的身体,再改变他的灵魂,兢澜乐意看到一个温柔少年变成残忍的食鬼者。
无论以什么借口犯下罪孽,在这个世界都是不可饶恕的,哪怕是以爱的名义。
冥绪已经无路可退了,阴籍管理部门一旦发现他必定会当场杀死,他已经是不折不扣的恶鬼了!
“我不想消失”冥绪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逼到他眼前,就像一股疾风吹过,地上的落叶被卷了好远。
很好,他进步了许多兢澜的发丝在风中飘动:“没有任何人或鬼愿意消失。”
“告诉我!怎样做才可以留下来!我不能离开她也不可以离开她!”冥绪咬着牙怒视他。
“我喜欢这样的你,这才是另一个我”兢澜一点都没有生气,相反他满意得不得了。
“告诉我——”冥绪的怒吼震碎了旧楼的玻璃,无数碎片穿过他们的身体然后坠在地上。
玻璃碎片坠地的瞬间,兢澜已经消失了,只留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回响。
“食人吧!食鬼不过是食人的前菜,吸食人的鲜血,然后挖出他们鲜活的心脏放在自己的身体里就可以维持你的生命了而且那讨厌人的水滴再也不会出现,你可以任意亲吻或者拥抱你的女孩了……不过请注意处理尸体,杂务科查得很严的哦……”
兢澜的笑容久久没有从嘴角消去,如果这个男孩知道所谓的十七岁生日那天就会消失的预言不过是个无聊的玩笑,他会不会这么听话地按照自己规划的来行动?不,他没那么乖。
可是人一旦有了弱点,就会变得不堪一击。冥绪的致命的弱点便是那个从小就爱着的女孩,他早已因为她站在了魔鬼这边,一点点地堕入罪恶的深渊。
兢澜不用回头也可以猜到,此刻的冥绪一定会迫不及待地蹿上这栋楼里寻找猎物了他的双眼一定闪动着兴奋的光芒,急不可耐地抓着某个人的脖子开始撕咬,然后美味地吞咽着温热的血液……
食人,很快就会让人上瘾的。
【2喧嚣的婚礼与暗战】
“游氏企业少爷与永恒集团千金喜结连理。”
“金钱婚姻还是爱情结晶?!”
“游尚杰发表爱妻宣言,杜灵珊微笑回应!游老先生希望他们三年抱俩。”
这几天的报纸头条几乎都是报道尚杰与灵珊的婚事,永恒集团旗下的报刊更是花了整个版面来详细描述婚礼的细节和小俩口度蜜月的地点。
君浩不敢把任何报纸带回古董店,他怕沙拉经不住刺激,可是不知好歹的西夜却打开电视吵着要看新闻,结果正好在报道这场盛大的婚礼。
空气猛地凝固了,西夜知道自己闯了祸赶紧拍拍翅膀溜走。
你一只死乌鸦看什么电视!君浩赶紧把电视关了,他看不到面朝着墙壁的沙拉是什么表情满以为她会气得直接把古董店炸了或者背着炸弹炸了那个该死的六星级酒店,可是沙拉只是安静地站在墙角,缓缓地,无力地蹲了下去。
她不忍选择遗忘,可是他却义无反顾地忘记了。
喧哗的婚礼后,别墅里还忙不迭地举行了小型宴会,只有双方家长和亲朋好友参加。杜甫叼着烟坐在车中用红外线望远镜看着灯火辉煌的别墅,君浩坐在副驾驶位上仔细查看着四周,李柏双手环胸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看得见那些怪物吗?”君浩指指别墅四个角落里潜伏着的东西。
杜甫点点头开始擦枪,PT8009B,该枪是陶鲁斯24/7OSS军用手枪的改进型。弹匣容弹量17发杂务科的子弹都是经过技术部门特殊处理过的,透明的子弹里灌满了可以射杀鬼魂的水银,子弹表面还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驱魔梵文李柏小心翼翼地整理着风衣里一排整整齐齐的小匕首,他从不用枪,更习惯使飞刀。
凌晨两点,宴会散场,宾客们坐着车逐个离去尚杰和灵珊最后离开,杜守故拍拍尚杰的肩送走了他们整栋别墅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
君浩打开车窗举起95式狙击步枪瞄准了正在墙壁上攀爬的狼型怪物这算不算公报私仇?毕竟搅局别人婚礼是一件很没道德事情。
“砰——”子弹飞射而出,一声痛苦的嚎叫,怪物咆哮着跌了下去糟了,一时手痒忍不住扣动了扳机。
“砰——”又是一声枪响,角落里的一个怪物也中弹化作了一摊烂泥看着第一个死得那么爽,不开第二枪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啊。
别墅的灯光瞬间熄灭,一股黑暗的浓雾从别墅里蔓延了出来,门“吱呀”一声开了,一群怪物张着血盆大嘴涎着黏糊糊的液体朝着车子冲了过来糟了!
“下车!”君浩的话音刚落,一个怪物已经咚的一声跳上了车顶,顿时把车顶活生生压扁了。李柏两把飞刀甩了出去齐齐插在怪物的眼窝里,它嘶嚎着跌了下去。
“靠,怎么会这么多!”杜甫忙不迭开着枪,仿佛玩电子游戏,永远射杀不完的大怪物,倒了一个又有一个扑过来。
李柏的飞刀很快甩光了,他一把抢过君浩手中的狙击步枪砰砰地开着。
“你这个白痴,还没改掉用刀的习惯,忘记自己是怎么死的了吗?”杜甫边骂边开枪。李柏生前就是因为飞刀没带够被某个黑帮分子一枪打爆眉心死翘翘的、没想到死了以后还改不了用刀的臭习惯,也不看看什么年代了,真以为自己是小李飞刀啊。
李柏一脸郁闷:“我哪里知道这里是怪物窝啊,这么大一群赶集似的。”
君浩躲在被压扁的车子后小心翼翼露出个脑袋:“你们发现没?这群怪东西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谁掩护谁进攻跟排练过似的,太神奇了——”还没说完,就发现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滴到了自己脑袋上,摸了摸湿嗒嗒的头发,抬头正对上郝双铜铃似的眼睛。
“砰——”他毫不客气地对着它张大的嘴巴开了一枪,臭烘烘的液体溅了自己一身,真够恶心的。没刷牙就不要对着我呵气,不知道我是处女座的洁癖男人啊?!
“西夜怎么不来?”李柏飞快装上新子弹,今晚报废了这么多,技术部门多半要抓狂了。
“没人看庙会被扣工资的——”君浩回答得很无厘头,李柏已经一脚踹翻了个怪物还不忘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你们两个大骗子,说什么刺探军情,结果呢!刺探出了一堆猛兽!”君浩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一般这个时候是自己的宵夜时间,可惜现在只能躲在车后和打不完的怪物锻炼枪法。
“靠,付君浩!明明就是你先开枪的!”杜甫转过头来大吼。
“拜托,我只是手瘴痒想要试试你的95而已。”君浩蹲在地上,车顶已经被踩得快要成扁平的车片了。
“别吵了!”李柏郁闷地用枪柄砸掉了一个怪物的半边脑袋,没子弹了。
“不带枪的男人死一边去!”君浩和杜甫同仇敌忾。
“布置结界没?若被人发现明天又是大新闻啊,这种擦屁股的工作我烦都烦死了!”李柏恶声恶气地问道。
“早布了。不过不是我们,是杜守故。不然乒乒乓乓的这么久,早惊醒这片富人区的老少爷们儿啦!”君浩再一次给了李柏一个鄙视的眼神。
“我靠,没子弹了!”三人同时痛苦地大叫起来。单打独斗,三人还可以甩翻六个或者七个,可若是十几二十个大怪物,估计足够把他们撕成碎片塞牙缝。不用探出脑袋,也可以闻到它们口中的恶臭正呈圆形包围过来。
“最讨厌恶心的东西。”杜甫眼前闪过那些少女残破的躯壳,顿时觉得一股血液猛地冲上了脑门儿,重重吐了一口唾沫就要冲出去拼老命。君浩一把按住他:“等等,你听。”
一声长啸后,那些怪物悻悻望了他们一眼缓缓退回了别墅中。
“就这样走了?任我们噼里啪啦一阵猛扫现在连子弹都没了它们都不为同伙报仇?”李柏很是不可思议。
“现在是它们的领导出来了,那些小喽啰明显是出来耗咱们子弹的。”君浩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几个?”杜甫和李拍异口同声,君浩伸出一个手指头在他们面前晃了晃、
“切,三打一,群殴死他!”李柏立刻冒了出来。
兢澜面带微笑缓缓脱下西装外套扔在地上,又不慌不忙地解开了几颗衬衣扣子这才朝破车的方向走来。他永远都保持着极端优雅的姿态,忘川的将军,即使是愤怒的火焰也可以烧成艳丽的花朵。
“杜甫你先别出去一”君浩的话音还未落,杜甫已经挥着拳头冲了过去。李柏和君浩互望了一眼不忍地把头别过去。这个家伙以为那人是普通的恶鬼吗?也不感应一下对方的杀气和力量值。
兢澜看着俯冲过来的杜甫只是扭了扭头活动了一下颈部,躲都懒得躲。可是杜甫的拳头就在触到兢澜鼻子的瞬间猛地凝住了,兢澜的周围仿佛有一股强大的旋涡正一点点地把他的拳头吸入,然后搅碎。杜甫想要把拳头抽出来,却发现丝毫不能动弹。
李柏如飞鹰扑兔猛地跃过去,兢澜伸手一抓才发现抓了一件风衣,五指一合,衣服瞬间碎成齑粉,杜甫早已在兢澜出手的瞬间被李柏拖了出去。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邪!”君浩等的就是这个空隙,诛邪口诀一出,手中飞快抛出两张燃烧的符纸化作火龙朝着兢澜冲去。
兢澜一看火龙来势汹汹纵身一跃已蹿到了几丈外,刚落地的瞬间,一颗子弹从火龙中飞出直直削入他的肩头,一阵火燎般的刺痛从身体传来。这个卑鄙的家伙!他恶狠狠地盯着付君浩。
“混蛋!你明明有枪为什么不拿出来?”李柏大声嚷嚷。
“我看着你们的枪更好玩就光顾着用你们的,反而忘了我也带了的。嘿嘿。”君浩笑得很无辜。
“天要亮了!”杜甫看着泛白的东方松了一口气,若是再召唤出几头怪物那可真完蛋了。
“收工!回家!睡觉!”君浩打着哈欠看着躲在阴影中的兢澜示丨威似的扬了扬手中的银枪,其实他更想竖中指,可是觉得这样有伤风化想想作罢。
“该死!我的车啊,这已经是第五辆了。倒霉!”杜甫掸掸身上的灰尘,若是上司知道“调查”变成“斗殴”会不会以擅自行动为由让自己和李柏写报告啊。
圣米城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橘黄色的微光把整个大地映得一片温暖。三个男人灰头土脸地踩着阳光渐行渐远,爽朗的笑声惊飞了广场上的白鸽。
兢澜咬咬牙,愤怒地跃回了别墅中。
右肩的伤口冒着青烟发出滋滋的腐烂声,痛得他满头大汗。他紧闭着眼,伸出左手握成爪状猛地在伤口处一抓,淡绿色的旋涡慢慢浮现在了他的手心,旋涡一点点地朝着伤口逼近,深入骨髓的子弹带着鲜血和碎肉一点点地被吸了出来。子弹上泛着银光的梵文在露出身体的一瞬间就被一团黑雾牢牢裹住,兢澜咬着牙猛地一挥,子弹顿时飞出了别墅坠入了后花园的泥土里。
这个世界对于兢澜,还是有些陌生的。早已不是冷兵器时代硬碰硬就可以解决问题的,那种叫做子弹的东西竟然可以把他们最惧怕的驱魔文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射到身体中……那种痛,比任何锋利的弓箭还要可怕。
兢澜用尽了全身力气想要复原溃烂的伤口,可是极其缓慢的复原速度让他满头冷汗几欲昏厥。毕竟是人类的身体,即使拥有一定的异能也不过是血肉之躯。
“有流光卷轴的消息吗?”杜守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还未找到流光卷轴和“钥匙”已经让他有些恼怒了。所谓的婚宴不过是和游氏企业的利益交换罢了,代价只是个不成气候的养女,灵珊本就心思复杂野心颇大,送出去了也省心。现在只想快些找到妻子!
“没有。”兢澜蹙眉答道,曾经在某个夜晚感应到了流光卷轴的气息,只依稀探得是在圣米城的西方,可是那气息还未追踪到就瞬间消失了。可恶!
