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今天要对大家说的瞎马，大家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要描述一匹瞎了眼的马，而要讲述的是一个人的故事。
这个人，是否姓马，我就无从得知。我只知道别人见到他，总称呼他“小马”，背地里呼他“瞎马”。
瞎马和我不是一个村子的人，他所在的村子离我们村很近，关于他的故事，我或多或少听大人们讲了一些。
据说十多年前，瞎马家里养着几头山羊，炎热的夏天，瞎马时常抱着小羊羔到村后的河里洗澡。
那时瞎马的双目还没有失明，他的父亲是个瘫痪，不但如此，还一天到晚的咳嗽，每次咳嗽都非常剧烈。
大口的唾沫滑落地面，痰中夹带着血丝。
瞎马最害怕听到父亲的咳嗽。
瞎马总要到村东头一边割草喂羊，一边吆喝着几只羊，让它们在田野边自由的咀嚼大自然恩赐的野草。
羊也很乖顺，只管吃它们的草。从来不乱跑。
瞎马也时常背着空粪箕回家。
这个时候，他的父亲蹲在院子门前，咳嗽声更加剧烈了。
乖顺的羊也发出不满的悲鸣。
这个时候，瞎马总是把羊吆喝进羊圈，用手轻轻抚弄羊的脸颊，羊便耷拉着耳朵，嘴巴也闭上了。
这个时候，瞎马的妈围着个围裙，头发上还有几根乱草，诧异的从屋里出来。问：“娃，你今儿个又咋了，又中了什么邪了？”
瞎马总是回答说：‘我没有中邪，娘，我想上学。”
“不行，你爹病的这么厉害，你是知道的，家里都没有钱给他治病，哪里有什么钱给你上学？’瞎马的娘总是斩钉截铁的回答。
这个时候，瞎马的爹咳嗽声更加剧烈了，拿起烟袋来，喂上烟叶，“吧嗒吧嗒”的猛吸起来。什么话也没有说。
后来，瞎马的娘听别人说不让孩子上学是行不通的，将来的社会，不识字的人可能没有办法生存。于是就对丈夫说：‘他爹。我想通了，再穷再苦不能苦孩子，娃都这么大了，依我看，还是让他上学吧。”
瞎马爹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哪里来的钱？我何尝不想自家的娃娃上血，出人头地？我又总能不想光宗耀祖？可是，没有钱就不能成事，所谓钱成，钱成，一切都需要有钱打点才能够把事情办成功。”
瞎马的娘说：‘他爹，我有个主义，我娘家有个远房的哥哥，很有钱，不妨去他那里借一点，将来，再慢慢还他。”
“还？！咱们的日子越过越糟，拿什么还？”瞎马爹回答说。
那时候，村里的人心很不平，瞎马这样穷苦的家庭，喂养的羊还常常不是被偷，就是被毒死。
后来，还是瞎马的娘瞒了丈夫，去瞎马远房舅舅那里借了点钱，终于让瞎马背上了书包。
瞎马的双目，据说是上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失明的。瞎马从此也就辍了学。
（一）“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瞎马的娘自从从远房娘家哥哥那里借了足够的学费以后，就又瞒着丈夫，悄悄带着瞎马去学校上课。
等到交了学费，买到了一书包的课本时，瞎马甭提有多高兴了。
常言道：“自古英才出寒家。”穷人家的孩子，上学就是认真，成绩就是和富人家的孩子不一样。
不过，穷人家的孩子，上学就要受到有钱人家的孩子的欺负。
同学们都嘲笑他，侮辱他，打骂他，他常常挨同学们合力的痛打。
同学们给他起了个绰号叫“过街老鼠”，有个成语叫“老鼠过街，人人喊打”，这个成语只能用在坏人的身上，可是，有个成绩和品德都很差的学生叫阿昌的，给他起了这个绰号，简直是张冠李戴。
同学们也就跟着喊开了。——包括那些被老师称作品学兼优的学生。
瞎马每天在学校里要受同学们的罪，回到家以后，又要受父亲的罪。
