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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雨节想大喊一声,但声音堵在了喉咙口,没发出来。她目瞪口呆地望着李锐,说不出话。
李锐把手提箱放在脚边,张开双臂做出要拥抱她的样子,但他突然好象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头,把手臂放下来。“我先洗个澡,身上太脏了。”他径直走进客厅,边脱外衣边向卫生间行去。“有吃的吗?我饿了。”
傅雨节机械地应道,有,有。她吸了口气,脑子慢慢清醒过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不是说上午到的吗?”
“哦,临时有事,赶不上那趟飞机,只好坐了下一班。”卫生间里响起了水声,李锐的话音夹杂在哗哗的喷水声中传来,“对不起老婆,没来得及告诉你,事太忙,忘了。”
“真是的,害人家担心死了!”傅雨节倚在门边,感觉浑身无力。“你知道吗?你原来坐的那架飞机,出事了!”
“什么?”李锐关小了淋浴喷头,问道。
“你先洗吧,出来我再告诉你。”傅雨节猛然想起穆寒林正往这里赶,忙走到门外,用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
“寒林。”她贴着话筒低声说,“你别过来,他回来了。”
“你说什么?我快到你门口了,雨节,你要挺住!”电话里声音很杂,他显然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她只好又往外走几步,提高了调门,“我说,李锐回来了,他误了班机,没有坐那班飞机。”
“什么?你肯定吗?”这回他听清楚了。傅雨节看见道路的拐角处蹿出一辆熟悉的宝马,它停在路边,没有开过来。“他刚刚回来,真的。”她眼睛盯着那辆车子,继续对话筒说。她知道穆寒林肯定也看到她了。
“你很高兴,对吧?”穆寒林的话里有酸溜溜的味道,她听出来了。“傻瓜,难道他没死,我应该觉得难过才对?他毕竟是我的丈夫呀。”
“是啊,他是你丈夫,我他妈算什么?”穆寒林哼了一声,“他人呢?”
“他在洗澡。喂,你生什么气啊?乖啦,我爱的人是你。”傅雨节向门口扫了一眼,“要我过去吗?”
“算了,让他看见不好。我这就走。”穆寒林的语气缓和下来,“记住,今晚上不准和他亲热。”
傅雨节笑了起来,“好,听你的。”她抬起手,轻轻挥动。
傅雨节回到客厅时李锐还在洗手间里,她有点纳闷,他洗澡总是很快,今天他已经花去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她的视线落在客厅的地板上,看见一行水渍从门口开始,一直延伸到卫生间前面。她俯身捡起了李锐扔在地上的外衣,用手捏了捏。外衣表面是干的,但衬里却湿湿的,象刚从水中捞起来似的。这很奇怪。她把裤子也翻了过来,和衣服一样,裤子也是里湿外干。
“你在找什么?”她抬起头,发现李锐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她。
“你的衣服……”
“出机场时突然下阵雨,身上全淋透了,在计程车里换的衣服。”他打断她的话,走进厨房,从里面拿出一罐冰镇啤酒。“你刚才说什么来着?飞机怎么了?”
“我听说……我们看看新闻吧。”傅雨节有点后悔刚才没有看电视,如果她知道多一点那场空难的具体情况,应对起来就会从容一些。她是让那个突如其来的意外打击弄懵了。
她有点手忙脚乱地搜寻着电视频道,经济科教频道,都市新闻频道……她想要的画面出现了。夜间的江边,几条驳船停在水面,市长陈奇的面容在屏幕上闪出,他侧对着镜头,面色沉痛,几秒钟后,镜头切换到了江面,一段机翼露在水面上,周围许多人影围着它忙碌……随后,镜头切回演播室,主持人用低沉的腔调说,“至记者发稿时为止,救援队已找到十七具尸体,但尚未发现活着的乘客。专家认为,这种情况下乘客生还的机率很小。由于江水湍急,给打捞工作带来极大的困难……”
李锐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有意思,呵呵。”他啜了口啤酒,转向傅雨节,“看来我命不该绝。”他把手中的啤酒递给傅雨节,傅雨节推开他的手,摇摇头说,“我有点不舒服。”
“你以为我死了?”李锐看着她,她点了点头,眼眸又模糊起来。“傻瓜,我怎么舍得丢下你一个人?我就算死了,变成鬼也要爬回来的,哈哈。”
傅雨节不快地瞥了他一眼,“说什么呢?人家魂都吓没了,你还说风凉话!”李锐把屁股挪过来,双手搂住傅雨节的肩膀,吻她脸上的泪痕,“你哭了?乖乖,都是我不好,我应该通知你的。哎,这几天可想死我了!”他动手解她的衣服。傅雨节想起穆寒林的话,但她已经累得连推拒的力气也没有了,便闭上眼,任由李锐在她身上胡来了。
5
穆寒林签完一个协议书后,给傅雨节拨了个电话。这几个月他一直利用工作的空隙和傅雨节闲聊。
电话铃响了七八遍,直到穆寒林等得有点不耐烦了,才被接了起来。话筒里传出傅雨节懒洋洋的声音。
“你还在睡觉?”