“兢澜,我替自己占了一卦,要么去忘川,要么死。时间不多了……我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和你的部下不仅回不了忘川也不能在这个世界生存。”杜守故只是让兢澜明白,他们的关系唇亡则齿寒。
“我比你更想回去。”兢澜看着暗室里沸腾的黑雾,每一次喷涌都是无尽的思念。这一次交锋,他损失了差不多四十名士卒,对方只是区区两个人类,一个鬼魂。
“今天和你交手的那个是冥界的人,我们不要与他正面冲突。其余两名是警局杂务科的警员,不足挂齿,只是普通人类和鬼魂。唯一可怕的是他们手中改良过的手枪。”杜守救拿出一个陶罐,刚揭开盖子一股恶臭就冲了出来。
陶罐中密密麻麻拥挤着蟾蜍蜈蚣蝎子蛇等毒物,它们刚一见光就开始不顾一切地厮杀起来。只是片刻工夫,大的吞噬小的,强悍的吃掉弱小的,陶罐里的毒物越来越少,剩下的也越来越大。到最后,只余一个巴掌大的黑蜘蛛笨拙地趴在陶罐底望着他们。
杜守故小心翼翼地把大蜘蛛拿出来放在兢澜的伤口处,兢澜皱皱眉强忍着恶心没有躲开。
“不要嫌弃它,这个大蜘蛛可以把你腐烂的肉和淤血全部吃掉。”杜守故轻轻拍拍大蜘蛛的脑袋,它仿佛听得懂似的轻轻晃动着硕大的脑袋趴在兢澜的伤口处大吃特吃起来。兢澜看着它锋利的爪牙却半点不觉得痛,只是麻麻的想要睡觉。
“它咬你的同时会分泌一种麻醉剂让你感觉不到疼痛,好好休息吧!”蜘蛛吃完了兢澜的伤口腐肉挺着大肚子一脸满足地沿着杜守故的手臂爬上了他的肩头。
晨光从窗户里透进来,一缕缕都温柔地抚摸着兢澜紧锁的眉头。也许每一个看似无情的人,总有他变残忍的悲痛理由,谁都想做好人。
他伸出手指轻轻穿梭在阳光中,掌心腾起了一缕轻烟,他在轻烟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是尚杰被夺走的记忆,与沙拉的点点滴滴。那些回忆中,沙拉的喜怒哀乐,甚至是眼角眉梢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在轻烟中显得那么生动而美丽。
初遇时沙拉一脚踹开男洗手间的大门,光从外面照进来的那一刻,兢澜的嘴角忍不住轻轻扬起了笑容。原来她的性格那么火暴啊。黑色丝绸短旗袍,领口处几朵温婉的梅花。一头漆黑长发……这是尚杰记忆里沙拉最美的模样。
兢澜闭着眼,完全沉迷在了不属于他的幸福里。抢夺来的记忆,他成了唯一的男主角,一遍又一遍地温习着他亲手杀死的女子。
“你是我见过最会糟蹋阿玛尼西装的男人。”
“你穿这双鞋真够难看的。”
“我不介意N年后帮你化遗容的时候你还过来。”
“劳驾让让,我不叫喂,不要挡着我的视线。”
“你要去夏威夷跳草裙舞吗?穿这么花哨的衬衣。”
兢澜笑出声来,她的嘴巴也太不饶人了。忍不住把手轻轻放在胸前,这里面那么多怦怦跳着的心,却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哪一颗是她的。这种感觉……是爱吧。爱着一个短暂相遇却立刻需要亲手解决掉的陌生人。
沙拉——他一遍遍地默念着她的名字,像个虔诚的信徒膜拜着传说中神圣的爱情,遥远的,不真实的情绪。
甚至是那夜的风,兢澜都仿佛亲身体验过。沙拉那头瀑布般的卷发被夜风吹得飞舞起来,有几根甚至轻轻地触碰到了他的脸颊。尚杰变成了他,他变成了尚杰。两个人影在时光里重叠,一脸痴迷地看着沙拉迷人的双眼。
“小心——”沙拉一把拉住尚杰的手,左脚同时踢向卷轴,瞬间卷轴恢复了原样。
两人就那么呆呆地望着彼此,尚杰一把抱住沙拉——
兢澜收起轻烟,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3.血色的罪恶之章】
深秋的夜晚,透着不易察觉的寒冷。喧闹的城市中,总有某些寂寥的街道被萧瑟的落叶掩盖。月色撩人,樱兰街的花屋半夜才打烊,整条街上只有这家店铺还亮着灯。
“小斯,听说城中最近出现了吸血鬼呀。”阿良看着猛然席卷来的大风缩了缩衣领。
小斯满不在乎地修剪着玫瑰花枝:“少来啦,你最爱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了。这个世界哪里来什么吸血鬼啊~”
阿良咬咬嘴唇一脸无辜:“真的呀,听说一个女孩半夜回家走过暗巷的时候被一个可怕的吸血鬼吸光了鲜血,连心脏都被挖走了。”她把屋外的大花篮搬了进来,正要关上玻璃门,却听见了一个声音。
“请问要打烊了吗?”一个清秀的男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背后。暖洋洋的灯光下,他的脸色很苍白,睫毛长得在眼眸上投下了深深的阴影。瘦高的体型,穿着一件灰色的卫衣,帽子把头罩住了一大半,嘴唇薄得让人想要忍不住亲吻。
“我们——”阿良刚要说话就被小斯捂住了嘴巴。
“还有一会儿呢,没关系,你慢慢选吧。”小斯嘿嘿傻笑,男孩穿着灰黑色的牛仔裤和一双黑色的帆布鞋,看起来又清爽又干净。
阿良看着犯花痴的小斯一直给她使眼色,半夜三更出来买花太诡异了,而且又不是什么节日。这个男的万一是来劫财劫色的怎么办?阿良小心翼翼地移到收银台处,那里装有警铃。
“有曼珠沙华吗?”男孩放下帽子,一头碎碎的头发闪着奇怪的光芒从额头泻下。
“曼珠沙华看起来很漂亮,可是它的花语却是分离和死亡。一般很少有人送曼珠沙华的。你想送给谁啊?”小斯看着这个好看的男生劝道,不知为何靠近他就觉得很寒冷。难道是灯光的缘故,他的瞳孔隐隐散发着红色的光芒。
“送给……你们。”男孩笑了起来,嘴唇扬起的瞬间露出了两颗尖锐的犬齿。
五盏灯瞬间爆裂,花店陷入了可怕的黑暗,几乎同时警铃疯狂地响了起来。
女孩的尖叫伴随着花店里跌跌撞撞的破碎声,他原本就是属于夜的,在黑夜中狩猎捕食早已是本能。女孩娇嫩的鲜血在血管里突突流动的声音,因为惊恐和慌张变得更加沸腾的血液已经透过他的犬齿缓缓吸入了咽喉。
只有温热的鲜血流入口中的时候,冥绪才会觉得……拥有活下去的能量。他必须活着,他必须活在辛蕊的身边,无论以怎样残忍的姿态。前几日肩头莫名其妙地疼痛,火燎般无法遏制,痛得他几欲昏厥。他知道,兢澜受伤了!霸占着肉身的兢澜有任何三长两短,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片刻工夫,女孩如同猛然枯萎的花朵瞬间捅谢在了他的臂弯。脖子上两个凹陷的窟窿还残留着血渍,早已苍白的身躯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惊恐的双眼失魂的瞪着冥绪那张依旧优雅的面容,他正意犹未尽地舔着犬齿上最后一滴鲜血。
阿良惊恐地看着黑影不可思议地扑向自己,微笑地看着她,苍白修长的食指轻轻扫开她披在肩头的长发——那一刻,她甚至一度以为他要吻她,那眼神充满了温柔和爱恋。忽然,脖子处像被两个庞大的针筒抽走了能量,鲜血朝着针筒的方向疯狂逆流。没有丝毫的力气可以挣扎,她看着黑暗中的曼珠沙华缓缓闭上了眼睛。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吸血鬼送的死亡之花啊!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短短几十秒。短暂的警铃声并没有惊起附近的人们,这一片是商业区,各种店面早已紧闭大门,就算有人听到……也不会出来的。这,就是人类的本能——冷漠。
冥绪小心翼翼地关好玻璃门,顺便把卷帘门也拉了下来。
抱歉,你们的生命也打烊了,街上的摄像头早已在来之前就毁掉了,吸血鬼的传说永远不会泛滥在城市,冥绪知道杂务科的人会很好地掩盖这一切的。按照惯例,他们应该会在半小时内赶到。
冥绪把卫衣的帽子重新套到头上,双手插在口袋里踩着落叶悠闲地往回走。远远望去,这不过是个夜归的年轻人,谁会知道此刻他的胃里正翻腾着温热的鲜血。几乎每次吸食过血液后,就会有种莫名的亢奋,仿佛毒品般日渐上瘾。从最初的不忍,愧疚到如今优雅自如的利索,他已经不是他了。
如果有座道德的天平,冥绪就可以清楚看到自己已经一步步地滑向了恶魔的身边。他不知道自己的笑容已经失去了温暖,早已分不清哪个是兢澜的诱丨惑哪个是自己缺失的良知。他只知道,这个世界有他贪恋的唯一,是自己必须存活的意义!!
迎面走来一个少年,也如他一般走得缓慢且悠闲。棒球帽压得低低的,冥绪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他现在已经吃饱了,而且他只喜欢少丨女温柔的血液。
“你就是传说中的吸血鬼吧?”就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少年忽然抬起头,一张明媚的脸带着笑意。
冥绪舔舔嘴唇装作没有听到,继续往前走,他忽然觉得少年有些眼熟。
“再怎样以人类的姿态生存,你终究是死去多年的鬼魂。难道你闻不到自己身上的腐烂味吗,还有你吸食鲜血的腥臭味。”棒球帽少年的声音低得只够两个人听见,他仿佛在故意激怒冥绪。以人类独有的骄傲,嘲笑一个异类。
梧桐树最后一片叶子被夜风吹得摇摇欲坠,啪的一声脆响,它终于无力地坠了下来。
梧桐叶落地的瞬间,冥绪猛地扑向他——如果非要多杀一个,他也丝毫不会手软。少年淡淡地切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抬脚踹了过来。
冥绪没有想过这个普通人类的力量和速度并不亚于自己,皱眉后手肘迅速往他心脏处擅去。少年抬手轻推,太极般险险躲开了这庞大的冲击力却也被逼退了好几步撞在了梧桐树上。摸摸嘴角,已经有鲜血溢出。少年看着再次冲过来的吸血鬼,纵身一跃蹿到好几米外。果不其然,梧桐树被冥绪一拳打得凹下去了一个大坑,碎屑四射飞溅。
“果然是……吸血的鬼。”这个吸血鬼自然不是什么国外的舶来品,人家那些贵族早有专门的血库供应鲜血,无须向活生生的人类痛下杀手了。这恶鬼,应该在人间待了好多年了!阴籍管理部门真的是吃素的吗?!竟然放任这家伙在圣米城里滥杀无辜!如果抓住他,应该可以得好大一笔奖金吧!嘿嘿…这个嬉笑的少年便是辛蕊的同桌甘油,也难怪冥绪见着眼熟。
斗硬肯定不敌这家伙,不过……甘油在他再次扑过来的时候根本没有闪开的意思,胸口处活生生挨了一拳,痛得他直接晕在了地上。
那双冰凉的手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似乎在犹豫要不要顺便来点宵夜后的甜点。就在冥绪缓缓靠近他脖子的时候,甘油猛地把一张符贴在了他背上,弯着膝盖狠狠一脚踹开他。
滋滋——符仿佛火一般瞬间在他背上燃烧起来,冥绪痛得大叫,他闻到了一股身体被烤焦的味道。眼见着甘油得意洋洋地举着另一张符摇摇晃晃走过来的时候,他索性咬牙一把撕下符纸,手心又被灼伤。疼痛蚂蚁般一点点吞噬他的理智,来不及多想,冥绪使出最后的力气纵身一跃蹿出几丈远淹没在了黑暗里。
“想跑?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我自挨你一拳了?!”甘油捂着胸口处痛得龇牙咧嘴,毫不客气地追了上去。看来高价在付君浩那里买的捉鬼符还真是有效啊,下次再去买点。该死的,买得再多他也不给打折。真抠门!
若不是刚才吸食了鲜血,估计那道符已经要了自己的命了。冥绪咬着牙跌跌撞撞地往家里跑,逐渐腐烂的左手掌正恶心地滴着黑色的液体,背上的伤也痛得他满头大汗。
穿墙而入的时候,客厅的灯啪地亮了,辛蕊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你到哪里去了?”
“关灯!快——”冥绪有气无力地低吼道。辛蕊忙不迭地关上了灯,昏暗的房间里只听得到冥绪粗重的喘气声。她摸索着朝着他走过去,却发现他一步步在往后退。
“不要靠近我……”冥绪艰难地把嘴里的鲜血咽了下去,他的手和后背正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少年的话——再怎样以人类的姿态生存,你终究是死去多年的鬼魂,难道你闻不到自己身上的腐烂味吗?还有你吸食鲜血的腥臭味?
他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懊恼地把头埋在臂弯里一声不吭。
“冥绪……”辛蕊轻轻蹲在他面前,这一次却没有再试图触碰他,因为她知道他会躲开,“你受伤了?”
冥绪没有说话,只是觉得头昏昏沉沉。而伤口却又痛得他无法彻底昏厥过去,此刻心中仿佛有个狂跳的饿虎蠢蠢欲动。不知是不是受了伤的缘故,那种可怕的饥饿感又来了。眼前的辛蕊也摇摇晃晃地快要看不清了,他此刻嗜血的渴望前所未有的强烈。他痛苦地抓挠着喉咙,低低喊道:“快走……辛蕊……快点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也不会!”辛蕊哽咽着找来纱布为他包裹手掌的伤口。
昏昏沉沉的视线里,只有她低头时露出的雪白颈项,他仿佛可以透过微薄的皮肤看到里面缓缓流动的血液,犬齿不知不觉问轻轻冲出了嘴唇。
“不要管我,你快走!再不走……我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我现在已经变成了必须吸食血液才可以存活的鬼了!”冥绪握紧拳头猛烈地敲击着地面。
辛蕊抬起头来哀伤地看着他,手一直未松开他的掌心:“你变成什么都没有关系,真的,一点都没有关系。”她把他腐烂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含着眼泪。“都是因为我,你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应该受罪的人是我,应该死的人也是我。”
“笨蛋!你这个笨蛋!”冥绪大力抽回自己的手,一把推开她,“我现在已经变成一个恶魔了!我会杀了你,吸光你身上所有的血!你懂吗?”
辛蕊触电般地瞪大眼睛,她缓缓站了起来一步步往后退。冥绪苦笑着看着终于奏效的威胁,心中却不免有些小小失落。却见辛蕊猛地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朝着手腕缓缓切了下去,刺目的红映在他的瞳孔里,那芬芳四溢的香甜弥漫在空气里无一不勾引着他蠢蠢欲动的兽性。
“你疯了!”冥绪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使不出一点力气。
辛蕊轻轻把滴着鲜血的手腕送到他嘴边:“如果你痛苦,我也跟着你一起痛苦好了!反正我们的命运早已连接在了一起!你若是不忍心吸,没关系,就让它流走好了。”
冥绪痛苦地挣扎着,血啪啪地滴在地板上,每一滴都是她的痛楚。他猛地闭上眼睛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凑到了伤口处,舌尖刚一触碰到血液就不可遏制地吸食起来。
真的,真的没有那么痛了。他那么用力地抓着她的手腕,没有发现她以一种赎罪的姿态跪在他的面前,苍白的脸悲痛地看着他。
冥绪不知道自己这样埋头的姿势持续了多久,一脸满足地张开眼睛时,辛蕊已经倒在了他的怀里。散乱的发丝铺在他的腿上,痛苦地皱着眉头,紧闭着双眼,她气若游丝的身体如一摊软泥。
“辛蕊……你这个笨蛋……”他颤抖着把头埋在她的怀里,颤抖的肩膀越来越汹涌,努力遏制的哭泣声像个受伤的小兽。我……只是想要这样守护着你!我,真的不想伤害你,一点都不想。
温柔的小手轻轻抚着他的乱发:“冥绪……”她无力地张开眼睛,“还痛不痛?”冥绪摇摇头抱歉地看着她:“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不,这样我会觉得自己至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辛蕊努力扬起一丝微笑,“你是男孩子,如果你哭我会嘲笑你的。”
冥绪轻轻抱着她笑道:“没有哭,真的。”
“不要再出去杀人了好吗?”辛蕊捧着他的脸温柔地说道,“答应我。”
“我不想离开你。”冥绪别过头去。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辛蕊坚定地望着他,“谁也不可以把我们分开,除非你死——或者我死!”冥绪也许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辛蕊十多年的生命里怎样一点点地划下不可磨灭的烙印,那是任何一个男子都无法取代的……沉重却充满了罪孽的爱。
“对不起……”冥绪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却吻下了两行冰凉的泪水。
“饿了也没有关系,我让爸妈多寄点生活费回来,我要把自己养得胖胖的。这样你饿了……就可以喝我的血了。”辛蕊笑得很开心,眼睛弯成了两弯月亮,可是月亮却在微笑中不断地流泪。
玻璃上隐隐倒映着她孤单的影子,此刻天空正挂着今世最亮的月亮。如果上天真的要惩罚冥绪的罪恶,那就让她与他一起承担吧!