连他的母亲，因为没有争取他父亲的同意，私自借钱给瞎马上学，于是天天要受到他父亲的漫骂。
瞎马的爹爹口里成天唠叨着穷人家的孩子上学没有用。有真本领也不会有真正适合自己的用武之地。
瞎马的娘说古代有好多穷人家的孩子做了大官。
瞎马的爹说，历史怎么可以靠的住，那都是写历史的人胡写的，有好多是当朝的以皇帝为首的地主阶级强迫史官写出好多穷人家的“大官”，“大学问家”，其实那些人物根本都是虚构出来的。
这对夫妻天天争论一个话题，穷人家的孩子上学到底有没有用。丈夫说一点用处也没有，妻子说有用。
瞎马每天散学，爹爹都不让他能够有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可是，这并没有影响到他的成绩。
瞎马的成绩在学校里一直名列前茅。同学们不喜欢他，但是老师们都喜欢他。
可惜瞎马入学的这个时候已经是十一、二岁的人了，和他同班的同学都比他小三、四岁。
但是，瞎马并不以大欺负小，反而是同学们合力的欺负他。同学们讥笑他有个瘫痪的爹。说瞎马将来一定有一场非同寻常的灾难，这是个难以逃避的劫数。不料同学们的戏言后来居然变成了真实。
瞎马在入学以前，在家里听父母讲过好多人见到鬼，结果被鬼夺走性命的事情。
那时候，瞎马总是睁大一双好奇而天真的眼睛，问：“爹，娘，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他的父母都回答说：‘真的。”
瞎马说：“可是，我不明白，怎么村支书一直号召大家在社会主义社会里要破除迷信？”
瞎马的父母总是回答说：“那只是口头上的破除，实质上，我们村支书比谁都迷信。迷信的东西，经过仔细研究，就发现其间不是没有一定的科学道理，我们中国是个泱泱大国，历史悠久，别看我不识字，我也知道我们的国家，是四大文明古国中唯一一个没有断裂过文明的国家。四大古国只有古代的中国人是今天的中国人的祖先。其他国家现代的人都不是古代人的后裔。我们祖先总结出来的东西，绝对不是什么迷信。算命，风水，占卜，周易，都有一定的科学道理。村支书是口头的马列主义，心里其实算命，风水，占卜，周易，没有一个不迷信的。他还推荐自己的亲戚去某某最灵验的瞎子那里算命，亲戚都称赞瞎子的算术灵验呢。现在，当兵的，总司令员我不敢说，不过，我见到好多从排长到师长之间的军官算过命。”
瞎马上自习课的时候，把以前和父母谈话的内容，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老师，又问：“老师，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老师回答说；“胡说八道，那里有什么鬼！”
瞎马说：“听说清朝的时候，有个大文学家叫做蒲松龄的，写过好多鬼故事，那些有很多是他亲身经历的。”
老师说：“古人写鬼，多有难言之隐，蒲先生也不例外，所以谈狐说鬼，自有他的隐衷。他的小说，表面谈狐说鬼，实质上是暗喻当时社会中的各个不同阶层当中的人物的不同命运。蒲先生写了大半辈子的鬼，临终也没有见到鬼。”
瞎马说：“不可能的，我爹爹说我爷爷和姥姥都分别见到过鬼。”
老师笑了，说：“你爷爷和姥姥恐怕要听他们的父母讲他们的爷爷和姥姥遇到过鬼吧。那是以讹传讹，一辈辈的传诵下来，谣言也就跟真实似的。你要好好的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而读书，要相信科学，破除迷信。鬼是不存在的，如果在某种场合，真的遇到了鬼，其实，真正的鬼，是人类自身的恐惧心理。很可能把‘那个’当成鬼了。这里的‘那个’可以是一棵夜晚见到的树，一个稻草人，等等，在极度恐惧的状态中，所有的自然界真实存在的物体，都很有可能被当作鬼。”