“嗯,早上好。”傅雨节披着一件睡衣,靠在床上接电话。她的眼皮很沉,肯定肿起来了。昨天对她来说,不是愉快的一天。
“我今天看见他了。”
傅雨节好容易才明白“他”指的是李锐。“唔,你们两个没打架吧?”她轻佻地说,一只手掀起睡衣,查看自己大腿内侧的一个咬痕。齿印很鲜明,乌紫色,用手一按,疼得她直吸气。
穆寒林不说话了。傅雨节意识到他不高兴了,暗暗叹了口气,坏脾气小孩。她比他大三岁,别看穆寒林诒鹑搜劾锸歉瞿昵嵊形钠笠导遥谒媲埃拖蟾霭鼋康男〉艿堋?
“喂,我还没吃饭呢,肚子好饿,你来接我吧?”傅雨节在乳房上找到了另一个齿痕,她皱起了眉头。李锐昨晚的动作很粗暴,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还没征得她的同意就强行闯入,而且又抓又咬的。他平日里向来温柔,只要她稍露勉强之色,再迫切的需求他也能按捺住。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成那样,也许是厌倦了和风细雨般的性爱,想来点刺激的,不过她一点也不喜欢他那样。但出于内疚,加上他平安归来的喜悦,她没有阻止他。说也奇怪,和穆寒林一起,不管怎么弄她都很快乐,但和李锐,她的高潮就象压力不稳的自来水龙头,时有时无。
穆寒林捏着话筒,一个劲生着闷气。在认识傅雨节之前,他自认为是个情场老手,女人对他来说就像流行服饰,须不断推陈出新。他喜欢泡女人,也乐意被女人泡,钟意的女人,可以玩两三个月,不能再多了,不然就像口香糖,越嚼越没味。不钟意的,对不住了,弄上床为止。前段时间出了本书叫《天亮说再见》,他觉得挺适合自己的猎艳生涯,他有时候搞完一个新认识的女人,马上又奔赴另一个女人的床上,赶场似的。
可是自打遇上傅雨节,一切都变了。他从来不相信自己的心会为一个女人所牵绊,想女人的时候有,但想得这么牵肠挂肚,茶饭不思的,没有过。为女人争风吃醋?这事他以前想想都觉好笑,他可以为了生意场上的便利把情人送给某局长玩弄,眼皮都不眨一下。事业才是男人的立身之本,有了钱,自然会有更多的女人往你身上扑,飞蛾扑火似的。“牺牲你一个,幸福千千万。”事后他对那个情人说。女孩子幽怨地白了他一眼,他拿出一叠钞票,说,“局长怎么干你的,你给现场演示演示。”结果那女孩在床上边说边做动作,两个人都笑得不行。
穆寒林很想对着话筒强硬地回绝一句,“饿了?饿死拉倒!”这多有男子气概啊,保不准傅雨节会因此对他刮目相看呢。但他没有说,借他两个胆子也不敢。他忍气吞声地说,“好,我马上到。”搁下话筒,他拍了一下脑门,我操,我他妈的是不是犯贱啊?他对着书橱上的玻璃整了整领带。你这个贱人。他咧开嘴笑着自语。
6
傅雨节刚刚梳妆打扮完毕,穆寒林便到了。他把车停在对面的停车场里,徒步走过来。傅雨节在窗口看见他,赶紧走出来。她不想让邻居看到自己和一个陌生男子来往密切,尽管现代社会的人大都不爱管别人的闲事,她还是觉得小心为上。
他们到附近的一个川菜馆,穆寒林拉着她的手进去,傅雨节想挣脱,大庭广众的又不能,她白了穆寒林一眼,后者笑笑作没看见状。一进包厢,傅雨节甩掉他的手,说,“你别这样好吗?”气呼呼地坐下来,转过头不看他。穆寒林冷笑一声,把手伸过来,摸了摸她的脸,“你怕了?”