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冥绪哥哥。
第七章
【1.你来自哪颗星】
晨曦透过缝隙从窗外照射进来,付君浩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沙拉和西夜早已回到各自房间休息了,昨晚忙了一夜大家都有些疲惫。
他看着橘红色的天空,猛地想起之前打盹的瞬间,梦见的那张稚气的脸,随即苦涩地笑笑。那些怪物刚收敛了一点,城中又传出了吸血鬼的消息,听说那吸血鬼专门吸食少女的鲜血,真够挑剔的。杂务科的调查很不顺利,那吸血鬼总是先逃一步,至今连个鬼影都没见到。
大手在半空中一挥,门吱呀一声开了,他是血肉之躯不比那二人,累了倒头就睡,他不行,他必须出去吃点东西才能填满有些郁闷的心情。
那天后,辛蕊真的消失了,仿佛来时一样突然,古董店里再也不会有个贸然阉进来的顽皮女孩缠着他问东问西了。
——可能以后就要努力学习了,也想要……好好陪着我的男朋友-……
——可能以后都不会来找你了,你也不用嫌我烦了……也许我在你眼里从来都是一个很烦人的小女孩,不懂事,任性甚至是学习都不好的人……可是,大叔,我真的很喜欢你。现在说什么都没有关系,而且必须说给你听我才会安心。请你不要看不起我的感情。
那些悲伤的话仿佛一个艰难的句号,画上了关于彼此的一切。那些小小的心动和牵挂,那些偶尔思念的夜晚就这样被她单方面地结束了。也对,从来都是她主动来找他,一开始甚至还觉得有些烦……可是那些烦变成习惯了,付君浩才知道那已经是……喜欢了。是真的喜欢。可是这样看来既没有明确开始也没有撕心裂肺结束的感情,到底算什么?
此时正是学生赶去早课的时候,付君浩定定地站在原地,猛然意识到过去自己哪里有吃早餐的习惯,这个时候他应该在蒙头大睡才对:“其实,只是想要在晨光中假装与你偶遇吧,只是想要打破你的那句“可能以后都不会来找你了”的咒语。你不找我也没关系,我假装找你可以吗?”
果然,一个纤细的身影缓缓地背着书包走在对面。这些天她仿佛又瘦了一圈,苍白的面孔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触电般迅速低了下去。
都不想再看到我吗?付君浩只觉得心中一阵苦涩,眼尖的他忽然发现辛蕊的手腕上缠着白纱布。什么时候受伤了?!他当然不会相信她会愚蠢地自杀!
辛蕊仿佛感知到了他焦急的耳光,赶紧加快脚步往前走,狼狈的步伐差点儿让她跌倒。
付君浩猛地刹住了脚步,她在逃,那眼神充满了躲闪不及的焦急和狼狈,骤然强烈的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抬起手臂遮住额头,竟觉得头晕目眩。
“君浩。”一个恍若隔世的声音轻轻传人了耳朵,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回过头去。
那张仿佛存活在前世的面容,眼角眉梢带着温柔的忧伤,细长的眉眼像是古画中走出来的仕女,瓷白的肌肤吹弹可破,只是那头顺滑的长发已经剪成了柔软的短发服帖地顺着脸颊修饰着这张小巧的脸。
“你好吗?”付君浩想了好久才说出了这三个字,带着一如既往温柔的笑。这些年了,竟然都不知道短发更适合林芝。
“不好,一点都不好。”林芝眼含泪光,可是付君浩却发现这些言语和表情再也无法撼动自己一分一毫。
“一起走走吧!”付君浩看着转角处消失的背影小声说道。
朝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长得仿佛可以穿过时间的河流回到过去,那些相爱的岁月早已织成了一首过时的小情歌,每个音符都充满了不合时宣的遗憾和凄凉。争吵,误会,最后的分离,是世间所有恋人必经的路途,只是最初大家都以为彼此就是自己寻找多年的唯一,后来才发现,人的一辈子其实可以爱很多、很多人。
寂静的咖啡店,三三两两的人散落在暖和的房间里,偶有匆忙的上班族买了咖啡带走,这和无数个清晨没有什么区别。付君浩还未开口,林芝已经叫了两杯爱尔兰咖啡。
“你一直在古董店工作?”她撑着下巴,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新月,她一笑,眼睛就会变得很妩媚。
“对啊,我也想要升职啊,可是没办法,毕竟不是冥界的人。呵呵。”付君浩看着窗外,心中波涛暗涌。曾经爱过,也曾经以为彼此会彻底消失的人,却如此突然地出现在了眼前。她不是移民去法国了吗?
“上个月从法国回来了,父亲的公司需要人打理。你知道金融危机,国外很多大型公司都撑不下去了。”林芝的话语间有着淡淡的无奈,想必她父亲的公司也不容乐观。
“原来如此。”付君浩只觉得两个人之间有着一层看不见的隔膜,再也找不到当初的亲密感觉了。也许这就是时间的力量吧,曾经花了整整一年才走出来的失恋阴影,如今再想却觉得有些可笑。
十八岁的初恋,青涩的少年和温柔的女孩无忧无虑地度过了人生最甜蜜的时光,她不知道他的秘密,他也不知道她是千金小姐好在她父亲并未嫌弃他平凡的出身,只说如果想要与他女儿在一起,必须入赘林家,偌大的公司必定要有一个男人做支柱,他日老了还有这个女婿在可是付君浩不想,他不喜欢每日单调无聊地朝九晚五,甚至厌恶那栋大厦冰冷的钢筋水泥味,他更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年轻的男子总有冒险心和好奇心,比起一本正经的经理职位,他更喜欢付姓家族干着的古老职业——阴籍管理者。
神秘的黑夜比一览无余的白昼,更吸引他。
“如果你爱我,就来我爸爸的公司上班!”一贯温柔的她此刻展示出了不客商议的坚持。
“我爱你,可是我有权利选择我喜欢的职业。”付君浩也是个倔强的人,不喜欢整个人生被束缚在金钱和权势中。
“这么说你更喜欢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了?变态!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想起你看得见那些东西就毛骨悚然,看看那栋阴森森的院子,你叫我怎么放得下心和你在一起!自从我知道后就每夜做噩梦,那些东西在我床边绕来绕去。,君浩,为什么你不选择做一个普通人?我们结婚生子过幸福的生活,离这些地方远远的好不好,我害怕。”林芝说出那句“变态”后看着付君浩陡然暗下去的脸,心中一慌拉着他的衣袖,声调不由自主地降了下去。
他轻轻拂开她的手,冷冷道:“大千世界,自有它运转和生存的方式。不是你说害怕或者骂变态就可以更改的林芝,我以为你可以理解我,看来并不是那样从一开始我就从未试图隐瞒你,为何事到如今你才表现出无法接受的样子?那些温柔,那些善解人意的话语,奠非都是你装出来的——”
“你——”林芝咬咬嘴唇,其实她一开始就很怕的,可是君浩那么的英俊那么的温柔体贴,他有着普通男孩没有的神秘和稳重。所以她把那些害怕活生生地压了下去。同时掩盖的还有自己身为千金小姐的任性和骄纵。不可否认,和他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她几乎不是她了,或者说他爱的,从来就不是真正的她。
“要么帮我爸爸,要么分手!”气急之下,她脱口而出。
“那么——”付君浩别过头去,看不真切阴影掩盖下他失落的表情,只是缓缓地吐出了这几个字,“那么就,分手吧。”
“付!君!浩!你给我滚——”她猛地哭出声来,指着敞开的大门,他皱着眉看着她颤抖的食指,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失落的背影带着负气的倔强,他真的再也没有来找过她。
这栋孤零零的别墅里,她每日都守候着窗外的蔷薇,看着它含苞,看着它怒放,然后无能为力地凋谢。犬门,再也未响起过欢快的铃声,那个修长而温柔的身影再也没有走进来过……她一怒之下去了法国念书,看着那边天气还不错,索性定居在了巴黎。
每一季的秀场上都可以看见她花枝招展地带着不同的男伴坐在前排观看,他们非富即贵,可是他们都没能留在她身边,没有心的爱情岂能长久?这个浪漫的城市,日落美得惊心动魄。可是都抵不过与他站在圣米城的山顶观望的——那一片片平凡的落霞。
“还要回法国吗?”付君浩搅着咖啡。随意问道。
“异国没有爱人,再美不过是他乡”林芝轻轻笑。再相遇,他还是那样,带着慵懒的温柔,其实是个倔强的坏脾气男人,看着君浩忽然地沉默,她伸手过去握着他冰凉的手心。
“君浩,我再也不会离开了。”
他不动声色把手缩了回去,依旧是让她心寒的沉默。
“你不爱我了吗?”林芝哽咽着看着他躲闪的双眼,“你爱上了别人对不对?”
他用沉默表示默认,其实她不知道,他已经许久许久不喝爱尔兰咖啡了。突然涌来的熟悉味道,让他觉得极不舒服。
“我们曾经的誓言呢?都作废了吗?曾经说过要一辈子在一起一辈子不分离永远相爱的……这些,你都忘记了吗?”她悲伤地看着他,眼角的泪水无力地落了下来。
“林芝,从你叫我滚的那一刻起,你已经为我们的爱情画上了句号。”他有他的原则和尊严。
“你……你真无情!付君浩,你真够无情的。”她把头埋在臂弯,只觉得心痛得无法言语,为什么当她知道此生最爱的人是他并且奋不顾身想要回头的时候,他却不要她了。
“林芝。时光不可以倒流,过去的终究已经是过去了。希望我们再见还是朋友。”付君浩握着双手淡淡说道,再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生命的无力和脆弱,那些个过往的灵魂无一不带着参透的神情来古董店报到——死亡,既是终结又是另一个新的起点。如同结束的恋情,是收尾的句号,亦是另一个故事的开端。缘分,便是如此,你来,我走。
“我不要做什么朋友,君浩,我只想和你重新在一起。”她无法控制地直起身子隔着小桌搂着他的脖子,泪流满面。少年时的莽撞都化成了悔恨的眼泪,真的爱一个人,不是应该爱他的全部吗?她千帆过尽才明白这一切,可是他却漂流已远。
付君浩姿势僵硬地坐着,怔怔地看着她苦笑着摇摇头,猛然想起了《半生缘》里曼桢那旬无奈的台词——世钧,我们回不去了。
林芝,我们回不去了。
“林芝,不要这样。”这哭哭啼啼的一幕,众人都不动声色地看着,生活已是太无聊,男欢女爱自然没有哭啼打闹来得精彩。
大约是感受到了周围好奇的目光,她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抽泣着松开双手抓着包跑了出去。桌上留着的,是四年前,付君浩亲手给她戴上的银环戒指。
——答应我,永远永远不要取下来。
——那你答应我。永远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2.爱她,就离开她吧】
早课,阳光已经有些刺眼,窗外的梧桐叶早已落光,仿佛一点都不眷恋曾经停留的树梢。
英文课本第七十三页,辛蕊已经撑着下巴足足看了十分钟。
甘油偷偷吃完了两个小笼包,喝完了一袋酸奶,还嚼完了半块面包,含糊地开口:“干吗?在犹豫要不要把你的头发剪掉啊。”
辛蕊好笑地白了他一眼:“瞎猜什么啊,我才不会剪头发呢。”她没有告诉甘油,她的头发从冥绪失踪后就一直留着,那是时光的见证。
“昨晚,我遇到了传说中的吸血鬼哦一”甘油猛灌了一口矿泉水,余光不动声色地游走在辛蕊脸上。
辛蕊呼吸一紧,只觉得被谁扼住了喉咙,半晌才有力气呼吸:“你还真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吸血鬼?我才不信呢!”
“我更不信,受伤的吸血鬼竟然躲进了我同桌的家里——”
“够了!”辛蕊猛地打断他的话,周围的同学投来不悦的目光,她急忙压低嗓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吸血鬼,什么躲进我的家里!甘油,不要逼我和你绝交。”
甘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辛蕊,你真的不适合说谎,看看你的脸红成什么样子了。我是为你好,知不知道那吸血鬼吸食了多少人血了,你就不怕哪一天……”
“我不怕!放心好了,以后城里再不会发生吸血事件了。”她别过脸去声音轻轻颤抖。
“莫非这就是你手腕上伤口的原因?!你在当他的食物?!”甘油扼住她缠着纱布的手腕,咬着牙质问,“你以为你的身体可以支撑多久?你以为吸血鬼的食量只是每300CC?你会死的,笨蛋!”