尽管如此，瞎马还是不十分相信老师的话，因为他觉得祖先们所世世代代传说的鬼，一定很可能有他的科学道理。他每天晚上，都要扪心自问：“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有鬼？”
（二）一个鱼塘淹死了几个学生
瞎马所在的学校里，有一个鱼塘，里面被老师们放养了好多只鱼苗。
据说那个鱼塘，在十年以前，是个凶死过好多人的地方，不干净。
那时候，还没有这所学校。
老师们虽说都是信奉唯物主义的，但是，自从接二连三的鱼塘里淹死过学生的事情发生以后，便使他们的唯物主义世界观有了初步的瓦解了。
而且，那个鱼塘里，每年都要淹死好几个学生。
“如果说鬼是唯心的，那么鱼塘里每年都要淹死学生，这件事情应该如何解释呢？”瞎马在上自习课的时候，又把这个疑问向老师陈述了一遍。
“这个，关于这个吗，很可能是一种巧合，所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很多事情，仅仅是因为巧合，这样，所以，就给了迷信的人一种向唯物主义理论挑战的机会。他们就会大肆趁机渲染迷信。”老师有点不自信的回答说。
“老师，你越说我越不明白了，我还是坚持我的有鬼论。我不是唯物主义者，有人说鬼火是一种自然现象。我不这么认为，甚至有人认为所谓的鬼火就是萤火虫发出的光。我认为鬼火就是鬼在点灯。有好多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有的说自己看见了彩光，有的说自己看见了亲友，有的说自己看见了自己的‘灵魂’从自己的肉体中‘飞出’，这是我听大人们说的，据说是一些外国的科学家针对要死的人做的科学实验。”瞎马说。
老师听了瞎马的话，沉吟不语。
瞎马又接着说：“其实，地球上的一切生物的生命活动都不是随便发生的，各各都受到一定的因素影响。你也许会觉得很奇怪，然而事实毕竟是事实，比如，向日葵的花盘总是跟着太阳转，牵牛花在凌晨四点开放，豌豆的叶片昼竖夜垂，鸡叫三遍天亮，万物之灵的人，一生总要把三分之二的时间用大哦睡眠上……这些，说句不中听的话，恐怕都和‘迷信’有关。‘迷信’也许比‘科学’更‘科学’。老师，对于我的话，你能够有充分的否认理由吗？”
老师听了瞎马的话，把瞎马严加批评了一顿，说瞎马什么都好，就是上自习课不太遵守课堂规矩，爱捣乱，老是提一些和迷信有关的话题。
可是，关于那口鱼塘里发生的怪事，实在不能不令老师们感到费解，难道真的是有鬼在捣鬼？
难怪当初学校工程刚刚动工的时候，就有个风水先生路过，说这块地方不适合建学校，以后会经常有学生丧命。
学校出了学生淹死的事件以后，受害的学生家长每年都到镇里告学校的状，但是都被镇领导敷衍了事，一不了了之。
这年再次出现这个怪事的时候，学校召集家长们开了一次会议，在会上，瞎马的娘主张把那口鱼塘重新用土填满。
可是更多的家长主张迁移学校，换个风水好的地方。
校长也同意迁移学校，但是没有得到镇里和县教育局的批准，所以，那口鱼塘也没有填，学校也没有迁。
那口鱼塘照样一如既往的照演淹死学生的悲剧，因为这个，校长换了好几个，可是丝毫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三）神秘的第十三条校规
光阴似箭，弹指之间，瞎马已经是小学五年级的学生了，那时候，那个学校没有六年级，小学是五年制，瞎马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就是老是改不了上自习课和老师讨论有关鬼到底有和无的故事。