“是啊,我怕,我好怕你呀!”傅雨节突然张开小嘴,狠狠咬住他的手指。穆寒林痛得大叫一声,缩回手说,“你,你咬人?”
汪,汪汪。傅雨节学着狗叫,格格笑起来。“怎么样,疼不疼啊?知道本姑娘的厉害了吧?”她斜眼俏皮地瞥着穆寒林。穆寒林一阵冲动,抓住她打算报复,不巧服务员拿着菜单进来,他只好收敛狂态。
傅雨节接过菜单,慢条斯理地研究着菜名。穆寒林急不可耐地伸脚在桌底下踢她,她抬眼看对面一眼,咬着嘴偷笑。穆寒林心里对她是又爱又恨,老子算是栽在这妞手里了,一世英名都毁了。傅雨节很快点了几个菜,等服务员一走,她就笑道,“你怎么啦,跟只猴子似的。屁股下面有钉子吗?”
穆寒林一咬牙,带着英勇就义的神情单膝就地跪了下来,把傅雨节吓了一跳。“雨节,我问你,你爱我吗?”
“爱呀。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呀……”她伸手拉他,拖不动。穆寒林是铁了心要把话说完了。“是真心话吗?”
“当然真心。”傅雨节已经隐隐猜到他想说什么,糟了!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我跟李锐,你选一个吧。”他果然说出这句话了。这话在他心里憋了好久,像飘在空中的雪片,总算掉下来,凝结成冰了。
“什么意思?”傅雨节睁着美丽的大眼睛,故意装愣。穆寒林有一瞬间的胆怯,但很快把这念头抛之脑后,不躲了,挣个鱼死网破。“嫁给我,雨节。我不玩了,修身养性,怎么样?这辈子我是你的人了,唯你马首是瞻,行吗?”他激动得两眼泛光,“我知道不该在这种地方向你求婚,连枚戒指也没有,不过不要紧,戒指会有的,比他送你的大很多,我保证!”
傅雨节连手也不知道往哪放了,她感到头晕,老天,怎么会这样呢?“寒林,你先起来,别说什么我不答应就不起来的话。”她再一次拉他,穆寒林识趣地站了起来,他知道这时候逼她只会适得其反。
“你的话让我很感动,也很高兴,不过这事我真没想过。”她心平气和地说。
“那就现在开始想想,你跟他又没有孩子,隔在我们中间的不过一张纸,那张纸旧了,该换一张了。”
“不,没那么简单,我对他……”她看见穆寒林的脸色沉下来,便把下半截话停住。
“你对他还有感情?嘿嘿,我是不是要等到头发花白的那一天?那一天不远了,你没看见我的头发每天都在变白吗?”
“寒林,我们现在这样不挺好的吗?为什么要改变……”
“挺好的?好个屁!我一点儿都不好,你知道我每次一想到你躺在他身边,他的手摸我摸过的地方,吻我吻过的地方,我的心里有多嫉妒吗?这样下去,我都快发狂了!”
她的眼神一点点变冷,有种令他感觉陌生的东西呈现出来。“你一直关心的只有自己的感受,你有没有替我想想?别逼我,寒林。”
刹那间,穆寒林明白自己小看了李锐,李锐原来是个远比他想象中强大的敌手,或者说,他对自己估计过高了。他垂头丧气,感到了彻头彻尾的失败。
包厢内陷入了沉寂。桌上的菜很丰富,可是谁也没兴趣碰一下。“我走了。”傅雨节站起来,她其实挺怜惜穆寒林,但这个时候不能心软。
“我们一起走。”穆寒林害怕了,他不想以一个失败者的姿态离开,他要把她弄上床去,以此证明他们的关系没有破裂。
“我今天不想。”她轻轻挣脱他的手,在踏出包厢时回头看了他一眼,她的目光中似乎含着一丝怜悯。这一眼把他刺伤了。
他缩回到座位上,把桌面的一根筷子拿起来,啪地折成两段,然后又拿起一根。他穆寒林的第一次求婚,居然没有成功!而且是被一个有夫之妇拒绝!在他信心爆棚的时候,即使再大胆的设想,也绝想不出这样的结果。你以为你是谁?他喃喃道,一个三十四岁的结过婚的臭女人,没有工作,什么都不会。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老子一个眼色,十八二十岁的女孩排着队等着我操,妈的!他越想越伤心,把几张百元票子往桌上一扔,低头走出了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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