“不要管我的事情好吗?我不会死的。甘油,我们算是朋友吧?”辛蕊咬着嘴唇,红了眼圈。
“当然。”甘油义不容辞地点点头,如果不是朋友他才懒得顾及她的感受,昨晚就灭了那家伙了。
“不要再追究这件事情了好吗?再也不会有什么吸血鬼了,我保证。真的。他……不是什么吸血鬼,是对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啊。求你了……”辛蕊低着头不敢看甘油,知道自己这样无礼的要求听起来是那么的荒唐。
甘油怔了怔,笑了起来:“既然是我朋友很重要的人,那我也无所谓啦,只要他不要再杀人就可以了。下次被我撞见,我一定不会客气的哦。反正也只是想抓他去君浩那里换钱,本来就不关我的事情可是如果他落在西夜手里,可能……会魂飞魄散吧?这样的恶鬼,原本就不可以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
“君浩他们一直不知道他的存在,因为他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应该说是,守护。一直守护着我,是哥哥,也是爱人一样的守护。十年前,我就应该死了,可是他用他的性命换取了我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权利。所以,现在该我守护他了。”辛蕊用铅笔在英文课本上重重地写了两个字——守护。
甘油烦躁地捂着额头:“靠,好复杂的感情。真够戗的,一人一鬼躲躲藏藏地生活在一起。对了,辛蕊,你家还有葱油饼吗?昨天你给我吃的那种。”
“有啊。”辛蕊不知所谓地看着他。
“我晚上来吃啊,替我留着点,”甘油嬉皮笑脸地转着手里的圆珠笔。
猫眼里,甘油提着一堆水果催命似的按着门铃。
冥绪一脸戒备地盯着防盗门,辛蕊对他摇摇头,小声说道:“是我同桌,没关系的。”大门打开的刹那,冥绪已经穿人了卧室,他不愿意见陌生人:“接着,累死我了。你爱吃的橙子和香蕉,都不晓得现在的水果这么贵,换你的葱油饼,你真是赚翻了。”甘油一进来就把口袋砸进辛蕊怀里。
饭桌上已经摆好了满满一桌菜,两副碗筷已经盛好了米饭。才刚吃一口,甘油就大叫起来:“泰国香米!辛蕊,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善解人意啊。爱死你啦,真的吃出了故乡的味道啊。”说罢,冲过去给了辛蕊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啦,别闹啦。你中文说得这么溜,谁知道你是泰国人啊。好好吃饭吧,吃完早点滚回去。”辛蕊虚空给了他两耳光。
这么久,辛蕊第一次和“活人”一起在家吃饭,气氛无比愉悦,聊起学校某个龟毛的老师或者那些难以相处的同学两人更是乐得哈哈大笑。那一瞬间,辛蕊才觉得自己是个普通女孩,没有负担没有压力,和朋友开心地吃着饭。其间,还接到了爸妈的电话,他们此刻正在甘肃考察某个古墓,看样子爸妈心情也不错。
吃完饭,甘油大刺刺地坐在沙发上剥橙子,辛蕊正在厨房刷刷地洗着碗筷,客厅的空气猛地寒了起来。
“出来吧!”甘油看着有些浮动的墙壁,丢了一瓣橙子在嘴里,味道不错。
冥绪双手插在口袋里,面无表情地穿过墙壁走了出来坐在他旁边。
“要吃吗?”甘油递给他一瓣橙子,在半空中又自言自语地收了回来,“忘记了,你没法吃这些东西的。”
冥绪气不过,挥手就是一拳,可是甘油轻易地就抓住了他的手腕低喝道:“做鬼这么多年,是不是发现自己脾气越来越坏了?啧喷啧……昨晚的伤还没好呢,竟然又想和我动手?!”就算感知不到鬼魂的心事,可是他满脸的怒容一目了然。
“你到底是谁?”冥绪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辛蕊压低嗓门。
“不好意思,我是辛蕊的同桌。昨晚你早说和她认识嘛,我也不会让你伤得这样惨啊!”甘油白了他一眼,“当然,我不是同情你,我是心疼她!你看看她的手腕被你弄成什么样子了。如果你说你真不出去吸血,鬼才信你呢。呸呸呸!是鬼都不会信你。辛蕊的身体己被你感染成了灵异体质,还长年累月和你这个极寒鬼魂生活在一起,就够不健康了,这下还成了你的血库,你是不是真想她早点死啊!”
冥绪沉默地低着头,这些他曾经一度想要逃避的问题,今日却被这个家伙层层剥开。该死!事到如今,已经没法控制自己吸血的欲望了,每个寂静的夜晚都让他焦灼不安,甚至都不敢靠近辛蕊,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会抓着她雪白的脖子一口咬下去!
“离开她吧,像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一样,用正常的方式去爱她。有些爱,不一定非要厮守在一起的。老兄,辛蕊的人生还很长,除非你想毁了这个好女孩。你是个连地狱都不能去的孤魂,难道还想把她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吗?吸血鬼不是永恒的,一旦你们断了‘粮食’,不出半月就会干涸而死。因为你不是纯种的吸血鬼,所以即使你咬了辛蕊,也不能把她变成你的同类,你只会兽性大发地把她的鲜血吸食干净……使她变成一具——干尸。”
冥绪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在害怕。
“杂务科和阴籍管理部门正在竭力调查你的下落,最近你最好别出门,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搞点医院的血来。实在忍不住,就喝那些野猫野狗的吧,没办法,你已经没有挑剔的资格。真够倒霉的,在班上就和辛蕊关系最好了,没想到她还有你这么个庞大的拖油瓶!”甘油无奈地摇摇头,化悲愤为食欲,把葱油饼塞进了嘴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谢谢。”冥绪抬起头来,灰色的眼眸感激地看着他。
“谢你个大头鬼呢,要不是看在葱油饼的份儿上。我——算了算了,我走啦!”甘油拍拍屁股对着厨房大吼了一声,“辛蕊,我走啦。明天早晨可不可以帮我带一份你们这边的煎包啊?”
靠着墙壁的身体猛地站了起来,匆忙擦掉眼泪大声地答应着:“好啊,等会儿。我给你做了一份便当,晚上饿了可以吃。”她把小巧的饭盒装在袋子里走了出去,通红的眼睛泄露了她一直在偷偷哭泣的事实。
“多洗个碗你至于这么惨痛吗,傻瓜。”甘油一把拍在她肩膀上,接过饭盒夸张地嗅了一下,“好香啊,以后我有空就来蹭饭吃。”
“天天来都可以。真的。”辛蕊冲他感激地笑,浓重的鼻音似乎叉要落泪。
“无论如何,注意安全。”甘油的视线轻轻落在冥绪身上,辛蕊懂事地点点头。
关上门的刹那,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掉了下来。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冥绪跟前,轻轻环着他的脖子:“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甘油是个好人。”
他把她抱在自己腿上,叹了一口气把脸埋在她的肩头:“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需要你来保护。我一直以为是我在守护着你,却忘记了你才是我生存下去的动力。我竟然成了你的负担……”
她揉揉他的头发:“以后再不许说这样泄气的话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你,也就不会有我的。明白吗?”
辛蕊吻着他冰凉的额头:“这样辛苦的你,原来是我一直一直都爱着的啊。所以,一辈子都在一起好吗?再也再也不要分开,耍一直陪着我。看着我长大,看着我变老,然后拉着我的手一起死去,好吗?”
“好。”冥绪苦涩地微笑着,她说什么都是好的。
如果没有这两颗尖锐的獠牙,是不是在吻你的时候会更甜蜜更投入一点?你花朵般柔软的嘴唇,是我最不愿意划破的皮肤啊!
为什么,即使这样紧紧地抱着你,即使这样幸福地吻着你,却还是觉得……心,这样的苦涩。
【3.爱,是最冰冷的杀人武器】
自从婚礼后。尚杰就常常觉得头痛,看过好几个医生,都说他身体很健康。很多次路过某些街道,某些商店,甚至是看到路边花坛里凋落的花,都会让他走神好久。
我是在做梦吗?为什么一切都觉得这么不真实。有时候看着妻子的背影,都觉得是……那么那么的,陌生。
我爱这个女人吗?为什么会忽然就结婚了呢?对,她告诉我,我们俩是多年的恋人早已订过婚了,回家的途中出了一场轻微的车祸,身体无大碍可是头撞到了,所以短暂失忆。
失忆?!可是为什么他认得一切的人,记得从小到大的那么多事情,只是那些故事的片段好像很零散,有些关键的情节竟然是一片空白。他想不起来爱过灵珊,即使她有着一张端庄的面容和姣好的身材,即使结婚这么多天了甚至蜜月旅行都回来了,可还是没有……爱的感觉。一点点都没有。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应该有照片吧。把以前恋爱时期的照片给我看看吧,也许记忆会恢复得快一点。”尚杰看着正在梳妆台上擦口红的灵珊忽然说道。
镜子里那张精致的脸忽然有些慌张,继而又微笑地转过身来:“看看你的记性。忘记几个月前我们吵架分手,我一气之下把照片啊礼物啊全烧了。如果不是你跪在我面前求我回来,咱们如今就是陌生人了。傻瓜。”
她走过来吻他,尚杰头一偏巧妙地避开了,灵珊的唇不甘心地落在了他的脸颊上,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这个男人和自己朝夕相处都没有动一点心,难道当她是死人吗?!兢澜莫非没有把他的记忆消除千净,这样一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白费心机?
“尚杰,忘记过去好吗?如今我们已是夫妻了,让你的眼睛只看着我好不好。我们好容易才在一起的,我很珍惜这段感情和婚姻。”她蹲在他面前,楚楚可怜地抬着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尚杰点点头:“我知道的,大约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所以常常走神的感觉。对不起,害你担心了。”可是心里还是有个声音在轻轻问道:你爱的人真的是她吗?为什么还是觉得那么陌生,你甚至说话都不愿意看她的眼睛,甚至都没有一点想要与她亲近的念头。为什么会这样?
很多个夜晚,他都瞪大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豪华得媚俗的水晶大吊灯发呆。脑海里常常闪过某个模糊的身影,骄傲地,冷漠地看着自己,然后毫不留情地转身而去。
你是谁——每次都是奋力地追逐着,却总是在触碰到她衣角的瞬间惊醒。
想不起她的任何特征,只依稀记得是个让他无比留恋的影子,每一次看到或者想起,心中总会涌起莫名的激动。是你!就是你啊!为什么这样一个你,我却一点都想不起来呢?
尚杰叹了一口气,翻身下床喝了一杯水后站在落地窗前轻轻掀开窗帘。
夜凉如水啊,这个寂寞的城市,仿佛玻璃般,轻轻一击就碎掉了。这是我想要的人生吗?与一个感觉如此陌生的女子结婚,然后生子,最后老去。这么的不真实。
月色下,依稀看见一个穿着月牙白旗袍的女子仰着头对着他微笑。那么遥远的距离,却真切地感觉到了她嘴角的笑意,可是她的眼神却那么的哀伤。
“别走!”女子转身的背影让他猛地大叫起来,这一次的感觉那么的真切绝对不是做梦!他披上睡袍疯了似的打开大门冲了出去,可是空荡荡的花园里只有昏黄的灯光照射着他孤单的身影。对啊,这是私人别墅,怎么可能有人进来呢?
身后一双手轻轻环着他的腰,脸温柔地靠着他的背。他惊喜地转过身去,却看见灵珊微笑地望着他。尚杰欣喜的表情瞬间暗淡了下去:“你怎么突然下来了。”
灵珊娇嗔道:“被你那声大喊惊醒了,担心你出事所以跟来了。”聪慧如她怎么会感觉不到尚杰的冷漠,可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因为好胜心她一定要赢过那个已经死了的女人!她不信这个男人不会爱上自己。
“你先上楼吧,我想一个人静静。”他掰开灵珊环着他腰的手,独自一人朝着铁门的方向走去。灵珊恨恨地拂袖而去。
冰凉的铁门带着寒冷侵人了他的心脏,怔怔地看着天空,那轮孤单的月亮无言地与他对视着。仿佛有凉风拂过,顺着他的额头一直到脖子,又好像有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那个哀伤的笑容。
他没有看到沙拉此刻正与他一门之隔——她的手羽毛般拂过他滚烫的额头,他的眉毛,他轻轻闭着的双眼,他挺拔却寂寞的鼻粱,他微微叹息的双唇。他与她近在咫尺却仿似天涯,他看不见摸不到甚至无法感知曾经的爱人正一脸悲伤地吻着他被寒露打湿的嘴唇……
蔓延的雾气,是鬼魂无言的泪水,提醒着她——已经死去了的事实。
其实我一直在你身边啊,偷偷看着你吃饭,睡觉,开车,发呆……那声大喊是因为你看见了我吗?不,你看不见我的。即使我再一次死在你面前你也无法看见我。我的想念,我的悲伤,我的……无能为力。
尚杰猛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抚摸着嘴唇,为什么会有种被亲吻的感觉?
“喂!喂!是你吗?你到底是谁?”他激动地抓着大门朝着空荡荡的半空大吼。
沙拉远去的身影猛地僵住了,回过头去看见他对着自己呐喊。眼眶忍不住又腾起了一团雾气,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变成了爱流泪的女人。
“喂——不要走!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看不到你却可以感觉到你?!你是神仙还是妖怪——”尚杰孩子气地大吼,他就是从未长大的大男孩啊。那么的固执,那么的脆弱。
“我是鬼……”沙拉低头一笑,却笑出了一场弥漫的大雾。
“什么?!游尚杰竟然动用私丨家侦探?还去医院检查了,身体没有车祸的痕迹!糟了!这个混蛋为什么就不肯老老实实和我生活,非要搞出这堆破事!”灵珊气急败坏,全然没有了一点淑女风范。
“兢澜!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已经把那个女人的记忆全部消除了吗?”
兢澜耸耸肩:“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反正记忆是全部被我拿走了。不过…-准确来说,记忆是不可能被完全消除的,只是封存在了某个角落里。一旦有了裂缝,难保不会记起一点点。只能说游尚杰太爱沙拉了,就算被夺走了记忆,他脑海里依旧残留着她的回忆。”
“下一步怎么办?”灵珊深呼吸了一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兢澜是她得罪不起的人物。
“能怎么办就怎么办略。反正你已经是游家的儿媳妇了,游氏企业迟早都是你的囊中物。反正游尚杰精神状况也不太好,这里已经出了大问题了。”兢澜潇洒地靠着办公桌一脸惬意地指指太阳穴处,“给他点刺激,直接送去医院好了。”
“你的意思是——”灵珊露出了了解的笑容,“顺水推舟让他想起一切好了。他与沙拉的感情……沙拉的死……和我的婚姻……让他知道,一切不过是个圈套罢了。”
“聪明。这些足够他崩溃了。”兢澜松了松领带,端起咖啡走了出去。
灵珊的笑容瞬间消失,厌恶地看着兢澜的背影轻轻转动着椅子。
游尚杰,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对那个该死的女人念念不忘!为什么不试着喜欢我呢?这样我们就可以相安无事地培养一点真感情啊,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只好罚你两杯了!
她拿出抽屉里藏了很久的日记本,几乎每一次看都会有种想要杀丨人的冲动,可是她喜欢翻阅尚杰的过去,他的甜蜜,他的苦恼,还有他与那个女人的点点滴滴。这种受虐似的方法才能让她讨厌游尚杰,她不想让自己喜欢上任何一个人。爱,才是最厉害的杀丨人武器,她不要自己有任何弱点!
——奶奶去世了,我很难过。可是妈妈说男人是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哭泣的,那是懦弱的表现。没有办法,我只好偷偷躲到殡丨仪馆的卫生间号啕大哭。从小到大,奶奶是我最亲的人,连她都走了…,¨曾经我是绝对不会相信一见钟情的,可是她踹开门的瞬间,我竟然觉得有一束光照了进来。那张凶巴巴的脸竟然是那么的好看……现在的女人很少用手帕了吧。可是她一脸厌恶地把手帕摔给我时,我觉得心里的悲伤真的有减轻一点点呢……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玩的人,她一点也没把我放在眼里,甚至一点都不温柔可爱……可是我,好像喜欢上她了。真够糟糕的!
——太好了,今天又遇见了她。好像在搬家的样子,我想要帮忙,她却很生气地嘲笑我。早知道就不答应波渡去看什么落日了!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我的心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差点儿从胸腔重跳了出来。不可思议……我喜欢她长长的头发,喜欢她冷漠的表情,喜欢她不可一世的骄傲。我果然很贱啊,她好像很烦我的样子。可怜的游少爷,你终于遇到克星了!恭喜你!