大家争议归争议，可是同学们只知道学校的鱼塘里每年都要淹死人，这已经是个震惊全县教育界的事情，可是，学校终归还是没有迁移，一来，建新的学校需要一笔数目庞大的资金；二来，迁移学校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把学校的鱼塘淹死人和迷信传说里的鬼魂联系到了一起，世界是唯物的，今天的人们没有理由再运用落后的、唯心的观点来解释意外的死亡。
所以，那口鱼塘学校也没有填。
在瞎马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有一天中午，学校办公室室外的黑板上原来本来有十二条校规，是学校用来约束和规范学生的日常行为的。
但是，这天中午，瞎马第一个看到十三条校规下面分明多了一条用鲜血写的红色校规：“晚上有学生迟迟不回家，在校园里擅自乱步者死；教师在办公室批改作业到晚上才回家者死；住校的教师晚上擅自离开自己的宿舍，到校园里闲庭信步者死；晚上谈论鱼塘死人事件的师生皆死；晚上擅自到鱼塘边的师生皆死。看到这条校规以后，擅自对这条校规撒谎污蔑他人者死！”
瞎马是第一个看到这条奇怪的校规的。
他被吓了一身冷汗。
接着，好多师生都看到了这条奇怪的校规。
这个学校有个规定，校规是只有校长和主任才可以拟订的，其他老师一律不准在黑板上随便立校规。
可是，这回校长和主任都没有立这条所谓的第十三条校规。
问问别的老师，没有一个人说这条校规是自己写的，而且，每个人看到那条校规的时候，都感觉到字里行间透漏出一股逼人的阴森森的气息，那种气息根本不象是人类社会的气息。
尽管如此，但是好多老师和同学都以一双双诧异的目光投向瞎马，那些目光仿佛在说：“这条神秘的校规到底是不是和你有关？都是你惹的祸害，成天的鬼呀，鬼呀的，现在终于把鬼引来了。”
有的同学甚至说：“这第十三条校规一定是一个厉鬼吸了活人的鲜血，然后借着瞎马的手写的。”
有的同学干脆说自己亲眼看到瞎马在用白色的粉笔写这条神秘的校规，写完以后，居然变成了红色。瞎马一定是被鬼附了体，才写下这条荒唐的校规的。
第二天早上，瞎马第一个回到学校里，看到几个住校的老师，包括主任在内的尸体，上早读课的时候，听同学们悄悄议论班级里缺席的几个同学神秘的无端的死在家里的事情。
这个时候，人心惶惶，校长叹了口气，说：“幸好我晚上没有住校，否则恐怕也难逃劫数，一切的一切，看来都是劫数啊。”
发生了几条人命以后，那条神秘的校规也就不见了。自此，一直到读完小学的全部课程，瞎马一直没有谈论鬼的话题，学校也没有继续发生过任何一起死人的事件。
（四）瞎马的爹死了
瞎马升入初中一年级的时候，这一年的上学期，瞎马刚入学不过一个月，再这个月的月底这一天，瞎马带着沉痛的辛情走回家里，——虽然他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可以说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如果要挑他的毛病，那也不是没有。
最大的缺点，就是他到了初中以后，又和老师和同学在自习课争论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
老师批评他是个喜欢在自习课捣乱的孩子。
可是，这并没有动摇他的争论。
他开始和师生们讨论好多名人信鬼的事情，举了几个例子，什么牛顿晚年信鬼，辩驳的人就说牛顿正是由于晚年信鬼，所以才使他晚年在物理学领域的研究里没有丝毫建树。
什么大思想家胡适“从无神到有神”，辩驳的人就说胡适晚年的有神思想是中国思想界最大的糟粕。
瞎马无论举哪个例子，别的同学都能够辩驳的叫他没有办法回驳。
月底这天，瞎马一路上都在考虑自己为什么和有些老师和同学团结的不够。