——对你是什么感觉?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就像每次总会有意无意路过殡丨仪馆却没有任何理由走进去找你。你看我的眼神是那么的不屑,我在你眼中不过是个没有出息的纨绔子弟罢了,除了泡妞我似乎一无是处对吗?甚至我还在你面前哭得那样狼狈过……看着你那么倔强地拖着箱子往前走的样子,真的很好笑,像一只骄傲的怒气冲冲的火鸡。我却无聊地把你的生气理解成了你对我的……一点点的在乎。
——搬到沙拉对面大楼已经整整一个星期了,可是我都没有勇气假装巧遇的样子顺便搭她一程。若是真碰到,她一定又会毫不留情地对着我的衣着尖酸刻薄地评论一番,还会嘲笑自己脑袋被门夹了才会有豪宅不住搬来1日公寓体验穷人生活!该死的,我该怎么办?!
——原来是你啊,那个在操场哭泣的女孩……也许缘分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吧。比如你还保留着当年我递给你的手帕,你捡到了我的玉佩。沙拉,可以拥抱你的感觉竟然是那么那么的好。你的额头轻轻抵着我的背脊,第一次那么温柔地说:“谢谢你。”那一刻,我只想与你地老天荒。
——讨厌的宴会!你应该打我的,狠狠地打!我让你受委屈了,你应该生气的。可是没有关系,咱们到南非挖钻石去,以后养一堆孩子回来,看那两个倔强的老头老太太还能说什么!亲爱的,如果一辈子,可以这样牵着彼此的手走下去那该多好。哪怕前方一片荆棘,哪怕不能得到别人的祝福,我也愿意这样执著地爱着你。我不要什么海誓山盟甜言蜜语,说的那些人不过都是因为担心会失去才会固执的说着那些话来给彼此信心。而我不会,我要你永生永世都记得我未说过的那些绝密誓言,要你只能寸步不离我身,以免错过那些美妙的话语。
——沙拉,你死了……我也死了。我的灵魂再也没有了生气,成了这个世界上可有可无的躯壳。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没有了寻找人生的方向……只是短短的十分钟,你却永远地离我而去了……沙拉,全世界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坏的人了!你让我爱上了你,然后抛下我独自走了……
——徐小姐,你愿意嫁游先生为你的丈夫吗?照顾他,爱护他,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相爱相敬,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
沙拉,你一定会说我愿意的,对不对。
游先生,你愿意娶徐小姐为你的妻子吗?照顾她,爱护她,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相爱相敬,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
我愿意。
——沙拉,很多次我都想一死了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连寻死都不可以……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明白吗?我那么努力地想念着你,却梦不到你啊……我痛不欲生地活着。
——你已经走了两个星期了,我还是没有力气走出这个房间。抚摸着房间里的每一寸墙壁……仿佛上面还遗留着你的气息……我不敢相信你真的离我而去了。
你看。你的床头还摆着我们的照片。那个时候我想要亲你,你一拳挥在我脸上痛得我哇哇大叫。想到当时的情形还是忍不住会笑,可是笑着笑着总会有渭水滑落。你在我脸颊轻轻碰了一下,瞬间就不痛了。原来,你就是我的止痛剂啊。有你在,全是满满的幸福,好像做梦般那么的不真实。总是想要牢牢抱着你,害怕你会丢下我走掉……我那么那么努力地看着你,你却还是狠心地走掉了……沙拉,我恨你……我恨你!
沙拉,你让我从天堂瞬间跌人了地狱。幸福的被窝还没有来得及睡暖和,就被抛到了冰凉的地板上……没有你,我还要怎么做才可以活下去……告诉我,这具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体要用什么借口来维持活下去的理由……
一双颤抖的手缓缓翻着日记本,仅有的一张照片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记忆里模糊的脸瞬间清晰!
冰凉的眼泪不可遏制地滚落。啪啪地砸在本子上,晕开了那些过往的幸福瞬间。
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夹着两张飞往南非的机票。
握紧的拳头泛着悲愤的白,哽咽的嗓子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眼眶源源不断地滚落眼泪。
没有你,我还要怎么做才可以活下去……告诉我,这具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体要用什么借口来维持活下去的理由……
许久许久,他的喉咙才发出了痛苦的低吼,额头不断往桌子上撞,似乎只有碰撞的痛苦才可以让他的头脑清醒一点。
“尚杰,你做什么?”灵珊看着他疯狂地折磨着自己也吓了一跳,赶紧拦住他。抬起来的那张脸布满了泪痕,他咬着牙愤怒地瞪着她。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毫不留情地扇在了她脸上。
灵珊愣住了,冷笑从嘴角扬起:“是不是觉得痛不欲生啊?只是十分钟的时间,你心爱的女人就死在了衣柜里。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凶手都不知道是谁?以为是你妈妈?当然不是那个讨厌的老太婆。”她凑到他耳边轻轻道,“是我。是我让兢澜杀了这个女人的。你都不知道当时的情景有多惨。她的心脏直接被挖了出来,在兢澜手心上还扑腾扑腾地跳呢!”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尚杰痛苦地捂着耳朵,那些记忆排山倒海地涌进了脑海,整个身体快要爆炸了!
“而你这个负心的男人,竟然还和杀了她的凶手结婚了!不知道那个女人知道了会不会气得喷血啊……游尚杰啊游尚杰,你不是早就想死了吗?为什么不跳下去呢!反正你活着也是个废人了——”
“废人了!废人了!废人了!废人了——”这三个字炸弹一样震动着耳膜,他痛得捂住头疯狂地尖叫着,可是灵珊还在步步紧逼。
“去死吧——死了才能去找那个该死的沙拉——游尚杰,有胆跳下去啊!”
尚杰捂着晕头转向的脑袋,跌跌擅撞地朝着阳台逃去:“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去死吧——”灵珊厌恶地瞪着他,双手猛地一推,尚杰重重地跌了下去。
昏暗的房间里,穿着病服的尚杰时而呆果地抱着那个日记本絮絮叨叨地念着里面的内容,时而展开双臂发出“呜呜”的声音叫嚷着“飞机起飞啦!飞机起飞啦!”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耷拉着脑袋坐在床边看着窗外阴冷的天气一言不发。
游氏企业继承人游尚杰失足从阳台跌落撞伤大脑,目前正在疗养院治疗中。
这个消息曾经占据了报刊的头条新闻足足三天,如同不久前的那场豪华婚礼,只是这一次演员只有他一人。
“我们一直在房间重不出去好不好,外面有坏人。他们会不让我们在一起的,所以你不可以离开我。”
“为什么晚上睡醒了会常常看不到你呢?工作?就算晚上工作也要赶回家陪老公啊,我刚才做噩梦了,一直找不到你……好吧,那下次要早点回来哦。”
“还是觉得你穿月牙白的旗袍更好看,比黑色那件漂亮。不,应该是怎样穿都好看才对。”
灵珊透过铁门,看着自言自语的尚杰,冷笑着骂了句:“傻子!”如今游氏企业全是自己一人在打理,老头子还一脸内疚地说什么媳妇刚过门儿子就犯病了一副内疚得要死的样子。糊涂的老人哪里知道一切不过是她一手策划的,、再过些日子,连做做样子来看他都不必了!
灵珊踩着高跟鞋洋洋得意地走了出去,她平凡的双眼哪里看得到此刻沙拉正坐在尚杰的身旁。
“你说明天吃红烧鱼好不好?”
“不要了,你应该吃点清淡的食物。”沙拉轻轻揉揉他有些凌乱的刘海儿,如今她已经习惯了怎样合适的力度才可以触碰到他而不是狼狈地穿过他的身体。
“不喜欢啊,那去吃日本料理呢?”尚杰可怜巴巴地瞅着她。
“好,你说了算。不过要乖乖吃药啊,等身体好了才可以出院啊。”沙拉叹了一口气,若是以前的脾气早把灵珊大卸八块了,可是现在的她什么也不能做。也许是上天可怜二人吧,自从尚杰摔伤了后脑勺精神变得有些错乱后,反而可以看得见沙拉了。
“好好好……绝不离开你。”
“为什么晚上睡醒了会常常看不到你呢?”
“傻瓜,我要工作啊。”沙拉白了他一眼,若不是在阴籍管理部门工作,她还能留在这个世上?想得美!
沙拉俯下身去在他唇上轻轻一碰,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尚杰带着甜甜的笑容进人了梦乡,作废的机票,那些未实现的梦想,在他的梦里是否都能一一圆满?
沙拉穿过墙壁,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尚杰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对着她挥挥手道晚安。
永不,永不说再见!这是我们的约定啊!
第八章相逢却似曾相识
【1.放弃你,是我做过的最勇敢的事】
我们曾经的誓言呢?都作废了吗?曾经说过要一辈子在一起一辈子不分离永远相爱的……这些,你都忘记了吗?过了许久,林芝的话仿佛还在脑海里回荡。
付君浩旋转着手中的指环,头都快要炸开了。林芝突然回来了,可是感情线一旦断了,不是说修复就可以修复的。她怎么不明白呢?君浩正苦恼着,却听得背后阴风阵阵,一个颤巍巍的声音传了过来——
“啊——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啊心易变——”
“滚!”付君浩被这个火上浇油的香炉鬼气得七窍生烟,一支毛笔砸了过去刚好堵住那个发声孔。
“很苦恼吧,旧恋人突然冒出来要求复合,让你心动的人却再也没有来过了。人类啊,让我不由得不鄙视!”西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还用异常欠扁的声音损他。
“这就是人类与死神的区别。你们的一生太过漫长,所以有足够的时间来挑选自己的恋人。可是我们不一样,我们的生命那么短暂,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跟着自己的心走。”付君浩淡淡地看了西夜一眼,同时挥出去的还有一个力道十足的拳头。
西夜看着空气中卷起一股强大的气流向着自己这张英俊非凡的脸庞冲过来的时候,轻轻一闪,左手已经握住了那个拳头:“所以我们才会觉得,人类的爱情是那么的脆弱和不可靠。”
“所以……我们才珍惜每一次,让自己心动的人。因为你也不知道,你们的爱和缘分什么时候会结束。”付君浩收回拳头,黯然地看着窗外。焦虑,烦躁,坐立难安,见不到那个人仿佛做什么都没有兴趣。昏暗的天空,寂静的院子。再也不会有个傻乎乎的女孩不请自入地闯进来东摸西搞,一脸好奇地问这问那了。
竹帘掀起的刹那,付君浩的心狂跳起来。可是当那人走进来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却迅速地暗淡了。
林芝仿佛没有看到他失望的神情径直微笑着走了进来。她看不到此刻半空中正有一个长着双翅的冷峻男子对着付君浩幸灾乐祸地笑了笑,然后瞬间穿过墙壁飞了出去。
林芝的神情充满了疲惫,笑容落下后她已经走到了君浩身边,
“不要离开我……不要!”她无力地搂着他的腰,头轻轻靠昔他宽阔的胸膛,闭眼的刹那仿佛有泪光涌动。
“发生了什么事情?慢慢说。”付君浩叹了一口气,轻轻拍着她的背。
“我爸爸……我爸爸被绑架了!永恒集团说要收丨购我们公司,我爸不同意,结果……昨晚他被绑架了。早晨我收到了一个电丨话,说我爸爸在他们手里,如果不想有事就必须帮他们办一件事情·…·”林芝结结巴巴地说了个大概。
“什么事——”付君浩的话还未说完,忽然觉得背后一阵酥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后面悉悉索索地爬着。
“啊!”不知什么东西刺进了背部,痛得他一把推开林芝,飞快地反手一抓,一只蝎子顿时被扯了出来。他用力一捏,砰的一声闷响,蝎子在他手心里爆成了碎片。可是毒液已经侵蚀进了皮肤,眼前的一切开始摇摇欲坠。
“呵呵……这果然是你的作风!”他强支撑着身体扶着桌角却还是没有站稳,该死的毒液这么厉害。
“君浩,对不起!我必须救我爸爸,我也不想伤害你的。他说,他说这个蝎子不会蜇死人的。”林芝步步后退,她也不想这样的,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她不过是个柔弱的女人,怎能对父亲见死不救!
庞大的柜子里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她毫不犹豫地蹲下去在最底格找到了那幅卷轴。
“拦住她……”付君浩虽然不知道那卷轴有何用,但是杜守故想要的东西必定非同寻常。可是如今自己使不出半分力气,只得呼唤那些鬼怪精灵们能出手阻止她。心里嚷嚷了老半天,平日里没事就窜出来吵闹的鬼东西们如今都一动不动地成了哑巴。只有虎形玉雕伸出爪子想要抓住林芝的胳膊,可是刚碰到她就嘶嚎着躲开了。
糟了!看来杜守故早就在林芝身上做了手脚,该死的西夜到哪里去了还不回来!付君浩只觉得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快要无法呼吸了。伸手虚空一晃,一把桃术剑在指尖若隐若现。
“去一”桃术剑摇摇晃晃地朝着林芝飘去,如同它的主人般有气无力。
付君浩捂住嘴巴强压住想要呕吐的感觉,只觉得头晕眼花,竟有鲜血顺着指缝凉飕飑地往下滑。
林芝冷笑一声,桃术剑对付妖魔鬼怪或许还有用,对付她这个大活人实在太可笑了。她转身就走,却听得背后传来颤巍巍的声音。
“不要逼我……”付君浩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银色的手丨枪,特殊的子弹可以消灭那些恶鬼怪物,超快的速度自然也能轻易要一个女人的性命。
林芝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挑起笑意:“你想杀我?付君浩,你竟然想杀我?!好啊,开枪啊,朝着我的脑门儿开枪啊——”她的笑容越发狰狞,气得浑身发抖。这个举着枪对准自己的男人就是牵挂了这么多年也放不下的初恋情人吗?!这就是自己千里迢迢赶回来却被无情回绝的男人吗?!
付君浩定定地看着她,带着说不出的失望和难过,手中的枪垂了下去。林芝咬着嘴唇不忍再看他的双眼,掀开竹帘冲了出去。付君浩又急叉气,顿时晕了过去。
“喂!不是吧,被一个女人搞得这么惨?”迷糊闻,有人在拍他的脸颊。
费力地睁开双眼,沙拉和西夜皱着眉一脸郁闷地看着他。付君浩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背上的伤口已经被沙拉处理过了。
“追到没……”他捂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问道。
“追你个大头鬼,我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你死了一样瘫在地上吓了我一跳。”西夜阴沉着脸不爽地答道。
“看看还掉了什么东西。”真是千防万防防不到她。当年怎么会喜欢她呢?那个温柔可人的女孩到哪里去了!
沙拉摇摇头:“只掉了那幅卷轴,我忽然想起尚杰曾经无意打开过它,那一瞬间出现了奇特的景象,他差点儿被吸了进去。我翻了以前的资料,那幅卷轴一直存放在这家店里,你猜它的名字叫什么?”沙拉扬扬眉,笑容神秘。
“说啦,我没有心情听你卖关子,”付君浩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儿呛到。
“永恒国度——忘川,”沙拉一字一顿缓缓说道,然后满意地看着君浩和西夜同时张大了嘴巴,
西夜皱着眉不解地问道:“忘川不是咱们冥府的一条河流吗?”
在黄泉路和冥府之间,以忘川河为界。忘川河近年环境污染十分严重,整个河面呈血黄色,都是那些不愿意投胎转世的游魂搞的鬼。不想过奈何桥不想喝孟婆汤,说什么不想再去人间受苦这些游魂原本数量不多,冥府也就懒得管,哪知道这些家伙每年都要举行一次什么“魂权”的游丨行活动,搞得忘川乌七八糟。忘川河上就是奈何桥,孟婆长年累月坐在那里清除鬼魂的记忆,方便大家投胎转世。
当然,孟婆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职位的称号,说穿了就是“洗脑部”。
而且孟婆都是一个个的大美女,冥府每届的选美小姐就会分配来这里工作搞不懂一个个大美女职员为什么还要取个那么难听的代号,头儿的理由是——保持中国的传统,逊!
“可是资料上说的这个忘川是一个仙境般的地方,那里的人们不需要通过冥界就可以自动投胎转世,就是因为围绕他们城郭的是忘川河亡魂只需要顺着河流的方向就可以进入下一世……也就是说,那里的人们不会真正地死亡,因为在咱们冥府,会根据你生前的业绩来判断下一世你会以怎样的形态出现在人间,恶鬼则会在地府受刑。而他们,是脱离了冥界存在的地方……完全独立的永恒国度。”沙拉神情凝重,她也有些怀疑资料上所说的一切,毕竟听起来是那么的虚无缥缈。世间何来永恒之说,更何况是区区人类。
“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了某个传说。龙生九子化作九城分布在华夏某个地方,那不属于人间,确切地说不属于咱们这个世界,也就是说可能是另一个空间,不会被载入史册的——神秘的国度而这个卷轴也许就是某个不小心闯入那个世界或者是那个世界的人不小心来到这里,留下的关于那里的资料,你说尚杰差点儿被吸进去,会不会……”付君浩眉头紧锁,这样串联起来想,那神秘的忘川说不定真的存在于某个地方。
沙拉点点头:“我现在也怀疑那个卷轴有神奇的力量,可以让人进入那个神秘的国度!”
“也有古籍记载,这座城市曾是最接近仙境的都市,充满了不可预知的神秘和圣洁。所以它的名字叫圣米城。会不会是这个城市本身的磁场波动就很大,所以一旦打开了卷轴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杜守故要那个卷轴做什么?难道想要去那个永恒国度长生不老?那些来历不明的怪物莫非就是从那个鬼地方来的?所以我们才找不到关于它们的任何信息!”西夜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惊得付君浩也开始提心吊胆起来。
“可是它们杀那些女孩做什么?还用那么残忍的手法!而且城中最近奠名其妙出现了吸血鬼,搞得杂务科的人焦头烂额都找不到凶手。可是叉不像是那些怪物千的。也就说还有个危险人物在!”
“等等!”沙拉从柜子里又翻出了那堆老资料,灰尘呛得她直咳嗽,找了老半天后低呼起来,“果然!这里写着:需集齐时光匕首、流光卷轴、鬼味少女,方可打开通往永恒国度的大门!”
“鬼味少女……鬼味少女……奠非就是指那些拥有一定异能,比如阴阳眼之类的女孩?杜甫说过那些受害女孩好像平时都有点与众不同,有个还住过精神病医院呢,她总是嚷嚷自己看得见鬼魂。奠非那些女孩就是被杜守故抓去做实验,结果发现不是什么鬼味少女,所以才拿给那些怪物处理掉。不知道杜守故找到时光匕首没有,如果凑齐了两样东西,下一步又该有女孩失踪遇害了!我们必须阻止他们!卷轴是在咱们这里丢的,如果怪罪下来。扣工资已经算是小事了。”付君浩顿时觉得事情闹大了。什么时候古董店里藏了个这么重要的东西,早知道就锁进保险柜里或者直接丢到冥府银行好了,大刺刺地放在外面被抢了也是活该!
“说到鬼味少女,难道你不担心某个人吗?”沙拉和西夜对视一眼,同时看向他。
“啊——”付君浩脑海里闪过了那张可爱的脸,他竟然忘记了这个灵异雷达了!要说鬼味少女,全圣米城应该找不出比她更鬼味的人了!
【2.杀戮】
晚自习的铃声刚打响,大家都抓着早已收拾好的书包跑出了教室。此时的圣米城已然有了冬天的味道,轻轻呵一口气,便有淡淡自雾从口中飘出。今夜没有月亮,天仿佛被一层厚重的帘幕围得结结实实,看不到半点颜色。
甘油和辛蕊这两个慢节奏的学生正悠闲地嚼着手里的鱿鱼串晃晃悠悠地往回走。
“我还不知道你住哪儿呢?”辛蕊忽然问道,“你一个泰国人没事跑来圣米城干吗?”
甘油把竹签准确地丢进了垃圾筒:“哎,你很三八哦!我是交换生好不好?但我来这里主要是想找我家人。”
辛蕊同情地看着他:“找到没?”甘油无所谓地摇摇头:“没有呢。”
“你家那个吸血鬼呢?”他知道她的死穴在哪里,果然,话音刚落背上就狠狠挨了一掌,伴随着高分贝的大吼。
“喂,死甘油你说话注意点!”很快话音降了下去,“托你老人家的洪福,有了医院的血做食物他都没有再出去找吃的了。只是最近风声很紧,他在家里闲得慌。”
“下次他再敢咬你我非揍死他不可,顺便把他牙齿全部敲碎丢到付君浩的古董店里让西夜吃了他!”
辛蕊的呼吸猛地停顿了,满以为再次听到他的名字可以平静得不动声色了,没有想到那个人还是在暗地里牵动着自己的心。人为什么会同时喜欢两个人呢?怎么可以喜欢两个人呢?!这也许就是人类无力控制的心吧,所以才觉得这样的自己真的很讨厌昵。
甘油看着她瞬间黯淡的神情也猜出了八九分,赶紧转移话题:“你看,你家窗户的灯亮着呢。回去吧,你的冥绪在等着你呢。要是我每天关在房间里不疯才怪呢!我护花使者的任务已经完成啦一记得明天的早餐啊,哈哈!”
“知道了啦!”辛蕊抬起头看着大楼里亮着的灯光,那么那么多明亮的房间里,虽然只有一盏灯为她亮着,就已经足够了。无论何时回来,那个人总会面带微笑等待在家门口,一想起就很幸福……却夹杂着小小辛苦的心情。
公寓转角处的路灯下似乎一直站着一个男人,他的影子在地上投下了昏黄的轮廓。辛蕊歪歪头只觉得有点眼熟,也没多想就往楼上走去。
忽然,空气如流水般波动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辛蕊猛地回头去喝道:“谁?!”却发现空荡荡的楼梯间只有她一个人的气息。不对!为什么感觉不到其他人的气息呢?难道这里被人设了结界?
来不及多想,辛蕊猛地加快了攀爬的速度。可是那股沸腾的气流还是如影随形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徐不疾地蔓延着。
就在掏出钥匙开门的刹那,那股气流里优雅地走出了一个男人,辛蕊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惊愕的表情似乎让那个男人很满意。
“小姐,不介意跟我走一趟吧!”他牵动的嘴角温柔地笑着,仿佛这只是某场宴会的邀约。
门猛地开了,一双结实的大手把她紧紧包围在怀里,冥绪冷酷的声音传了出来:“兢澜,她是我的,谁也不能带走。”
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容,冷峻的神情,只是一个穿着休闲的居家服,另一个着名牌黑西装;一个是少年的清爽气质,而另一个更像是优雅的男人。
兢澜低着头轻轻笑:“什么时候,我竟然要经过你的同意才能做事情了。不要忘了,在很多年前我就可以取走她的性命了,只不过是你一厢情愿地以命换命罢了。十年之约差不多快要到了不是吗?”
今夜十二点,正是辛蕊十七岁生日。一切仿佛早已写好的剧本,每一章险象环生颠沛流离的情节都逃不过那个旱已写好的结局。这样看来,那时候没有杀她。只是因为命运使然,她竟然就是通向忘川的钥匙,这是兢澜万万没有料到的。
“去古董店。”冥绪低头在辛蕊耳边轻轻说道,然后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到楼梯处,一声低喝,“跑——”同时出动的还有他的拳头,狠狠的一拳朝着兢澜的脑门儿砸去,原本平静的空气随着他的拳头卷着杀气射向兢澜——这个毁了他。叉给他新生的人——另一个自己。
只是瞬间,兢澜的左手已经移动到了额头上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了冥绪的拳头,然后毫不客气地一拧,冥绪的眉因为疼痛皱了起来。兢澜给了冥绪一个轻蔑的笑容,然后穿过墙壁纵身跃了下去一牢牢地,不动声色地站在气喘吁吁的辛蕊面前。
“我没有耐心说两次同样的话。”他上前一步就要抓辛蕊的肩,却被后背传来的力道逼得差点儿跌倒,回过头去,冥绪回报给他同样轻蔑的笑。
“快走——”冥绪猛地推了辛蕊一把,她瞬间冲出去了好远。
此刻辛蕊清楚地知道自己必须立刻逃到古董店,只有西夜和君浩才有能力保护她,若她留在原地只会成为冥绪的负担。其实,看着两个相同的人自相残杀本就是一件难受的事情。兢澜拥有的,是冥绪的肉身,冥绪伤的何尝不是他自己。
兢澜似乎没有耐心了,神情中也有了怒气:“我本不想杀你这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若你再死一次,就真的在这个世界消失了!蠢货!”他飞起一脚,正踢中冥绪的下颚,一股黑色的液体从冥绪口中喷出,还未来得及喘气,兢澜的拳头已经如暴雨般落在了他的脸颊。
冥绪似乎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按在地上毫不客气地修理着,自己甚至都没有还手的机会。
兢澜对于他从来都是主人的姿态,冷漠的,孤傲的,带着优雅的姿态蔑视着他。冥绪昏暗的视线里,只模糊看见兢澜的拳头像巨石般砸在身上痛得几乎晕厥。
箕绪深深吸了一口气,扬起手肘看准时机猛烈地撞击着兢澜的太阳穴,直到兢澜捂着头仰了下去,他才有机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执迷不悟的东西……”兢澜揉揉有些发痛的脑袋,舌尖舔在爆裂的嘴唇上,有甜腻的血腥味。辛蕊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街角,冥绪喘着粗气强撑着站立着,颤抖的双腿已经出卖了他筋疲力尽的真相。
无论如何,你都不可以倒下去,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保护她了。未来的日子,就把她交给另一个更有能力的男人守护吧!此刻,你只需要死就是了,但是一定要很有尊严地站着!冥绪苦涩地笑着:“杀了我吧!”
兢澜有些吃惊地看着他。这是那个不顾一切都要活下去,都要守护爱人的笨蛋吗?
冥绪最后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不知何时飘起的小雪,是今冬的初雪呢。传说,第一个下雪的夜晚和心爱的人一起度过,你们将会一辈子拥有爱情。落在睫毛上的雪花瞬间融化,他伸出双手接着那些冰凉的小花朵轻轻叹了一口气。
只是想很有尊严地——站着死去。
“神经病。”兢澜冷哼一声,丢下他以飞快的速度往辛蕊逃跑的方向奔去。可是冥绪用尽全力拦着他的去路,每一招都充满了自我毁灭的杀气,悲戚的眼神带着求死的决心。雪花还未靠近二人就被热流化成了雨滴坠下,最后,兢澜几乎是把冥绪踩在地上了,可是他倔强的眼神却让兢澜下不了死手。
这具躯壳的主人——就算躯壳的灵魂换了,身体却还残留着对他的感情。兢澜自己都不想承认那么苛刻地对待他,只是想要冥绪成为一个足够强大的人,强大到可以和他并肩作战。
他们,其实从来都是一个人。
“让我死……”冥绪再一次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红肿的眼角,不断冒着鲜血的耳朵和鼻子,还有那些断裂的骨骼和粉碎的肌肉……鬼魂,不可以再死一次。那会是万劫不复的灰飞烟灭。这积累了无数鲜血来之不易的肉身,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想要自我毁灭的冲动。
兢澜扼住他的脖子,完全感应到了冥绪此刻强烈的求死之心。很多年前,他就已经死了,那个时候的他从容淡定,始终如一朵温柔的百合,以自己的性命交换那个女孩可以看见阳光的人生。而今的他,如自己所愿,成为了一个残暴冷酷的魔鬼,他食鬼,甚至……食人。或许,再强大一点便可以成为另一个兢澜!可是那个奇怪的小子却一点也不快乐,甚至是自己,身为忘川大将军的兢澜自己,也是那么的不快乐。
冥绪在他强大的掌心里虚弱地笑着,满脸的伤痕,沙哑的嗓音像断裂的琴弦:“让……我……死……”颤动的睫毛下波光闪动,仿佛累极的蝴蝶,飞过了太过艰难的旅程,支离破碎的翅膀再也无法飞翔了。
这样一个神秘的人,或者说是神秘的怪物,夺去了自己的身体,甚至塑造了另一个新的苏冥绪,并许诺给他永生的人……永远骄傲地以主人的姿态俯视他!看不起他!践踏他!伤害他!欺骗他!可是……冥绪还是那么感谢他,因为这样悲惨的人生才能换取名正言顺待在辛蕊身边的理由。这样的辛苦才能说服自己,霸占她的爱把她拴在身边是应该的…所以,他看着兢澜的眼神充满了心酸的感激。
终于可以结束一切了,再也不用担心自己某天会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又把她咬得伤痕累累,再也不用担心出去寻找猎物在良心和饥饿中苦苦挣扎。那样辛苦地活着,连亲吻和拥抱都那么的小心翼翼,每一次都不确定她的心是否在自己的怀抱里。虽然嘴里说着不需要怜悯的爱情,可是又那么地担心她连施舍的爱都不肯给……一个死了十年的人,不,是鬼。
圣米城的黑夜在远处响起了沉闷的钟声,当——当——当——,一声声地催促着即将到来的午夜。
兢澜轻轻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几乎同时,另一双眼睛也轻轻地合上了。
“咔吧——”喉骨断裂的声音伴随着骤然加大的雪花,冥绪的微笑凝固在了脸上,眼角缓缓滑落了一滴泪水。是因为伤心融化的雪花吧,他是不可能有眼泪的。
一直,一直,深深地爱着你,那么辛苦地爱着却从来没有后悔过。只是这个初雪的夜晚,不能和你度过了。辛蕊……生日快乐。守护着你的十年,我很快乐。
仿佛骤然消失的海市蜃楼,冥绪一片片粉碎在了空气里。
这个生命一直都是幻觉,不是吗?只是因为爱着一个人才有了活下去的意义,可是真的,真的太辛苦了……所以结束吧。你可以自由地回到他身边了,这里已经没有了可以羁绊你的理由。
辛蕊,谢谢你那么努力地……假装爱着我。
最后一眼看到的,却是远远奔来的小小身影,痛苦地跪在地上奋力想要抓住那些消逝的魂魄。她的长发散开像瀑布一样垂在地上,那个水中捞月般绝望的姿势和哭得快要晕厥过去的身体。
她疯狂地喊着他的名字——冥绪!冥绪!冥绪……
其实,一直是爱着的心情,你到死都没有明白吗?爱着的,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啊。
——冥绪!