就这样带着沉重的思想包袱走到自己的家门口，听到屋子里传来娘的哭声。
看看自己家的屋子里围了好多人，母亲在那里趴在父亲的身体上，以泪洗面。
瞎马即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知道父亲已经西归了。
这时，屋里的花盆里的几种盛开的鲜花突然委靡死亡，透出一股腐臭的气息。
屋子后面河道旁盛开着的各色野花也相继凋零、枯死。
瞎马妈的哭声惊天地、泣鬼神。
哭声发出的声波通过空气作为媒体传遍了整个村子。
瞎马默默的立在父亲躺下的床边，他虽然有一种想哭的欲望，可是，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出来。
大人们除了流泪，就是责怪，叹息，责怪瞎马不懂事。
瞎马也没有说什么，一个人跑到屋后的河边，看见了那些刚刚枯死的野花，掩面恸哭。
次日的上午，来了一辆火化车，亲属们把瞎马爹的尸体抬到火化车上，作为儿子，瞎马也按照惯例上了车。
瞎马的眼圈很红肿，这个时候他却没有在车上流泪。
车上的亲属都说他不懂事，爹毕竟是爹，就算生前待儿子再不好，也毕竟有养育之恩，就算有什么恩怨，爹毕竟是爹，死后就该一笔勾销。瞎马没有说什么。
亲属们说瞎马红肿的眼睛并不足以代表他曾经为他父亲的死哭过，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有人的时候，他哭不出来？瞎马没有说什么。
从火化场回来，瞎马手里捧着一个小巧玲珑并且精制的盒子，那里面正是他父亲的骨灰。盒子是黑色的。
出丧那一天，老天爷大概也是哭红了眼睛，泪珠“啪嗒啪嗒”的滑落地面。
瞎马爹的墓地被风水先生选在一个有好几处蛇洞的地方，地面上还有几张刚刚蜕下的蛇皮。
风水先生说蛇者龙也，中华民族的祖先最初供奉的龙其实就是蛇，所以，传说里的人类的祖先女娲也是人首蛇身的天神。
后来佛教传入中土，才有海龙王的说法。选有龙的地方安葬，子孙多福。
这天，瞎马妈的哭声嘶哑，送葬的人群在细雨中招摇而过，分不清楚谁是真哭，谁是假哭，谁根本没有哭。
不过，有一个人，那就是瞎马，他没有哭。
因为他的悲哀大于所有的悲哀，这个时候，眼泪已经哭干了。
自从父亲入土以后，瞎马一直神思恍惚，病恹恹的躺在床上，没有去学校上学，——尽管老师和同学们来看望过他几回。
父亲逝世一个月以后，瞎马的眼睛失明了。从此，大家都叫他“瞎马”。
（五）可怜的瞎马，悲惨的命运
瞎马的父亲死了以后，瞎马的娘经常在睡梦里看到他，一如活着的时候一样，蹲在不知道是阴间还是阳间的门槛，不停的咳嗽。
咳嗽声划破了沉静的夜空。犹如雷鸣。
她一遍遍在梦里呼唤着丈夫的名字。
同时，再为家庭因为生计和瞎马的学费欠下的各种巨额的外债，没有能力偿还而感到发自内心的冰凉。
她睡熟的时候在哭，醒来的时候还在哭，面对一个双目失明，要自己照顾的儿子的时候，也在哭。
这个时候，她娘家那个远房的哥哥上门要债来了。
瞎马家里的钱几乎都是向这个舅舅借的，这以前，瞎马的娘只要去借，这个舅舅从来不说二话，也根本没有提起过所谓还钱的事情。
可是，别看瞎马的爹是个瘫痪，有道是“少了男人塌下天”，瞎马的爹死后才一个多月，瞎马的眼睛又失明了，这个时候，这个舅舅却上门要债来了。
这对于这个家庭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这个时候，瞎马的这个舅舅说其实解决问题的其他办法也不是没有，只要瞎马的娘肯和他好好恩爱一翻，什么难题都解决了。
双目失明的瞎马听了这话，直恨的咬牙切齿。