“冥绪哥哥,你在干吗?”扎着小马尾辫子的女孩从门后冒出小小的脑袋,圆圆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屋子里叮叮咚咚的钢琴声戛然而止,一脸阳光的冥绪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她:“哥哥在弹钢琴啊。”女孩摇摇晃晃地走过去,爬到他的腿上伸出莲藕似的小胳膊叮叮当当地敲着那些黑白键,未成曲调,却自有一番凌乱的童趣。女孩得意地仰着头看着冥绪,似乎想要听到赞扬的话。
“辛蕊好厉害啊。来,哥哥教你——”他抱着她让她端坐在自己腿上。
修长的手指头轻轻覆盖着她的小手,仿佛引路人般牵引着她的指头游走在那些美妙的琴声里。叮叮叮,咚咚咚,叮咚叮咚叮咚叮……这些简单的音符仿佛是一个美丽的开端。未来的路他将带领着她前行。无论是荆棘遍野,还是鲜花丛生,两个人从未松开彼此的手。无论是守护者,还是被守护的那个人。藤蔓般交缠的命运,是谁也无法分开的悲剧。
小女孩崇拜地仰着头看着哥哥好看的脸庞,忍不住靠在他怀里稚气地问道:“哥哥长得真漂亮,以后辛蕊可以做你的新娘吗?”似乎那一刻开始,她小小的心有了想要把他独自占有的念头。这样温柔的冥绪哥哥,大树一样挺拔高大的他,可以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他是神一般的人物吧!
男孩的脸腾地红了,结结巴巴地放下她:“这个……这个应该是长大以后的事情吧。这个主意,听起来不错的样子。”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
小女孩鬼鬼地笑着勾勾手指头:“哥哥,你弯下腰来。”
男孩顺从地俯身靠向她。
小女孩踮着脚尖,在男孩的右脸颊轻轻吻了一下:“要记得今天的约定哦。”
这是五岁的她,十五岁的他。只是那个约定……再也无法实现了吧?只可惜冷酷的命运早已为他们谱下了哀伤的乐章,那是无可奈何的离别和至死不渝的深情。
后来的她似乎忘记了,可是那个未实现的约定却一直藏在男孩的心中。
【3.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大雪漫天飞舞,鹅毛般洒落人间,圣米城很快被笼罩了一层雪白的纱衣。
街上行人日渐稀少,车辆看不清前行的方向,只得停在路边。没人注意到永恒大厦周围结起了透明的结界,谁也看不到那栋大厦的顶端两个女孩悬在半空的身体。两团黑色的气体把她们的身体包裹在天台的边缘,兢澜十指交叉优雅地翘着二郎腿坐在黑色的真皮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满天的飞雪。
“你不是说我只要拿到卷轴就放了我爸吗?”林芝无法挣脱困住自己的黑气,更不敢看脚下的万丈深渊,只得愤怒地盯着兢澜。
兢澜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脸颊,笑得很无辜:“我已经放了你父亲了啊,不过没说不拿你玩游戏啊~~”这张英俊得邪气的脸在她耳畔轻轻吹了一口气,雪花猛地钻进林芝的耳朵,凉得她打了个寒战。这么高的大厦,如果他一个坏情绪,她们一定会跌得四分五裂。
辛蕊的长发混合着雪花飘散在半空中,竟有一种凄凉的美,脸上的泪痕冻结成了薄薄的冰,红肿的眼睛透露着心如死灰的绝望,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兢澜看着辛蕊有气无力的脸,竟然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半分挣扎,从冥绪死的那一刻,撕心裂肺的哭号过后,她就成了如此这般的麻木状态。这两个女孩,到底哪一个才是付君浩最在乎的人?他想起那人一脸为难的样子就想大笑,胆敢给我一枪的人,我怎能不还你一个痛!
付君浩与西夜赶到永恒大厦的时候,兢澜已经抽完了一支雪茄,他对着下面大笑:“上来吧!告诉我,你想让谁死!付君浩!”
西夜仰头望去,视线穿过层层雪花,一直看到大厦的顶端两个被包裹的女孩:“你完蛋了,过去的恋人和现在喜欢的女孩,你救谁?”
付君浩瞪了他一眼,重新检查了一遍子弹:“两个都要救!真让他得逞,咱们冥界的脸往哪里搁!送我一程。”西夜点点头,脚尖往地面一踩,背上骤然打开的双翅足足两米多长,他猛地一扇,左手抓着付君浩的手腕一瞬间就把他拖到了半空。
林芝看见突然出现的付君浩,欢喜地叫了起来:“君浩,救我——”
早已埋伏好的兢澜看准了二人飞上来的方向,一脚就踢了过去。西夜飞速把付君浩丢在天台上敏捷地迎上了那一脚。可怕的力道将两人同时震开了好远。
兢澜刚转身。一手撑着地面一手举着银枪的付君浩已经瞄准了他。砰的一声暗响,兢澜看着刺破空气飞扑而来的子弹猛地一个后空翻险险避开。吃一堑长一智,兢澜不想与这可怕的武器斗,索性把林芝和辛蕊抓到身前大吼:“来,冲这里打!看看她们能承受几颗子弹。”冻结在黑气中的林芝和辛蕊结实地挡在兢澜面前。
付君浩皱着眉看了西夜一眼,他默契地点点头,一个俯冲试图抢走其中一个,却被半路杀出来的怪物拉住了翅膀。
“靠,最恨别人碰我的羽毛!”西夜顿时火冒三丈,反手一拳砸掉了那怪物的脑袋,似乎还不解恨,蹿到半空再飞起一脚把它踹下了楼顶。
大厦顶端的整面黑玻璃忽然开始渡涛汹涌,一个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陆陆续续从玻璃里蹿了出来。西夜一声冷笑,展开双臂飞过去一抓一扯活活撕裂了一只后,又跃到半空对着付君浩大吼:“又是该死的围攻!我最恨打群架了!”付君浩举着枪飞速地射击那些靠近西夜的怪物,冷不防被兢澜踢了个踉跄下巴磕在地上,嘴里立刻尝到了鲜血的咸味。
该死的!暗算我!
“强烈鄙视不要脸的偷袭!”付君浩摸摸差点儿脱臼的下巴,又从腰间摸出一把枪。左右开弓朝着兢澜射去。可是总有不怕死的怪物跃到兢澜面前做替死鬼,浪费了十多发子弹却连兢澜的衣服都未碰到。
“有种不用枪和我单挑!”兢澜推开挡在面前已经腐烂的怪物尸体,对着付君浩伸出右手往里勾了勾。把林芝和辛蕊都抓到这里,不过是为了引来付君浩报那一枪之仇。杜守故需要的,其实只有一个。
付君浩潇洒一笑:“是不是打赢了你,就放了她们?”他眼角瞟了一眼冻结在天台边缘的辛蕊,她伤感地看着他笑笑似乎在告诉他——我一点也不怕死。林芝狠狠地瞪了辛蕊一眼,却发现她连正眼都不瞧自己一下。
“看看心情再说。”兢澜双手在背后一抓,两道寒光闪过,他手中已经握了两把长刀。付君浩面无表情地看了兢澜一眼,银枪帅气的在指尖旋转两圈后猛地插回了枪套中。
“赤手空拳?”兢澜偏着头看他。付君浩笑着鄙视他:“我才没那么蠢!”右手往腰间一拉,一把桃术剑稳稳握在了手中,还不忘对着西夜喊了一声:“你的救兵多久才到啊?”西夜郁闷地踹飞了一个怪物,肩头却被另一个死死咬住,他一耸肩头,左拳狠狠往后一挥打得那家伙飞出去了好远却也痛得龇牙咧嘴:“那两个王八蛋说要吃完了火锅再上来帮忙打架!”
话音刚落,地上猛地蹿出了一堆脑袋,一张戴着墨镜的脸郁闷地看着西夜:“真是的,吃顿饭都不让人吃痛快。”另一张同样英俊的脸却笑意盈盈:“西夜,好久不见啦!”一瞬间,地里冒出了三十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年轻男子,领口处统一别着牛头或者马面的小铜牌。一看那身手就知是训练有素的打架好手,拳脚利落地挥在那些怪物身上打得它们节节败退。这些都是冥府武装部队的成员,001是牛头的部队,002归马面管理。
“死牛头,少吃一顿你能死啊!快揍它们,竟然敢咬你死神大爷!”西夜看着他们顿时来了精神。马面一看这些怪物,乐了:“长这么丑!拖它们下地狱,放笼子里展览。”牛头立刻反驳:“不行,咱们冥府已经够挤了,囚犯早就提出要改善监狱环境了,不能再塞进去了。”既然不能拉去展览,只有毁灭了。很快,那些庞大的怪物在训练有素的冥府军队面前变成了一摊摊烂泥。兢澜心痛得咬牙切齿,砍向君浩的力道也一次比一次狠。
两队人马正打得不亦乐乎,西夜趁乱去抢辛蕊,却被黑气冻得滋滋冒烟赶紧缩回手。
“救我!救我!”林芝焦急地对着西夜大喊。西夜耸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烫手的山芋还是交给付君浩好了。
兢澜忽然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他的长刀竟然砍不断付君浩的桃木剑,反而被他逼得节节败退。一个后空翻,兢澜牢牢钉在玻璃上,仿佛一只休憩的雄鹰。展开的双臂有些颤抖地握着长刀,翻飞的衣角早已被雪花打湿,可是此刻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一个俯冲,他挥着刀劈向微蹲的君浩——最后一击!
付君浩微眯的双眼透过雪花看到了慢镜头般冲过来的兢澜,一招一式都那么清晰,两把长刀从舒展到交叉朝着自己的脖子划来。凝固的空气里,强大的杀气卷着寒气冲了过来。
君浩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不能急,不能急,再等等!等最佳的出手时机!对!就是现在!
兢澜狞笑的脸猛地呆住了,他只看到君浩志在必得的笑容,桃木剑从左往右斜斜地劈向了他的身体。想要转身已经来不及了,他的余光只看到陈旧的桃木剑散发出了圣洁的光芒,上面密密麻麻刻着的驱魔咒从光中跃出飞快织成了一张咒语的大网朝着他罩了过来。
兢澜惊愕的表情凝住了——剑锋划过他的肩膀,穿过肩胛骨,穿过胸膛,从肋骨下方抽了出来。光芒处,他的身体碎成了沙砾,一点点消失在了空气中。与此同时那些怪物也嚎叫着消失在了光芒中。
一瞬间,包裹着林芝和辛蕊的黑气也消失了。两人如失去了依附的碎石,来不及平衡的双脚猛地向后仰去。
林芝看着自己飞快跌落的身体猛地尖叫起来:“不——”
辛蕊只是平静地看着脚上那双粉红的雪地靴离开了天台边缘,大毛衣在下坠的途中灌进了不少雪水,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小鸟,飞翔在夜色里。张开双臂转了个身,地面穿梭的车流中,冥绪似乎微笑地站在十字路口对着她张开了怀抱。
落地的瞬间,一个黑色的巨大影子俯冲过来,一把把她捞了起来。
西夜皱着眉看着她:“你那么想死啊?一副享受的表情真欠揍!”辛蕊别过脸去,一言不发。西夜另一只手抓着花容失色的林芝,她惊恐地搂着西夜的脖子疯狂地尖叫着,恶心得西夜差点儿把她甩出去。
他把二人轻轻放在地上后,又猛地冲向了夜空。战斗结束了,总得把君浩接下来吧。这样想着,他忽然觉得自己像廉价的升降机。
“你到底是谁?”林芝刁蛮地看着呆滞的辛蕊,她稚气的脸蛋和对死亡的无惧都让她嫉妒得发狂,特别是君浩看她的眼神——很多年前,那人也是这么看她的。
辛蕊麻木地看了一眼林芝,转身就要走,却被她一把拉住,回过头来的脸被一个巴掌扇得异常响亮。辛蕊呆呆地捂着脸,似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眼里依旧是迟钝的哀伤,仿佛一个没有生命的偶人。许久以后,眼眶里才猛地滚下来一颗眼泪,沿着冻得通红的脸颊一路蔓延至下颚。林芝皱着眉,这女孩难道是傻的?
角落里忽然走出了两个俊俏得不可思议的少年,雪花飘在步伐一致的二人身上好像海报般唯美。林芝看呆了,这不是K.ONE吗?正想着,两个少年已经朝她们走了过来。
他们要干吗?林芝看了一眼辛蕊,发现她同样看着他们,嘴里却发出了喊声:“快跑——”
拔腿就逃的林芝猛地停住了,一个美少年骤然出现在了她眼前,微笑间伸出了完美的右手,朝着她的脖子轻轻一拧——咔嚓,她软软地倒了下去。
另一个少年对着辛蕊甜甜一笑,手却像钳子般抓着她的手臂猛地蹿入了永恒大厦。
“搞定了?”付君浩看着跳上来的西夜。
“两个人毫发未损。”西夜做了个OK的手势,“多谢啦!”牛头马面整理了一下因为打群架而弄皱的中山装满不在乎地笑笑,对着手下挥挥手:“撤!”话音刚落,一群人又嗖地沉入了地里。
“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吧?”付君浩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杜守故似乎还没出现。”
“靠!不早说。”西夜也觉得不对劲,抓着付君浩的手腕就坠了下去。落到街上时,只看到了一具冰凉的尸体。
忽然,雪花仿佛凝固般停在了半空中原本白茫茫的天空忽然翻起了滚滚乌云,一个旋涡状的窟窿出现在了圣米城的上方雷声隆隆地轰鸣着,一道光从永恒大厦射了上去。空中水墨画般出现了一座古老的城池。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穿着古装的人们在繁华的街市上来来往往,一条河流蜿蜒在城池中。成旋涡状汇入了那座华丽的宫殿。
“忘川——”付君浩惊叹道,同样看傻眼的还有一动不动的西夜。
杜守故满意地看着那幅巨画,展开的卷轴映在天空,完美地呈现出忘川的繁华;
他手中的匕丨首蜂鸣般地颤动着,忽然嗖的一声蹿了出去,寒光闪闪的匕丨首围着卷轴飞快地旋转着,辛蕊紧闭着双眼直直地漂浮在半空中早已没有了知觉。
画面上的宫殿仿佛电影的镜头由远及近层层推进,已经隐约看得见忙碌的宫女和太监们在殿里穿梭。幽静的御花园里,一个长发的白衣女子正欣赏着翩翩飞舞的蝴蝶,仿佛感知到了有人在偷窥,女子缓缓转过身来——
可是旋转的匕丨首找不到入口茫然地旋转着,越转越慢,越转越慢最后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原本漂浮在半空中的辛蕊突然张开了双眼一脸迷茫地看着苍穹顶端那幅巨大的画,光芒越来越暗淡,旋涡也越来越小,仿佛一扇大门正缓缓关闭。
停顿的雪花在光熄灭的瞬间重新飘飘洒洒地落向了圣米城的怀抱。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找不到入口呢?!怎么会这样?!”杜守故懊恼地抓着头发看着逐渐消失的忘川疯狂地大吼起来,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错,莫非又选错了人?不,不可能!那女孩一靠近匕丨首,它就有强烈的感应!既然三样东西都凑齐了,为何还是打不开忘川的通道呢?!正想着,背心忽然传来剧痛,锐器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身体。
杜守故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灵珊惶恐地松开双手看着他,两人对视的瞬间,灵珊突然笑了。
“竟然是你……”杜守故闭上眼,左手缓缓探到背后,咬着牙猛地一拔,一股鲜血喷了出来。
“我恨你!你从小就把我当成那个女人的替身,我不是你的女儿更不是你的妻子!我只是个见不得光的角色,像个影子一样活在那女人的背后!你有没有想过我有多痛苦!”灵珊捂着胸口,那个地方并没有因为得逞的暗算而觉得痛快,反而钝钝地痛着,“你把我当成筹码,买卖,替身,奴仆……你把我塑造成她却从来不把我当成她来爱!这对我很不公平!我恨你!我恨不得你马上去死!”
杜守故低着头冷笑着听着她的控诉,这么多年了,她都没有变得聪明一点。原本她可以得到更多的,可是这个笨女人自己放弃了生存的机会。她愚昧的心似乎完全忘记了,他可以让她生,亦可以让她死!!
伤口处一只尸虫扒开肌肉和皮肤悉悉索索地爬了出来,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无数只尸虫像喷泉一样从杜守故背后的伤口涌向了灵珊。她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局,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他原本就是个不死的怪物。或许,他教会她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一如今,她也不怕死了。
尸虫像海浪一样卷向她,海浪过处,只剩一具啃噬得干干净净的骷髅。
杜守故回过头来,辛蕊已经被西夜救走了。他冷冷一笑,把卷轴和匕首丢到了K.ONE的阿诺泰手里,命令他躲起来。美少年听话地点点头,忍者般跳跃过重重天台消失在了夜色中。
杜守故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俯瞰着圣米城——双脚钉在天台边缘,身体如优雅的燕子平稳地飘在半空,那超越了人类的视线看到了正往古董店奔去的付君浩一行人,西夜横抱着奄奄一息的辛蕊只能低飞。
杜守故冷笑:“邦栋,缠住那个长翅膀的家伙,”邦栋点点头,脚尖一点已跃下了大楼。
西夜看着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美少年叹了一口气,真是打都打不完,拜托,死神也需要休息啊!他把辛蕊往君浩怀里一丢:“接着,让我来对付他!”说话间,已经冲过去毫不客气地对着邦栋的脑门儿挥了一拳,邦栋被打出了足足十米,撞弯了的路灯柱子,充分显示了西夜的力道有多凶猛。
西夜拍拍手上的灰尘正准备收工,却发现那人满不在乎地从石堆中爬起来,扭扭脖子后面无表情地朝着他们走来。
“铁人?”西夜大吃一惊,这一拳的力道足够轰掉半边脑袋了。君浩蹙眉道:“他似乎没有痛觉神经,就算你打碎他每根骨头,他都会用仅剩的牙齿咬死你!”
怀里的辛蕊轻轻张开眼睛温柔地看着付君浩,他已经那么那么久没有看到她笑了,只是眼里绝望的伤悲并没有因为他温暖的怀抱而减少分毫。
“冥绪……”她冰凉的小手轻轻抚摸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她竟然叫错他的名字!
刹那,付君浩清晰地听到了寂静的夜里,胸腔里那颗怦怦狂跳的心忽然在寒风中碎掉了。他抓着她的手,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伤痛,却清晰地感受到她的生命灯似乎正在一点点地熄灭为何会这样?她的灯怎么会那么微弱?
“砰——砰砰——砰!”几声暗响,子弹夹杂着寒风朝他射来来不及多想,他反手掏出手枪朝着半空射击花火在空中短促地碰撞了两声,四颗子弹哐当哐当地落在了地上。辛蕊的双眼猛地瞪大了,眼里的光随着嘴角消失的笑容渐渐逝去……
其中一颗子弹从他的手臂擦过直直射入了辛蕊的心脏。杜守故带着同样有些诧异的表情从暗处走了出来,手里还握着一把修长的消音手枪,他也没有料到子弹竟然打中了那名少女!
“君浩……”辛蕊有些吃力地抓着他的衣袖,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生命灯剧烈地窜了个淡蓝色的火苗,然后“嗖”地熄灭了。
“我要杀了你!”付君浩轻轻放下她,冲着杜守故大吼起来。可是出乎他的意料,杜守故扬起胳膊把消音枪甩进了夜幕中,然后举起了双臂做投降状,这时一群警察在一个西装笔挺的眼镜律师的带领下走了过来。端着冲锋枪穿着防弹衣的警察把三人团团围住,他们自然看不到西夜,而邦栋在警察出现的瞬间就逃走了。
“杜先生,发生了什么事?”律师擦着满脑袋的冷汗看着这一切,地上躺着一个少女的尸体,另一个年轻人正用枪对准他的老板杜守故。
“他试图绑架我!现在我旗下的艺人K.ONE不知所踪,不知道是不是也被他的同伙绑走了。几天前,我们收到了一封恐吓信。今天晚上我心情不好想独自走走,结果一辆面包车突然开了过来,他们跳下车就要抓我。我竭力反抗,他的同伙便掏出手枪威胁我,却不小心打中了一个路人。真是遗憾,这个可怜的女孩”杜守故弹了弹西装上的灰尘,一脸镇定。付君浩不屑地看着他,这一地段已经设了结界,摄像头自然是拍不到什么的。
“杜先生,你别怕,我们立刻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你!”律师指着付君浩,“还不把枪放下,想被打成蜂窝吗?”
西夜看着突如其来的警察只得拍拍付君浩的肩:“你冷静点,把枪放下。这些普通警察不知道你的身份,你的肉体可承受不了那么多子弹。”
“杜先生,你说的绑架是否确凿我们暂且不论但是!据我们调查你涉嫌几起少女碎尸案,请跟我们走一趟。”杜甫拨开众警察走了出来,他举着的证件显示他的官职可比这些人高很多律师拦住他:“你没权拘捕杜先生,有你们局长的命令吗?”杜甫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滚开!”然后展开了一张纸在他眼前抖了抖,“你的狗眼看清楚点!”
“没问题。”杜守故得意洋洋地看了付君浩一眼,举高双手满不在乎地戴上了手铐。
“杜甫!”付君浩一脸愤怒地看着杜守故、杜甫凑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放心好了,这家伙跑不掉的。我们杂务科这次负责这个案子,局长已经批准了。”
付君浩闭上眼点点头,他抱着辛蕊的手臂越缩越紧,她的身体渐渐冰凉,雪花落了她满满一头,仿佛暗地里开出了无数朵小白花。
“王八蛋!”看着若无其事离去的杜守故,付君浩大骂!西夜爱莫能助地看着他,毕竟,人间有人间的法律杜守故既然还是人类的身份,作为冥界的死神他就没有任何权利把他拖下地狱。杂务科如何惩办杜守故就是圣米城警局的事情了,可是势力错综复杂的高层会否干涉这个案子谁也说不准。
“把怀表给我……”付君浩低着头,西夜看不到他脸上任何的表情,只有这个玲冷的声音传人耳朵。
“你疯啦!”西夜无法控制地大吼起来。死神的怀表,就是可以扭转时空回到过去的工具,方便侦查某些特殊死亡的真实性可是这个没有冥王的指令根本不准私自使用的,因为一旦改变了某个小小的事情就会牵扯出那个时间段的一连串变化。
“我没有疯……我只是觉得辛蕊的生命不该在这一刻结束。你看。她的鬼魂都未走出肉身,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吗?怀表给我,只是救活她改变不了什么的。放心好了、”付君浩惨淡地抬起头来,满眼的乞求。
“不行~我们俩会被革职查办,说不定还会被发配到哪个偏僻的小部门受苦!”西夜抓紧口袋步步后退付君浩看了他口袋一眼,猛地冲了过去,扼住他的手腕往上一掰,另一只手轻松地抢到了那块怀表。西夜慌忙去夺,却被付君浩一拳打得穿过了层层墙壁飞了好远。只听得到西夜嗷嗷号叫着:“记得啊!是你抢的!靠,这一拳你打得也太重了吧!”
古铜色的怀表里,滴答滴答缓缓行走的表针散发着神秘的微光,付君浩温柔地看了辛蕊一眼,伸出食指——指尖如探入温水般直直探向了分针。
咔嗒——咔嗒——他使出全身力气才能阻止时间的前行,锋利的针丨刺破了他的皮肤,鲜血染红了怀表。
付君浩咬着牙猛地一转,分针在他的力道下开始逆向后退。付君浩猛地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进了怀表中。
张开眼睛,自己正站在街头。雪花停止了飘洒,车辆停止了行使,人群停止了穿梭一只有他一人能行动自如!
他穿过静止的人群和车辆,撞破了一朵又一朵冻结的雪花来到了永恒大厦楼下。淡淡的结界如一个气泡,他纵身一跃跳了进去。他看到西夜的拳头停在邦栋的脸上,杜守故站在不远处平举着消音枪,而另一个自己正一手抱着辛蕊,一手举着枪。
四颗子弹在半空中碰撞,飞溅的火花燃烧着,一颗子弹正停顿在辛蕊的胸前不到两公分的地方——
太好了!还来得及!付君浩赶紧蹲下来,双手抓着那颗子弹,却觉得握着的是千钧重的巨石。他咬着牙一点点地把子弹往下掰,直到它完全脱离原本的轨道对准无人的地面。
滴答!滴答!滴答!刚完成这一切,耳边就响起了怀表的走动声。他瞬间就被吸进了另一个自己的身体里,眨了眨眼睛,正好看见那颗子弹射到了地上。西夜一拳揍飞了那个没有痛觉神经的美少年,而美少年再一次若无其事地爬了起来。
付君浩把辛蕊牢牢抱住,枪口毫不客气地对准了杜守放的脑袋,心里却暗暗数着——5!4!3!2!1!
果然,一群警察在西装笔挺的眼镜律师的带领下准时走了过来。
“杜先生,发生了什么事?”律师擦着满脑袋的冷汗看着这一切。杜守故觉得有些不对劲却没发现任何不妥:“没事。”他的枪自然已经甩远了。而付君浩也敏捷地收起了银枪,抱着辛蕊站了起来,冲着西夜感激地笑笑。
“没事?”律师诧异地看着这一切,那阿诺泰让他带警察来又是怎么回事?既然老板都说没事了,自然也就是“没事”。他赔着笑对一个警官说道:“不好意思,一场误会。”杜守故正要离去,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杜先生,据我们调查你涉嫌几起少女碎尸案,请跟我们走一趟。”杜甫拨开众警察走了出来,他举着的证件显示他的官职可比这些人高很多。律师拦住他:“你没权拘捕杜先生,有你们局长的命令吗?”杜甫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滚开!”然后展开了一张纸在他眼前抖了抖,“你的狗眼看清楚点!”看着付君浩一行人没事,他自然也松了一口气。李柏已经带人去处理林芝的尸体了,这回杜守故跑不掉了
“没问题。”杜守故皱着眉看了付君浩一眼,顺从地戴上了手铐。律师不断用手帕擦着脑门儿:“杜先生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的。”杜守故点点头,上了一辆黑色的警车。
付君浩吁了一口气,西夜漂浮在半空中郁闷地说道:“你肯定会被革职!”
“我才不在乎呢!”辛蕊此刻正安静地睡在他怀里,她搂着他的脖子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散乱的头发刺得他脖子有些痒。
西夜看着满不在乎外加心情愉快的付君浩,忽然有些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想过用怀表救沙拉呢?可是转念一想,就算救活了沙拉,她也是和游尚杰在一起而不是自己。这样想来,心里总算是好过点了。这样看来,似乎真的没有改变什么。好歹可以交差。
雪越下越小,渐渐变成了米粒似的白点,付君浩看着她通红的脸颊忍不住温柔地笑了。
“帮她把这段记忆消除吧,不管是那个让她伤心的人,还是整个关于古董店的记忆,我想让她重新变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
“你冒这么大的风险。让她忘记其他的就是了,何必连你也忘了呢,”西夜摸着口袋里的怀表很不理解。“你难道不喜欢她了?或者是太喜欢所以才要让她遗忘?”
付君浩轻轻吹去她头发上的那片大雪花,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感情的事情如果说得清楚就不是感情了、或许她遗忘了这一切,对她或者对我都是最好的结局。”
西夜想了想:“至于嘛!你们人类真够奇怪的!”
付君浩不耐烦地瞪他:“也许今夜我就要被革职查办滚出古董店再也不能当你同事了,你就不能痛快点!谁知道老板会怎么罚我!没准儿老子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直接去冥府报到了!”
西夜缩缩脑袋,也开始担忧起来:“没那么惨吧……我和沙拉会替你求情,尽量让你去美女多的部门,比如奈何桥?”
“滚!”付君浩气得踢起一块小石子砸向他,熟睡中的辛蕊似乎被他的大动作惊了一下,可是大概因为太疲倦只是呢喃了一声,又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轻轻地呼吸着。
他温柔的视线穿过她的衣服、皮肤,肌肉、骨骼,一直抵达那个最柔弱的地方。
忘记那些伤痛,忘记那些幸福,忘记我们有过的曾经,忘记我的电话,忘记我的姓名,忘记……关于你和他,我和你的一切。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