这个舅舅说，“这个世界上的女人，我完的实在太多了，我活的好潇洒风流，方圆几十里的村落里，我可是今天一只鸡，明天一只鸭，几乎村村都有丈母娘。好多人称呼我为当今的西门庆，可是我一直没有如愿以尝心目中的那个潘金莲。你就是那个潘金莲。”说着，就对瞎马的娘动起粗暴的动作来。
瞎马的娘就这样被这个男人无情的粗暴的占有了。
奇怪的是，左邻右舍都听到了她的尖叫，讨饶，和这个丧心病狂的男人对瞎马的娘殴打的声音，居然没有一个前来解围。也许这也是冥冥之中的所谓“劫数”吧。
瞎马呢，被这个男人先用绳子捆缚住了四肢，拴在床上。
瞎马使出浑身的力气，也没有办法把绳子解开。
瞎马的双目虽然瞎了，但是，他的听觉比正常人更灵敏，从听觉里，他可以感觉到那个禽兽舅舅对母亲究竟施以什么样的毒手。
遭受这次强暴以后，那个禽兽舅舅透漏了一个秘密，说他是一个养子，是和瞎马的娘谈不上什么血缘关系的，所以，这起强暴，根本算不上乱伦。
所以，他其实根本也不是她的什么娘家哥哥。
那个禽兽男人对瞎马的娘说，所有的瞎马家欠下的属于他头上的帐目可以全部购销，但条件是瞎马的娘以后必须更加亲密的配合。
这天，瞎马的娘精神上受到了极其巨大的创伤，被逼成了疯子。消失在无边的暗夜里……
次日的早晨，有个村妇去河边洗衣服，发现了疯了的瞎马娘的尸体，头发乱蓬蓬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尸体被水草网住了双脚漂浮在水面上。手中握着一只吃了仅剩下半截的生野鸭。
瞎马的娘的葬礼是村里出钱安葬的，比他的父亲要简陋的多。
这以后，无依无靠的瞎马终日拄着拐杖在街市上吆喝着，要吃的，要喝的。
碰到好心的滩主就能多少施舍他一点，瞎马走路时只走在路中央，过往的车辆遇到他时，司机只好自认晦气，减慢了车速，有的时候，瞎马还蹲在路中央一动不动，必须好多人费劲心计才可以说服他让道。
碰到吝啬的滩主，瞎马也有他“神奇”的法子，他就干脆解开裤带，露出阳物，光天化日之下蹲在摊子前面不走，有尿就尿，有屎就屙，没尿没屎的时候，就干蹲着。
滩主急了，只好给他一些吃的，喝的，并且把他往一边推搡。
瞎马也时常有被作弄的时候，有时候，明明离街市还有好长一段距离，他问别人自己走到哪里了，这个时候缺少良心的人就会对他说：“你已经走到街市的尽头了，请往回走！”这样，遭受欺骗的他回过神来，非要骂那个人祖宗十八代的鬼魂翻不了身不可。
瞎马也有几回被赶驴车的人拉上车，口说是送他到街上，却把他拉往玉米地里，让他在玉米树中拄着拐杖乱钻。
这以后，瞎马每天晚上艰难的回到家里，脑海里总是两个画面，一个是父亲死了的那天，屋子里围了好多人，母亲趴在父亲的尸体上恸哭，而他自己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一个是他目前遭受强暴后疯死在河里，手中握着一只吃了仅剩下半截的生野鸭……
后来，一个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晚，瞎马的父母的鬼魂出现在瞎马视觉以外的视线里，这个时候，瞎马咬破了手指，用流出的鲜血在自己家的墙壁上歪歪斜斜写道：‘我虽然双目失明了，但是我却可以运用眼睛以外，智慧的光芒看见自己死去的父母，我感觉他们离我的距离，象海市蜃楼，又象近在身畔。总之，我已经听到他们慈祥的声音了，我要远离这个世界，去寻找他们了，寻找所有丢失了的亲情。我要去一个可能很远很远，也可能很近很近的地方。”
打这以后，瞎马就神秘的失踪了，从此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他。
瞎马这个悲剧性的人物，到这里也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